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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破绽与发疯

 

连续来了一周,护工都不见人影,尤珉月留了个心眼,提着空饭盒找了护士站的护士问。

“请问有看到1302病房的护工吗?我找她有点事。”

浅蓝色的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冷白的小臂,手肘搭在护士站台上。

小护士一抬眸便撞进了那片纯粹的白中,略微惊叹了一瞬,才疑惑道。

“护工?1302房没有护工啊。”

不请护工,家人朋友都没通知,尤珉月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本想一走了之,把周京的微信删除,再把电话拉黑,但想想还是气不过,提着饭盒折返。

面对周京满脸惊喜的表情,她把饭盒丢到那打着石膏的腿上,脸色森冷,不近人情。

“别装了。”

周京这会儿也没法扮弱了,把饭盒扶正,挪着石膏腿让自己坐直,语气发虚地说道。

“你怎么发现的?”

尤珉月不语,她穿了件青玉色的衬衫,清冷的色调衬得她的冷脸仿佛被冰冻了所有生气的荒原。

周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舔了舔干燥的下唇,认错态度诚恳,带着卑弱的哀求姿态。

“抱歉,除了这样的损招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跟你接触。”

道歉并不一定会得到原谅,对尤珉月这种人尤其不适用。

多看一眼都没有,尤珉月转身便走。

周京一下慌了,连声挽留。

“欸欸,你别走。”

她翻身下床,那石膏着实笨重,一下跪倒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从脚踝传来,这下真是给扭着了。

穿着病号服的周京冒着豆大的冷汗发出凄惨的痛呼,可尤珉月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透出决绝。

联系方式全被拉黑,周京联系不上尤珉月,就只能天天往司法鉴定中心门口蹲,愁得人都快蔫了。

本来不抽烟的,为了打发时间都抽起了烟,眉眼间笼着挥之不去的浓浓阴翳,不知道该拿尤珉月怎么办。

尚秀文笑她竟是个痴情种,程冰骂她别丢人现眼,陶沁怡一心八卦那叫她魂不守舍的天仙到底是谁。

这天尤珉月碰着在临市做法医的大学同学过来办案,忙了一天可算在七点收工,他们一边往外走着一边讨论着一起疑点重重的刑事案件,分析死者的死亡原因,施害者的动机。

因为是同一个派系学出来的,聊得也投机,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排榆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乍一听还以为是下雨了。

尤珉月抬头看了一眼,稀疏的星挂在高空,万里无云,是个分外晴朗的夜。

他们在门口停了下来,话题也转了。

“你大老远的过来不容易,今晚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附近有家粤菜不错,粤菜你吃得惯吗?”

那男生点头如捣蒜,“吃得惯吃得惯,有生之年竟然能吃到法医系高岭之花请吃饭,感觉像是在做梦!”

尤珉月上学的时候更高冷,以全科近满分的成绩连续五年霸榜年级第一,强得可怕,出来工作后人还温和些了,有时候会开一点小玩笑,对人也照顾。

尤珉月一下笑了,冷淡疏离在浅浅笑纹里烟消云散。

“说什么呢,就只是一顿饭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不远处的露天停车场,有一辆陆巡停在一颗茂盛的榆树下,驾驶座上坐了个人。

是一直候在这儿的周京。

车里很黑,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见她落在方向盘上的手攥得死紧,青筋爆发,指关节里的骨快要冲出那薄薄的皮。

锐利目光死死盯着司法鉴定中心门口的那两道身影,她的眼被尤珉月清浅的笑意灼伤了。

俊男美女好不养眼,可滔天醋意夹杂着背叛汹涌而上,转瞬间理智便被彻底淹没。

从见到尤珉月的那一眼起,周京就拿她当自己的所有物了。

她的底气造就了她的盲目自信,尤珉月的冷脸与拒绝她一直就只当作是小打小闹,小女友闹别扭,把人追到手是不在话下的。

如今却被一个小白脸”插足”了,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那股子痞劲儿跟莽劲儿就上来了,压都压不住,推开车门,迈开长腿,周身低气压,眸光晦暗,看那男的表情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她是从斜面大跨步走过去的,三级阶梯轻易跨上去,黑色长裤抻直了贴着腿,勾勒出紧绷流畅的大腿线条。

修长小腿有力地一蹬,剩下的三级阶梯已经在她身后了,拖长的身影鬼魅般倾斜、交错着横在阶梯上。

她过来的速度快且无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推开了尤珉月身边的清瘦男人。

她手上用了十足的力道,将近180的男性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掼在了地上,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滑出去几米,”砰”地一声撞在了墙上,痛呼出声。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尤珉月颜色偏浅的瞳孔骤然瑟缩,嘴唇微张,惊呼哑在喉咙里。

在看清是周京后,目光里带着极深沉的憎恶和指责,冷声如剑般劈开紧张的气氛。

“你发什么疯?”

脚步比意识更快地调转方向,尤珉月转身就要往陈健平的位置去,手腕却被大力抓握着往回拉扯,疼到抽搐。

“你敢去扶他一个试试?”

暴虐的声音充斥着耳膜,她对上了周京扭曲的布满了阴霾的脸。

暗色在她眼底沉浮、翻涌,周京的眼神太过恐怖,颤栗从脊骨末端蹿起来。

尸检的死人不恐怖,有特权的活人比死人恐怖千万倍。

周京是真的会把她弄死的。

尤珉月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眼神吓到,身体的保护机制让她呈现了木僵状态,五感封锁。

咬紧了牙关,抿紧着唇,周京拽着尤珉月就往外走。

陈健平缓过那阵痛后,忙爬起来要去把尤珉月拉回来,步子跟不上,喝斥脱口而出。

“你这人怎么回事?”

舌尖抵住上颚,周京止住了脚步,扭头横过来的一个眼神带着肃杀的冷冽,京腔不再漫不经心,变得沉缓而标准。

“我劝你不要碰你不该碰的人,要是还想保住你脖子上的那个东西的话。”

天色突然黑沉得可怕,那个高挑女人周身的气场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几乎要和这压抑的夜色融为一体了。

陈健平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但那一下真的被定住了,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肢像是被架起来般动弹不得,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滚下来,后背汗湿。

周京的功勋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挣来的,如果说法医的使命是”为生者权,为逝者言,追求真相,坚守正义”的话,那她在某些时刻就是一把冷血无情的枪,指哪打哪。

周京平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懒散调子,可一旦她认真起来,周身的气场便如开了刃的冷剑,对付这些遵纪守法的普通小市民都用不着动真格。

尤珉月被塞进车里的时候,狭窄封闭的空间造成了更大的恐怖,她的身体猛地恢复了力量,却怎么也推不开车门。

车门被反锁,心脏瞬间沉入海底,尤珉月背靠着车门瑟瑟发抖,声音是她自己也意识不到地颤。

“我警告你放我下去,不然我就报警了。”

她的威胁不堪一击,可她惧怕、惊恐的目光让周京心碎的同时又点燃了她的愤怒。

“报警?”周京冷笑。

“好啊,我帮你。”

她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电话刚打出去就把手机塞到尤珉月手里,启动了汽车。

她操纵着车就像摆弄着一个大玩具,方向盘在她手里转了几圈,车便简单利落地出了车库。

副驾驶座未系安全带发出的”滴滴”报警声,倒退的景物都让尤珉月右眼皮跳得很厉害,她不知道周京要带她去哪,直觉告诉她跟周京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危险的。

指尖很快冒出细密汗珠,电话很快接通,来不及听那边的介绍,苍白的唇便张开了。

“你好,这里有人在限制人身自由,位置在”

尤珉月听见自己紧涩的声音中夹杂着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

贴着耳朵的手机却被一把抢走,汽车行驶得飞快,周京单手稳控着方向盘,声音阴沉狠厉,态度嚣张轻慢。

“把这个手机号报给你们孟局长,看他敢吱一声不。”

还没等那边有所反应,挂断了的电话就被她狠狠掼下。

手机屏幕被磕碎了一角,静静地躺在她脚下。

尤珉月的家庭和睦,她自己更是品学兼优,念的都是重点学校的卓越班,直到目前为止的生命中她都没有经历过暴力,没遇到过对她造成伤害的坏人。

周京表现出来暴虐让她无法招架,只觉得脖颈像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掐住,恐惧无处遁形,空气也越来越稀薄。

周京今晚疯过了头,把头发往后梳,露出张又凶又狠的脸。

她撕开了无害憨直的面具,彻底地暴露了蛮横、掌控的恶劣本性。

每每想起尤珉月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卸下防备的轻松姿态,愉悦的交谈都叫她狠的牙痒痒。

这边对自己冷言冷语,转头就对别人笑,还是个瘦弱的男的。

妈的!

男的有什么好?

能比得上自己吗?

因为她妈重男轻女,周京对男性的厌恶和排斥从小就根植在潜意识里,她非常好强,一定要强过、争过男性。

她那圈子里也有男的玩在一起,但她可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人家。

周京一脚油门把车开得蹿出去,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

她在北京有几处住宅,选了个最近也是隐私最好的独栋别墅,从车库直接进宅子,尤珉月就算想找人求救都没有机会。

但来的中途等尤珉月恢复冷静后还是用自己的手机报了警,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以及周京的名字。

在车灯晃过万和书院的别墅名时,又沉着冷静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我是刚打来电话的尤珉月,我被周京强制带至万和书院,请尽快安排警力过来。”

临了还不忘礼貌地说了句,“非常感谢。”

周京也不阻止,只是挑着眼尾嘲弄地瞥向她,任她不自量力地发出求救信号。

她们的第一次闹得相当不愉快,修长的指几乎刺穿了尤珉月的身体,周京的脸也被尤珉月挠出了四道血痕,滴滴答答地出着血,好不瘆人。

衬衫的云母纽扣崩掉了,滚进床底下不见了踪影。

尤珉月被一条黑色丝巾牢牢绑住了双手,缚在头顶,徒劳地挣扎着,脸色苍白如纸。

黑与白的鲜明对比,理智之弦轰然绷断。

“别白费功夫了,你不是看到我的奖杯了吗?市擒拿冠军。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省点力气不好吗?”

脸颊被极轻佻地拍了拍,尤珉月眼里的光亮在她的话中彻底熄灭。

周京浸在甜蜜又惊喜的欢愉中沉沉浮浮,想到从前顶快乐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整个过程狎昵而难堪,身体的反应背叛意志,强自尊被摔得粉碎。

尤珉月眼泪止不住地落,泪水濡湿了她白净的脸颊,像一朵被风雨肆虐的小白花,凌乱脆弱的模样叫周京重重咬下唇肉,才堪堪挨过那猛烈的颤栗。

尤珉月全程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越是这样周京就弄她弄得越狠,非逼她出声。

直到被咬着肩叫人再次贴上身,尤珉月也没能等来救援。

她极失望、悲哀地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在精疲力尽中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醒,昨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尤珉月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听着身后传出的动静,忍住不适翻身下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穿起来。

眼皮又肿又沉,尤珉月这小前半生的眼泪加起来都没昨晚流得多。

头脑昏沉,意志脆弱,眼眶又湿润了。

身形颤颤,青桃似的臀晃出溺死人的肉浪,就着侧影看到胸前美好的隆起。

周京气息微喘,把尤珉月睡过的枕头夹到腿间,扯过尤珉月盖过的被,下半张脸深埋下去深深地嗅着被子上还带着她体温的冷淡的香。

抱着被子就像是在抱着那具温香软玉,周京慵懒又餍足地侧躺在床上,欣赏尤珉月玲珑曲线是怎样被裹进衣物里的。

直到对方连个身也不转,径直地往门口去。

周京这才披了件丝质的睡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跟在尤珉月身后。

尤珉月扶着扶梯艰难地下了楼,她不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只是她怕看到周京后会忍不住撕烂她的脸。

出去后她就去派出所报案,即使再难堪,她也会把昨晚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出来,如果因为周京的背景让这事没法受理,那她就当吃了哑巴亏,远远地离开这座她待了11年的城市,逃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那张让她作呕的脸,轻慢的眼。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尤珉月步履蹒跚地扑向厚重的大门,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咔擦作响,像生了锈还要强行运转的齿轮。

她死死盯着门把手,眼睛里迸射出近乎狂热的期望,那是摆脱屈辱通向救赎的希望。

“嗒嗒嗒——”

周京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她的心脏一般,胸腔一阵阵瑟缩、阵痛。

往前是希望,往后是地狱。

快点,再快点。

这该死的客厅怎么这么大?

尤珉月的呼吸里带了喘,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在距门仅有一步之遥时,她听到一把懒散微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确定要开吗?”

尤珉月的背影只僵了一瞬,纤白的手搭上了门把手,义无反顾地往下按,浅褐色的瞳孔放大,心脏几乎蹦到了嗓子眼。

“咔——”

门锁遇阻,深色大门像一堵厚重城墙,无法撼动。

期待落空,尤珉月一下慌了,崩溃地把门把手往下按了好几次,一边按一边把下面的锁头扭地咔咔作响,门始终紧闭。

直到身后的影子覆到了她身上,压迫的气息逼得她寒毛直立,胃酸泛滥、翻涌,喉头生理性滚动,几欲作呕。

破烂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门上,再慢慢地滑下来,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目光落在虚空,喘气声在诺大的客厅里幽灵般回荡着。

突然她安静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在苍白的脸上是两颗黑窟窿。

“让我走,周京你让我走!”

尤珉月再次失态,清越嗓音拔高,尖锐刺耳。

周京在她面前蹲下,昨晚被挠的左脸只做了简单的处理,此刻正泛着肿,有一半结了痂,剩下的能看到粉嫩的肉从撕裂的表皮里露出来。

“你爸爸叫周望,是昆市组织部的公务员,妈妈叫宋清,在昆市第一中学担任高二年级英语老师,你还有个妹妹叫尤若星,在理工大学读大二,学通信对吧。”

她用一种谈论天气的轻松姿态说出让尤珉月头皮发麻的信息,明明没有怎么剧烈运动过,但尤珉月眼前一片昏黑,得用力眨眼才能有短暂的清明。

“虽然我没什么能耐。”

周京耸耸肩,脸上是让尤珉月憎恨的散漫,眼里甚至漾出些笑纹。

“但好歹根在这北京城里,有的是人愿意替我鞍前马后地做一些腌臜事情。”

“你爸勤勤恳恳当了一辈子的公务员,但人是禁不得查的不是吗?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临了快退休了身上背个污点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吧。”

一时间天旋地转,指甲用力掐进皮肉里,胃里一阵翻滚,清瘦身体颤栗不已。

尤珉月的声音虚弱如蚊蝻,褪去颜色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看上去都要碎了,虚张声势一戳就破。

“我爸行得正坐得端,你敢污蔑他试试?”

尤珉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惹来了一个定时炸弹,她知道只要周京想,没什么是她办不到,就凭她们这小康之家,如何撼动得了京城的苍天大树?

周京笑了,笑得特别灿烂,扬起下巴的模样恣意又贵气。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也看他禁不禁得住查咯。”

这句话扼住了尤珉月的咽喉,嘴张着却说不出来话,她蜷在地上簌簌发抖,脱力的手捂住嘴,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嗯,还有你妈妈,给她造点谣,老教师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毁了。”

周京却并不放过她,声音轻快地说着,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在为谁委屈一般。

“还有你那读大二的妹妹的好前程,努力读书要十几年,可要是想摧毁嘛,那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虚伪的模样令人作呕,心狠手辣折毁了尤珉月还不够,还要搭上她一家子。

无力的愤怒涌上心头,尤珉月拖着虚弱的身体扑到她身上,死死地揪着她的领子。

在一阵晕眩中,她脖颈的青筋狰狞勃发,”突突”跳动,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周京你有什么法子就冲着我来,你敢去招惹我家人,我会弄死你的,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不怕你!”

