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渡吾番外
“天地玄h,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琅琅书声从宽敞明亮的私塾内传出,惊飞了窗外停在枝头上的鸟雀,夫子拿着戒尺威严地在堂下巡视,那些学生看到后立刻打起十二分的jg神,唯恐会被夫子给抓到错处。
夫子等他们朗诵完,又检查了昨天的功课后才接着往下教。
可夫子的声音对堂下的学生似乎有催眠作用,不到一刻钟就有几名学生开始频繁点头,还是夫子用戒尺重重敲了两下桌子,才将他们的瞌睡虫给吓走。
然后就是夫子严厉地训斥。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及t肤,可你们不过半个时辰就开始犯困,这样如何能锻炼自己的心志,日后又怎能成大事?”
堂下的学生们被吓得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幸好夫子并无要责罚他们的意思,只是训斥了几句就开始接着讲课了。
奈何老学究讲课实在枯燥,他们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现在却不得不坐在这听课,于是不过一会儿就开始神游天际。
窗外,有个小身影却听得入神,他甚至还会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所以等他突然被y影给覆盖住后,才后知觉反应过来里面下学了。
他惶恐不安地看着面前的几人,突然站起来拔腿就跑。
奈何他势单力薄,很快就被对方给抓住了。
“蔚五,我们好歹也是你的兄长,可你见到我们不打招呼就想走,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啊?你小娘平时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小娘生了你没多久就si了。”
说是兄长,他们个个身着绫罗绸缎,蔚五身上的衣服虽然g净却也洗得发白,更别说他们平日里就喜欢拿蔚五取乐,对待他的态度更是称不上友善。
望着面前的几人,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不受控制地在蔚五脑海中浮现,于是他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幼小的身躯也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我……”
“打个招呼都不会!你哑巴了吗?!”
对方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
看到蔚五狼狈倒地,他们立刻发出了哄笑。
蔚五只能忍痛爬起来。
“……兄长们好。”
“蔚五,你那么畏畏缩缩,还真不像是你小娘生的,你小娘之前可是京城有名的花魁,也不知道怎么就把爹的魂儿g走了,不仅让爹花大价钱给她赎了身,还非得把她抬进门不可。”
“估计是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下三n,再加上脸长得也不错,才能g到男人。”
蔚五被他们说得眼眶都红了,却也不敢反驳。
可奈何蔚五遗传了他娘的美貌,脸生得极其不错,特别是他眼眶微红,泪水要掉不掉的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
蔚松旭乃是正室所生的次子,平日里他就听蔚夫人说周小娘如何狐媚惑主,如何仗着宠ai欺负到蔚夫人的头上去,所以尽管蔚松旭从未见过周小娘,内心也对她厌恶至极,连带着周小娘生的蔚五他也非常讨厌。
于是当他看到蔚五这副模样,立刻怒从心起。
“你摆出这样子给谁看?!你这下贱的东西跟你小娘一样!”
蔚五被蔚松旭用力推倒在地时他的腿不小心磕到了石头上,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还是倔强地反驳。
“我、我小娘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
蔚松旭一把揪起蔚五的领子,蔚五害怕地闭眼,他都已经做好挨揍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的拳头却迟迟未落,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蔚松旭对他森然一笑。
“父亲平日里教导我们兄弟间要和睦,我身为兄长有教导幼弟的责任,正好前些日子父亲给我请了习武师傅教了我几招,你不如陪我练练如何,五弟?”
蔚五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强行被对方给拎到了校场,对方借着教导幼弟的名义把他当renr0u沙包。
对方讨厌他那张脸,可他也不想传出蔚家传出nve待庶子的丑闻,只能往他被衣服遮盖的地方揍。
蔚松旭下手时毫不留情,蔚五试图学着对方的模样反击,可他动作青涩,轻易就被蔚松旭抓住破绽,于是蔚松旭一边发狠揍他,一边轻蔑嘲讽。
“就你这样还想赢过我?不自量力。”
围观的几人看蔚五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狼狈逃窜,笑得前仰后合。
蔚松旭揍了蔚五好一会儿才停手。
“切,没意思。”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谁也没想到刚才还如同si狗一般瘫在地上的蔚五突然暴起,发狠咬住了蔚松旭的胳膊。
平时无论他们怎么欺负蔚五他都不反击,欺负得狠了也只敢辩驳两句,所以当这种情况发生时所有人猝不及防,还是蔚松旭的惨叫把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快给我松口!松口!!!”
蔚松旭抬脚就踹,其余几人看到后也上前帮忙。
可蔚五被几个人拳打脚踢,都sisi地咬着蔚松旭不松,大有一副要从他身上咬下来一口r0u的架势。
最后还是有人掐着蔚五的脖子,迫使他松口。
蔚松旭的胳膊鲜血淋漓,在场的人看到蔚松旭的伤口时都倒x1一口冷气,因为要是再晚一会儿,估计蔚五真要把蔚松旭胳膊上的那块r0u给咬下来了。
蔚五下巴上,x襟前沾满了鲜血,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蔚松旭,然后咧开嘴笑了,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再怎样蔚松旭还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他顿时被吓得哇哇大哭。
当蔚夫人见自己儿子胳膊上流血不止,被吓得心脏骤停,特别是当她看到蔚松旭胳膊上的r0u都快被咬下来了心疼得眼泪汪汪,她命人请来大夫医治,随后才询问同行的几人。
在她知道是蔚五g的后,不问前因后果直接赏了他一顿板子。
如果不是蔚五命y,可能这顿板子没打完他就直接去了,就算他熬过来了之后几天还是高热不退,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可他还是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能起身。
可能是被蔚五给ga0怕了,之后蔚松旭几人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
但蔚松旭不可能轻易咽下这口恶气,他竟趁蔚五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这段时间把他的月例抢走了,如果不是蔚五身边的丫鬟偷偷拿周小娘的嫁妆出去变卖,他可能真活不下去了。
于是蔚五能下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了毒蛇放到蔚松旭的院里。
他坐在距离蔚松旭院子b较近的侧门,咧开嘴笑了。
蔚五坐在门口听着府中嘈杂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直到太yan西沉,夜幕降临,sh冷的夜露沾上他的衣袖,可他却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这个小娃娃,天儿都要黑了怎么还坐在这不回家?”
