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屎的舅舅
“雌君……”
“无事,不必在意我。”
赶回了住宅正忙着备菜做饭的格雷戈点了点头就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菜板,模样比军雌都听话。
而他刚刚准备以雌侍的身份向家中雌君问好的雌虫,正是从军部回来的科伦·希门尼斯。
虽然是家中的雌君,但科伦并没有自恃身份对家中其他的雌虫摆架子,除却因为出身原因,从小就受到了最得体的雌君的教育,还有个说出去并不太好听的原因——
科伦·希门尼斯并不是很受宠。
这很反常识,一个雌君能与不受宠划等号简直匪夷所思,但事实就是这样,哪怕身为传承悠久的大贵族希门尼斯主家嫁出去的雌君,血统高贵、地位超然,在军部的表现从未辱没希门尼斯家族的名声,又嫁给了最受宠爱的当今皇帝的亲外甥——擦亮了眼睛的虫都知道皇帝对这个亲外甥比自己的亲生子都亲近,这涉及到皇室继位的阴私暂且不提,总之在其他虫眼中风光无限的科伦,在这个家里并没有如其他虫所猜测的那样被宠爱。
并不是说被刻意苛待,甚至从未明说过自己被雄主不喜,但科伦能感觉到,“喜欢”和“看得过去”的差别还是有些明显。
这要从他的雄主性格说起,他的雄主扎卡里的性格在雄虫中完全可以说是非常好的雄虫了,不会刻意打骂雌虫发泄不满,不会瞧不起雌虫,不会恶意戏弄,甚至对于自家的雌虫很少体罚,偶尔脾气暴躁被波及,被打几下对于皮糙肉厚的雌虫来说不痛不痒。
但——他的雄主扎卡里有这样“好”的性格,本质的原因是,他的雄主是个会让雌虫又爱又怨的“实用主义”。
简单来说,不同于其他会挑最喜爱的雌虫当雌君的雄虫,他能坐上雌君的位置,只是因为从各方面理性地综合考虑,他是最适合做阿斯塔利家雌君的雌虫罢了。
出于他的血统、出于他的地位、出于他的能力,也可能捎带着考虑到他受到过的良好的教养以及出色的外貌身材,而他,只不过是刚巧符合标准的最“合适”的雌虫而已。
他的雄主会出于对雌君的基本尊敬,对他会多关注一点,会在其他雌侍面前照顾下他身为雌君的面子,也就仅此而已,可能在对方的眼中,他和其他雌虫没什么区别。
不必担心被雄主失去兴趣后遭受些不太好的对待,这对于很多雌虫来说甚至称得上“仁慈”,但,给予了看重的地位却不会被看在眼里……也说不清这蜜糖对于部分雌虫来说是否为砒霜,这点在他看来则是有些漠然的“冷酷”了。
有时候,科伦他偶尔会违背自身受到的雌君教育准则,悄悄的嫉妒家里几个他的雄主更“偏爱”一些的雌侍。
就比如,眼前这个木愣愣不会说话的泥腿子出身的格雷戈。
再比如,他那个与他同出于希门尼斯、为了巩固姻亲关系而和他一起嫁进来的弟弟、最近会因汛期假从军部回来的亚历克·希门尼斯。
明明两个都是性格一言难尽的东西……
科伦面上依旧沉稳得体,他还有事要和雄主商量,作为家中雌君,尤其是出身优渥、完全配得上家中雄主的强强联合,他也会辅助雄主操持家中的联姻相关事宜——帮忙筛选将要纳入家中的雌侍虫选。
“雄主。”回到家中换下了会显得他太过冷硬的军部制服,换上更为居家的常服试图柔和些身为军雌的强硬与压迫感,科伦出声向雄主表明来意,得到允许后,便单膝跪在坐在单人沙发里鼓捣终端的扎卡里身侧,双手搭上对方垂在沙发扶手的手臂,以温顺又毫无攻击性的姿态温声交代他要与扎卡里探讨的事。
“蒙塔利家族身为当今皇帝、也就是您舅舅的母族,有意向与雄主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他们家族适龄的出色的雌虫不少,我初步筛选了下名单……”
科伦说的较为委婉,实际上的意思就是,蒙塔利家族的虫特别能生,以科伦这样优生优育珍视血脉的贵族来看,蒙塔利家族的虫子血脉杂得令虫眼晕,但那是雄主殿下舅舅的母族,他不可能说得过于刻薄。
“哈?那家伙……我舅舅的母族和我舅舅有个毛线关系?”然而扎卡里并不对自己的舅舅客气。“不就是因为生的多,侥幸有一支的雌虫被我舅舅那坟头草都两米高的雄父收进后院了吗?蒙塔利生的虫子多,也不在乎那么一只滥情皇帝后院不怎么受宠的一只军雌,打仗受了伤家族也不肯搭把手帮扶下,早死了不说,还让我舅舅小时候受尽了欺负,他确定是来攀亲的不是来结仇的?”