她抖得好厉害,周京用力地抱紧了她,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目光深情。

“你把我弄死了,你家人有可能会好过吗?”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乍然断开,小扇形眼睛怒目圆睁,巴掌高高扬起。

周京却笑嘻嘻地把那肿起的左脸往她跟前凑,“嗯,再来一巴掌,还往这儿打,宝贝儿用点力,挠深点儿。”

带着凌厉掌风的手却在中途垮掉,尤珉月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力气又给击得溃散,她颓然地往后倒,却倒在了一双有力的臂膀里。

她仰着头,满头的青丝瀑布般垂在脑后,颈项如受戮的天鹅般无力地倒下,绝望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来势汹汹又骤然泄下的愤怒让她的眼眶红了一圈,病态的红晕在苍白的肌肤下漫漫地铺开。

最清丽的五官和气质生生逼出了最艳绝的画面,激得周京心尖止不住地颤,一时间竟看得怔住了。

周京很少被什么人惊艳过,尤珉月是个例外,那种浑身过电般的颤栗最终会在发顶汇聚,造成头皮紧绷,小范围的颅内高潮。

激动的心情带动了官能的运作,血气上涌,脸和耳朵的皮肤都被蒸热了。

尤珉月没有聚焦的眼看着虚空,她感觉自己的血肉被掏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丝缕思绪在飘荡。

“你放过我。”

她呐呐地说出口,声音太小以至于精神恍惚不知道自己是说了还是没说,如果说了,那她说的是什么,如果没说,那么她想说的又究竟是什么?

尤珉月自己恍恍惚惚的,周京却把那几个字听得真切,低头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轻声呢喃道。

“不放。”

她这简短的两个字一下提醒了尤珉月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我喜欢你啊,你跟我好好过日子,你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他们的日子都会过得好好的。”

周京哪看似安慰人的话刚刚说完,尤珉月的眼泪就滚落了下来,濡湿了鬓角,嘴里满是咸涩。

吻了吻她湿润的眼尾,手里攥着柔滑的发,周京抱着乖顺的尤珉月心里极开心,这比她拿下国际实战演练个人优秀奖还要让她心情澎湃。

“别哭啊,我这么喜欢你,只要你好好跟我,我保证他们一点儿事也没有。”

尤珉月的眼泪非但没止住,反倒簌簌落下,漂亮清透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周京却亲亲密密地把她抱了起来,往那旋转楼梯上走去。

“饿了吧,先去洗漱,待会儿就有人送早餐过来了。”

在她们身后,地上的一滴泪渐渐干涸。

周京下周就要回西北了,正好趁机对尤珉月好好调教一番。

给她请了一周的假,这一周的时间里就在屋子里守着她,哪也不去,脸上的伤还是叫人过来处理的。

尤珉月里里外外都被她弄了个遍,一身的傲骨生生给折断了,从人人敬仰的年轻法医成了她床上的脔宠。

当然她自己不这么认为,只当两人是情投意合,水乳交融,你侬我侬。

她也知道尤珉月恨毒了她,但总想着以后会好的,她也没对尤珉月怎么样,这不人还好好的嘛,她又没打也没骂的,天天好生伺候着。

一天有大半的时间是混在床上的,周京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还有那源源不断送来的用在她身上的小玩具都让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午后的光景,房间落地窗的遮光帘没拉上,只拉了层亚麻的半透光白纱遮挡了黄灿灿的光,屋内则是明亮的昏暗。

冗长的q事刚结束,尤珉月抱着被子疲惫地趴着,裸露的肌肤上叠了密密麻麻的痕迹,深浅交错,有的更是反复嘬吻才留下的。

纯白色的肌肤到处烙满了周京的印记,被子下面挡住的部分更是触目惊心。

“我要去上班。”

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暧昧的嘶哑——她不爱出声,周京就故意用上最淫邪的手段,让她尖叫、大哭,凭白吊哑了一把清越的好嗓子。

周京跟个鼻涕虫似地粘着尤珉月,尤珉月挪到哪她就要跟到她,一定要挨着、贴着,直到再没有位置给尤珉月挪动后才心如死灰放弃躲避。

“跟你们主任请了一周假,再陪我待几天,嗯?”

修长的深色的指在尤珉月肩背的那些痕迹上游走,她的声音里是餍足的不紧不慢,指尖甚至触到了尤珉月下巴,想要把她的脸转过来。

尤珉月心生厌恶,闭着眼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尤珉月一躲,周京就心慌,她那神经兮兮的占有欲不仅折腾着尤珉月,也折腾着她自己。

“宝贝儿,亲一个。”

她把脸凑过去,嘴唇黏黏糊糊地贴着尤珉月的脸颊,手已经顺着被子往里摸了进去。

尤珉月突然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眼底燃着羞耻的愤怒,她死死攥着被子,声音陡然拔高。

“你没完没了是吗?”

周京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响亮地亲了一下,扯开她的被,线条锐利的眼里藏狎昵的暗色,声音甜蜜地说道。

“我要不够你嘛。”

这一周尤珉月过得浑浑噩噩,但可算是到头了。

周京把她拥在怀里,密密地抱着,生怕她跑了或者被人夺了去似的,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拿脸在她脖颈间蹭着,细细嗅她身上好闻的冷香,被拍开又马上缠了上去。

黏黏糊糊地吻了又吻,才幽幽叹了口气道。

“宝贝儿,我明儿就要去西北了,你留在北京乖乖的,等我三个月。”

以前她对北京没有留念,说去也就去了,在大西北一待就是十年,偶尔休假才回来,但现在她有了心爱的挂念的人,还真是不想走啊。

她话才说完,口气立马变了,捏着尤珉月的尖下巴威胁道。

“不准搞失联,我的消息必须回复。”

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狠厉,盯着尤珉月冷淡的脸”啧”了一声。

“别想着跑,有本事你带着你爸你妈还有你妹从此隐姓埋名生活,否则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到。”

尤珉月看也不看她,也没个什么反应,好像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脾气说来就来,捏着人下巴的手也跟着不自觉地用力,眉眼间染上几分阴鸷。

“听到没有?”

回应她的只有尤珉月长眼睫的一下轻颤,和一声极冷清的”知道了”。

嘿!什么态度?!

周京正想”教训教训”尤珉月,可等她松开手的时候,就看到尤珉月的下巴被她给捏红了。

她心疼死了,气说消就消了,往那红痕上爱怜地亲了好几下,抱着她低声下气地哄。

“你就住这儿,离你们单位也近,我给你个电话,有什么短缺的你就联系他就好了。”

尤珉月始终垂下眼睫,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周京就拿过她的手机,牵着她的手指纹解锁后,给她存联系人。

“给你备注好了,叫老张的那个就是了。”

周京抱着尤珉月轻轻地摇,跟她咬耳朵,明明房间里没有别人,还是要说悄悄话。

“我跟你们李主任说一下,出刑侦现场的那些脏的累的活就不安排你了,你”

尤珉月耳朵敏感,她是故意把又湿又热的气呼进她耳朵里,把人紧抱住在怀里感受她细细的颤。

这话一出口尤珉月反应很大地推开、并打断她,眉头颦蹙着,面部的走向都是紧绷的,声音冷得掉渣。

“用不着,这就是我的工作。”

周京马上退了一步,“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都依你。”

眉梢都带着暖,周京笑着服了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会私底下跟李建华说几句。

晚上,在尤珉月进了浴室后,周京又给尚秀文打了个电话。

“总算是收到你的消息了,还以为你被绑架了,这几天都干嘛去了,到处找不到你,约你也没个消息。”

人民检察官加班到九点才下班,坐在车上解了颗纽扣,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按着疲惫肿胀太阳穴的同时也不忘跟周京调侃。

“秀文,我明儿要去西北了,你帮我看着点尤珉月,别叫人给欺负了,还有那些个阿猫阿狗给我拦着点,别让她惹了一身骚。”

“???”

尚秀文一脸问号,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你把尤珉月拿下了?”

“嗯。”

周京瞥了眼浴室,虽然看不到尤珉月的身影,但听着她”哗啦啦”水声就觉得心安。

她还把尤珉月穿过的衬衫捞过来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尤珉月睡过的位置。

周京稳当的回复又把尚秀文惊到了,她后面跟尤珉月接触过,对她的最大的感受就是身世清白的高知分子,照理来说那样冷淡、不慕权贵的性子大概率是不会接受周京这款的。

而且周京的卖惨举动也被识破了,怎么突然就在一起了。

把嘴唇的内侧的软肉细细咬了一圈,尚秀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预测,瞳孔骤然放大。

“怎么会你该不会”

犹犹豫豫半天也说不出那个词,倒是周京直接接了她的话。

“过程确实有些不光彩,但我们确实在一起了,她只能好好地跟着我过日子了。”

“强抢民女”这事放在哪个年代都不稀奇,只是尚秀文到底是个人民检察官,虽然手伸不了那么长去管周京的事情,但还是感觉很唏嘘。

可惜了。

尤珉月那样的性格对上周京这军痞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手指扣着安全带,尚秀文又问。

“所以你这一周不会都跟她待在一起吧?”

“嗯,别说出去。”

周京的回答相当坦荡,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对于尤珉月这个人她倒是蛮保护的,假使自己把尤珉月说出去了,她们那个圈子可有得闹了,加上周京不在,尤珉月的工作生活受到打扰是必然的。

好友的请求不可能不答应,挂断了电话的尚秀文心情复杂,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因为是最后一晚了,周京相当磨人,尤珉月被弄得几度崩溃。

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当周京拿出手机对着她裸体拍摄的时候,尤珉月整个人都炸了,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去抢周京的手机,态度严厉。

“在拍照吗?”

“删了!”

周京把手机往身后一藏,态度轻浮。

“不会泄露出去的,我走三个月,给我留个念想吧,宝贝儿。”

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声”宝贝儿”喊得又苏又软。

尤珉月却气得浑身发抖,拥着薄被都快喘不过来气了,脖颈青色的血管暴起,她用力地抓着周京的手臂,白净手背上的青筋和细骨狰狞地突出来。

直视着周京的眼,她说。

“删了。”

周京唇边还浮着软笑,隔着被抚摸尤珉月的膝盖,又俯身在她软白的小腹上蹭了蹭。

“信不过我吗?我比你更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身体,一点点都不行。”

“跟那个有关系吗?我让你删了。”

尤珉月态度十分强硬,仇恨的目光射向周京,周京的一腔热血也冷了下来,脾气也跟着被点了起来。

她抿了唇,将熄了屏的手机丢到床尾,把尤珉月按倒然后骑在她腰上,一手按着她挥舞的手臂,另一只手伸长了,拉开抽屉取出条细皮带。

薄薄的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尤珉月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奋力推搡、反抗,但她的力气在周京面前实在不够看,两只手腕被单手攥住,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困境。

软皮带一圈圈地往那纤细的腕子上缠,用了点绑缚的技巧,没有绑实,皮带和手之间有富余,但仅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挣开的,最后把皮带的标扯了下来,不然她动作剧烈的话那块”h”形的金属会划伤她的手。

尤珉月最恨周京绑她。

双手拉高至头顶,身体被彻底打开。

她就像实验室里的白鼠,一切都暴露在灯光下,没有丝毫隐私可言,尊严被恶劣地践踏。

罪魁祸首坐在她腰上,湿润贴合,面上的表情竟是无辜,好像她才是良心丧尽的施害者。

“干嘛老对我发火,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居高临下的姿态却是埋怨的语气,黑白颠倒,是非倒错。

尤珉月必须紧紧咬住牙关,抗过那阵汹涌的情绪后才能在说话的时候稳住声音里的颤。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她闭上眼,眼睛很热,不是想哭,是因为无能的愤怒在她身体里燃烧。

窗户大开,徐徐凉风卷起窗幔,袅娜翩翩,和影子共舞,圆月悬空,皎白的月光水似地泄下来,铺在尤珉月身上,又蔓延至她淡漠的眉眼间,清冷异常好似覆了层薄薄冰霜,坚韧又防备。

周京的心忽地就软了,俯下身在她下颌处蹭蹭,声音放得轻了,一口京腔也成了她嘲讽陶沁怡的那般怪腔怪调。

“我都要走了,都不给我个好脸色。”

是啊,明明她都要走了,可尤珉月却觉得最后这点时间怎么就这么难熬。

以前尤珉月从来不信命的,就没日没夜地过了这么一个星期,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老天看到她的前半生过得太顺了,所以要派一个周京来折磨她。

发丝戳着密密匝匝的眼睫,像被猛兽咬住脖颈的啮齿类小动物,只知道细细地颤。

挑开那缕发丝,周京再一次欣赏起来尤珉月的胴体。

尤珉月肌肤光洁细腻,身上体毛很少,就连腋下也是光滑的。

她身上几乎没有斑斑点点的东西,唯左边腋下有一颗小红痣,点缀在她冷白的肌肤上很是性感妖冶,周京爱它爱得不行,总是把那块肌肤舔得湿漉漉的,又吮又咬。

而且她还藏了坏心眼,尤珉月腋下敏感

单单只是把气息呼在那儿,就足够引起她的颤栗,更别提一口含咬上去,那样会让尤珉月直接喘出声来,漫漫的粉意先是出现在她脸颊,接着周身都透出漂亮的粉。

比起冷漠,她更希望尤珉月脸上出现别的神情,例如脆弱、例如失控。

所以她俯下身去,再次含住了那颗小红痣。

周京虽然叫尤珉月住在万和,但自从她走后,尤珉月再没踏进那栋别墅一步。

她在清湾家园租了间套内70平的两房一厅,装修得现代简约,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还有个大阳台,种了好些花花草草。

房租5千一个月,是她四分之一的工资,距离工作单位8公里,她就买了辆比亚迪做代步车。

单位有给他们配宿舍,就在司法鉴定中心边上,但是配的宿舍是一居室,采光太差又不通风,尤珉月不满意,她自己出来租房子住,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了。

等她终于可以走出那栋别墅回来后,阳台的花花草草都枯得差不多了。

她没力气也没心情去收拾,蜷在藤椅上把脸埋进膝盖里,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是真的。

可身上宣示占有的吻痕、粗暴的指痕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人生从此偏了轨,正轰轰隆隆地急速驶向万丈深渊。

第二天她去上班,才踏进办公室其他人就对她嘘寒问暖,她礼貌客气地做了回应,坐进工位。

芬姐却小跑了过来,蹲在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小尤身体好些了吗?”

她把手机放到桌面上,弯腰尽量放低视线。

“嗯,好多了,多谢芬姐关心。”

脖子上的痕迹没消,尤珉月穿了一件小立领的珍珠白色衬衫,袖口盖住手背,吝啬地露出一点颈项和手部的肌肤。

她平常也是这样的穿着,因为没人会疑惑她为什么在大夏天里穿长袖衬衫。

芬姐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压得低低的,满眼感激。

“小尤啊,芬姐这次真的要谢谢你了,多亏了京儿这妮子,不然我家乐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即便这事是周京当着大伙的面答应的,但还是不宜宣扬,自个心里偷着乐就行了。

她轻轻拍着尤珉月的手背,喜笑颜开。

“没想到这事这么快就办好了,我跟我老伴想请你们吃个饭,今晚有空吗?”