这条小巷里堆满了杂物,鲜少有人经过,就连府中采买的下人也不会选择走这个门,于是当蔚五听见有人说话时便讶异抬头。
他循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了个浑身酒气,头发半白的老人。
蔚五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头扭了过去。
“嘿,你这小娃娃怎么还不理人啊。”
老人见他不搭理自己,自来熟地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像是怕身上的酒气熏到对方,抑或是怕自己吓到蔚五,就自动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该不会是这家的娃娃吧?”
蔚五还是不说话。
“我今天下午听到府里好大的动静,该不会是你做的吧?你这小娃娃做了什么啊竟ga0得蔚府上下j飞狗跳。”
“我二哥欺负我,我就把毒蛇放到了他院子里。”
杨老没想到他竟然会回答,有些意外。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训斥对方,指责对方这样做不对,奈何杨老不按照套路出牌,他在听到后赞叹蔚五手段果决,敢想敢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这下诧异的人轮到蔚五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吗?”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杨老笑呵呵询问。
他如此自然地询问,倒把蔚五ga0不会了,他抿着唇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说。
可能是站得有些累了,杨老直接倚靠着墙坐在那。
夜朗星稀,杨老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黑暗中蔚五只能听见酒ye在葫芦里晃荡的声音。对方似是喝了两口酒,然后才不疾不徐开口。
“你个小娃娃这样做肯定有你的理由,你要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毕竟哪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只是你现在即已做下,那你想好之后该怎么办了吗?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吧?”
“我还没想好。”
蔚五的回复立刻引来了杨老的大笑。
“你没想好后路就直接去做了?你这个小娃娃还真有意思。”
蔚五被气得脸颊涨红,他想反驳,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等笑够了杨老才不疾不徐开口。
“韩信可以忍胯下之辱,g践卧薪尝胆最后灭了吴国,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君子要懂得审时度势,忍一时之气才可以待来日。”
“但我越忍他们就越欺负我。”
蔚五说着眼眶就红了。
再怎样他也是个孩子,被人欺负了那么长时间自然心里气不过,他也想一直忍下去,可他心里隐约明白,自己这样早晚有天会被他们给欺负si,蔚五只好奋起反抗。
他不想si,他想活着。
“可你现在反抗后处境不仅没变好,反而还更恶劣了。”
蔚五低着头不说话。
“既如此你为什么不适当地借用外界的力量呢?”
这下蔚五终于有了反应,他不禁喃喃道。
“……借助外界的力量。”
对方的这句话彻底点醒了他,蔚五回去后就想方设法地见到自己便宜爹,然后在对方跟前装得乖巧懂事,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怜悯。
毕竟他那个便宜爹在这个家里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他去找蔚夫人也是吃力不讨好,先不说从一开始她就讨厌极了周小娘,之后自己先是差点把蔚松旭胳膊上的r0u咬下来,又往他的院里放毒蛇,蔚夫人估计已经恨透了自己。
之后事情的走向也和蔚五的预料差不多。
他那个便宜爹虽前面几年都没想起过自己这个儿子,但他对周小娘还是有感情的,再加上蔚五这张脸随了他娘,看了就让人心生喜ai,当他那个便宜爹发现他身上的伤时,蔚五红着眼一言不发更是让人心疼极了。
等他便宜爹询问情况时蔚夫人还想解释,但蔚五看似无心实则暴露蔚松旭他们已经欺辱了自己好几年,并拿自己取乐的事彻底暴露在对方跟前,他的便宜爹大发雷霆。
蔚夫人冷汗淋漓,但还在试图替蔚松旭辩驳。
“……老爷,旭儿他怎会g出这种事,你要相信他啊,他之前也同我讲了,他说他只是看小五整天孤零零怪可怜的,于是就想尽到自己身为兄长的责任,可却没想到他却恩将仇……”
“住嘴!!!”
蔚夫人还没说完,就被蔚乾厉声打断。
“要按照你这种说法那他身上的那些旧伤又该如何解释?可见平日里旭儿并没少欺负他,小五奋起反抗而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他,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这样管理后院的?你这个当家主母到底是如何当的?你难道就不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后你会落得一个善妒的名声,说你苛待庶子nv,进而连累整个蔚家吗?”
蔚夫人嗫嚅着说不出话。
“我看你也没办法管理好后院,管家的事就暂且交给月小娘吧,这段时间你就待在自己屋里好好反省!”
蔚乾直接一锤定音。
“老爷!这不行啊!不行!我能管理好后院的!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蔚夫人顿觉晴天霹雳,于是苦苦哀求。
她素日里没少仗着自己正室的身份磋磨家中的妾室,如若管家的权利真落到月小娘身上,那贱人不知道会在自己跟前多耀武扬威,之后她又该如何自处?蔚乾这样做会让她沦为京城官眷们的笑柄!
奈何蔚乾无动于衷。
他先是剥夺了蔚夫人管家的权利,又斥责了蔚松旭几人,并每人打了十板子。
蔚夫人不想失去管家的权利,但又更心疼自己的儿子,她见蔚松旭被人摁在长凳上打板子后心如刀割,双眸含泪地和蔚乾求情。
从蔚松旭生下来开始她就疼ai对方,平日里连他摔一跤都会心疼得不行,更别说现在看到他被打板子了。
她恨不能替蔚松旭受过。
“月儿,之后你要好生照顾小五,我闲暇时会去多看你们的。”
蔚乾就像没听到一般,扭头朝月小娘柔声吩咐。
“奴婢知道了,老爷。”
月小娘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会轮到自己,笑得嘴都快要歪了。
她挑衅地看了眼狼狈的蔚夫人。
蔚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这个小贱人!
