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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事有伤

 

后院怎样光景暂不必表,但说海宣将刘士远扶进书房,命人煎了茶来热热的饮了一道,又劝慰一回,刘大爷盛怒过后自知失态,可如今家丑外扬,日后有何颜面于府中行走立足?复想起凤仁先前那套子肖父容的说辞,又觉佛哥儿各处生得全然不似自家,愈发心烦意乱,转而万念俱灰,一时精神难支,瘫在椅中,久久无言。

海宣见机,以为有利可图,便道:刘兄听我一言,小弟以为此事还有转圜,市井言语本就空穴来风,以讹传讹也未可知,若要论定,何不请上回那位张道长再来圆光一圆光,依其术之精准,若圆出此事实乃误会一场,不但刘兄体面可保,也不至令嫂夫人平白蒙冤。

刘士远五脏六腑正沸如油煎,忽听他说有转圜,便病急乱投医,即刻命小厮去南天观请人,谁知那天张老道出外挂单,却是扑了个空,海宣又道:府中的刑房书吏邢太玮原是仵作行团头出身,与凤仁兄交往最密,我曾在潘府会酒,有过一面之交,席中听闻他擅断奇案,能查冤否,仵作一行自古就有验亲秘法,愚弟想着由凤仁出面,请这邢头来家私下一验,必能水落石出。

刘士远眼见别无他法,也觉海宣之言有理,便求他去凤仁处请从打点,忽想起华空寺还有个秃驴奸夫尚未收账,于是又派了一队家丁急火火上山拿人。那慧空和尚经年累月淫人妻女无数,亏心事做尽,酒醒后自知此番东窗事发非同小可,哪还敢耽搁,当晚拐了小沙弥智明,师徒两个扮作俗家父子,下山逃命去也,奈何刘大爷步步跟错,又扑场空。

大小事体折腾下来,眼看天色渐晚,挨至酉牌时分,海宣起身告辞,刘士远无心茶饭,便厚厚的置了谢礼,派人送出门去,转头进家坐立难安,复气冲冲逼问文娘,如何与奸夫有了首尾,败坏刘家门庭,文娘先前做好了扣儿,此时心坚如铁,咬定牙关再不肯认的,教他兜头几个耳刮子反激起了烈性,一头撞将上去,发狠哭叫道:天呐,天呐!冤屈杀了我罢了!我舍下命来给你刘家传宗接代,反是那个不逢好死烂屁眼的臭穷酸嚼几下舌头,你就这么样喊打喊杀,你的兄弟好,他给你生儿子,你今天须把我们一屋老婆孩儿都杀尽了,漏走一个你不是人!说着就去腰间夺他佩刀,刘大爷被扑个趔趄,见她刚烈至此,心中忽又生出几分活动,只愿验亲之事能得吉兆,于是一胳膊抡开搡在地上,也不多言,转身去了。

也不知海宣回去同凤仁怎生商议,未至两日,就携那老书吏邢头来刘府拜见,刘大爷忙请进里边去,因有实务在身,也无心寒暄,用过一道茶便叫奶子抱上哥儿来,那邢头自毡包中取出银碗,将清水盛满了,拿银针在佛哥儿与刘大爷中指上各一点,取指尖血滴在银碗之中,但见那两点红珠儿在水下飘飘散散,时离时远,只不往一处聚,三人凑头观了一盏茶工夫,直到血化于水,银碗中尚可见左右两半淡红血色泾渭分明,竟是一丝未融!

刘大爷见状,头目森然,向后一跤跌在椅中,抬眼看向邢书吏,还指望他能说出个子午卯酉,那邢头将毡包一夹,合胸拜了一拜,道声:有愧,转身就要告辞,海宣见不是事,跟出送走书吏,转回屋中时,只见刘大爷横卧在地,面前呕了一大滩紫血,四肢僵麻,额冷如冰,已说不出话来,海宣只得禀与文娘,众人七手八脚的抬到床上,延请太医瞧看。却说自去年秋天文娘为与之合欢,不惜用下淫药,伤其根本,事后刘士远自持体健,仍旧累日沉耽酒色,不觉暗中落下病根,如今得这口重气一催,内里阴虚亏损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因此自七月中旬病倒床上,至今八月十五,就不曾起来,想他刘大爷堂堂七尺男儿,也曾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就此倾颓。

这边林小姐久未见他,随口问起,潘海二人心中别有算盘,只是微笑,推说刘士远病了在家中将养,叫小姐不必挂怀,多少情牵梦绕,不若趁此佳期,举瑶觞共饮,入春帷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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