尤珉月听到周京的名字就反射性地排斥,但看着芬姐感激的眼神,又没法挑明。

咬了咬唇,眼神躲闪。

“她她去西北了,这几个月都不在北京。”

“好,那等她回来我再请你们吃饭感谢。”

尤珉月刚想说不用,芬姐又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似的。

“你们没再闹别扭了吧。”

芬姐人很好,尤珉月刚来单位的时候还是芬姐带的她,力所能及地帮助她,现在租的房子也是芬姐介绍,怕她一个小姑娘自己看房不安全,还陪着她一起去。

甚至悄悄跟她说了各个领导的行事风格,单位的派系,还有哪些人是不能惹的,让她少踩了很多坑。

望着那双关心的眼,尤珉月没法说出让人膈应的话,只好含糊地答。

“没”

“好好,这就好,芬姐知道你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孩子,只是这么些年也没看你跟谁走得近,好不容易有个贴心的好朋友”

在芬姐嘴里,周京是个热心肠,身居高位还不摆架子,人亲和又接地气。

但芬姐讲的跟尤珉月的实际情况相当割裂。

那是她的伪装。

实际上的周京是个自私自利,仗着特权无法无天的恶人。

周京在西北一摸着手机就要联系尤珉月,捏着嗓子给她发语音,声音在甜与怪之间反复横跳,她的分享欲变得特别旺盛,踩死只甲壳虫都要发个三四十秒的语音从头到尾地给尤珉月描述一下,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今天太阳贼毒,晒一天皮都要给晒脱了。”

“北京明天下雨,记得带伞。”

“睡了吗?亲一个。”

她发来的语音尤珉月是从来不听的,图片也没点进去看过,发来的消息会回,但往往都是晾她半天,再不冷不淡地回个简短的”嗯””没有””在单位””在忙””开车”之类敷衍的话。

周京也知道自己在西北手伸不到北京去管尤珉月,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想得那叫一个抓心挠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北京,把人抓进怀里抱个够也亲个够!

晚上周京会踩着点地给尤珉月打电话,军靴踩在办公室的茶几上,在等待的过程中把茶杯一个个摞起又一个个放倒,终于等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了,才一脚蹬在茶几上,生生把几百斤的茶几蹬歪了个角。

“靠!敢不接我电话……媳妇儿!”

周京的低咒在电话接通那一瞬间变了调,换成浓稠齁腻的甜蜜,笑意都快要溢出来,被炙烤成麦色的脸上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媳妇儿,怎么这么久没接电话。”

“没看到。”

周京像是没察觉到电话那头的冷淡,沉浸在自己的恋爱幻想里,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眼里漾着笑意,跟上午训斥人的模样天差地别。

“在干嘛呀。”

回应她的是尤珉月不咸不淡的一声,“忙。”

周京的声音一下提了起来,还是那副懒懒的调子,但是里面裹满了愠怒。

“不是下班了还这么多事,是不是李建华那秃子违法劳动法强制你加班?”

把茶几另一角也踢了一脚,歪斜的茶几正了,茶杯磕砰在一起发出脆响。

周京满眼的狠厉,下颌紧绷,放着狠话。

“回北京看我不弄死这丫的!”

疯狗一条。

尤珉月对着妹妹轻抬了下巴,示意她继续吃,垂眸时唇角平直。

“跟妹妹吃饭。”

周京了然地”哦”了一声,声音里又黏糊糊地带着笑。

“吃饭呀,在哪儿吃的?吃的什么?”

“王府井,海鲜。”

纤白手指摆弄着茶杯,荡起涟漪的茶汤将她的影子搅得模糊。

“王府井那儿做海鲜的都坑,我给你发几个地址,你上这些地吃去,海鲜都是海里现捞起空运过来的,贼肥贼鲜,你去了报我的名记我账上就行。”

周京明朗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但尤珉月却听得厌烦,只想立刻挂断电话。

妹妹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她,脸颊鼓鼓得像只小松鼠。

和周京的这些事情尤珉月断不会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的,当着妹妹的面也不好发作,压下烦躁的情绪,”嗯”了一声。

要说周京没有眼力见是不可能的,她听出尤珉月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自己主动收了线。

“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吃饭啦,拜拜~”

电话刚挂断,就看到妹妹眼睛滴溜溜地转,满脸透着八卦的兴奋。

“谁呀,晚上还给你打电话,不会是姐你偷偷谈了对象吧。”

“一个朋友。”

尤珉月抿了口茶,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全然没有尤若星臆想的羞态。

她想了想,撑着下巴问,“善萍姐吗?”

尤珉月摇头,“别的朋友。”

“哦哦。”

尤若星点点头,又抿了下唇,想起男友是脸上充满了甜蜜,眼睛亮晶晶的。

“姐我告诉你昂,我交了一个男朋友,是金融系的学长,学习好人长得帅!”

说着她就点开了手机相册,找到了一张两人合照,献宝似地给她姐看。

“给你看照片!”

看到妹妹开心,尤珉月也笑了,扫了眼照片,男生长相英俊端正,个高腿长,妹妹则甜蜜蜜地依偎在他身边。

“是挺帅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听说你回一趟北京谈恋爱了?”

刚参加完会议的周京被留在了一把手办公室,自觉地给领导沏茶,一套功夫行云流水,惹来领导频频点头。

把茶杯送到领导面前,周京笑容满面。

“麦叔您真是神通广大,您看我有机会调回北京么?”

她领导吹着茶面后抿了口茶,撩起眼皮看她,不怒自威。

“当初进部队的誓词是什么,你背来我听听。”

周京坐直了身,后颈绷得紧紧的,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地背。

“为建设大西北军工”

国字脸的领导哼了一声,反问。

“怎么现在不想建设大西北了?”

周京耷拉着眉眼,愁眉苦脸。

“领导,咱都建设十年了,您看看咱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姑娘已经被摧残成什么样了,再不考虑人生大事都快成高龄产妇了。”

周京没想当着跟她爸妈差不多年纪的老古董领导面前出柜,她也不是什么女同战士,要跟整个世界的同性恋偏见什么的做对抗,她只想怎么省事怎么来。

想到周京这么些年的艰辛一次抱怨也没有,拿命拼出来的战绩,领导若有所思,目光黑沉如深潭。

“你调是没问题,也得有合适的位置才行啊,过两年尚家那位就要退了,到时候重新洗牌机会才多,你不再等等?”

周京可以等,她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可禁不住耗啊?

她不把尤珉月栓在身边心里就慌,怕自己还没打开尤珉月的心扉,她就喜欢上了别人。

尤珉月性取向不详,喜欢女的还不打紧,要是爱上了男的,再怀个小的,周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从尤珉月嘴里问不出些什么,周京就变着法地骚扰尚秀文,一天到晚地问她尤珉月的情况,没有及时回复就连环夺命call。

尚秀文忍无可忍,人民检察官对着手机爆粗口。

“周京你丫的是不是心理有点什么问题?要不你去你们随军的心理医生那里看看,好好治治。你不疯,尤珉月不疯,我都要疯了。朋友你不觉得你这事做得相当不厚道吗?我的命也是命啊。”

周京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好声好气道。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看我车库里的车,喜欢哪辆你就开走哪辆,还有我的那些房子,你不是喜欢我远洋那栋别墅么,回去我就去给你办理过户。”

周京在部队生活简朴,日常也低调,只不过家里生意做得大,家世摆在那里,一水的豪车豪宅饶是叫尚秀文这官二代都眼红。

还是做生意有钱啊。

周京远洋的那栋别墅漂亮得很,又不住,暴殄天物,尚秀文眼红得要死。

语气含糊地哼道,“把钥匙给我就行,我名下要有那东西,纪委不得找我坦白从宽啊。”

“行,随你。”

于是尚秀文开始任劳任怨地关注尤珉月的一举一动,就当加班了,为此还专门接了个活对接尤珉月的,毕竟当一辈子检察官也挣不到一栋远洋别墅啊。

甚至通过数次工作上的联系,两人的关系竟还处得可以,可以中午约出去吃饭的程度。

周京实时把控尤珉月的动态,脾气也没那么暴躁了,一天天地掰着手指头过日子,还专门弄了本台式日历,每到晚上就在当天的数字上画个”x”。

周京会掐着点给尤珉月打电话,每周日晚九点,雷打不动。

她倒也想天天给尤珉月打,但是怕人烦,以后电话都不接她的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周京又翻了一遍来之前给尤珉月拍的照片,她看了太多次,细节都刻进了脑子里了,但每看一次还是会很激动。

刚洗过凉水澡的皮肤泛了热,呼吸也灼热得过分。

看了眼时间,还差一刻钟到九点,但周京等不了了,她想立刻听到尤珉月的声音,如果能视频那更好了,只不过她试过一次,被毫不犹豫地挂断了,只好灰溜溜地又打了语音通话。

屋外是加训跑操的呐喊,月亮又大又圆,玉盘似地挂在高空,照亮了那一张张黝黑坚毅的脸,也铺在了她立体的眉骨间,思念与渴慕如潮水般涌来,月光被撕扯成无数个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承载着她充沛的情感。

周京耐心地听着对方微信自带的铃声,等得都快要不耐烦了才接通。

也没发脾气,而是欢天喜地地问候。

“今天忙吗?”

洗过澡的尤珉月待在书房里,坐在一张宽大的人体工学椅里,穿一身珍珠白的蚕丝睡衣,乍一眼竟找不到哪里是衣服和肌肤的分界线,还散发着余热的长发侧拢着,柔柔地垂下来,发梢堪堪及腰。

尤珉月有一头光泽柔滑的长发,但在外面她从来都是把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或者用鲨鱼夹夹在后脑后,低调干练,克制专业。

披散的长发多少柔和了她眉眼的冰冷和凌厉,尤其在她垂眸时,鸦黑的长眼睫细颤,尽显温婉。

她后面是整墙嵌入式的书架,深檀木的颜色沉厚庄重,书房整体的布置都是暗色调,肃穆又庄严,比起卧室,尤珉月更常待在这里,国内外最新法医学的进展,钻研手头上的卷宗。

她面前摆着一本厚厚的大部头,摊开的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骨玉细手握着一支笔,指尖粉润。

“还好。”

冷感的声音放得轻了,传到千里之外的西北竟显得有些温柔,引人遐想。

周京激动地咬着手指,在指关节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牙印,绞着腿,脸也憋得通红。

“你这周末要不要来西北看看我?我带你参观我们基地。”

她可以冒着风险悄悄留尤珉月过夜,然后她近两个月的思念和渴慕通通都能在尤珉月身上彻底安息。

眸色暗了又暗,胸脯的起伏剧烈,将黑色的衣服撑出饱满的弧度。

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被呼吸濡湿的唇殷红,微张吞吐气息,眸光深沉压抑,房间里的气氛愈发紧绷。

“没空。”

面对周京的盛情邀请,尤珉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冷漠而不近人情,似乎刚才的温柔只是周京的错觉。

吃了瘪的周京并不气馁,还是软声软语地跟尤珉月说着话,尽可能地逗她多说两句。

可尤珉月实在惜字如金,隔着手机她对周京的态度也是毫不掩饰地厌烦,连句敷衍的话也不愿意讲。

但周京总可以找到办法满足她对尤珉月的渴望,光是听着她微不可察的呼吸,周京便兴奋得面红耳赤。

换上耳机,把手机界面调到尤珉月的照片,熟稔地放大,看她白净而隐忍的脸,又快速滑动转向

十多秒的沉默。

周京没说话,又不挂断电话,尤珉月瞥了眼通话时间,想着再过半分钟她就挂了,懒得理周京会不会在那边暴跳如雷。

她自己不吱声,责任总不能算在尤珉月身上吧。

笔尖点在书页上,目光重新落回那一个个方块字。

才看了三四行,突然间尤珉月听出了对面泄出的一丝凌乱的呼吸,尤为突兀地在肃静的书房荡开。

她忽然意识到周京在干什么,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二话不说地把电话挂断了。

手止不住地细细发抖,觉得那微微发热的手机简直就是块烫手山芋,在铃声炸响的同时她把也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躺在桌上响着亮着震动着,尤珉月像是被劈头盖脸地泼了盆冰水,整个人都僵了。

周京的喘息直到现在还残留在她耳边,带着不易察觉的电流质感潮湿暧昧地煨着肌肤,让她既气愤又羞辱。

电话自动挂断,又一遍遍地响了起来,想要弥补的心情在尤珉月的冷暴力下很快转为愤怒。

周京一边咒骂着一边继续打,忍着满腔的气,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想着回去定要把尤珉月这个不爱理人的坏毛病好好改改,要那张清冷淡漠的脸露出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承受的顺从和折辱来。

可等到电话接通,周京脑子里设想了超百条的"教训"尤珉月的想法顷刻间荡然无存,脸上自动贴着笑,低声下气地捧着她冷情冷脸的白玉盘。

尤珉月能再接她电话已是谢天谢地了。

“怎么突然挂电话了?有急事吗?”

“你自己知道!”

尤珉月憋着气,脸色更冷了,声音更是冷得像冰渣子。

“你想什么呢,我在爬楼梯。”

周京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既然尤珉月认定她是在做下流的事情,那么不管她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

笔放在书脊里,手撑在书桌上,被台灯映亮的脸上,唯有两只眼睛是黑黢黢的,像是恒古不化的冻土。

“我什么也没说。”

周京声音都不带停顿的,眉梢浮着软。

“宝贝儿,你不能不让我想你吧,你叫我怎么忍得住?”

“你在电话里做的这些事情太恶心了。”

尤珉月的嫌恶毫不遮掩,周京愣了一下,并不觉得这是件什么大事,不明白尤珉月生气的点的同时也有些伤自尊。

情欲早在那36通未接电话的漫长等候中耗竭,尤珉月的态度又如釜底抽薪把最后一丝感觉也抽掉了。

受伤的同时也想着回京后该怎么狠狠地教训下尤珉月,每天都想得出几个折腾人的新法子,一条条记在备忘录里。

天气由夏转秋,周京套上了外套,也终于在处理完一个军工项目后迎来了短暂的两周假期。

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递交休假材料的时候忍不住哼了歌,那文职惊诧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都忘了接她的材料了。

她这才敛了笑,把材料正着放人面前,屈起食指在办公桌上敲了两下,眉微扬。

“怎么,我材料有问题?”

那文职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连忙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休假材料。

“没”

“祝您休假愉快,周处。”

好在还没忘记基本的社交礼仪,微笑着祝福,只是唇角的笑有些僵罢了。

一想到终于可以亲亲抱抱她的心上人,周京脸上的笑是藏也藏不住,朝人抬了下下巴。

“谢了。”

哼着歌”踢踏踢踏”地下着楼梯,想的不是怎么教训尤珉月,而是怎么和她亲热,增进感情,想得心窝都是热烘烘的。

一出办公楼迎上金灿灿的太阳,周京眯着眼,心情比天气还要晴朗,摸出手机给尤珉月打了个电话。

单手插着兜沿着小路慢悠悠地往回走,听着对面手机自带的铃声也是美滋滋的,她跟着节奏哼,已经习惯每次打电话过去都被晾个十几二十秒了。

但电话总会接通的,尤珉月再”放肆”也不敢不接她电话,那是她的底线。

电话一通,周京的声音就扬了起来。

“我明天下午飞机落地,宝贝儿你来机场接下我。”

对面顿了一两秒,然后传出个极冷淡的声音。

“上班,没空。”

周京一脚踢飞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我跟你主任请个假,明天早点下班。”

“我说了要工作。”

尤珉月态度强硬,声音里透出薄薄的愠怒。

“尤珉月。”

周京皱眉警告,脸上的笑也敛下了。

良久,久到周京都以为她把电话挂断了,赶紧看看是不是,才拿下手机,在强光下看清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紧接着她就听到听筒传来了尤珉月的声音,“几点。”

她赶忙把手机贴到耳朵上,笑意又在眼里漾着,声音带着蜜似的。

“宝贝儿你明儿下午四点来首都机场就好了,亲一个~”

尤珉月直接挂断了她的电话。

面对着”嘟嘟”的机械音,周京唇角抽搐,眉眼压着凶狠的暗色,用力捏紧了手机,狠狠地咒。

“丫的还是欠收拾,看我回北京不收拾你!”

尤珉月从接到周京的电话那一刻起心情就变得烦躁了起来,三个月的自由时光实在太过短暂,在这三个月里她无数次想过逃跑。

逃没问题,逃去哪是个问题。

可周京的背景太过强大,唯有出国才是最安全。

出国也不是不可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欧洲,可她还来不及开心,转念间便想到周京会不会报复她的家人?

心情忐忑,唯有全家移民才是最安全妥当的。

可要父母和妹妹放弃一切跟自己去到完全陌生的国度,这对他们是否公平?