月小娘为了讨好蔚乾,给蔚五的房间添置了不少的好东西,她还请来大夫为蔚五看伤,之后更是日日都亲自给蔚五送补品。
蔚五表现得非常乖巧,每次蔚乾看到都会心生歉意,特别是当他看到蔚五小心翼翼,想和自己亲近又不敢的模样,心中对他的愧疚更是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除了加倍地在物质上补偿蔚五,更是在蔚五小心翼翼地提出他也想像自己的兄长们一般去读书时爽快应允,除此之外他还主动替蔚五寻来了京中最有名的武师教他练武。
蔚五知道后甜甜地道谢。
蔚乾看到后心中霎时一软,慈ai地0了0蔚五的脑袋。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爹爹说。”
“我知道了爹爹。”
不得不说,蔚五觉得便宜爹真的很好用,至少在他养伤的这大半个月没人再敢来找他的麻烦,甚至在他伤好了后去到私塾时,蔚松旭他们会因为恐惧下意识避开自己。
蔚五开心地笑了。
之后,他更是因为读书刻苦,练功勤奋得到了蔚乾的夸赞,再加上他不仅长得好看还嘴甜会说话,于是蔚五得到的东西更多了。
他虽是庶子,一时间竟b蔚松旭这个嫡子过得还要好。
时隔数月,当杨老再次见到蔚五,发现他今非昔b,已不是当时那个处处受人欺负的孩童时,一连说了三个好,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
蔚五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我能有今日,还得多谢当日老人家您对我的指点。”
“害,谁让我和你这个小娃娃有缘,不忍看你苦恼才提点你两句,只是我没想到你悟x那么好。”
他本来想拍两下蔚五的肩膀以示鼓励,可当他看到蔚五身上的衣服时,本来准备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改成了在空中无所谓地挥了挥。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您。”
之后,蔚五和杨老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闲暇时蔚五总是喜欢去拜访杨老。
杨老住的地方很偏僻破旧,居住在附近的多是些地痞流氓和贫困人家,每次蔚五出现在这里都能收获无数羡慕嫉妒的视线。
他每次出现在这时,就像是从淤泥里长出的白莲,他成了这片灰暗街区唯一的se彩,于是无数眼睛在盯着他,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的视线都无b麻木,只有极少数的人在看见蔚五后眼睛里会迸溅出一些别的情绪。
蔚五刚来这里时有些害怕,走的次数多了愈发轻车熟路,从五岁稚子到十岁幼童,再到十五岁意气风发的少年,他走了无数次,那条路线他早也熟记于心。
“师父,你屋子里酒味儿怎么那么重,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酒了?”
蔚五进屋子的那瞬间就闻到了屋内浓重的酒味儿,他被熏得下意识皱眉,等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后,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最后才看向毫无形象躺在床上的人。
“就喝了一点儿。”
“您每次都是这样说的,之前我就不说什么了,但师父你现在上了年纪应该少喝点,否则对身t不好,要我下次来时再看见师父你喝那么多酒,我走时一定会将你的酒葫芦拿走。”
杨老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抱怨。
“你真是越长大越没小时候可ai了,你小时候长得跟个娃娃一样,无事时就会跟在我pgu后跑,非要缠着我做你师父,教你东西,那时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你现在竟然敢管起你师父我来了,真是倒反天罡。”
“我这还不是为了师父您的健康着想。”
蔚五面不改se地开口。
从昨晚到现在,杨老除了下酒菜就没正经吃什么饭,现在看到蔚五给自己带来一只那么肥美的烧鹅馋虫瞬间就被g了出来,他毫无形象地坐在椅子上,啃的满嘴流油。
“青儿,你最近在蔚府的日子还好吧?”
蔚五听到杨老这样叫自己,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也就那样,我嫡母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我,我爹没事时会关心下我的功课,督促我好好用功,月小娘为了得到我爹的宠ai每次见到我都会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但至少物质上没短过我的。”
“那青儿你二哥还找你麻烦吗?我听说他此次科举又落榜了。”
“嗯。”
“去年你也是为了陪他才去参加科举,结果你中了他没中,他心里本就因此不平衡,现在他又落榜了,之后会不会更针对你?”
“平日里他针对我的还少么?”
蔚五笑容嘲讽。
“小心点儿总没错,青儿你之前不也吃了好几次的暗亏么?更别说你不听我的劝告,和太子走得越来越近,你小心被他抓到证据w蔑你们结党营私。”
杨老语重心长,一口一个青儿,蔚五忍无可忍,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
“师父你能不这样叫我吗?”
“这个名字怎么了?挺好听的啊。”
杨老理直气壮。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你爹当年可是认真给你择了个字做名,这些年我看你一直不喜欢,你难道就那么讨厌你爹吗?”
“不,我讨厌的可是整个蔚府。”
当年蔚五千方百计地引起蔚乾注意后,没多久他就给蔚五择了个‘青’字做名的第二字,第一个字则是他们这一辈使用的‘松’字,可蔚五宁愿让杨老叫自己小五也不想听他唤自己‘青儿’,因为这会让他想起在蔚家的生活。
虽说他如今的生活已和小时候没法相b,但蔚五还是心有芥蒂。
虽说这些年蔚乾对他也不错,可蔚五清楚的知道那是他自己利用自己本身的优势替自己争取来的,如果不是他生得好看且会说话,估计等他si了蔚乾也不会看他一眼。
人对自己名字的认同感来源于对家庭的认同,当一个人讨厌自己的家庭,讨厌自己身处的环境时,进而会讨厌自己的名字。
杨老了解蔚五固执的本x,知道自己没法劝也就没开口。
他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
“看在今天这只烧鹅的份儿上,等下我让你一只手。”
“师父,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杨老说让一只手还真让一只手,在开始b试时杨老特意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然后笑着用另一只手朝蔚五朝了朝,示意可以开始了。
蔚五这个段的年轻人最是血气方刚,他见此又怎能忍得了?立刻攻了上去。
只是他的攻击都被杨老轻而易举躲开了,蔚五下意识加快了攻击速度,可却还是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在这种情况下杨老还悠闲地解开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喝了一口,然后才不急不缓地点评道。
“看来你回去后练得很是刻苦,只是你现在情绪急躁,下盘也不稳,很容易就被敌人给抓住漏洞。”
说着,蔚五还没反应过来顿感天旋地转,他轻而易举地就被杨老撂倒。
蔚五顽强地从地上爬起来。
“再来!”