当雄主在讲自己亲族的坏话、哪怕是很远的亲戚,最好不要顺势应和。
科伦没有在此发表对于蒙塔利家族的任何看法,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算了,陈年旧账,当年谁能想到我舅舅那种货se……那种雄虫能有那等野心和实力?也不一定是来攀亲戚的,估计是看我舅舅杀的虫太多犯怵了,怕我舅舅一个不顺眼,和他们算旧账。”
扎卡里抬手摸了摸倚靠着沙发扶手的红棕色脑袋,没有故意将他的雌君打理好的发型弄乱。
“所以挑个实力看得过眼,出身相对一般但家里破事没太多的就够了,啊,长相最主要,毕竟总得有点用处嘛。”
一个合格的花瓶。
科伦确定听懂了扎卡里话中的意思,脑海中开始筛选起合适的雌虫。
但……
还是太多了啊……
虫族的寿命不短,所以“适龄”的范围非常大,就像正在厨房里独自忙活的格雷戈,年龄都可以做他雄主的雌父了,但依旧属于“适龄”的范围。
好在扎卡里向来擅长把婚姻大事交给合适的虫替他忙活。
“你最后把把关就好了,看看能不能和家里的雌虫合得来,如果是军部的,能互相照应的最好了,等会我联系雄父雌父,他们应该有门路认识一些蒙塔利家族的虫……以及毕竟是我舅舅的母族,虽然从私下关系的角度没有避嫌的必要,但还是让他亲自去帮我挑吧,反正他很闲。”
敢评价那尊杀神很闲,也就只有他的雄主了,科伦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明白了。
“最近真是烦死了啊,事情真多……还有那虫子屎的论文,那个老逼登又把我的选题毙掉了,他雌的,真是恶心透了啊!凭什么又毙掉了!这么多年他孜孜不倦地毙我选题有意思吗?!”
同样的,关于他雄主学业上的事……科伦也不敢做出评价,也不敢接话发表任何态度。
科伦单膝跪在地上的腿不自在的收了收,因为扎卡里提起话题开始紧张了起来。
“《关于虫纹家族谱系研究——探讨为保证后代血统纯粹杀光虫纹遗传不稳定的雌虫的可能性》,这选题怎么就不行呢?我舅舅现实中杀了那么多虫、雄虫都杀,怎么没有虫敢指责他,我在论文里杀点雌虫怎么了?都说了是探讨可能性,这都是假设!假设!”
哪怕是以科伦这种比较传统的看重血统论的虫……都觉得扎卡里有些过于偏激了。
因为后代虫纹不太一样,也不一定是雌虫与其他雄虫有染、玷污了血脉,现如今多种多样的虫纹样式其实都是由远古时期的最初几种发展并逐渐变异出来的,返祖、变异、甚至小概率受雌父的家族遗传影响而彻底遗传自母系,都是有可能的。
一般的纯血论者也不过是坚持贵族与贵族通婚,最不济也要选择追溯三代都有虫纹的雄虫与雌虫结合,淘汰掉因血统失格而没有虫纹的虫,所以他的雄主的选题实在是……
太反虫族了,这种选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的吧?
科伦记得,他的雄主上一个选题好像是……
《关于叛军、战俘、政治犯等非虫星公民强制血统优化可持续利用的可能性分析》
用粗鲁一些的话来描述,就是虫族配种牧场,他的雄主可真是一视同仁地无论雄雌一起反虫族啊!
科伦难得设身处地地同情了雅各,怪不得雅各总是要去医院开一些缓解精神衰弱和焦虑的药物,其他时候的雄主多么“温和宽容”,在雄主“正业”方面就是多么的疯狂可怖,科伦觉得再听下去真的是对自己雌君修养的巨大考验,他现在唯独能寄希望于某个在厨房里忙活的雌虫能快一点做好菜叫雄主过去吃饭。
“学阀!这就是学阀!这种靠血缘和性垄断知识和晋升渠道的蛀虫就得靠血腥屠杀!什么叫不从根本制度上解决只会循环诞生一批又一批学阀?都杀了!只要在快要形成学阀前全都杀了!一波又一波!这样永远都不会有学阀了!再也不会有不就代表着从根上解决了吗!”