还是牺牲自己一个,保全大家?

本来这件事也不关他们的事,要是因为自己而受到了牵连,尤珉月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没过多久她便被李建华叫去了办公室,他谄媚得像条狗,又是沏茶又是问候,光秃秃的发顶由着顶光一照,光溜得像颗卤蛋。

尤珉月想接他手里的茶壶却扑了个空,李建华满脸堆笑地将茶壶移远躲避。

“不用不用,你坐着就好。”

“谢谢主任。”

尤珉月看着清透的茶汤在小茶杯里斟了七分满,然后送到自己面前,她在荡漾的涟漪里看见了自己扭曲的脸,心里忽而意识到其实她自己不也跟她轻视的李建华一个样吗?

为权势折腰,献媚。

收回的手掩在风衣下握成了拳,愤怒底下是深深的无奈,尤珉月整个人都在宽大的风衣里细细颤抖。

无尽的悲哀如潮水般涌向她,看向李建华的目光里带着无尽荒芜,只一眼,便掩下了眼睑。

“主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建华本来想放她明天下午的假的,被她这个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好好的小姑娘怎么感觉这么忧郁,难道是最近太辛苦了?

“嗐——哪有什么事啊。”

想着想着又是一阵寒颤,他已经按照周京说的给尤珉月少排点脏苦累活了,但干法医这一行就是这样,人手不够了,管你金枝玉叶的还是得上啊。

好在尤珉月不是那种恃宠而骄的性格,就算有大树乘凉,为人也是不卑不亢、勤勤恳恳。

如此想来又松了口气,抹了把汗津津的额,笑着劝。

“小尤最近工作实在辛苦,明天准你一天假回家好好休息,刚好周处明儿也回来了嘛。”

尤珉月的指甲掐进了肉里,面上又恢复了不冷不淡的模样。

“不用一天,请下午三个小时就好了。”

“没事没事,小尤你多休息,你要是累垮了,咱这部门真不知道该怎么运作下去”

和领导说话这点很麻烦,总是要把话说得够委婉,绕一大圈,来回讨价还价,客套一番,尤珉月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气,脑袋胀痛极了。

第二天,和尤珉月共事的实习生陈莉看着尤珉月的脸色越来越冷,在她看了个消息后更是降到了冰点。

“陈莉。”

覆着冰雪的薄薄眼皮瞥了她一眼,陈莉整个人都快要从椅子上弹起来了。

“在!”

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冷硬的尤珉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即便呼吸缓慢也不能缓解的胸闷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下午你跟着张队他们出现场,干活机灵点,不懂的多问问吴法医。”

“师傅你不去了吗?”

“嗯,有点事,请了三个小时假,就不回来了。”

尤珉月边说边穿外套,腰细细的一乍,被宽大的风衣一裹,便细得有些羸弱了,精致秀丽的眉眼间染着倦意。

陈莉以为她是病了,小心翼翼问。

“师傅你生病了吗?我那有感冒灵,师傅你可以喝点。”

“没病。”

留给陈莉的就只是一抹高挑纤瘦的背影了,淡漠疏离,没人能走得近她冰封的内心世界。

嘈杂、人潮涌动的机场,刚下飞机的周京大步走来,她穿一件中性的飞行员夹克,一双又长又直的腿被长裤裹着,脚上是她穿习惯了的一双黑色高帮鞋。

头发长了好些,及肩的头发散着,表情是很欠扁的谁也瞧不上的漫不经心,盯上人时眼底才快速滑过一缕凶狠的精光。

175的个头高挑,身材修长匀称,腿尤其长,麦色的健康皮肤配上尖线条的立体五官又凶又野,表情散漫但周身气场强悍,让人误以为是哪个模特。

她只单肩背了个包,面无表情地走得飞快,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尤珉月。

不像别人捧花或者拿着灯牌提示接机,尤珉月就只是双手插兜,冷冷地站在那儿,面上的冷漠与周围人的焦急、迫切格格不入。

她穿一件到小腿的雾蓝色的长风衣,上衣是棉麻的衬衫,搭配一条花生白色的直筒裤,身上没有任何饰品,只腕上戴了一只浪琴手表,通体精钢材质。

不买弄,不讨好,和她的主人如出一辙。

根据尤珉月提供的大概位置,眼尖的周京在茫茫人海中扫了一眼便精准瞄到了她,幽兰一般亭亭站在人潮边缘。

她身后是整面十几米高的窗,一眼望去视野极为宽阔,高而深远的蓝天下她穿一件雾蓝色的风衣,脸很白净,被光晕笼罩着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竟看不真切她的五官,只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好印象。

她还是第一次看尤珉月穿黑白灰驼色之外的颜色,那雾蓝色的风衣她穿起来特别有气质,柔化了的雾蓝跟她很搭,让她看起来冷静、理智又清冷。

看得周京稀罕得不得了,心跳速度马上加快了,她先是保持着原本的快步走的步伐,但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唇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轻松穿过由人组成的障碍物,雀跃地要飞奔到尤珉月身边。

三个月,可算是熬到头了,她死死盯着那张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冷淡的脸,激动得甚至胸口有些闷,哽咽的酸胀感从咽喉处蹿上来。

她头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久别重逢,思家心切。

虽然很酸溜溜,但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

她18岁那年义无反顾去参军,三年后第一次回家探亲都没有这么激动,甚至可以说心情没有一点波动。

她妈确实没骂错她,她就是一白眼狼,不管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只要她不认,那她就可以当人家是陌生人,只有那些被她认定了的人她才会掏心窝子地对别人好。

陶沁怡尚秀文这些一起玩到大的是,如今又多了个尤珉月。

爱情比细水流长的友情多了无数的不确定性、激情、怦然心动,足够让人脑热、失智。

鞋底重重踏在光可鉴人的瓷砖上,尤珉月终于在周京距她五米远的时候看到了她,眉头颦蹙稍稍侧过身,但还是被扑过来一把抱住。

尤珉月被扑得倒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

身体紧贴的亲密接触,有力的心跳和肌肤的温度透过织物传到她身上,从西北荒漠带过来的干燥气息强势地笼罩着她。

发丝拂着她的脸颊,周京雀跃的声音擦着她的耳朵响起。

“我的小月亮,可想死我了——”

真切清晰的声音之外是嘈杂模糊的人声,像隔了一层屏障,真真假假的难以分清,有一种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困顿与迷惘。

就像尤珉月迷雾重重的未来。

她被抱住的时候联想到了周京临走前的那一周所发生的事情,大脑”嗡”地一下宕机了,身体木僵着,睁着一双略显空洞的眸望向前方。

带着孩子的父亲捧着花束和出差归来的妻子拥吻,西装革履的男士激动地朝一个慢慢走来的白发苍苍的老人挥手,看他的口型,是在喊妈妈。

这些画面都在尤珉月眼底匆匆掠过,封闭的大脑再也不会想起,因为从来就没有进入过她的思维。

颈侧贴上两片唇瓣,收拢了做出吮吻的举动像是电击一般把尤珉月木僵的身体和大脑强制唤醒,她猛地把人推开,皱眉,脸色特别不好看,带有喝斥地低声。

“人这么多你能不能别发疯?”

吵闹的人声疯涌进耳朵,在数千人的机场,周京刚才的行为让尤珉月尤为羞耻,被亲吻的那一小块肌肤热辣滚烫,像是给热油灼伤了。

被推开的周京马上又亲亲密密地贴了回来,牵着她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

她心里热乎乎的,思绪高涨,犯了浑,唇角兴致盎然地翘起,眼尾上挑的眼睛里浸着轻浮的笑,压低着声音。

“人少了就可以发疯了?”

周京总是能精准地踩到尤珉月的雷区,简直没法正常沟通!

冷月般白皙的面庞上羞愤交加,尤珉月奋力挣了几下,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要走。

周京迈开长腿,狗皮膏药似地再次贴上尤珉月,搂着她,对自己怀里的冷美人稀罕极了。

“欸欸我才回来,就不能给个笑脸吗?”

回应她的只是尤珉月冷冷的一瞥。

枪灰色比亚迪的驾驶座上坐着周京,明明是尤珉月的车,但她非要开,掌控欲强到让人窒息。

尤珉月一路上都没说话,都是周京自己捣腾蓝牙放点音乐,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可真点背的,一转头就碰上他们队长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呢。他队长脸都黑了,横眉冷眼、唾沫横飞地训斥他。这小子撞枪眼上了,可不有得挨罚!等我晚上下去的时候他还在跑圈呢,一米八的小伙都快累哭了。”

她口条不错,语气又是欠欠的京腔,能把一件无趣的事说得趣味横生。

要是别人可就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被她刻意讨好的尤珉月办公室的那些个大姐小姑娘。

但受用的对象不包括尤珉月。

她说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尤珉月表情始终冷淡,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直到看到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尤珉月才有些反应,抗拒地说道。

“我不去万和书院。”

清凌凌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荡开,周京感觉嗓子都没那么干了。

“行,我前面调个头,回你清湾家园,你这仨月不是都在你那窝里么。”

瞥见她转过来的一张清丽的脸,周京笑着补充,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

“我还不了解你么,怕是我前一脚刚出万和,你下一秒就回清湾了。”

尤珉月别过脸去不说话,目光落在不断后退的街景上。

偶尔窗玻璃上能映出她的脸,模糊而飘渺的,淡色的唇紧紧抿着,神色复杂。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周京把她落在膝上握成拳的手翻出来,在掌心浅红的指甲印上轻柔地抚了抚,然后把手指一根根插进她肌肤细腻柔软的指缝里。

她看着尤珉月如秀丽山峦般起伏的侧脸线条,压低的声音是温柔地退让。

“别这样,你试着接受我,我会对你很好的,你看你随便挂我电话我都没冲你发火,你故意晾我我也没生气啊,咱俩不能好好过吗?”

尤珉觉得周京这个人真的不可理喻,让别人把强迫当成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气得发抖,手挣了好几下都没挣开,反倒是被扣得更紧了,于是指甲在对方手背上留下了好几道泛红的指痕。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开走了,后面的车见她不动,按响了喇叭。

周京瞥了一眼交通指示灯,稳当地单手开车,闲适地抚着她的手背。

“我不疼,别把你指甲弄劈叉了,你指甲软。”

尤珉月的头发细软,指甲也软,挠周京的时候还没让她感觉到疼,指甲就已经危险地折了起来,指尖泛着白。

尤珉月在面对周京的时候总是容易生气,用力掰开她的手。

“你好好开车!”

周京特别粘人,上电梯都要跟尤珉月牵着手,尤珉月受不了她那腻歪劲,一个劲地要挣开。

那时候电梯里还有邻居,尤珉月尤其看重脸皮,不敢把动静弄得太大,就把手藏在风衣下暗暗用劲,把一只白皙的手弄得泛了红还没分开。

她出电梯的时候感觉邻居好像狐疑地看了她们相连的手一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羞愤又厌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但令她崩溃的还在后面,周京在外面装得明朗憨直,一回到家后恶劣的本性便暴露无遗。

尤珉月被她推到门上,两只细细的手腕被她单手攥着束到头顶,一条腿挤开她的双腿插了进来。

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尤珉月的挣扎就像是在她身上讨好地扭,除了增加点情趣外没有丝毫作用。

尤珉月如临大敌,平淡的小扇形眼颤动、眼瞳瑟缩,迸发的声音也是破碎的,带着无能为力的哽咽。

“放开我!”

周京屈膝弓腰和她目光对视,临近五点的光已经暗了下来,她背着光,健康麦色的脸上落下很深的阴影,眉骨高,眼窝深,聚拢的暗色便也愈深愈厚。

但是这都挡不住她汹涌炙热的眼神。

尤珉月被她盯着,就像被猎豹咬喉的猎物,身体僵直,皮肤紧绷,濒死感强烈。

下颌被一只有力的手捏紧,动弹不得,比她眼神更炽热的吻落了下来,她吻得很凶,吸得很用力,强势的入侵让那唇形优美的唇很快发麻发烫,绯红取缔了粉蔷薇般浅淡的颜色。

“唔”

尤珉月没法摇晃头部,口腔侵入的气息让她很是排斥,于是她抗拒地咬那探入的舌,咬到血腥弥漫口腔。

可周京依旧不松开,倒是她有些顾虑了,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就在这犹豫间,她瑟缩地松开了些,紧接着那受伤的舌便放肆搅入。

反应过来的尤珉月立刻合上牙,却在半路被用力锢住了下巴,嘴大张着合不拢,唯一的武器也被缴械。

暧昧的声音不绝于耳,口涎从唇角溢出,羞辱地在颊边滑过。

结束过后尤珉月侧过脸大喘气,眼眶逼出浅浅泪光,高举过头顶的双手酸胀沉重。

修长有力的手落在她胸前,云母纽扣崩开,露出小吊带款式的文胸,珍珠白色的肌肤比白色文胸的颜色更细腻,更美,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微微白光。

周京变态神经质地在她皮肤上嗅着,凉凉的鼻尖陷入她的皮肉。

由于过于激动、渴望,她麦色的耳沁出薄红,像是被蒸熟了的颜色。

尤珉月被强势抱起,雾蓝色的风衣外套被丢在椅子上,从椅背上慢慢滑落,软塌塌地堆在地上,颜色在西沉的暮色里越来越暗,最后完全被暗色笼罩。

紧接着又在”啪”的一声响中,卧室恢复了明亮。

周京吻了吻拥着被背对着她躺下的尤珉月,翻身起来麻溜地套上衣服,打开窗透风散味,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放眼眺望百米外的主干道,车串成一串,在车道上慢腾腾地挪。

绕过床尾,临走前她又蹲到尤珉月跟前,在她秀挺的鼻上吻了吻,蹭了蹭,语气温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宝贝儿你再躺会儿,我做好饭了叫你。”

尤珉月理都没理她,把脸往被里一埋,只露出颗黑脑袋,如水的黑发铺了满枕。

周京神清气爽,肚量也大,糟了冷脸也还是笑着捻过一缕黑发,抵在唇边摩挲了一会后才起身离开。

等门被彻底关上后,尤珉月才把脸露出来,眼神冰冷,仿佛被冰冻了所有生气的荒原。

周京在床上炒完菜后又准备去厨房炒菜,打开奶油白色的冰箱检视了一圈,里头由高到低整整齐齐摆满小青柠饮料、苏打水、椰子汁以及没见过的矿泉水,还有一颗孤零零的鸡蛋。

虽然,但是

这也确实是符合尤珉月的作风。

周京皱眉”啧”了一声,蹲下身拉开冷冻室,里头整齐码着进口超市买来的冻肉,鳕鱼、牛排、鸡翅那些,然后她还不死心,将厨房翻遍了也没见着葱姜蒜。

她想直接下楼去商超买菜的,但转念一想她的指纹还没录进智能锁,要是她回来了尤珉月不给她开门那就尴尬了,于是赶紧用小程序在盒马下了单,又叫了个跑腿,加钱让人急送过来。

等的过程她也没闲着,撸起袖子,找了根皮筋把头发扎好,在尤珉月的房子里逛。

地板是浅色的木地板,扫拖一体的机器人在地上转着,把地板拖得锃亮,纤尘不染,这家里多余的装饰性摆件是没有的,小茶几、斗柜等一切木制家具都是樱桃木的,颜色细腻质感,上面有使用过的淡淡痕迹,颜色也有些微变化,特别漂亮,云朵般的宽沙发坐下去很是舒服。

书房有一整墙的书,刚打开门的时候还是挺震撼的。

书桌后面嵌入式的书柜一看就是自己找人打的,费心费力,这在租房的北漂一族里实属罕见,尤珉月这小日子过得比周京讲究多了。

这房子不管给谁看都会说装得漂亮,欣赏、探索尤珉月的生活轨迹让周京很是愉悦,她细细逛了一圈,逛到了阳台,阳台上的花草摆放得错落有致,就连搭配都带着用心,让人赏心悦目,不得不说尤珉月的审美确实是不错,房子住得很舒服。

她看花盆里的土有些干,拎个洒水壶装满水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浇了个遍,正好跑腿也按响了门铃。

洗菜择菜,处理葱姜蒜,把肉焯水,小火翻炒大火收汁,动作一气呵成,不到四十分钟的功夫她做好了菜还高压闷炖了个鸡汤,厨房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见丁点油烟。

把菜端出来放在餐桌,看着热气袅袅上升,周京想这辈子就这样跟尤珉月好好过得了。

摆好餐具,周京喜气洋洋地往主卧走,拉长了尾音喊。

“媳妇儿吃饭了——”

她手落在门把手上正想往下按,门便从里打开了。

一阵冷香扑面而来,尤珉月洗了澡,长发挽在脑后,露出冷白修长的脖颈,穿一身极贴近肤色的藕粉色睡衣,真真是肤若凝脂,眉眼如画,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睛。

心脏软了又软,想去抱又嫌弃自己一身的油烟,不想把味道染到尤珉月身上了。

她的心肝就得是冷冷清清,干干净净的。

“宝贝儿,饭做好了。”

周京笑得跟不要钱似的,尾音上扬着邀功。

“我把花都浇啦。”

尤珉月神情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了句颇为扫兴的话。

“你什么时候走。”

冷冷的白炽灯照在尤珉月素白的没有半点波动的脸上,就像盆冰水”哗啦”一下泼到周京身上,心口拔凉拔凉的,她灿烂的笑僵住了,唇角抽搐,抬了好几下才勉强抬起来。

“还没吃饭呢就说这些,吃了再说,尝尝姐的手艺。”

因为有些尴尬,北京腔里欠欠的调更加明显了。

只不过她欲盖弥彰之技实在拙略,声音干巴巴地响着,自己都听不下去,觉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怪丢脸的。

于是抿紧了唇,牵起尤珉月的手就把她往餐椅上按,十分热情地跟她介绍餐品以及其做法。

而这些,全都被尤珉月自动屏蔽了。

周京一副不吃免谈的态度让尤珉月恨极了,但也只能吃掉小半碗饭,味同嚼蜡地吃掉周京用公筷夹来的菜。

“怎么样,姐们手艺还行吧?”