“这次出招倒是冷静了许多,但b试时可不是谁出招快谁都能获胜。”
杨老笑眯眯地指点着他,可就在他想再喝口酒时,才发现自己的酒葫芦不知何时见底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打的酒不甘心的倒了两下,发现酒葫芦真的空了后才失望地收起来,然后才不急不缓地化解蔚五的攻击。
只是蔚五这次还是没能在杨老手中撑过一刻钟就被撂倒。
“再来!”
“再来!”
“……”
无论蔚五被杨老给放倒多少次,他都会很快爬起来,直到他气喘吁吁,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蔚五紧绷着脸不说话,他愤恨地锤了一下地面,眼中满是不甘心。
“为什么十年了我还是在师父你手下撑不过一刻钟。”
杨老闻言哈哈大笑。
“毕竟我可是你师父啊,我要是不厉害怎么当你师父?当年你不就是被我一招撂倒后才缠着我,非要我当你师父吗?”
蔚五抿唇不语。
杨老信奉的是实践出真知,所以这些年蔚五除了练习就是挨揍,他刚开始时经常被对方一招制服,然后他倔强地爬起来,再次被撂倒,蔚五单是让自己不被一招撂倒就花了近三年。
“我不敢说你非常厉害,但至少小五你在同辈中已是佼佼者了。”
说完杨老就将蔚五从地上拽起来。
此时,蔚五发髻松散,身上的衣服上沾满了尘土,像是刚被人打劫过,可就算如此依旧难掩他身上的贵气。
望着蔚五这副模样,杨老顿时乐了。
“小五,你还记得你刚开始来找我时,然后半路被人打劫的事吗?当时你和现在这样被ga0得浑身脏兮兮的,就连那张白净的小脸儿上也净是尘土。”
“我当然记得。”
当时蔚五身上值钱的被抢得一g二净,如果不是他机灵,跑得快,那几个混混估计连他身上的衣服都要扒下来。
这件事已经可以列为蔚五人生中的耻辱之最,当年他被蔚松旭几人欺负时也没感觉如此大的羞辱。
“我还记得师父你看见后不仅没安慰我,还站在那好一通嘲笑。”
“我难得见你吃瘪,更别说你当年被气得憋红一张脸,站在我跟前时看起来可怜又可ai。”
蔚五白了一眼笑容灿烂的杨老。
“况且你当年学有小成后不是偷偷报复回去了嘛,他们几个成年男子被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耍得团团转,之后你还以偷窃的罪名将他们送进大牢。”
“那是他们活该。”
“但你当时的胆子还真大,他们几个可是本地出了名的地痞无赖,大多数人都拿他们没法子,你却不怕si地敢去招惹,俗话说吃亏是福,可我却从未见过你吃亏。”
“如果说吃亏吃福,那还是您老人家多吃点儿吧,我不需要这份福气。”
杨老笑骂他臭小子。
真是越长大越没小时候可ai了。
等蔚五休息好后,杨老也从厨房内端出来了两碗煮好的面,然后招呼着他快吃。
虽说杨老平时不怎么下厨,但他厨艺却意外的不错,只是他大多时候也只是随便下碗面敷衍了事,可每次蔚五都能从自己的碗底翻出一个杨老碗里没有的荷包蛋。
且每次吃饭时杨老都会一边吃饭一边讲他最近看到的事,大部分都是邻里的家长里短,例如谁家小夫妻因为什么又吵架了,哪家婶子又占人家便宜了这种。
有极少数时杨老也会说一些自己对朝臣的见解,对当今局势的分析。
每当这时蔚五都会安静地听着。
平日里在蔚府时都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蔚五很少能有像这样放松的时候,也只有在和杨老相处时能让他感觉到一丝在蔚府从未感受到过的幸福。
只是杨老对局势的见解很独特,蔚五在感觉受益匪浅的同时心底不免升起一丝疑惑。
于是蔚五将最后一口饭咽下后,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师父,你好像从来没和我说你之前是g什么的,也没和我说过你的名字。”
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杨老的表情有明显的不自然,只是很快就被他给掩盖了过去。
“我之前什么样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师父就好了。”
“哦。”
没得到答案蔚五也不失望,他熟练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然后又在杨老这做了一会儿才离开。
之后的日子蔚五忙了起来,他来杨老这边的次数变少了。
有时大半个月杨老也不一定能见到他的人影。
当他再次见到蔚五时,已是新帝登基,蔚五也一跃成为国师时。
蔚乾也在新帝登基后的第二个月,被查出贪w公款,于是蔚府的家产被全部充公,蔚乾也被斩首,成年男子全部被斩首,未成年的男子被流放三千里,nv子则是尽数没入贱籍。
蔚五神se疲倦,可jg神却异常亢奋。
“师父!”
杨老定定地看着蔚五,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于是蔚五的表情从激动变为疑惑。
“师父,你这是何意?一直折磨我束缚我的蔚府消失了,喜欢找我麻烦的蔚松旭也si了,你难道不为我感到开心吗?因为我终于自由了。”
“高兴,我当然为你感到高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做罢了。”
杨老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
“小五,我知道你一直讨厌蔚府,可事实上并不是你讨厌的东西没了,你就能获得自由,你现在追寻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闻言,蔚五脸上的困惑变得更深了。
“师父,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悲剧是蔚府造成的,因为如果不是蔚乾在蔚夫人怀着蔚松旭时非得强行地将周小娘迎进门,蔚夫人也就不会如此讨厌他们母子,不管他们二人怎么伏低做小都没用,更别说周小娘si后蔚乾也是装模作样的掉两滴眼泪又去找新欢,很快就将他们母子二人抛诸脑后。
所以蔚乾在蔚五心里是失职的父亲,蔚松旭是欺负自己的二哥,蔚夫人是讨人厌的嫡母。现在他们都消失了自己自然自由了?
