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泊瑟芬觉得自己的脸又大了一圈,她用手捧着冒着热意的脸,像是能在上面摸到哈迪斯手指的温度。
不知道她压一压脸,能不能让被捏大的脸恢复回去。
而哈迪斯走到大桌子边,伸出手指,将戒指圆章印在一块刚成型的湿泥板上,泥板在神力的揉捏塑造下,变成一块圆筒滚章,冥河山峦在泥章上情形可见。
他面无表情收回了手,下放了今天的权力。
“今日的亡魂放行处理与审判由你们负责。如果有挑灾惹祸的死魂就投入塔尔塔罗斯。”
三位判官面面相觑,然后恭敬地接过一日权力的滚章。
哈迪斯将黑雾拢在双臂间,黑色薄布柔软地随着他的脚步而翻滚,他转眼就走到王座边,对坐在上面的少女说:“跟上。”
泊瑟芬一时没反应回来,后知后觉才看向大步往大门走的男人,去哪里?
哈迪斯走过巨大的篝火堆,就听到那熟悉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是她跟随上来。
听到声音,他本来已经停缓的脚步,再次加快起来,结果下一刻后背呲地麻了。
她——揪他。
泊瑟芬手伸长,手指掐住他往后飘这的黑色外袍布,气息微喘,“哈迪斯,你别走那么快。”
哈迪斯尽量不去看她,每看一眼都是折磨,他嗓音微哑:“松开。”
泊瑟芬本来想松手,可是手指松到一半僵硬住,又艰难地攥回去。
如果要让一个人对自己产生厌恶,那就先了解他的喜好,再了解他的雷点,最后了解他的痛苦。
然后踩着他的喜好蹦迪,在他的雷点上踢踏,不断在揭开他痛苦的伤疤撒盐。
例如不让她揪他的衣袍,她就揪。
黑色的布料是有温度,软乎地被她捏在手里,有猫毛一样的手感。
泊瑟芬忍不住用手指搓了搓,没有看到走在前面的男人身体多僵硬,他忍着,呼吸沉重而混乱,完全走不动道。
“泊瑟芬。”他的语气接近警告。
泊瑟芬手臂伸得最长,手指揪着他的一小角黑袍,身体还往后仰着,一脸摸老虎很爽但又怕得能离多远是多远的姿态。
她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的怒意,如果是先前她立刻松手转身跑人。
但是泊瑟芬没有动弹,而是选择快速打量着他的背影,那漂亮光亮的黑发,完美形状的肩膀,还有亚麻布内袍也遮不住的后背轮廓。
嗯,虽然生气却还没有崩溃到转身来咬她,所以她还不能狗,要熊起。
泊瑟芬揪得更紧,小心试探:“你是不是很烦躁?”
这个神,中箭毒越来越深。一开始凶神恶煞恨不得掏心掏肺(物理意义上)让她将箭抽出来,现在却比她还狗还怂,竟然一点拔箭的热情都没有。
可能昨天晚上睡前他算是宽容的态度给了她勇气,泊瑟芬终于还是迈出作死的步伐,一点点地去惹怒他。
毕竟他说了,可以允许她违逆他一次,也就是说她每天克制作死一次是不会被打死的。
不作死,怎么惹人厌。不惹人厌,箭拔不出来。箭拔不出来,他随时发疯。
泊瑟芬表示自己,真是拿着零元的工资,做着摸老虎屁股的工作,想辞职不解释。
哈迪斯双手用力横抱在胸前,金色的手镯下是流动的诅咒红纹,克制自己不碰她这个念头,已经耗尽了他在冥府处理这么多亡灵所积攒出来的耐心。
更不提,她的情绪实在太杂太多了。
忧郁、振奋、又忧郁、又振奋、害怕、细微的欢愉感、疑惑、紧张……
当她揪着他的衣袍的瞬间,在他内心爆发的情绪就像是突然踩烂了一个火山。
热气腾腾的火焰跟熔岩迎面扑来,宛如一支无人可挡的军队,在他荒芜平坦的心地上肆意屠杀。
为什么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情绪?
哈迪斯最后忍耐力到极限,终于伸出手揉了下纠结的眉头,声音多了几丝放弃的无奈。
“你抓吧。”
那么喜欢抓衣袍,他赐予她这份权力。
可是这份赐予并没有换来她内心的平静,一种低落酸涩的感情像是小爪子一样挠着他。
她委屈了。
哈迪斯第一次产生这么深的迷茫感,都让她抓了,她在委屈什么?
然后,她又振奋了,立刻松开他的黑雾,几朵花也遗落在他的衣袍上。
泊瑟芬:他让她抓,她就不抓了。
哈迪斯:“……”
然后耐性彻底崩盘的冥王黑着脸转身,看到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泊瑟芬,二话不说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臂,忍着诅咒的疼痛将她拖入怀里,刚要将她抱起来,古老的神力化为汹涌的力量压制他的动作。
抱……抱不起来。
泊瑟芬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已经撞入他宽阔温暖的怀抱,她刚以为作死过度,惹出了哈迪斯的兽性的时候。
他又松开双手,跟躲难一样往后飘开几步,黑雾缭绕在他四周,衬得他苍白的脸更阴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