周京满脸期待地问,尤珉月没有理她,只是垂眸咀嚼着米饭,丝丝津甜弥漫口腔。

“呵呵。”

她嘟囔着给自己找补了一句,随后便埋头吃饭,还不忘时不时用公筷给尤珉月夹菜。

瞄着尤珉月吃饭了,她自己也麻溜地扒光了米饭,把餐桌上的碗筷盘碟利落地收进厨房,该倒的倒,该放进洗碗机的就放进洗碗机,不能放进洗碗机的就手洗。

把这儿当自己家似地走出去,“一身的油烟味,我去洗个澡,有多的毛巾牙刷吗?放哪了?我自个去拿。”

尤珉月交叉双臂端坐在餐椅上,抬起眼看她,平静如水的目光刺破灯光直直射进她眼里。

“你什么时候走。”

要往主卧走的周京止住了脚步,转了个方向朝尤珉月走来。

她在离尤珉月极近的位置停下,大腿靠着餐桌,弯腰俯身单手撑在尤珉月椅背上,站姿随意松散,线条干净利落,像头漫不经心但时刻警觉的豹猫,只要猎物有片刻动静,它便会立刻扑过去,一口咬穿那可怜食草动物的咽喉。

凝视的目光很是沉静,语气和态度都裹满了不容置喙。

“宝贝儿,要么我住你这儿,要么你跟我回万和住,二选一,你选哪个。”

威胁的口吻胶水似地黏住了咽喉,尤珉月一言不发,眼睫在薄薄的眼睑处投下黛青的阴影,密密匝匝的眼睫所汇聚的暗色遮挡了她的神色,唯有睫梢极轻微的颤动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思绪。

周京也不想把尤珉月逼得太紧,可尤珉月总是执意要推开她,这谁都得了?

但人还是蹲了下来,牵着那只攥紧的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然后把自己的手塞进了她的手心,放软了声音。

“也给我录个指纹呗,等会儿我丢完垃圾上来就不用折腾你给我开门了。”

尤珉月在书房待到十点半就被抱上了床,她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要回书房,整个人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还有工作要处理。”

周京努了嘴,“嘁什么工作哦要忙到十点半哦。”

她把尤珉月抱住,锢住对方乱动挣扎的手和腿,脸亲亲密密地贴了上去,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闷闷地在咽喉里震着。

“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理我,腾点时间我俩说几句体己话呗。”

嗅着被对方体温煨热的冷香,周京撩起眼皮看她。

“叔叔阿姨身体怎么样?”

理智尽数绷断,尤珉月的身体僵得更厉害了,她面上布满了阴霾,眼底晦暗如许,那般清丽的长相甚至显出了几分凶相和狰狞。

“你敢动他们一个试试?”

周京都愣了一下,随后拍着她的背安抚。

“别这么敏感,我是真的关心叔叔阿姨,毕竟你跟你妹都在北京,老人家年纪上来了身体方面还是需要多加关注的。”

但尤珉月还是像全副武装的刺猬,警惕地看着周京。

“他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周京,”

尤珉月的声音清越好听,就算是生着气喊她的名字,周京都贱兮兮的有种沦陷的感觉。

周京被她的凝视弄得有些心神荡漾,简直要溺死在她如湖水般平静、幽深的湖水里了,只听见她平缓的声音底下涌动着殊死一搏的决绝。

“我可以陪着你玩,但是你别去招惹他们。”

“什么叫陪我玩啊,我真的是认真的,这辈子还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怎么老怀疑我的真心,那可是我丈人跟丈母娘啊,我上赶着孝敬还来不及呢,怎么就叫招惹了。”

周京脸色也沉了下来,挑着眼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又有些冷,压迫感十足。

尤珉月脸色稍稍发青,错开目光避免直视。

“吓着啦?”

周京突然笑着在她下巴那儿亲了一下,甜蜜蜜地抱着她摇,捏捏她手臂内侧的软肉。

“是不是吓着了?不怕,我脸臭,只要不笑都显凶,但其实没有生气。”

尤珉月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犹如珍珠般莹白润泽。

周京看着看着心脏便怦怦跳动,喜爱的愉悦蜜一般在胸膛和大脑里流淌。

“亲一个呗。”

她歪着头看尤珉月,眼底荡着笑纹,甜蜜蜜地说道。

尤珉月偏过头去,她就把脸往人家耳朵上贴,声音闷闷的带着笑。

“嗯?还很害羞吗?”

敏感的耳朵被含着,那声尾音上扬的”嗯”又直往耳朵里钻着,颤栗一触即发。

尤珉月从她怀里挣扎着起来,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只露出个黑脑袋。

周京脸枕着她清黑的凉津津的发,发烫的兴奋却并未消散,反倒是愈演愈烈,心口窝着一团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

鼻尖抵着蓬松的被,尽可能地嗅到点尤珉月的气味。

“老实告诉我,以前有没有谈过?”

尤珉月不回答,把脸更深地往枕头、被子里埋着。

但周京是不依不挠的性子,一个劲地扒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心里酸涩又忐忑。

周京有一种近乎动物性的直觉,尤珉月是那种认准了人就一根筋的性格,即便现在是单身,但对前任肯定念念不忘。

她本来就嫉妒、着急得要死,又见尤珉月是这样的逃避态度,心下愈发笃定尤珉月有个白月光前任,在臆想的毫无胜算的竞争中兀自红了眼眶。

只听到清冷的透着不耐烦的声调从被子里传出来,“没有时间,不感兴趣。”

七上八下的心终于稳稳落地,骄傲如尤珉月根本不屑说谎,她说没有,必然就是没有的。

“那太棒了!”

周京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心口咕噜咕噜地冒着酸甜的气泡,整个人都沉浸在爱恋的酸酸甜甜里。

她隔着被把尤珉月拥住,面部摩挲羽绒被发出的”沙沙”声小虫子似地钻进耳朵里,酥酥痒痒的,脸都快要笑烂了。

“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好幸运。”

对尤珉月来说却是噩梦。

尤珉月紧闭着双眼,漆黑长眼睫打下的扇形阴影里透出疲惫的厌恶,面色沁出灰败的苍青色。

一捧冰雪被恶劣地掷入炎炎烈日,注定是要融化、蒸发的。

尤珉月的脸被捧了出来,清黑的长发落在她脸上,黑白交映,清冷得像一幅水墨画。

周京吻着她颜色浅淡的唇,皎月似的颈。

手则钻进被窝,暧昧地在她窄紧的胯骨上摩挲,缓慢地往下游。

咬了下唇,绯色从健康光泽的麦色肌肤里透出来,火热的气息灼得鼻腔滚烫,她把脸埋进尤珉月的脖颈里,淡淡冷香萦绕鼻尖,心猿意马。

指尖挑开布料继续向下

“你手上洗洁精的味道太难闻了。”

暧昧的气氛被冰块碎裂般凌凌的声音破坏。

“艹!”

周京把手抽出来贴着鼻闻了一下,强力洗洁精浓烈柑橘的气味残留在手上,淡茶香的沐浴乳根本盖不住,她黑着脸翻身下床,趿着鞋去浴室哗啦啦地冲水。

等她重返回床,贴着尤珉月的后背黏黏糊糊地喊”宝贝儿”的时候,迎来的却是尤珉月兜头的一盆冷水。

“我困了,明天要上班。”

啊这

周京当然不甘心,隔着被抚摸她身体的曲线,在腰际来回徘徊,口吻商量到。

“你看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多陪陪我呗,明儿请个假怎么样?或者休两天年假,连着周末咱一起过呗。”

尤珉月睁开双眼,侧过些脸,语气平和地问。

“你又想关着我是吗?”

平静的底色是亘古不化的冰冷,周京后颈的皮肤马上就绷紧了,一双手将她冷冰冰的宝贝拥了个满怀。

“没有没有,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周京在西北的那三个月也觉得自己把尤珉月关一个星期的行为太过分,可尤珉月实在美味,她又在北京待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只好

到最后什么也没做成,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房间漆黑不见五指,月色愈发浅淡,风也停了,小区里死一般的沉寂着。

一双清明的眼突然睁开,望进混沌虚无的暗色里。

尤珉月睡不着,怎么也没法跟人在一张床上安然入睡。

一晚上她都在睁眼与闭眼间熬着时间,直到第一缕晨光射进窗户,悠悠地落在她脸上。

尤珉月起床洗漱,浴室里传出细微的动静。

周京从枕面上捡了一根长发,含进嘴里,细丝和唇齿纠缠着,被舌尖顶在上颚打了一个又一个结,直到盘成一个繁复的圈,尤珉月才出来。

周京撑着脑袋,目光盯在尤珉月身上。

她穿了一件米白条纹精梳棉的收腰衬衫,里面是不显胸的文胸,无论正看还是侧看胸前的弧度都很是得体庄严。

下身是一条直筒裤,露出点骨感精致的脚踝,她的脚踝白得像捧雪,叫人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大脑也跟着臆想把它圈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放肆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欣赏了个遍,等尤珉月涂完防晒拿起手机要走,她才幽幽开口。

“宝贝儿——”

刚睡醒的嗓音沙哑,懒散侧躺在床上的模样跟野豹子似的,那用发丝缠成的发圈被她藏在舌下,话说得更懒了,欠欠的。

“我中午回趟我奶家,再顺趟回下我爸家,晚上接你去吃饭。”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

“加班,没空。”

周京一下就翻了起来,t恤下是修长笔直的腿,一手把戳眼睛的有几分凌乱的发往脑后梳,恼火极了。

“嘿!我要弄死李建华那个死地中海,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唇角极轻微地勾出点嘲讽的弧度,清澈眼眸里尽是冰霜。

周京的脸上的凌厉马上就缓下了,拥着被,歪着脑袋,眼里沁出细细密密的笑。

“宝贝儿你炸我呢,我也就提点提点他,除此外什么都没做昂。”

尤珉月理都不理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去上班了。

周京回爷爷奶奶家陪了半天,又回父母家待了两个小时,饭也没吃,开着她的大g走了。

餐厅都订好了,本来是想接尤珉月去吃晚饭的,没想到尤珉月晚上真的加班,刑侦来的紧急案子,大晚上的还跟着出了现场。

恼火地锤了下方向盘,调转了方向,又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尚秀文难得准点下班,车开到一半看到了周京的消息,竟是第一个到包厢的,吃得喝得点了一桌周京才来。

尚秀文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失望地发现她身后竟空无一人。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是怎么回事,掩下情绪,颇有些调侃地抬了下下巴。

“不把她叫出来?”

“加班呢。”

周京神色阴郁,说到这个就来气。

“叫她出来干什么,她跟陶陶她们又聊不到一起去。”

“金屋藏娇?”

尚秀文捏着食指的指关节,上面贴着一张创口贴,是尤珉月给她的。

那样冷淡的人却细心极了,就连她被纸张划破的不值一提的细小创口都能注意到。

周京往宽沙发上一坐,四仰八叉的姿势,从桌上摸了瓶酒,给自己斟了一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撞进厚底玻璃杯里。

尚秀文的话说进她心坎里去了,挑着眼皮颇有些惋惜地说道。

“要真的是就好咯。”

“啧啧,你真是个变态,别把人高知分子折腾坏了。”

尚秀文一脸的嫌弃,倒惹得周京哈哈大笑。

“我喜欢她嘛,妈的这辈子还没这么迷过一个人,她真的是”

从里到外都绝了。

看到周京的眼神越来越兴奋,尚秀文连忙叫停。

“行行行,打住吧,我不想听你的那些腻歪事情。”

周京手肘支着扶手,将酒送入喉中,在烈酒的灼呛中勾起了回味的弧度。

门被推开,陶沁怡和程冰结伴同行,叽叽喳喳的娇笑声戛然而止。

陶沁怡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两眼放光地看向尚秀文。

“什么什么腻歪事?”

尚秀文耸耸肩,看向周京。

可陶沁怡一整晚都没法从周京口中掏出半点儿信息,失望又威慑地掐住尚秀文的脖子。

尚秀文把手一摊,无奈地摇了摇头。

“姑奶奶,周格格不想说的事情,您看我敢透露一点么,是嫌命长么?”

尤珉月加班到凌晨,回来后还得应付喝了酒的周京,头疼得很。

在浑身散发着酒气的醉猫凑过来要吻她的时候,尤珉月冷着脸扇了她一巴掌。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是她嫌弃的冷声。

“臭死了。”

周京却是喝多了,但没醉得那么彻底,只是身形有些晃,傻子似的装醉。

她捂着自个的脸,身体还半挂在尤珉月身上,缓缓眨着眼装可怜。

“媳妇儿,疼——”

“滚。”

尤珉月一点不惯着她,把她推开。

缺少了遮挡物后,她看到了床尾的褶皱,秀丽的眉狠狠皱了起来,扭过来的脸覆着厚厚的冰霜。

“是不是睡床了?”

被酒精蚕食的大脑有些迟钝,周京仰着脸看着尤珉月,光线映照下她冷白的肌肤纯净无暇,宛如明烛映亮的雪山。

美好的感受在心尖流淌,周京好半会才知道尤珉月说了什么,呐呐道。

“就躺了一会儿。”

尤珉月二话不说把床单被罩都给卸了下来,丢进脏衣篓,从衣柜拿出了新的四件套,动作利落地铺好了,看也不看人一眼就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只留下周京一个坐在沙发上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等周京一身水汽地出来,看到的就是尤珉月背对着她在吃药,她心里咯噔一下,酒气已经散了大半。

“吃什么?”