“你早晚有天会明白的。”
“师父……”
“不过现在蔚府消失了,你是不是也准备改掉蔚松青这个名字?”
杨老笑呵呵地转移话题,蔚五嗯了一声,眼神期待。
“只是还没想好,要不然师父你……”
杨老沉y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那叫蔚渡吾吧,这世间,渡人容易唯有渡己难。”
蔚五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开心点头。
“好!谢谢师父!”
于是蔚五在十七岁这年,从蔚府的庶子蔚松青,变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同年,他也失去了陪伴自己数年的师父。
杨老离开时只给蔚渡吾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
勿念。
蔚渡吾看到时,心里感觉到了一gu莫大的恐慌。
那瞬间,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坐在蔚府侧门不敢回府的孩童,变成了那个整日被蔚松旭等人欺凌的蔚五。
蔚渡吾在京中遍寻无果。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对方才离开的吗?
他有瞬间的茫然。
于是蔚渡吾用近乎苛刻的视线去审视自己的过往,试图在之前的那些经历中寻找杨老为什么会不告而别。
他想到了蔚府,想到对方知道自己杀了蔚乾等人时的奇怪态度。
肯定是因为这个!
肯定是因为他杀了自己的生身父母,杨老觉得自己不孝才会如此,那自己表现得好点儿是不是杨老知道后就会回来了?
于是蔚渡吾努力表现得和善,努力尽到自己的职责。
他看着四季更替,斗转星移,这样的日子蔚渡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没能等来自己想等的那个人。
在这期间,他知道了杨老原名叫杨肖牧,了解到杨老首次参加科举就成为状元郎,之后被先皇重用,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带着满腔抱负来到朝中,本想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改变现有不公,奈何他因年轻气盛得罪了几个家族,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杨老,让他彻底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当时杨老不过才三十出头。
他试图替自己申冤,可京中府尹早就被对方收买,素日里和他交好的官员也被对方找理由拉下台。
只是他们却被杨老那么好运气,被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杨老看清了黑暗的现实,逐渐心灰意冷,整天借酒消愁,而就在他浑浑噩噩,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时,他遇到了年仅五岁的蔚五。
怪不得杨老那么厉害,怪不得他一直希望自己远离朝堂,不希望自己过分亲近太子。是因为杨老担心自己会和当年的他一样,因过于年轻气盛,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沦为滋养他们的养分,成为淤泥中累累白骨的一具。
以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在这刻得到了解释。
可惜蔚渡吾明白得太晚。
他尽职尽责做了好几年国师,可还是没收到任何关于杨老的消息,于是蔚渡吾开始远离政治中心。
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蔚渡吾终于等来了杨老的消息。
是他主动寄给自己的信。
蔚渡吾慌忙命人去查送信的人,可对方只是收钱办事,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听长相的描述蔚渡吾可以笃定就是杨老。
他忙不迭地去往杨老之前的住所,希望自己能在那再看到对方的身影。
在杨老离开后,蔚渡吾就将这间小屋买了下来,并派人时时打扫,就是希望哪天杨老回来时有个落脚地,只是当他推开门的那瞬间,现实还是让他失望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也并没人进出过的痕迹。
蔚渡吾怔愣地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沉默地坐到凳子上。
太yan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他显得愈发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蔚渡吾拿出了杨老的那封信,里面的内容。
只是杨老写的信和他本人一样没个正形,里面洋洋洒洒五页纸有四页半都在写他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直到信的最后,杨老才表明自己离开并不是蔚渡吾的原因,他浑浑噩噩了十几年,反应过来时已头发半白时日无多,于是他决心去看看这个世界。
既如此,那为什么杨老当时连和自己当面道别都不肯,留下一张字条就离开了?
杨老的信不仅没解除蔚渡吾的心结,反而让他愈发不解。
他真的很想再见杨老一面。
无论是他指责自己,还是关心自己,蔚渡吾都很想见,当他发现自己循规蹈矩并不能让杨老出现见自己时,他决心离经叛道。
恰好此时君承诺出现了。
于是他开始帮君承诺建立属于她的势力,一步步夺取政权,助她成功登临帝位,但杨老还是没有出现。
除了六年前的那封信,蔚渡吾再没得到他的第二条消息。
难道自己这次也做错了吗?
蔚渡吾开始怀疑自己。
他孤身行走在热闹的集市中,和周围热闹的景象格格不入,就在蔚渡吾彻底迷茫时,他却意外见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师父……”
想象中的训斥和责问并没出现,出现的是对方对他的关心与肯定。
蔚渡吾的眼眶瞬间红了,然后笑了。
他想问的很多,想和对方说的也很多,众多的话语萦绕在蔚渡吾的心头,堵塞住了他的喉咙。
能再见对方一面对他来说就已弥足珍贵。
翌日,蔚渡吾再次收到了杨老的信,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里面基本都是对方的肺腑之言,还和他解释了自己不告而别的原因。
他并不是觉得蔚渡吾心狠手辣,也并不是觉得他不孝,而是当他在看到蔚渡吾除掉蔚府后才惊觉被困住的不只是他,还有自己。
他看似洒脱,实际内心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他还被困在这囹圄之间。
于是他给蔚五取名叫渡吾。
就像他说的那样。
这个世上,渡人容易渡己难。
而蔚渡吾也终于在时隔十一年的今天,走出了当年的寒冬。
烈日当空,万里无云
嬷嬷们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过长长的g0ng道,来到了凤栖g0ng,正殿内坐了许多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但属最上位的那个生得最好看,所以那个被嬷嬷抱着的孩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在g0ng人们进来的那刻,殿内的嫔妃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就是那个从宗室里过继的孩子?”
