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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马英娘闻言白了她一眼道:“哪里有什么争强好胜?你且与我评评理,昨夜我单骑冲阵,斩杀数十人;又摆出空城计,吓退敌人,如何不是首功?反倒被某些关系户,不下心捡到一具尸体,抢了功劳。如果你遇到此事,还能不气?”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才是兵家正理。不像某些莽夫,像疯子似的带着男人到处冲杀,成何体统?”马英娘一边说,还一边用眼睛乜斜着某些人。

李三娘闻言根本不生气,反倒对邢氏说道:“来来,黄家姐姐,上座上座!一会儿让你看看这场叛乱的头领是谁,你绝对想象不到!”

邢氏闻言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这番争执,反倒让她有回到“闯将”大营,看着“一只虎”和“翻山鹞”等人挣功劳的既视感。只是如今张顺大营之中,却是不是两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汉,而是两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反差之大,不知道让人说什么是好。

王者归来

邢氏不知道说什么为好,那张顺麾下诸将更是哭笑不得。平定这番叛乱,诸人居然没有一个能比上这两位女子的功劳,真是羞杀男儿也。特别是那陈长梃,本来以为自己及时赶到,又杀退敌人,功劳第一当之无愧。谁成想战后论功,李三娘擒了敌首论功第一,马英娘坚守大营论功第二,自家因为及时杀到,论功第三。因此,被羞的不行,亲自带队去街上迅雷,镇压残余乱党去了。

那邢氏坐了一会儿,见没有其他事情,心中牵挂老营事务,便有心告辞离去。却听闻营中响起了一片欢呼声,诸人奇怪的起身一看,只见大营内外一片银光闪闪的将士归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别多日的张顺。

邢氏再看那张顺带回来的将士,个个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金属声响,赫然个个身披连环铁甲。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厮如何得了这许多铁甲,莫非抢了某个官府武库不成?

张顺哪里知道邢氏心中怎么想?只是本来打了胜仗,赚了千余套铠甲,实力大增。他正在得意洋洋之时,却不曾想刚回到营地便被泼了一盆凉水。

眼看着营地门前的尸体、鲜血,他不由心中一阵后怕。他张顺与别家义军不同,别家义军本是以乡党为纽带,以老营为羁绊,才能败而复聚,散而复合。而他张顺乃是以“天命”为愿景,以粮食为核心,以官府围剿为凝聚力而已。若是此番失了粮食,说不定士卒四散而去,为未可知也。

张顺正忍着怒气,准备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张生……将军!你可回来了,三娘都快要吓死了。听说外面死了好多人呐!”

张顺扭头一看,却见李三娘身穿明晃晃的铁甲,合身扑来。张顺一个没注意,被撞了个趔趄,差点当众摔倒在地。幸好李三娘反应灵敏,顺手把他捞了起来。

张顺当众出了个丑,也不由有些尴尬,抬头正好望见从屋中走出来的邢氏,不由讪笑道:“三娘粗鄙,让贵客见笑了!”

邢氏翻了个白眼,说道:“不敢不敢,奴家佩服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

张顺闻言一头雾水,连忙召集众人进屋商谈,也不在屋外丢人现眼了。

到了屋里,经过诸人七口八舌一阵诉说,张顺才听明白原委。他不由哭笑不得,当场敲了李三娘一下脑袋,笑骂道:“能耐了?好好的村姑不坐,做什么将军!”

李三娘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抚摸着张顺敲过的头盔部位,嘿嘿的傻笑。张顺麾下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反倒马英娘见此,心里一酸,差点哭起来:娘的,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卖什么骚!

那邢氏见此,也有点意外,不由上下打量了张顺一下。张顺本来就是后世人性格,此番又做了主公,也有点放飞自我了,不像以前那么谨小慎微,厚着脸皮根本毫不介意。

他当着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咳了两声,夸赞道:“英娘你做得很好,有花木兰之风!你想要些什么赏赐?我都赐予你。”

马英娘面色一喜,随即暗淡下去,心想:我什么赏赐都不想要,只想要你,你也能赏赐给我吗?

当然是不能啦,马英娘没有办法,只好强颜欢笑道:“我什么都不要,等我想要了我再找你要!”

李三娘本就是她肚里的蛔虫,哪里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是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反倒不方便开口讽刺了。本来她都准备好了“杀手锏”,准备趁机劝说张顺给她说一桩好的婚姻来着。她今天发现那陈长梃似乎对她有些意思,正好把她嫁了拉倒。不过她只是有点吃不准张顺是什么心思,没敢提出来这话。

张顺哪里知道这俩女人片刻这么多心思,见马英娘暂时不想要封赏便算了,简单封赏了麾下的有功将领,便下令将那韩廷宪带了出来。

那韩廷宪本是个书生,虽然和后世文弱书生的形象不符,反倒带几分阴狠凶残的气质,不过好歹还算有几分文雅。如今被士卒带来上来,被打的如同猪头一般,连熟识他的张顺都差点认不出来。

张顺见了,便问道:“你为何挑拨我与二当家的关系?不知是何居心?”

