第1节
即使这种紧要关头,封云清仍然冷静,脸上甚至看不出多少焦急之色,他轻轻点了点头,想要将身上紧紧相贴的女子推开:“我与韵莲将在此渡劫,你先离开——以后再说。”
“以后?”
乌忆寒牢牢地环抱着封云清,恨不得将整个娇躯融化在男人的怀抱中,她一袭轻薄的黑衣,缠绕在血红的婚服之上,看在旁人眼中,竟是说不出的旖旎。
“若我今日就这么走了,我们哪来的什么以后!”
封云清感受到胸前湿濡的触感,沉默着一时竟无话可说。
轰隆隆的雷声中,乌忆寒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你总说我们正邪殊途,不肯接纳我,如今更要和别的女子成亲……但我就是这么犯贱,到这个地步也无法放手……我绝不走,如今若不是我们一起活下去,就一起魂飞魄散吧!”
韵莲的眼睛始终注视着他们,头顶上即将倾泻而下的雷劫也不如眼前这一幕令她绝望。
早在还未踏入修真界之前,韵莲和封云清就是在一个小镇上长大的青梅竹马,有缘一起被挑中进入万仪宗,手拉着手走过宗门前的登仙路,后来同时拜入曲亭长老门下,前后脚进入凝气期之后,他们结伴游历天下,翻过了数不清的磨难,也经历了不少的奇遇。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朋友、师兄妹和恋人,从相识到如今已经将近两百年。
求仙路何等坎坷,偌大一个苍海界,如两人一般自始至终互相扶持的伴侣屈指可数。
这就是她和封云清的结契大典。
但是理应和她并肩同行的夫君和道侣现在却要和别的女子同生共死。
何其残忍,何其可笑。
“我再说一遍——”韵莲无疑被这刺眼的一幕激怒了:“让她马上滚!”
察觉到男人的双臂开始用力,要将自己推开这怀抱,乌忆寒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抬头看着封云清,咬牙道:“你若是赶我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封云清素来果断,本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他知道让乌忆寒离开对所有人都好,毕竟本来他与韵莲意外同时突破化神期,猝不及防之下一起渡劫,两重天雷相加已经是凶险之极,若中间再添一个第三人,这惊天动地的雷劫怕是要更凌厉一层。
但是……
乌忆寒双眼含着盈盈的泪水,比韵莲那双被心魔和血色染红的双眼惹人怜爱得多:“不比你那出身名门正派的未婚妻,本来我就是人尽皆知的魔界妖女,若是得不到想要的,那我宁愿去死——”
曲亭真君原本见到乌忆寒闯进结契大典就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但那时还能强自安慰自己这不过是那妖女剃头挑子一头热,无伤大雅,但是此时看着封云清脸上那细微的表情,终于不得不承认,这怕是要糟了。
“……云清,这可是天劫,不容旁人插手。”最后,他只能无力的提醒。
这句话自是有深意的。
历来天劫都是天道对他们这些逆天而行的修士的一种磨练,只能靠自己抗,一旦有旁人帮忙,那天道有感,降下的雷劫必定会更加凶险。乌忆寒现在不肯离开,便会自动被天道默认为是渡劫之人所用的投机之法。
如今封云清和韵莲同时晋升化神,各自的雷劫彼此交融,本就比单独渡劫难了数倍,再加上个乌忆寒,那……
这个道理封云清不可能不懂,但他即将要强行将怀中女子抛开时,第一道天雷却已经势不可挡的落了下来。
这一道天雷是封云清和韵莲两人的劫难相加,更添了乌忆寒在其中,其势可怖远超普通的化神天劫,黑紫交加的电光从天空倾泻而下,刺眼的光芒覆盖了周围足有数十里。连曲亭等人也不得不紧闭双目,使出各自的手段遮挡这足能镇人心魄,动摇灵基的雷光。
天雷共有三九之数,一九之后有片刻的喘息,曲亭趁机放下手睁眼向两个爱徒看去。
他们之间相隔不过两丈,两人为渡天劫同时在原地盘坐。
韵莲的衣角已经有些焦黑,累赘的凤冠从中劈开跌落在地上,长发凌乱的披散下来,若不是身上还穿着喜服,已经没人能认出这是一个一刻之前还满心幸福的新娘子。
这才只过了三分之一,她便有些招架不住了,就算这次天劫非比寻常,以她的修为也不至于此,只能说心魔难挨更甚于雷劫,她身上的魔气几乎要溢出来,让韵莲分心难以应付。
在那样刺目的雷光中,她却始终倔强的睁着双眼,似要将眼前的一幕深深的映入眼底,刻在心头。
内外眼角纷纷留下血泪来,显得分外可怖,但是一向端庄自持,不肯在外人面前露出半分狼狈的韵莲仙子此时却毫不在意。
她已经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了封云清的影子,以前在危难之时与她互相扶持的男人,现在紧闭双眼,微弯其脊背,将另一个女人按在膝上,牢牢护在怀中。
封云清微微睁眼看向韵莲。
“渡劫要紧——”
韵莲不知道为什么他当着自己面抱着别的女人,还可以做到这么冷静。
她觉得十分可笑,不禁不合时宜的抽空思考了一下,若是换了封云清自己,在结契大典上被道侣戴了绿帽子,还戴的天下皆知,还能不能这样“以大局为重”。
马上,新一轮的天雷汇集而至,比上一轮的声势更为浩大。
韵莲的修为和封云清不分伯仲,但她现在心境不稳,受心魔侵袭完全没办法集中心神,故而应对的格外困难。
封云清一手牢牢的将乌忆寒护住,在天雷的击打下也并非游刃有余。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因为局外人闯入而难度增加的劫难还有一种补救的方式。
那就是将此人诛杀,一旦人死灯灭,天雷的强度自然就会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