“生得倒是不错,不过皇后娘娘为何不从皇子里挑个过继到自己的名下,非要过继一个宗室子?”
“听说是因晟亲王王妃生前和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当年产下幼子后就撒手人寰,皇后娘娘知道后悲痛不已,现如今晟亲王要迎娶佳人入府,皇后娘娘担心这个孩子之后会过得不好,再加上这几年来皇后娘娘的肚子一直都没动静,于是她就决意把孩子过继到膝下亲自抚养。”
“皇上和皇后娘娘夫妻情深,再加上晟亲王也是朝廷的gu肱之臣,皇上很快就答应了。”
“这孩子的命还真好,从宗室子一跃成为皇后娘娘的嫡子。”
“……”
姜子琳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当她见到孩子的那刻难掩激动,三步并两步走到他的跟前。
她努力放柔声音。
“你就是泽儿吧?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母后了。”
“母、母后好,母后漂酿。”
小尤泽笑得眉眼弯弯,开心地拍手,然后伸手想让姜子琳抱。
她顿时红了眼眶,抱着小尤泽哽咽开口。
“好,皇儿乖。”
她给孩子准备的东西一应都是最好的,伺候他的人更是jg挑细选。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俩有母子缘分,小尤泽刚来到凤栖g0ng时没有哭闹,他不仅会甜甜地唤姜子琳母后,甚至还很黏着她。
姜子琳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本就欢喜,现在见他如此依恋自己更是将母ai全都倾注到了对方身上。她会尽可能地多陪对方,会带他玩耍,教他识字。
他们春日里赏花,夏日时避暑,秋日里观菊,冬日中踏雪寻梅。
只是当尤泽年岁渐长,他却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出身的流言,知道自己并非姜子琳所出。
“母后,g0ng里有人说儿臣不是你的亲生孩子,这是真的吗?”
当姜子琳听到他这个问题时顿了一下,并未回答,只是温声询问。
“皇儿你是怎么看待那些流言的?”
“定是那些g0ng人乱嚼舌根!母后定要好好责罚他们!”
尤泽回答得毫不犹豫。
“母后对儿臣特别好,不说平日里的种种陪伴,儿臣之前听身边的嬷嬷说,儿臣幼时有次高热不退,是母后日夜陪伴在儿臣身侧,悉心照料,结果儿臣的病好了后,母后却因c劳过度累倒了。”
姜子琳望着他气鼓鼓的小脸儿顿时笑出声,然后慈ai地0了0尤泽的脑袋。
“那些g0ng人说得没错,你确实不是我所出。”
“母后?”
尤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不安地拽住了姜子琳的衣袖。
“你的亲生母亲是晟王妃杨氏,也是我的闺中密友,她生下你后就撒手人寰,我膝下寂寞,不忍看你没生母的照顾于是选择将你过继到我的名下。”
姜子琳说这些时嗓音温和,如同她每次教尤泽读书时一样。
她在谈论到之前的事时明显有些落寞,但更多的还是怀念,怀念曾经和对方在一起说笑的日子。
当时她们觉得未来的日子还很长,长到能一齐嫁人,一齐结婚生子,当时她们还约定好了要之后她们生了一男一nv就让他们成亲,如果是两个男孩就结拜,两个nv孩就可以像她们一样成为闺中密友。
结果美好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分别永远那么猝不及防。
谁也没想到对方会因生孩子时大出血离世,更没想到姜子琳和皇帝成婚七年到现在还未有孕。
太医说她身t很难有孕,于是她喝了无数坐胎药,期盼着哪天能有个自己的孩子,皇帝刚开始时还会安慰她不碍事,时间久了就冷落了自己去找别的妃子。
于是姜子琳才决心将尤泽过继到自己名下把他当亲生孩子养。
要尤泽的生母没过世,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长那么大,也一定会很欣慰的吧?
小孩子对人的情绪最为敏感,尤泽很快就察觉到姜子琳低落的情绪,于是他上前握住她的手,如同小大人一般安慰。
“母后,儿臣既在您的名下,那儿臣这辈子就永远是您的孩子。”
姜子琳红着眼眶将他拥入怀中。
“好孩子。”
之后,尤泽愈发努力读书,他三岁已识千字,五岁就会作诗,七岁就已熟读古今,八岁那年皇帝力排众议将他立为储君,看得后g0ng众人眼热不已。
没想到姜子琳虽失了皇帝的宠ai,可她的孩子却成了她未来的依靠。
她的命怎么那么好!
姜子琳从出生起家人宠ai,嫁人后便成了一国之母,和皇帝伉俪情深,之后她好不容易因不孕被皇帝厌弃,结果她过继的孩子成了储君,变成她下半辈子的依靠。
尤泽明白如果不是姜子琳自己就不会有今日,不仅日日关心对方,得到什么好东西也会献给她,之后姜子琳身t不适时更会亲自侍奉在侧。
于是朝中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少,大臣都夸奖他仁孝,是位合格的储君。
然后在尤泽九岁那年,姜子琳有孕了。
这十几年来姜子琳一直从未有孕,她本来都已经放弃了,没想到上天垂怜。
姜子琳喜极而泣。
皇帝知道后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之后流水的补品送入凤栖g0ng。
因这胎来得不易,姜子琳有孕期间处处小心,尤泽也真心实意地替她感到高兴,只是对方怀孕后对他的关心少了,他也难免会有些不安。
“母后,等弟弟出生后你会不会就不关心儿臣了?”
姜子琳点了点尤泽的额头,嗔怪道。
“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
“儿臣只是有些担心,担心弟弟出生后母后只关心弟弟,不关心儿臣了。”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对你们一视同仁。”
可在孩子出生后,姜子琳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对尤泽的关注却越来越少,尤泽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这是正常的。
弟弟刚出生,母后多关心他无可厚非,母后心里肯定也是惦记自己的。
那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母后才会不关心自己?