尤珉月瞥了她一眼,将水杯放下,拧好瓶盖丢进抽屉里,淡声道。

“维生素。”

周京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想着尤珉月不爱吃蔬菜,补点维生素也挺好的。

她往床上爬,跪坐在床上仰望着尤珉月转过来的身影,空虚的舌尖和上颚形成个真空地带,自发地吮吸了几下。

“媳妇儿,我想吃馒头。”

尤珉月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说的”吃馒头”是什么意思,以为是食物意思,直到发现一道炙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

她这才恍然大悟,黑着脸把灯给关上了,侧躺在床上留给周京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尤珉月是拒绝了,周京听不听得进去就不一定了。

尤珉月一直在阻止那双乱摸的手,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在她手臂上用力挠了一下。

“周京!”

被挠了周京也不放手,搂着细腰美滋滋,把脸往尤珉月颈窝里埋,无赖地撒着娇。

“我醉了,难受,你都不给我喝点酸奶醒醒酒。”

尤珉月太阳穴”突突”跳动着,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的痛感让她稍稍冷静下来。

“没人逼着你喝酒。”

“你都不心疼我。”周京继续着。

“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尤珉月深吸一口气,一伸手拍亮台灯,手撑着床,人也跟着起身。

“我去书房睡。”

“别介,我不乱动你还不行吗?”

周京边说边撑起身,腰部线条柔韧而充满了力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台灯按钮,尤珉月才起了一半的身又被按了下去。

尤珉月喜欢喝茶,桌上摆着凤牌的滇红,周京捏着下巴,眯着眼沉思,心生一计。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着车屁颠屁颠地跑到九龙山脚下的门头沟王平镇韭园村,那儿有很多饮水泉,其中的九龙泉因水质甘甜尤为出名。

她穿着那件飞行员夹克,拿了个五升的空桶,想着如果尤珉月喜欢这水泡的茶的话,就再来打。

这高知分子精神物质上啥都不缺,周京就算想献殷勤都找不到地儿送,如今可算是给她瞄准了点儿,这不得把小法医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周京哼着歌,排着队接泉水,还跟前面那大爷唠了几句。

“大爷您打这水是做什么用的啊。”

“泡茶、养鱼、浇花,这水好着哩。”

“您往这九龙泉打水多久了啊。”

“少说都有十年了,隔三岔五都往这九龙山跑,一是锻炼,二是打水,身体倍儿棒!”

周京跟大爷侃着,眼也尖。

“好嘞好嘞,大爷您水满了。”

于是就换周京撅着屁股在这九龙泉接水,水接到一半,电话响了,她瞄了一眼接了。

“在哪呢?晚上约不约?”

一阵寒风袭来,周京冷得吸了吸鼻子。

“在九龙山这边打泉水呢。”

程冰傻眼了,“这不是才六点吗?”

“对啊。”

“你这么孝敬你老子?看不出来啊。”

“谁说是给他打的?”周京反问。

“不约,晚上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休假回来不跟姐们一起玩?陪你小情儿?”

“嘿,什么小情儿,那是我媳妇儿。”

“都不知道是何方圣神,领出来见见呗。”

“再说吧,水满了,拜。”

还没等对面的回复,周京就挂断了电话,收手机的时候手一滑,手机掉进了水里。

“艹!”

低咒了一句,去捞手机,接水的袖口也被满溢的水打湿了,被这妖风一吹,冷到了骨髓里。

“妈的。”

诸事不顺。

好心情在回到家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尤珉月正挽起袖口坐在餐椅上插花,头发松松盘在耳后,几缕乌黑的发丝从耳廓垂下来柔柔地缠绕脖颈间。

窗户大敞,风将她棉麻的米白色上衣吹得微微鼓了起来,衣服的质地宽松柔软,眉眼间也是暖色,光从她背后洒下来,光晕让她圣洁得不像个凡人。

周京愣在原地,直到尤珉月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薄薄的眼皮掀起,瞥了她一眼,目光里透出疏离的冷淡。

浅湖水绿的花瓶配粉色的洋牡丹。

洋牡丹开得粉润娇嫩,碗口般大小,花瓣重重叠叠,让人赏心悦目。

换了鞋的周京提着她的山泉水就到尤珉月跟前邀功,五升的桶放在花瓶边边上,指尖点了一下洋牡丹娇嫩的花瓣。

“宝贝儿,你不是喜欢喝那滇红么,我上九龙山给你打了桶山泉水,等会烧开了泡一壶试试。”

把最后一枝花插进花瓶里,尤珉月又抬起眼皮看她,声音平缓清越。

“没经过滤,不卫生,这滇红用纯净水泡就可以了。”

周京马上急眼了,为了打这山泉水她开了四个小时车,袖口到现在还湿着呢,手机还得拿去去修,尤珉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否定了她所有的付出,能不着急吗?

“搁我前头那大爷说这水是饮用水标准,自个喝了十来年,我看他身子骨贼硬朗。”

咄咄的话锋一转,腰弯着凑近尤珉月,压低的声音里竟带着点恳求的意思。

“来回四个小时呢,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宝贝儿你领我个情呗。”

尤珉月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儿,又怎会领她的情,直视着她的双眼,淡声说出让周京气炸了的话。

“我没让你去吧。”

艹!

尤珉月端着她的花瓶去了书房,周京气得想往餐椅上踢,腿绷直了,在脚尖快要触上的时候又硬生生改了方向,凌厉的一脚踹向了空气。

尤珉月不喝,她喝,把水烧开了自己泡了一壶,茶口感不错,入口甜,汤感温润如玉,回甘爽朗,茶韵好有味道,喝后口腔里茶香浓郁。

但周京不爱喝茶,简直跟这东西绝缘,就喝了一杯,剩下的水全给拿去浇花了。

得,白费这四小时了。

在尤珉月的房子里住了一周了,周京慢慢地也摸出了尤珉月的喜好,比如她饮食偏好清淡,喜欢吃贝贝南瓜芋头羹、马蹄蒸瘦肉,不太喜欢烹饪过度的菜,茶就只喜欢喝那款写着凤牌经典58的滇红茶。

水果则喜欢黑金刚莲雾,橙子是要榨汁的,芒果得剥好了切成小方块,喜欢尝试进口零食,一口不喜欢那么就不会再吃第二口,见她回购的就只有一款泰国的烤蘑菇,kiss的时候周京就会尝到那个蘑菇咸咸的怪味道,但她依旧吻得投入,丝毫不care。

超市只去bhg、ole那些,买回来的东西都不便宜,生活作风是妥妥的小资产阶级,可讲究可滋润了,周京自愧不如,自觉自己只是个会去农庄捞鱼烧烤的土老帽。

周京做不来白吃白喝的事儿,可尤珉月根本不要她的钱,想着既然尤珉月为了这套房花了这么多心思,对这房子也是蛮喜欢的,就联系房东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还买了辆奔驰送给她。

当她把房本跟车钥匙摆放到尤珉月面前时,得到的并不是惊喜和感谢,当然以尤珉月冷冰冰没有人气的性子,周京也不期待能见到就是了。

但至少得笑一笑吧?

这可是北京,房和车一次性全解决了难道不该高兴一点吗?

射出的屈辱的目光让周京莫名其妙,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我可受不起,您留着赠予别的佳人吧。”

当尤珉月冷嘲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京努力”装”了一礼拜的遵纪守法良好公民的形象一下就崩塌了。

那晚尤珉月并不好过,精神的凌辱感让她濒临崩溃,她深陷无助与绝望,像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沉入海底。

周京用包装车钥匙的丝绒丝带绑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的双腿抬得很高,分得很开,故意把她弄得很痛、很不堪。

她的身体和灵魂完全暴露在灯光下,赤裸裸的彻底成了一块没有尊严的肉。

如果她的精神已经伤痕累累,那么肉体的快感则是彻底将她推入了罪恶的深渊,粉身碎骨。

她面色灰败,绯红从苍白的面皮下透出来,呈现出绝望的艳丽。

周京嘴唇红得像鬼,湿润经由灯光一照,变成了亮晶晶的模样,好似涂了一层唇蜜。

眉眼在光影下尤为秾稠,慢悠悠掀开的眼皮将她的轻佻和傲慢暴露无遗,她单手撑在尤珉月的腰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那张备受屈辱的脸。

“不是很喜欢吗?承认身体有感觉有那么困难吗?”

另一只手抬至半空,二指稍稍分开,黏腻在指尖拉丝。

绷断的细丝正如尤珉月彻底绷断的神经,她闭上眼,狠狠地别过脸,漆黑的长眼睫羞愤地颤抖。

长夜漫漫,尤珉月受尽煎熬。

周京回来的这段时间尤珉月被折腾得够呛,下班了也不回家,在食堂吃过饭就跑办公室待着,有时候在学习,但更多的时候是绻在座椅里发呆,脑子木木的,迟钝而没有思绪。

她感觉自己要被周京弄坏了,周京在北京待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凌迟。

上班时努力保持的克制在此刻尽数溃散,把指关节的一小块皮肤抠破了都没注意到。

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十一点才熄。

周京当然受不了她这样加班,问过李建华之后才知道她大概率是在躲自己,心情烦躁,去拳馆发泄了一通,第二天踩着下班的点把人带了出来。

尤珉月不想跟她走,她在众人面前还开朗灿烂的脸一下变得阴郁低沉,把尤珉月堵在墙角,身体重重地压着她,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低头在她耳边威慑低语。

“是不是不乖?”

有同事”哒哒哒”地下楼,在连接阶梯的平台处看到她们,神经大条没察觉出异样,也根本没有往别的方面想,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

“在这儿干嘛呢?”

周京顷刻间跟尤珉月分开,同样笑脸相迎,眨着眼语气轻快。

“我跟珉月说悄悄话呢。”

同事了然地点点头,感慨道。

“你们关系真好啊,晚上去哪吃?”

“我做。”

同事惊诧地瞪圆了眼,艳羡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垂眸的尤珉月。

“哇哦,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就好咯。”

周京只是笑笑,尤珉月的脸色却越来越冷。

折腾了大半夜,周京将她拥入怀中,细密的吻落在她脖颈间,吻痕深浅交叠,像一块丑陋的疤。

专制远比民主更让她满意,唇角挂着餍足的笑,狭长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尤珉月。

“明天按时下班?还是想我教训你?”

那些在大西北时期记在备忘录里的招数在尤珉月身上用了个遍,招架不住的尤珉月或是哭得雾蒙蒙的,或是哭得梨花带雨,冷漠的眸子浸在泪水里,伤人的冷霜化作绵绵细雨,叫人恨不得溺死在她眼里。

周京的那些恶毒招数光是想想便浑身颤栗不已,尤珉月眼睫濡湿着,身上密密麻麻地都是吻痕、齿痕,对方在咬完她之后,神经质地抚摸着那一小块肌肤,笑着说”还好是冬天”,其中地阴翳、暴虐让人不寒而栗。

“知道了。”

尤珉月疲惫地垂下眼。

晚上去外面吃饭,餐桌上周京殷勤极了,又是布菜又是当解说的,尤珉月没搭理过她,自己还是乐呵呵的。

周京不发疯的时候是很捧着尤珉月的,在她眼里尤珉月就一仙儿似的,愿意多看她两眼都是一种赏赐,可她发疯的时候也着实是疯得厉害,她要把那高高在上的仙儿从可望不可及的宝座上拉下来,打碎她的傲骨,让她沾染上情欲,和自己共沉沦。

她对尤珉月有一种可怕的占有欲,只想把她拴在自己身边,哪儿也不给去。

出去的时候她还给尤珉月拿外套,亲自披到人肩上,伺候人的动作娴熟得不像是出身权贵。

刚出包厢门她电话就响了,是她爸打过来的,看了一眼就接了。

“爸,什么事?”

就在她停下脚步说话的档口,尤珉月等都没等她,直接走了,没带一丝犹豫的。

周京咬咬牙心里都快滴血了,合着殷勤跟伺候都白干了呗,问候她老爸的语气就带了点冲。

她老爸在对面吹胡子瞪眼地骂了她一通,消气了才娓娓道来。

“你晚上回家一趟,我约了第五军区的秦将军来家里坐坐聊聊天,你也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吧,小时候他还抱过你,说这孩子眉眼英气,有一股不服输的闯劲”

周京听得直头疼,也不想这些事给尤珉月听到,于是慢慢踱步,跟尤珉月保持了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爸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周父在对面冷冷地哼了一声,“为你前途打算,你今晚回来一趟。”

周京无甚所谓地耸耸肩,“行,再说吧,先把我相好的送回家。”

“把你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断干净了,别整那欺男霸女的事情,迟早气死我。”

她目光始终遥遥落在尤珉月的背影上,想着尤珉月的背怎么能挺得这么好看,走路的姿势怎么就这么赏心悦目,灰色风衣下摆轻轻拍打着她的小腿,隐约露出的脚踝在行进间绷紧了又放松,脚踝窝在明暗交错的光影下透出隐隐的色气。

那么白,那么精致,适合被圈在手里细细把玩。

周京的眼色暗了几分,压低了声音。

“我是真喜欢人家,到时候带回家吃个饭,你让老妈别给我挑刺,我就认准她了。”

就算挑刺周京也不会搭理她,毕竟小时候没管过,现在大了来管她的事?

没那资格。

周父幽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什么时候长歪了,竟喜欢女的。”

冷哼了一声,“那你得问你老婆了,偏心偏到太平洋了,我有多厌男你不是知道的吗?当然也讨厌像你老婆那样品格差劲的女人。”

早年间是讨厌弟弟,后面是讨厌她妈,最后连着老子也一起排斥了。

“你妈也不是存心的,当年你弟弟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是早产儿,身子骨就差,还有先天性心脏病,你妈多操心他也确实是合乎常情。”

又来了,烦不烦?

周京厌烦地拧了眉,余光瞥间两个男人步履稳健地越过她,走在里边的那个男人在靠近尤珉月的时候身体突然歪倒撞了一下她,踉跄着稳住了身形,连声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得有点多了,没伤着你吧。”

周京在他身形倾斜歪倒的那一刻懒散的劲儿便收了起来,提起步子往前跑。

把尤珉月一把护在身后,怒目而视。

“你丫走路不看路啊,喝多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挡在前面的这个女人长得高挑,麦色皮肤,扎发,没有刘海遮挡的眉眼英气,流露出的气势不容小觑,是个干练飒爽的狠角色,锐利的眼往人身上一瞥,肉都给生生剐下来。

“抱歉抱歉,实在是脚上打飘。”

撞在尤珉月身上的年轻男人面上一脸抱歉,看向周京的目光有几分发虚。

其实他也不是脑袋发热故意撞尤珉月,只是借此跟她搭个讪,要是能要到微信就最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现在心里很是发怵。

周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不想跟他废话,拎起拳头正要往人脸上招呼。

“别发疯了。”

尤珉月在她身后冷冷地来了一句。

她一转头,看到的就是张清冷疏离的脸,看她的目光像是对暴力恐怖分子的厌弃。

努力搭高的积木轰然倒塌,尤珉月太会伤人了,每次都是往人心窝子里戳。

“我帮你出气呢,怎么还是我的不对了?”

她牙酸得很,得咬紧了才不至于发出怒音,高眉骨下的眼蓄着阴影,藏着未消的愤怒,有些委屈又有些不可置信,神情复杂。

“他不是说了不是故意的,还道歉了吗?”

尤珉月眉头微皱,有些不耐,好像全程就只是周京一个人在无理取闹,认识周京让她丢面儿了。

周京彻底爆发,红血丝攀上眼球,眼睛恐怖地睁大,手臂带动手指用力地指着那个面皮白净的男人,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上几个洞。

“他说什么你就信?我说他是故意往你身上倒的你信不信?”

尤珉月不说话了。

在周京眼里这就是默认了,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她有些心死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的血色很快褪去,眼瞳晃颤得厉害,满眼的不可思议,心碎藏得很深很深。

“你信一个陌生人的鬼话你都不信我?”