那韩廷宪本来还想做个“硬骨头”,准备当张顺折辱自己的时候,自己要好好表现一番受委屈的形象,指望那“紫金梁”给自己撑腰。他不成想到这厮好狠的手段,上来便把自己定性为挑拨两军关系,这样“紫金梁”为了表明确实对张顺没有敌意,也只得处理掉此人,以示清白。

任韩廷宪心中编了千条理由,万般计划,竟也说不出口,使不出来。

“罢了,我一不打你,二不杀你!”张顺笑道,“你且把城中同党交代出来,免得受了皮肉之苦。”

韩廷宪如何肯交代?这些城中大户既然能相应他的号召,多少都和官府有些勾连。若是他韩廷宪做了出卖之事,不管张顺如何斩草除根,肯定会有消息透露出去。

这样即使自己将来立了功劳,摆脱了贼寇身份,他韩廷宪难道还能奢望相关大户势力会轻饶了自己不成?

张顺见他并不言语,也不以为意,便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那邢氏好奇的观看了半天,见张顺的审问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便笑道:“人常言‘擎天柱’宅心仁厚,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韩廷宪本是二当家麾下的亲信军师,如今不趁机取得口供证据,若是二当家回来,不知道‘擎天柱’小兄弟如何交代?若是小兄弟不便行事,不妨将此人交于我等,我却是不怕得罪那二当家‘紫金梁’,只消我一顿绳鞭烙铁伺候,保证他小时候什么时候尿床都能吐露出来。”

张顺闻言哈哈大笑道:“我对小孩子尿床并不感兴趣,若是想查证此事,却是容易的很,何须如此麻烦?只消我将那些被俘虏起来的士卒提审一遍,还怕查不到都是哪些个大户参与此事?”

仁慈

张顺是个仁慈的人,这不但是张顺自己的看法,也是张顺麾下将士的看法,同时也是张顺敌人的看法,甚至有时候被人笑称为“妇人之仁”。

事实上也是如此,哪怕泽州城中的暴乱差点给张顺造成了这么大的危害,张顺也没有一怒之下下令屠城。反倒他连首恶韩廷宪都没有进行处罚,只是送走邢氏之后,拉着张慎言出来将俘虏的“乱党”给审讯了一遍。

俘虏的“乱党”人数并不是很多,也就二十多人而已,他们“父子”两人一会儿便审讯结束了。

张慎言皱着眉头看着自家便宜“儿子”张顺,也不知道如何劝说。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张慎言规劝道:“这些大户多是二当家手下鼓动,或许与二当家‘紫金梁’有所牵扯也为未可知。若是进一步深思,鹬蚌相持渔翁得利,那‘闯将’黄来儿也未必没有嫌疑。汝且慎之,切勿一怒之下误了大事!”

张顺闻言哈哈大笑,笑得张慎言莫名其妙,甚至他都有点心虚的时候,张顺才说道:“老大人所言甚是,果然是老成谋国之言!孔圣人有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我德行不足,理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张顺这一通引经据典,分别引用了孔孟二圣先贤的经典语句为自己下决定的依据。先提出来这次暴乱是大家不服气自己,自己应当修行德行,让大家服气。并进一步指出做事情不成功,应当自我反省,对自己的行为要严格要求,对别人要宽容以待。

张慎言听了张顺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厮阴险狡诈,这有想搞什么名堂?若是说他发了失心疯,心慕圣人教导,张慎言自是半点不信。

张顺看着张慎言怀疑的目光,心想:“父子”之间竟然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了,这真是“家庭”悲剧呢。

于是,他又特意解释道:“放心吧,老大人,我们老张家世代书香门第,躬行圣人之言,如何会做那些盗跖之辈所做的屠戮之事呢?”

一番话把张慎言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厮本就是盗跖之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何就和我书香门第的屯城张氏搭上关系了?只是张慎言一时间也没办法奈何张顺,只得拂袖而去,留下话道:“巧言令色,鲜仁矣!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这两句话分别是引用自《论语》和《左传》,张慎言规劝张顺不要用花言巧语和假装和善来欺骗别人,这样的人很少有真正仁慈的。并警示他你以这样的手段能兴盛起来,将来也必然以这样的原因被人灭亡。

张顺闻言无言以对、神情落寞,长太息曰:“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张慎言一个趔趄,差点心脏病发作,气死当场。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那张慎言本就是好学问,张顺这番话他如何不知?

正是出自于《孟子》,原句为:《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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