尤泽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
于是他为了得到姜子琳的关注,愈发地用功读书,每次皇帝夸奖他时他都会很开心,然后将这件事告诉姜子琳,可对方不仅没替他感觉高兴,面对他的态度也是越发敷衍,到最后对方看向他的眼神里也全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在意识到被对方讨厌了的那瞬间,尤泽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慌乱。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就算聪慧可本质上还是个不满十岁、需要父母疼ai的孩童,而孩童寻求父母关心的方式无非是哭闹,和表现出不符合年纪的懂事。
这两种方法尤泽都试了,可都没用。
那个疼ai自己,会温柔陪伴自己的母后还是消失了。
尤轩的天资一般,并不能和尤泽相b,但就算如此姜子琳还是希望自己的亲儿子成为储君。
她和尤泽之前毕竟隔了层肚皮,她不敢去赌尤泽成为皇帝后是否会孝顺自己,更不敢去赌他成为皇帝后还顾念着手足之情不会杀了尤轩。
于是她的焦虑随着时间增长,在皇帝身t一日不如一日时,她的焦虑达到了顶峰,所以她开始在暗地里计划着除掉尤泽,收买他身边的人给他下毒。
尤泽几次si里逃生,费尽心思调查幕后黑手,可当他知道结果的那刻心脏还是会感觉到难言的钝痛。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就连指甲深入掌心也不自知。
“……你说是谁做的?”
“是皇后娘娘,殿下,我抓住了下毒之人后拷问了两日,等确定他们都吐g净了后顺着线索追查,确认了幕后主使是皇后娘娘……”
蔚五还在往下说自己的调查结果,可尤泽的耳鸣已经盖过了对方的话声。
无论是谁对他下手都没b姜子琳对他下手更让他感到心痛,他幼年时,曾一度以为姜子琳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最后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另有其人,可还是把她当生母来看待,把她当成自己最亲的人。
现在偏偏是他最亲的人持刀t0ng向他。
“殿下,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尤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蔚五唤了好几声后他才勉强回神。
“按照原计划来,她是皇后我们暂时没办法动她,可我们不会永远都动不了她,况且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幼弟吗?既如此我们对他下手就好了,何必再费尽心思去对付皇后?”
尤泽眸光y冷。
“是。”
他之后询问了下计划的进度,确认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后才满意点头。
可当蔚五离开后尤泽却在那一言不发地坐了许久。
当他见到许褚墨的那刻,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尤泽闻到许褚墨身上的味道,感受到她的t温,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心脏的空缺处一点点被对方给填满。
许褚墨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心脏怦怦直跳。
两朵红云悄悄爬上她的脸颊,她试图推开对方,眼珠也在不安地转动。
“殿下,你快放开我,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这里鲜少有人经过,不会有人看到的。”
尤泽声音闷闷的。
许褚墨似是也察觉出了他的情绪不好,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便任由对方抱着,同时她还伸手轻抚着他的脊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殿下,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身t不适,最近可有好转了吗?”
“嗯,可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许褚墨g笑两声。
“不是我不想,只是那时我偷溜出去玩正好被我爹抓到,他一怒之下罚我抄书,还关了我半个月的禁闭,直到昨天才被给放出来。”
“你这次偷溜出去又是因为看上哪家好吃的了?”
“胡说!哪有!”
她愤怒地反驳,只是许褚墨在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眼神也在不停地乱飘,明显是被尤泽猜中了却不敢承认。
望着面前se厉内荏的少nv,尤泽没忍住笑出了声。
许褚墨顿时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样愤怒地瞪着他。
“你还笑!不许笑了!”
“好,不笑了。”
尤泽嘴上答应得很好,可不停抖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
许褚墨顿时感觉更加丢人。
“你还笑?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她气得再也顾不得君臣之分,伸手狠狠捶了尤泽的x口才快速跑走,奈何许褚墨没收着自己的力气,尤泽被她给锤得痛呼,脸se也不可避免地变得更白。
跑出一段距离后的许褚墨在听到他的痛呼后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她想回来关心尤泽,可踌躇片刻许褚墨还是逃一般地离开了。
尤泽失笑摇头。
“真是的。”
他虽觉得许褚墨有些没良心,可这天明媚的yan光,人b花娇的许褚墨,以及慌张跑走的背影他还是记了很多年,每次当他回想起少nv如同小鹿一般清纯的眼眸和无措的表情,心里总是会泛起阵阵涟漪。
尤泽是真的聪明,否则也不会在他加冠前就将朝臣拉拢了大半,而后他更是在自己加冠当年送走了病入膏肓的老皇帝,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去见了姜子琳。
对方像是提前预料到他会来一般,于是穿着凤袍威严地坐在主位。
这些年姜子琳费尽心思替尤轩筹谋,所以无论她再怎么保养,岁月的痕迹还是爬上了她的面容,就连鬓边也生了白发。
可尤泽却感觉对方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看向他的眼神不再温柔。
“儿臣给母后请安。”
姜子琳居高临下地看向尤泽,嘴角的弧度冰冷。
“本g0ng真是小看你了,本g0ng替轩儿筹谋半生,没想到最后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让你这个野种登上了那九五至尊之位。”
“儿臣是母后的孩子,当年父皇亲自立朕为太子,朕继承大统自然是名正言顺。”
面对姜子琳的嘲讽,尤泽表情依旧温和。
姜子琳重重冷哼。
“名正言顺?只有轩儿登临帝位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你不过只是一介宗室子,当然得了本g0ng的青睐才变为皇子,如若不是本g0ng悉心照顾你,你早就不知si在何处了,没想到你竟如此的不知足,竟残害手足,谋害皇上!属实是不忠不孝!你这大逆不道之徒!就该被天下人唾弃!”