“你能不能别发神经。”

清越的声音在墙壁伤绘着粉墙黛瓦、渔人撑船的江南水乡景致的走廊里漾开。

她清丽的面庞似乎要和身后的壁画融为一体了,可她垂眸的神情又极残忍,好像在说,我都已经这样忍让你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疯。

绷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断开。

然后周京就真的发疯了,面露凶煞地拉着尤珉月走了。

那撞了她的男人面露担忧地想要阻止,但被他的同伴摇着头拦下了。

尤珉月被攥得很痛,手腕勒红了一大圈,骨头都要碎掉了。

前面的周京走路带风,浑身充斥着煞气,风声凌厉地在耳边刮响,尤珉月心下里也愈发惴惴不安。

毕竟这是个真疯子,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出奇。

可是看着漠不关心的保洁和保安,尤珉月又咽下了所有求救的声音。

她这人自尊心强,好面子,没法接受自己受人同情。

于是沉默地被周京带了一路,被大力按在车上激吻。

灯光摇晃,呼吸急促且破碎,嘴唇被吸得很痛,内侧黏膜被尖锐的牙齿划破,血腥味弥漫。

激烈、失控、混乱、缺氧、紧张、害怕,厌恶

双手被按在车上的尤珉月终于扯松了手,响亮的一巴掌甩在了周京脸上。

发疯的女人停了下来,脸偏向一边,散落脸颊的发丝下,鲜红的五指印从麦色的肌肤浮出来。

掌心发烫,耳畔的嗡鸣骤然消散,清晰得可怕。

惊悚片慢镜头似的,周京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一双布满阴翳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风暴与暴虐孕育其中。

无形的目光化作有形绳索缠在了尤珉月的脖颈上,寸寸收紧。

但那修长的颈苦苦抵抗着,仰成个矜傲倔强的弧度,下颌紧绷着,颇有几分不畏权贵,誓死不从的意思。

内心却受着巨大的忐忑不安和恐惧的折磨,就在尤珉月快要被她压人的气势逼得崩溃的时候。

周京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极轻地点了点头,都快为她的傲骨鼓掌了。

后背闷了满背的冷汗,黏黏糊糊地沾在皮肤上,过于紧绷的神经让她产生了反呕的生理冲动。

唾液分泌过量,手脚发力,心脏过快的跳动速度和过于急促的呼吸让她眼前不时闪过昏黑。

周京的目光像一条恶毒又冰冷的蛇,在她身上游走,激起一阵阵战栗。

“石头都该被捂热了,你的心呢?铁石心肠!”

周京捏着她的下颌恶狠狠地说道。

肿痛从左脸蔓延开来,耳膜的震鸣回荡了好一阵。

尤珉月的这一巴掌实属是下了死力气,别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劲还真挺大的。

听到她这样说,尤珉月的情绪被无语笼罩着,对牛弹琴的无力感让她疲惫不堪。

周京是那种只遵照自己想法做事的人,任何异议的声音都会被她视作敌对,是要被攻破的对象。

所以沟通是没有必要的。

尤珉月垂下眼,拒绝沟通的表现如此之明显,让周京看了更为火大。

一脚油门把车开到高速路口岔进去的僻静泥土小路,四周一片漆黑,车却开着两盏大灯,只要有人经过必定能知晓车里的状况。

周京在她身后逼近,模糊的影覆在她身上,怎么甩也甩不掉。

尤珉月紧紧蜷缩着身体,抱着的长外套被过于大力的手劲揉得皱皱巴巴的。

她痛苦抵着窗玻璃,没多久光洁的额上便被压出了一个红红的圆印子,是被烙红的疤,是被剐去的血肉,是她欲求助而不得的绝望。

她抱着长外套如秋叶般簌簌抖动,压抑的哭腔熄在咽喉里。

车外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尤珉月剧烈的反应,她好怕窗上真的趴了一双好奇的眼,在她不经意看过去的时候对视上。

被妄想中的惊悚吓得直往座椅里缩,更深地坐了进去。

瞳孔骤然扩张,和微张的唇一起颤抖着,尤珉月抖得可怜,却没有引起周京的怜惜。

周京以一种羞辱、残忍且暴虐的方式将她的自尊狠狠地踩在地上践踏。

模糊的影起了残影,身体突然抽搐抖动,尤珉月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几乎要蜷进车底了,压抑的哭腔溢出一点儿后又戛然而止。

颤动的黑眸坠入黑暗,漆黑的野林里似乎闪烁着数不清的眼睛,每一双眼都在紧盯着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灵魂在臆想中的惊诧、嘲弄、轻视以及羞辱的目光中反复煎熬着。

尤珉月感觉自己像是死过了好几轮,她还敢在夜晚时望向那幽深寂静的夜空吗?

恐怕每一点闪烁的星都是一只讽刺的眼。

周京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让尤珉月认错,可尤珉月把唇咬得糜烂出血也没说过一个字。

等周京发现的时候她周身的热血和冲动的暴戾都凉了,连忙把手指插进她嘴里,抵在她两排牙齿之间阻止她自虐的举动。

脸凑得极近,另一只粘着粘湿的手扒开她的下唇,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糜红的创口,血丝浸污了贝齿。

周京眼前一黑,目眦欲裂,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好好,尤珉月你可真有种!”

回去后可以折腾的花样就更多了,咨询了医生又买了药敷下唇。

这次尤珉月被塞了进了一个透明口qiu,两指宽的黑色皮革勒着脸颊在脑后束紧。

催促的手机铃声响了又响,是周父打来要她回家的电话,周京连她老子的电话都不接,直接关机,把熄屏的手机往桌上丢。

尤珉月是看到屏幕上”老爸”二字的,还以为今晚能躲过这一劫的,但是没想到周京的一个举动直接打破了她所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眼神黯淡了下去,漆黑眼睫最后挣扎着颤了颤,最终无力地掩下。

和尤珉月相处久了,周京还是能观察到她的一些小举动的。

她趴在尤珉月的白馥馥的软肚皮上,冷冷地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看过去的神态透出野兽般残忍、冷漠的本性。

“怎么,以为你能躲得过?”

薄薄的眼皮兀自狠跳了两下,尤珉月掀开眼睛,遥遥与她对视,这一眼便得知了自己的命运。

周京存了心要折腾她,两个小时后尤珉月已经浑身湿透,泄得一塌糊涂,淡漠的眼先是充满了愤怒,而后是绝望的疲惫。

她无力地瘫在床上,好在幸好窗帘禁闭,身体上的折磨再怎么过火也比不得精神上的。

周京亲昵地亲吻着她流出口涎的唇角,腻着汗的脖颈,蜷缩着身体趴靠在她身上,嗅她肌肤里透出来的冷香,抚摸她细腻如绸般的肌肤。

眼里射出奇异的狂热,尤珉月身上又添了几枚吻痕,只听到她呢喃着说出。

“宝贝儿,我很疯的,你让让我。”

尤珉月反应不怎么大,只是落在床铺上的手指抽搐着弹了好几下。

却被眼尖的周京看到了,高高兴兴地攥在手里,一根根掰开她的指,再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就算两只手都是汗涔涔的,交扣在一起黏糊糊的,但还是甘之如饴地紧握着,甚至幼稚地晃了晃。

“宝贝儿,你理理我,不然我又要发疯了。”

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尤珉月的回复,刚想发火,就看到了她嘴里塞着的口qiu。

仿佛是给自己找到了个台阶,又欢天喜地地亲吻她的唇。

相比于周京的狂热,尤珉月只觉得周京实在疯得可以,迟早有一天自己要栽在她手里,不如早早的将这一切做个了结。

打定主意之后,即使身体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但活跃的思维让尤珉月毫无睡意,她清醒异常地规划着该如何下手,如何处理后事,以及预设自己的下场。

她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尊严被践踏得稀碎,在特定场景、特殊经历下的尤珉月思维转向偏激,愿意为结束这样的生活付出一切代价,甚至生命。

万籁俱静,夜凉如水之际,一双眼突然睁开,红血丝爬上眼球也丝毫掩盖不住它们的清明透亮。

黑暗中,尤珉月静静地看着周京,即使看不清五官,只能堪堪看出些轮廓,她便感觉烈焰在胸腔里燃烧,对面前这个人深恶痛绝,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一分钟,两分钟,尤珉月眼球酸涩胀痛,她终于伸出双手,扣上了周京的脖颈。

温热的触感、脉搏的跳动顺着肌肤导向大脑。

隔着手套,尤珉月触过冰冷的、溃烂的尸,可还是头一次用双手掐住一个活生生的人,那种触感诡异到令她作呕,一想到她床上躺着一个被她掐死的人,鸡皮疙瘩便瞬间传遍了全身。

思绪凌乱,心跳如擂鼓,神经紧绷得快要衰弱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了,双手开始收紧。

可她手背上的青筋才因为用力而绷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却猛地将她敲醒。

“宝贝儿,至少别让你干净的双手沾上血,我心疼,你的手该是追求真相,坚守正义的,你真的愿意背叛自己坚守了11年的信仰?”

周京慢悠悠地出声,她眼睛都没睁开,舒舒服服地把颈项往尤珉月发颤发软的手心里贴蹭。

“宝贝儿你信我,这种事情不适合你,乖一点。”

尤珉月浑身僵直不能动,内里却是被抽尽了力气,软绵绵的提不起劲。

周京醒得或许要比她想象的还要早,或者根本就没睡。

一想到她处心积虑的行凶计划一直被暗中窥探,尤珉月顿时如坠冰窖,就连骨髓里都是冰冷的,汗却如雨下,冷热交加,百感交集。

周京连她手都没拨开,把尤珉月密密地拥入怀中,那面条似的双手就瘫软在她肩上了。

“我说梦话呢,明儿啥都不记得了,别担心,睡吧。”

抚猫似的抚摸她僵硬的脊背,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行凶失败导致精神过于紧绷的爱人。

周京于夜色中睁开了双眼,黑且亮,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茫然无措。

她知道尤珉月恨她,今晚的惩罚又太过,因此一点也没有把尤珉月的行凶行径放在心里,还反过来轻声安慰尤珉月。

“消消气,我知道我晚上发疯了,把你惹急了,下次不这样了,别担心,睡吧,明天起来什么事都不会有,我保证。”

惊惧过后是后怕,等尤珉在周京的絮絮叨叨下冷静过后,她看着自己手,想着她付出了那么多努力才终于走到今天,她要被判死刑了,父母和妹妹定要受到大创。

又何苦为了一个烂人搭上自己一辈子?

周京总有一天会腻的,七年?十年?

她该等下去。

她该继续熬下去,等到那一天的。

周京说过把这事翻篇过后就真的没再提过,但尤珉月第二天还是没能去上班。

她身体没多大碍,但周京硬是要留她在家休息,殷勤地扒开她的嘴唇上药,对着那糜烂的红望眼欲穿,心痛极了。

“可心疼了,你咬我都行,别给自己咬伤了。”

摊开的书放在腿上,尤珉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着这人的脑袋里肯定缺了根筋,不然怎么会对一个动了心思要把自己弄死的人这般死乞白赖。

而且周京把双面人格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去当演员真是亏了。

周京的疯劲儿过去了,死乞白赖地拉着尤珉月度过了纯爱的一天。

做爱心早餐,看电影,逛超市,乐呵呵地捧着她的冰块。

但要是尤珉月太长时间由她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没有回应的话,她狭长的眼睛就会危险地眯起,手环上她的腰,手法轻浮地揉着她腰上的软肉。

尤珉月的身体立刻紧绷,手扣在周京小臂上制止,手背上细细的骨和筋都绷了起来,警觉地观察四周人脸上的神情是否有异样。

好在没有,但她也没有松下口气。

“放手!”

尤珉月敛了眼色,长长的眼睫像是在冷藏区里结了层薄冰,压低了声音喝斥。

但周京没有丝毫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因为不管尤珉月怎么用力地掐、拽都不能把周京的手从她腰上挪开半寸。

两人暗暗地较着劲,好在深秋的外套宽松动作起来并不明显,只是两个外表出众的女性靠得过近,面色又不自然,自然就会引起别人的暗中窥视。

周京那眼睛利得很,都不用正眼瞧就知道那个方向什么人在往这边看。

她是不介意的,就是身边这位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变脸。

唇角弯弯地凑近她,在一阵冷霜气息中挑着眼尾戏谑地瞥向左前方。

“那边有个人又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扎马尾穿白色连衣裙的”

等尤珉月的目光追过去,周京才笑着说。

“嗯,就是她,宝贝儿看得真准。”

周京叫人耳朵发痒的声音还在响,目光对视时那人眼里的疑惑让尤珉月宛如晴天霹雳,身体瞬间僵直不能动,明明衣着齐整,但她却有一种公众场合下不着寸缕的羞耻和尴尬,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她知道要怎样做才可以改变这一切的。

手指死死攥成拳,高傲的头颅却垂了下来,厌弃地瞥了一眼冷柜,在满柜花花绿绿的乳制品包装中她有气无力地说了句。

“拿这个黄桃味的吧。”

周京一下眉飞色舞了起来,松开尤珉月的腰,去拎那桶画着黄桃的酸奶,她觉得那半颗黄桃画得黄橙橙的特别可爱,看尤珉月更甚,心动的喜爱怂恿着她想捧着尤珉月的脸的亲亲热热地吻个遍。

尤珉月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高领的黑色针织打底衫,脸被衬得极为素净,眼神冷淡,特别容易联想到高岭之花,性冷淡之类的词语,但她受伤的嘴唇又红红的,上下半张脸截然相反的气质惹得周京心痒痒的。

“真好,我也喜欢黄桃味的。”

但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她知道尤珉月的底线在哪里,要是两人撕破了脸,她就甭想再碰尤珉月一根手指头了。

逛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周京找到了”逗”尤珉月的方式,每到一个区域她都要问尤珉月喜欢什么,要是尤珉月无视她,她就故态复萌,又把手钻进在尤珉月长外套下的细腰。

眼睛里笑吟吟的,手却暧昧地游走着,摩挲着。

逼得尤珉月不得不回答她,挣扎下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嘴唇。

周京的懒散的神情骤然消散,卡着她的下颌语气严肃且凌厉,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啼笑皆非。

“别咬嘴唇,再咬一下就亲你。”

拍开她的手,尤珉月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清凌凌的,看得人好似大冬天里对着风口喝下一大杯冰水,哪哪都是凉的。

零食区域大,货架摆得高,她们又是在末尾的位置,右手边还有墙堵着,像跟外面的人声隔绝了似的,她们有自己的一个小世界。

周京向来都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软的。

只见她一改所谓上位者的压人气势,眼睛一垂,小媳妇似地苦苦哀求道。

“让我看看出血没?让我看一眼。”

尤珉月别过脸,挡住她的手,宁死也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做这种引人遐想的举动。

“补点药粉,也到时间要抹了。”

药粉被她从兜里拿了出来,尤珉月也没想到她会随身揣着这种东西。

“别闹了,医生不是说了药粉容易被唾液带走,要一个小时补一次吗?你当时不是也听到了吗?”

尤珉月知道周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在周京面前,她必须妥协,否则周京会有一百种方式叫她的坚持溃不成军。

重重抿了下唇,糜烂的创口传来微微的刺痛,药粉的苦味弥漫口腔,尤珉月垂下目光。

“回去再说,这里没地方弄。”

“去母婴室呗,干净卫生。”

“占用母婴室?”

尤珉月不认可地拧了眉,看周京的目光跟看道德败坏的人渣没什么区别。

周京唇角抽搐了一下,倚靠在宽大的购物车上,长腿无处安放。

“你怕什么,话说母婴室又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要用的,真有人要用母婴室她不能等几分钟?就算她真的很急,她肯定就会敲门,然后我们出来不就好了吗?又不耽误什么事儿。”

“出来的时候碰到人了怎么办?”尤珉月又问。

周京勉强站直了身,伸出五指松松落在脸边,欠着身做了个道歉的姿势,态度诚恳,语气抱歉。

“不好意思,我衣服穿反了,我朋友进来帮我弄一下。”

“怎么样?还满意吧?”