雄主,您的导师毙掉您的选题和这并无关系……
“烦死了!虫族遗传不稳定的雌虫不让杀,改动、改动……改动什么呢?《关于虫纹家族谱系研究——探讨为保证后代血统实行全民基因适配度匹配的可能性》?”
雄主,配种计划哪怕用在罪犯身上都有些偏激,您还是别用在虫族公民上了……
好在这时,扎卡里的通讯铃声响起,打断了扎卡里宣泄的反虫族言论。
“啧。”看清通讯申请的虫是谁时,扎卡里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但没犹豫太久便接通了。
“喂喂,我亲爱的小毛毛虫、小跳跳蛛、小扑腾蛾……”
“闭嘴。”扎卡里艰难地维持住了修养,没有做出痛骂虫族当今皇帝这种要杀头的罪,“别用那些低级的生物来称呼我。”
“你找我最好有正经事。”
“嘿!你怎么知道?前不久军队剿灭一处叛军实力,有几个模样超靓的军雌我特意交代了要好好养着,等你第一个挑!你可千万快点来挑啊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我家的那只小屎壳郎听说了非得过来和我要人,真不懂规矩,被我打回去了,有好东西当然是先给我家扎卡里先选!之后还排着你好舅舅我,以及我真正的好大儿——你爹……雄父呢!”
扎卡里难受地捏着额头,胳膊拄在了桌子上,提不起什么说话的欲望。
“你怎么能不像我呢?都说外甥像舅,那么多盘条顺姿色足身材前凸后翘的军雌,不得各个属性各个款式都收集一遍?信我的扎卡里,你家的那几个都太听话了没什么主见,战俘啊!这可是战俘啊!多么色情……嘶……无论是不情不愿一被触碰就面露屈辱,还是自知现状绝望灰暗却因为拿亲眷做威胁而拼命讨好……天呐!这么香的元素!你怎么能这般无动于衷!”
“雄主,饭……”刚从厨房冒出一颗头发的格雷戈才注意到扎卡里正在与人通讯,扬声唤着雄主的格雷戈立刻卡住声音将头缩了回去,当做没有他这只虫。
而没什么存在感但两边一切声音都未漏下的科伦也同样头疼。
没见过这么死板笨拙的雌虫,就连在军雌中也很少见,毕竟在军部待久了的老油条多少都会点圆滑处事,喊那便喊了,喊一半再缩回去所有虫都听到了,还欲盖弥彰装作没有这回事……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虫的事。
通讯的另一头果不其然听见了:“什么?开饭了吗?可我们家小黑煤球最喜欢吃饭了,一旦吃饭的时候心情就可棒了,但这回怎么听起来这么开心,也不怎么说话?啊……懂了,我们的小毛毛虫难得要化身成小屎壳郎开宗立派生产学术粪球却被导师毙掉了吧?又要延毕了吧?我的小外甥唉,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选错赛道了,跟你雄父雌父他们去军部混,我和你保证用不上三年学院就会给你发个荣誉学位……”
“闭嘴。”扎卡里平淡得格外异常,但通讯另一头知道这是自己把人戳过头要生气的前奏,赶紧毫无骨气地重复着道歉,但没什么卵用。“我真的很想揍你。”
“别吧,你爹前两天刚骂了我一顿。”
“爹又是什么称呼……算了,你总有些莫名其妙的用词,所以说我雄父果然是因为你色心大起的‘优待俘虏’的临时决定骂你的。”
“打了一辈子仗,我不就不能享受享受?”
扎卡里直击要害地指出:“你打仗的时候也没忘享受!现在全帝国私底下还都在编排你那些花边新闻呢!”
通讯另一头的普拉休林毫不知耻地接道:“那我发达了!就要带弟兄们一起享受!”
“那就请你让我享受一天清净!再见!”
整个帝国里唯一敢单方面掐断年轻皇帝通讯的可能就是扎卡里了。
但扎卡里并不觉得荣幸。
“烦死了!他就不能去可着自家孩子去骚扰的吗?”
“雄主……”再度从厨房探出一颗头的格雷戈看到在他招呼的时候目光与自己对视上的扎卡里有些紧张,他决定说点什么接上扎卡里的话。
“因为您可是是陛下血缘最近的兄弟与关系最好的达维德公爵唯一的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