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节
吕公著稍稍点头,又道:“但此案就连我们都感到忐忑不安,那李国忠不过一个茶食人,如何敢来询问,可见其背后定有人支持,而且势力还不小,这些人肯定不愿意就此罢休的,他们可能借此弹劾赵相公。”
富弼突然笑道:“说不定这就是赵阅道想要的。”
文彦博点点头道:“富公说得极是,赵阅道虽被人称之为铁面御史,但其实他可是有勇有谋,否则的话,以他的性格,也不可能在朝中待这么久。他拒绝,只是他非常清楚,对方是肯定不会罢休的。”
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又道:“在我看来,朝廷最终还是会妥协,但这也引发一个恶果,如果珥笔都能为谋逆之人争讼,那也就是说珥笔能够为任何人争讼,且都受到保护。
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在苏辙离开京城到张斐回来这段期间,检察院一直都没有太多作为,与民间那些珥笔交锋,可不一定能沾上风,如果官司打不赢,那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十恶不赦的人,逍遥法外。”
其实直到如今,这些官员对珥笔还是没个好印象,始终是有防备的。
司马光点点头,道:“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反对对公检法的名声不好。”
吕公著道:“不如这样,规定但凡涉及到十恶之罪,珥笔只能争取减刑,而不能争取无罪。”
富弼呵呵笑道:“晦叔,那如果人家真的是无罪的?”
吕公著道:“如果真是无罪的,检察院也不会上诉,即便上诉,皇庭也不会批的。”
富弼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公检法与之前的司法制度,又有何区别?”
文彦博问道:“其实立法会可以专门针对珥笔立法,用于约束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可就不敢肆无忌惮。”
“这倒是可行。”富弼稍稍点头,道:“不过此非易事,因为首先还得确保珥笔可以帮助官府避免冤案,在基础上,是很难给予太多限制的。”
说着,他又看向司马光道:“君实,此事你没有找张三谈过吗?”
司马光摇摇头道:“这事可不能问张三,尤其现在。”
富弼点点头道:“这倒也是。”
富弼、文彦博他们说得一点没错,在这个问题上,其实赵抃和张斐立场差不多,单就此案而言,请不请珥笔,他们也都能接受,但这个问题有些敏感,他们犯不着去掺合,自然会有人去开口的,现在急得又不是他们。
果不其然,皇庭拒绝之后,朝中立刻就闹了起来,开始向公检法施压,你们公检法张口制度,闭口公正,皇庭是以什么为由拒绝他们请珥笔辩护,你皇庭能够保证,这些被告中就没有无辜的吗?
他还拿张斐为例,最初方云一案,可也是十恶之罪,再加上后面张斐以祖宗之法起诉朝廷,当时张斐也是一个珥笔,如今你当了检控官,这规矩就得改?
这不公平。
这事其实闹给皇帝看得,这事皇帝不点头,谁也不敢做主。
最终是赵顼暗中授意政事堂,以政事堂的名义,允许他们请珥笔辩护。
但是赵顼自己可没有开这口,也就是给自己留一步退路,下回朕就不一定会允许。
折腾了大半响,最终还是回到了最为公平的方式,也就是上庭争讼。
只要上庭,拼的可就是硬本事。
此案也引发了全民关注。
这是公检法第一次面对谋反案例。
也是第一次公开审理这种案件。
还是张斐以检控官的身份,第一次面对京城的珥笔,上回通奸一案,张斐唱得可是独角戏。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多个第一次,导致双方都非常忐忑,李国忠他们也没有打过这种官司,好在背后的势力非常强大,不但将京城有名的珥笔和茶食人都请了,同时还给他们提供许多相关案例。
而检察院方面也在积极探讨应对之策。
“听说对方请了京城最为有名的茶食人和珥笔,并且还有很多朝中司法官员向他们出谋划策,这真是不容小觑啊!”
王巩是倍感担忧道。
齐济道:“要是真让他们脱罪,那我们检察院可就真成了笑话。”
张斐摇摇头道:“这你们放心,他们不会以无罪进行辩诉,因为他们知道税务司掌握一些证据,我估计他们会针对谋反罪进行辩护,只要不是谋反罪,那他们就是能够接受的。”
许遵抚须道:“可这谈何容易,依照我朝律例,谋反罪也在归于贼盗律中,此二者并无明确界限,如果我们要控诉吴天谋反之罪,对方是不可能逃脱。”
齐济道:“而且对于谋反罪的惩罚可是非常重的,包括协助者,基本上都可能会被判死刑。”
张斐不禁问道:“既然如此,为何齐州还有那么多贼寇?”
齐济、王巩不语。
许遵谈道:“自古以来,贼盗猖獗,皆因百姓生计困难而致,但朝廷却企图用重刑来缓解这一现象,这反而导致贼盗变得更多,不过近年来,在王介甫和立法会的推动下,朝廷的策略,才渐渐从重刑转变为慎刑。”
齐济忙道:“这里面也有检察长的功劳。”
许遵只是谦虚地摆摆手。
王安石、许遵、吕公著他们这些人都慎刑派,而对立面的司马光也不能完全归于重刑派,他更多是属于传统派,就是非常典型的儒家思想,比较守旧,这祖宗立下的规矩,是不能轻易破坏。
不过随着张斐的到来,司马光阴差阳错扛起这司法改革的大旗,他也对此做出一定的妥协,不过还是谨小慎微,开封府那么久才交权,他可也没有说过半句话。
同时王安石的得势,以及法制之法的出现,整个宋朝法律思想,开始更偏向慎刑,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
正当这时,一个检察员走了进来,“总检察长,齐州的罪犯马上就要抵达京城,到时将会安排在开封府的府狱。”
许遵眉头一皱:“这是谁下得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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