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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吕公著苦笑道:“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此案可不能这么看。因为律法中并未指明这两条罪名不能共存,你得看曾氏所为是否对应擅去之罪,李四所为是否对应戏卖之罪。”

齐恢听完之后,再一对比,顿时就愣住了,过得一会儿,他是一脸不可思议道:“这么看的话,这两条罪名还真能共存啊。”

刘述突然开口道:“关键还是在第二份契约上,如果陈裕腾当初不追究利息,什么事都没有,他这一追究,这问题就来了,他这是咎由自取。”

他身为刑部官员,对于法律是非常精通的,就是因为陈裕腾在第一份契约中,设了一个陷阱,过分执着于强调本金,以及过分强调忽略利息,导致这份契约本身就存在漏洞,这才让张斐找到机会。

“如今问题就出在这里。”

吕公著有些郁闷道:“就算陈裕腾是咎由自取,李四是自首认罪,可曾氏呢?你我皆知,她是无辜的呀!她为了李四,都将自己卖了,结果却还落得擅去之罪,这可不公平,如果这么判的话,也会引来不少非议。”

在之前的阿云一案,他最开始是站在王安石一边的,可见他也更在乎背后的原因,更愿意从犯人的初衷去决定采取更严厉,还是更宽容的处罚。

他心里认为李四和曾氏都是受害者,官府不应该给他们惩罚,这才是他没有当场宣判的原因,而不是说想保陈裕腾。

齐恢皱眉道:“可要说免除曾氏擅去之罪,也是没有理由的,如果她的罪名不成立,那么其他二人的罪名也不能成立,可是不能这么判。”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头,道:“张三分明就是在玩文字游戏,咱们犯不着与他较真啊。”

这种文字游戏,官府是可以不予认可,如今主导者还是官员,可不是讼师,说实话,也没那么严谨。

吕公著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认为陈裕腾玩得又是什么把戏?”

齐恢顿时哑口无言。

陈裕腾玩得也是文字游戏,这不能区别对待,就算要区别,也不能在同一个案子这么做,那未免也太难看了,难以服众啊!

刘述道:“我以为问题还是出在这利息上面,如果判定这利息不作数的话,那就没有这么多问题。”

吕公著叹道:“张三那小子早就料到这一点,故此他一开始并没有让李四自首,而是随便找个理由来质疑祥符县的判决,诱使我当众判定祥符县的判决无误,如果要判定这利息有错,那就要推翻祥符县的判决,关键李四还在祥符县挨了一顿鞭打,天知道那张三会不会连祥符县一块给告了。”

三人是面面相觑。

告官府?

这……

估计他是没这个胆。

但是。

有没有必要为了陈裕腾,打自己的脸。

都说死道友不贫道,关键陈裕腾还只是半个道友。

……

由于此案非常诡异,立刻就在朝中传开,尤其是这始作俑者又是那个张三,导致人人都在谈论此案。

其中就包括大宋最高智囊团翰林院。

已经入夜,但是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两个工作狂人还在翰林院工作着。

从跟包拯开始,他们两个几乎都是最晚下班的,下班之后他们两个还经常找个茶肆,继续辩论。

今日也不例外。

“这种事我可是见得多了,明眼人都知道此案的始作俑者,就是那陈裕腾,这人真是贪得无厌,夺人妻子不说,还要霸占李四家的祖田,如这种人该当严惩,杀鸡儆猴,至于李四和曾氏,我认为可免其罪名。”

王安石是义愤填膺地说道。

他本身就很痛恨这些为富不仁的大地主,一看这案子,当即就气得是七窍冒烟。

司马光一看原地爆炸王安石就感到头疼,赶紧安抚道:“介甫,你先别激动。是,你说得不错,陈裕腾确实贪得无厌,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张三本是帮李四诉讼,可为什么他要亲手将李四送入牢狱?

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法不容情,不能凭一己好恶,去判决,凡事须要根据律法去定罪。一个珥笔之人尚且如此,你身为朝廷大员,又岂能视律法如儿戏。”

他可是一等一的天才,一听这结果,就知道张斐在打什么主意,这事肯定没完,故此劝王安石稍安勿躁。

“儿戏?”王安石冷冷一笑:“难道在你看来,这人命是儿戏?那些贪得无厌的大地主,都已经逼得百姓必须要玉石俱焚,才有机会讨回公道,难道这不让人愤怒吗?”

司马光被怼的也有恼火,我又不是陈裕腾,你怼我作甚,当我好欺负么,当即回怼道:“你这人真是好不讲道理,我也没说不帮李四讨回公道,只不过我认为得从律法上着手,而不能意气用事。”

王安石一挥手道:“我看这法就有问题,此案不过是冰山一角,而且幸得有贵人相助,更多百姓可是连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长此下去,民怨沸腾,国将危矣,朝廷必须寻求变法,方能治本。”

他焉能不知张斐的算计,心里是一清二楚,但对他而言,这就是送上门的大礼,必须要借题发挥啊!

“你……”

司马光只觉这老小子太不厚道了,咱们明明是在谈论案情,你这又扯到变法上去。

今后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

别看二人经常怼来怼去,但二人关系其实非常不错,正因二人都比较佩服对方的道德、品行和才智,才会经常争辩,希望能够说服对方,如果对方是个无耻小人,王安石、司马光又岂会搭理。

直到王安石开始变法后,二人才彻底闹掰。

忽听门口有人言道:“二位大学士又在争论何事?”

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玉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入得屋内,他们赶紧拱手一礼,“陛下。”

来人正是宋神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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