说着,姜子琳还因情绪太激动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只是她的视线一直sisi盯着气定神闲坐在那的尤泽,恨不得将他给千刀万剐。
“母后,您之前身t抱恙,是儿臣侍奉在侧,就算母后您之后疏远儿臣,忌惮儿臣,儿臣也一直对您礼敬有加,从无任何僭越,所以儿臣实在担不起这不忠不孝的罪名。”
尤泽眼神轻蔑,他说着就将手中一直提着的人头扔到姜子琳的跟前。
“不过说起残害手足……儿臣有一人想让母后看。”
那颗人头鲜血淋漓,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所以猛然被扔到姜子琳的面前时她被吓得形象全无,脸se苍白从凤位上跌落下来,她尖叫着远离了那颗人头。
尤泽在看到后,愉悦地笑了。
他不急不缓地朝姜子琳走去,姜子琳颤抖着后退。
当他距离姜子琳还有半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他捡起地上的人头,扒开对方散乱的头发,让姜子琳看清了那到底是谁。
在看清的那刻,姜子琳陡然爆发了尖锐的哭嚎,连滚带爬地将那颗脑袋抱在怀中。
“儿啊!我的儿啊!!!”
“儿臣在来的路上恰巧有人来汇报,说是在皇城被攻破的那刻,有人暗中护着我这年幼的幼弟出g0ng,所以儿臣过去查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于是儿臣就特意带了轩儿来看你,母后,你开心吗?”
尤泽说完便笑出了声。
“母后你应该不知道吧?在儿臣想砍下他脑袋时,他被吓得尿了k子,然后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儿臣求饶,实在烦人得很。”
“你!你这个野种!你和蔚家的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子不仅谋夺皇位还杀了轩儿!我要你偿命!!!”
刚开始姜子琳敢坐在那和尤泽呛声,就是想替尤轩出g0ng争取更多的时间,现在她看到平日里被自己放在掌心呵护的尤轩满脸w泥,si不瞑目,甚至眼中还残存着被尤泽杀si时的恐惧,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如同疯了一样冲向尤泽。
只是她久居g0ng闱,养尊处优,轻而易举地就被人给制住了。
姜子琳被制住后不si心,依旧在不停地挣扎,且大声咒骂,她现在状若疯妇,哪里还有一点一国之母的形象?
姜子琳越是疯癫,尤泽就越开心。
无论对方再怎么辱骂他,依旧改变不了自己是个胜利者。
之后为了刺激姜子琳,尤泽甚至当着她的面儿将尤轩的脑袋扔给野狗,姜子琳如同疯了一样扑上去护住那颗脑袋,纵使自己被咬得遍t鳞伤依旧不愿松开。
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口中却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
“轩儿别怕,轩儿别怕!母后在这,母后会保护你的!有母后在!谁也不能伤害我的轩儿!”
在看到这幅场景时,尤泽不仅没感觉到开心,反而还感觉到了一gu不知名的厌烦,于是他g脆地砍下姜子琳的脑袋,杀了对方后还将她的尸首扔给野狗啃食。
尤泽憎恨的人终于si了,可他并未感觉到轻松。
很快他就登基成为皇帝,并迎娶了许褚墨,他需要面对的事务更多了,所以他也没细想自己心中的不悦从何而来,全身心地投入了朝政中。
只是想做个好皇帝并不轻松,他每天早晨听朝臣们吵架,下朝后得面对成堆的奏折,绝大多数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改善民生,减少赋税,让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他每天也只有在许褚墨身边时才能感到片刻的轻松。
可不知从何时起,许褚墨待自己的态度也不似从前了,特别是尤鲤si后,许褚墨连见自己一面也不愿了,她浑身的生命力也像是被ch0u走一般,越发的沉默寡言,身t还越来越差。
尤泽最在乎的人就是许褚墨,所以他在看到许褚墨这副模样后难免慌乱,怀疑许褚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很快就被他给否定了。
自己这件事做得很隐蔽,许褚墨绝不会知道的。
所以当病入膏肓的许褚墨躺在床上,流着泪质问他,为什么要害si他们的孩子时,尤泽的内心顿时产生了巨大的慌乱。
他下意识想解释,想辩驳,可许褚墨一句话也不愿意听。
他本以为时间久了许褚墨就能理解自己的做法,可直到许褚墨si,自己都没能得到她的原谅。
尤泽内心深处是无尽的懊悔。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许褚墨去世不过两日君承诺就发动zb1an,要夺他的皇位,自己登基为王。
在得知君承诺意图的那瞬间,尤泽只觉得可笑。
“一个nv人?竟还想登基为帝?”
“有什么问题吗?这天下从不只是男人的天下,很多nv子的才华并不b男子逊se,可她们一生都被困在深宅后院,她们的才能也被埋没,我想做就是解放那些nv子,让她们的才能有用武之地,和男子一样建功立业。”
君承诺往下说一句,尤泽眼里的嘲讽就深一分,到最后他的嘲讽已经不加掩饰了。
“自古以来nv子都要遵从三从四德,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你想让她们和男人一样考取功名?简直是倒反天罡,有悖人l。”
“我记得前朝还设立过nv官,所以我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
君承诺笑眯眯地托腮询问。
尤泽下意识想反驳,而君承诺又不疾不徐地问他。
“而且自古以来就是如此,那就证明这一定是正确的吗?”
尤泽不认同君承诺的观点,他从内心深处就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在祭天那日,他在朝臣中看到几个身穿官服的nv子时不敢相信地看了好几眼。
因为其中有他平时夸赞过,重用的人。
他在那瞬间的反应并不是nv子也能和男子一样,而是她们身为nv儿怎么能冒充男人?甚至还入朝为官,这是欺君之罪!
如若自己现在没被君承诺挟制,自己一定要诛她们九族!
然后他第二个反应才是原来君承诺说的并没有错,可他依旧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毕竟自古以来就是自己,自己只是仿照前人的做法来做,他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