她笑眯眯地说道,实际上心里想的是看你还挑得出刺来吗?

纵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尤珉月还是被带进了母婴室,周京手扒着她的下巴让她的下唇肉翻出来,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都看了个遍,创口没出血,牙龈跟口腔黏膜都没有血丝,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没出血,吓我一跳。”

拧开药瓶,神情专注地撒在尤珉月嘴唇内侧糜烂的创口上。

周京不喜欢头发触脸的感觉,一般都是选择将头发尽数扎上,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的头骨发育得很好,发型都是随手扎,只要露出那英气的眉眼,不管怎样都是漂亮的,透着危险野性的迷人。

尤其是她稍稍拧着眉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原本身上散漫的气场一下变得极沉稳、可靠。

尤珉月已经对周京的靠近和触碰免疫了,毕竟她在床上要是敢躲一下,那更多折腾人的法子周京都会让她尝个够,而且周京这人大概是有些肌肤饥渴症的,竟然在尤珉月看书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

她咒骂,”疯子、混蛋”那些难听的话周京听了也不痛不痒,毕竟在周京工作的环境,要是有谁用”疯子、混蛋”这样的词去骂别人,那可是要被笑死的。

“ua~”

周京在她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下,随后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被抱着看书,要么去床上,那两个电极片还有充足电量。

“我不介意给你把尿的,宝贝儿,反正老了照顾你也得把,不如提前练习一下咯。”

唇角高高挂起,周京的表情还是那副让人想把拳头砸她脸上的欠以及吊儿郎当。

“你、你”

尤珉月却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脸上红了白,白了红。

她还能怎么选?

周京每晚都像抱个大娃娃似地抱着她,有时候手脚并用,八爪鱼似地缠在她身上,非常令人窒息。

“痛吗?宝贝儿。”

周京捧着她的脸,眼窝深,光影落下去便有层次,眼睛又有神采,真正的看狗都深情。

尤珉月却心生厌恶,看多一秒都觉得添堵。

她别过脸去没有回复,周京便就着捧脸的姿势,一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七厘米的身高差,一切都是刚刚好。

只是唇瓣的触碰、轻抿,非常纯洁的一个吻,却足够电得周京头皮发麻。

在尤珉月即将推开她之前,她自己倒识趣地分开了。

唇与唇之间牵连了一条细细的银丝,因为距离而缓慢拉长着,变得更细也更长了,最后”啪”地一下断开了。

抚着尤珉月下巴上那点看不见的濡湿,周京眼里的爱意蜜一般淌着,看尤珉月的眼神专注得甚至要将她脸上的寒毛都刻进大脑里,声音沙哑着呢喃道。

“有点苦。”

腰抵在突出的护理台,光滑边缘和后腰贴合,尤珉月退无可退。

只好拍开周京的手,把脸重重别过去。

“你说了只是上药的。”

在装潢得可爱温馨的母婴室里,尤珉月又怒又羞,黑发丛中露出的一点莹白耳朵尖都透着红。

周京觉得这样冰雪聪明的人老是被她这种无赖骗倒,确实有种反差的可爱。

电流从心尖蹿起,在尤珉月推开她要往外走的时候,她一个步子回到原位,弓腰整个抱住尤珉月。

迫使她往后靠,直到腰部再次贴合护理台。

脸埋进散发着冷香的脖颈里,周京的声音闷闷的,懒散得像是要睡着似的。

“抱一下,不弄你,说到做到。”

尤珉月被她的无耻行径弄得脸色苍白,她惊恐地看着那扇被反锁了的门,好似外面蹲守着洪水猛兽。

拍打着周京平直的肩,把她的飞行员夹克拍得”砰砰”作响,尤珉月很难不生气,抿着唇又被药粉苦到皱眉。

“快出去,别耽误别人用母婴室了。”

她独来独往惯了,特别怕耽误别人的时间,做不出给别人添麻烦的事。

周京却是与她截然相反的心安理得,脸在尤珉月的颈窝里蹭着,声音懒洋洋的。

“给我五分钟。”

“周京!”

咽下满腔的苦涩,秀丽的眉重重拧起。

尤珉月连大声说话都少,却不知道已经对周京怒吼过多少次了。

而对周京来说,尤珉月不理她对她来说才是酷刑。

你要说尤珉月骂她?不,那是在赏她。

脑袋被热气轰得乱蓬蓬的,心脏甜蜜地跳着。

“三分钟,不能再少了。”

“想回去了,那样就可以一直抱着你,我都要回西北了,看不到你我会死的。”

她声音越来越沉闷,北京话吞音又吞得严重,嗡嗡隆隆的像一群讨厌的蚊子在耳边叫。

联系前后听懂了,尤珉月才毫不客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去死?”

说出这个话的时候尤珉月自己都惊了,指甲在置物台上重重一划,漆片卡进指甲,钻心地疼。

可比这更疼的是她的心,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竟诅咒一个人去死。

“我得活着,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还得要给你把尿。”

周京抱着她轻轻地左右摇晃,贴着她的脖颈仰着脸看她,笑得没心没肺,丝毫不受她的影响。

尤珉月这才好受了一点点,但更多的还是超我对本我的指责,以及自我的深沉惭愧。

她对诅咒周京没有什么愧疚,更多的是遭受着内心的谴责。

语气尽量温和地提出建议,眼底却是寸草不生的荒芜。

“周京,你给你婶婶挂了心理科,你怎么不去挂一个?”

“好了,不跟你贫嘴了,安安静静的,还有两分钟,我说话算话,但在这之前,让我先充一会儿电。”

身上趴着这样一个难以忽视的庞然巨物,尤珉月度秒如年。

周京高热的身体温度透过织物传过来,惯用洗护产品残留的淡百合香萦绕鼻尖,让尤珉月熟悉又陌生。

相似的气味,习惯的体温都让尤珉月感到不安。

周京每次都是以这样一种强势的态度入侵她的生活、她的灵魂、她的身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很害怕,害怕变成和周京一样的人,害怕自己变成了全然陌生的自己,害怕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惊讶的脸

让她害怕的东西太多了。

望着婴儿蓝色的墙壁,尤珉月在心底默数着秒数,卡着"120"的当口把周京推开了,瞥了一眼对方迷茫的眼,直接越过她往外走了。

“欸!等等我,一起走嘛。”

周京反应很快地迈开了脚步,并圈住了她的手腕。

会员制的商超是单独一栋,占地面积开阔,商品也一应俱全,让人眼花缭乱。

周京推着购物车,还要和尤珉月手牵手,时不时还停下来不肯走,要尤珉月说点好听的才动身。

林林总总的东西一拿,购物车的空间已经填了一半了。

去结账的路上又转过生育用品专区,在一众品牌的安全套里瞄到了一面指套。

周京饶有兴致地看过去,挑眉中带着戏谑。

“这里竟然还有指套卖,会员制的商超就是不一样哈。”

修长的指在方方正正的硬盒上一一滑过,发出"磕磕"声响。

“螺纹、凸点、常规的,这还有冷茶、雪松、水蜜桃、草莓口味的,你要哪款?”

她平时说话都懒,有些音发得含糊,但这会儿却故意模仿了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着。

羞耻感从脚底蜂拥而至,顷刻间被蚕食得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骸骨。

尤珉月脸色绷得很紧,很想给那张不正经的脸来上一巴掌。

她正要咬唇,又想到周京的警告,于是后退了一步,将后槽牙咬得死紧,直到牙根发酸。

她的视线根本没法在那些指套上停留,超高道德感、自我约束的规范感让她对性的认知一直停留在淫秽、难登大雅之堂的下流之物。

每刻每秒都想逃,深吸一口气,眼睫颤巍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

“常规款的。”

手撑着购物车,周京眼里凝着笑,目光落在她弧度优美的唇鼻。

“味道呢?白茶、水蜜桃”

她还想着再念下去,就被尤珉月斩钉截铁地打断。

“白茶。”

“okkkk~”

周京把上面的每个款式,每个味道的都拿了一遍,散花似地洒在购物车的一角。

尤珉月再好的脾气都受不了了,火气"轰"地一下上升,烧断了理智。

“你既然早就有了选择,又何必问我?”

周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去搂她扑了个空。

“别生气嘛,螺纹跟凸点是给我用的。”

尤珉月只想把她的脸往购物车里按,像暴力狂那样,不管不顾地发泄。

但最后也只是冷着脸,和周京保持着至少两米的距离,在周京结账的时候等都没等,就往外走。

周京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丢下购物车就去追。

“对不起嘛,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商超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尤珉月没好甩开她给人当猴子围观。

面上结着冷霜,被周京好声好气地拉了牵了回来,像牵着一尊冷面玉佛。

大体是得体的,她们的这段小插曲没引来多少关注,引起关注的原因也是高挑好看的外形。

刚回到家,周京她老子的电话就追了过来,把她大骂了一通,声音从听筒里震出来,周京也不在意,翘着腿往尤珉月身上靠,嘴上"嗯嗯"答应着,面上却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从这通电话尤珉月知道周京"野"得连她老子都管不了,横行霸道、专横跋扈、为所欲为。

尤珉月最后的一条退路都被给切断了。

尤珉月宅,周末除了去超市采购以及约妹妹吃饭外,其他时间通常都是待在家里。

待在家里也不能总做那事,白天一天天地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大眼瞪小眼,或者换个说法是周京干瞪着在书房一待就是大半天的尤珉月,在她的世界边缘徘徊,却始终没法进入到她的世界。

这让周京非常无力且挫败,于是周京软磨硬泡地把她带出去透透风、沾沾人气,带她满胡同地遛弯,去找那些隐在老街深巷里的老北京小吃。

“而且近段时间天气好,秋高气爽,天气晴朗,晒晒太阳不仅可以促进维生素d的吸收,还可以改善人的情绪、放松心情,你看你工作这么忙,天天不是在鉴定中心就是在家,专家都说了要多去视野开阔,头顶没有遮蔽物的地方活动!”

侃得天花乱坠,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让尤珉月想把她的嘴给缝起来。

下午的光景天热,尤珉月里面穿了件薄打底,外头套了一件黛绿色的针织外套,搭配浅蓝色直筒牛仔裤,一双白色板鞋,露出点脚踝,纤细而雪白,薄薄的皮肉包裹着细细的骨动起来时引起的细微明暗变化则更为一绝。

除了左腕戴她那只戴了好多年的浪琴手表外,再无任何装饰,就连包也没有,不讨好、不谄媚,清凌凌的漂亮。

当那抹绿撞进视线的时候,周京眼睛惊艳地闪了闪,她还是第一次看尤珉月穿颜色这么浓郁的衣服,特别是在暖融融金灿灿的秋日里,走在红彤彤的树叶底下,那一抹浓郁的黛绿遗世而独立。

胡同里有遛鸟的、骑二八大杠的老头儿,三三两两围着看下棋的、步履轻快背着小宝要去打太极的,还有会搜罗地方来玩的年轻人,云雀似的叽叽喳喳地飞过。

两人并排走着,这老胡同旧有旧的好处,每一处都印刻着老北京人生活过的痕迹,热热闹闹的,尤珉月在这儿身上都添了几分烟火气。

周京看着她被太阳晒得微红的侧脸,心里喜滋滋的,挽着她的手腕,那针织衫分外软糯,贴着皮肤就像陷进了一团有实感的云,舒服得很。

指尖捏了点面料摩挲着,周京在心里”靠”了一声,心想得问问尤珉月这衣服上哪买的,可真会买。

周京的手又黏黏糊糊地牵过来了,尤珉月有些恼地再次把她甩开,这次听到的不再是周京腻得人掉鸡皮疙瘩的”宝贝儿”了,而是紧张的一句。

“小心。”

紧接着尤珉月就感觉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大力,重心偏移,身体倾倒。

周京紧紧倒靠在砖墙上,她则被牢牢护着,车轱辘堪堪擦着她的脚滚过,激起阵阵扬尘,一个咬牙蹬脚踏板的小子”唰”地一下从她眼前飞过。

周京人还没站直,就拧着眉瞪着眼,朝那小子骑着车歪歪扭扭的背影扯着嗓子嚷。

“嘿!你小子不长眼,骑车不知道看路啊!”

那把自行车骑得风驰电掣不走寻常路的半大小子头也不回,声音倒敞亮。

“对不住咯——”

轮胎磨擦地砖发出”嚓”响,身体摆尾似地一摆,脸上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了,每一寸肌肉都在用力,山地自行车也似乎到了极限,要散架似的发出”咯吱”一声响,随后人就在胡同口消失不见了。

一个拐弯看得人心惊胆颤。

要是刚才把尤珉月撞一下,那可真不得了。

周京这才扶着墙站稳了身,先是上上下下地把尤珉月打量了个遍,拍去她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牵着她的手往里拉,跟自个换了个位置。

“你往里边走走。”

宝贝似的攥着尤珉月的手,把她温凉柔软的手细细捏了个遍,还是忍不住埋怨。

“这小子精力也忒旺盛了点,我看是学校布置作业少了,不在家写作业,一天天地在外边疯玩。”

尤珉月对谁都挺包容的,只是她的包容心在周京这儿实在有限。

薄凉地乜了她一眼,幽幽地说了句风凉话,“你不也半斤八两。”

尤珉月这话有两层意思,既指周京小时候又指她现在。

周京愣了一下,没想到尤珉月会搭话,一下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是是是,我小时候比他还皮呢,天天在大院里带兵打仗,天天挨骂被揍,我爷爷拿这么粗的棍子把我揍得满地找牙”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圈出一个圈,往前走出一步,再回头龇牙咧嘴地冲着尤珉月耍宝。

尤珉月的脸隐在没光的屋檐下时,就像浸在冷泉里的白玉,白的脸,清黑的眼睫和眉毛,唇色是一种极淡的樱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眼眸不见丝毫波澜,生生逼出一种清丽到极致的艳来。

可等她走出屋檐,被那暖光一照,清黑的眼瞳盛满了光,一下就熠熠生辉了起来,走到光处的时候她眼睛会眯起来一点,纤长浓密的眼睫小扇子似的簇拥着她的眼,轻轻扇动,简直颤到了周京心底里去了。

而且那白脸上细微的寒毛在阳光里茸茸的可爱,就跟水蜜桃似的。

周京怎么看也看不够,真想捧着她的脸热烈地亲一口,可在外头搞这些肯定要惹她生气,只能舔舔干燥的下唇止止瘾。

迎着内心的激动,周京越讲越嗨了,开始口无遮拦地批判了起来。

“前些天二中有个高中生就因为老师说了他几句,转头就跳楼了,把人家班主任都吓死了,只不过赔偿跟家长谈拢了,消息压着外边儿不知道。现在的孩子动不动就跳楼,要死要活,闹抑郁症的,心灵要么是真的脆弱,要么就是装的,我看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人也变得矫情了,我们小时候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也没见谁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啊。”

她摇摇头,一脸的不屑。

尤珉月本来不想搭理她的,但对她的话实在无法苟同,眼神冷得即使暖光也捂不热。

“你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写作业写到11点还写不完?你从小天天有上不完的补习班?你小时候天天被关在楼房里?你因为学业压力累到崩溃大哭家长还以为你懒惰无理取闹?”

尤珉月的一番控诉让周京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一”咯噔”,暗道”完了完了”,恨不得穿越回两分钟之前,把叨叨个不停的自己扇两耳光。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呃,那倒没有”

尤珉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冷意直沁入人心底里去了。

“未知全貌就不要多嘴去批评人家。”

“嗯嗯嗯,”

周京点头如捣蒜,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但是她转头就贴上来,大猫似的靠在尤珉月肩上,声音放得又轻又委屈。

“所以宝贝儿你得多教教我。”

周京就是有那种本事,没脸没皮的,尤珉月扇她一耳光,她还能笑呵呵地把另一半脸凑过来让尤珉月扇,能屈能伸,或蛮横霸道,或卑躬屈膝,二者尤珉月都嫌恶。

尤珉月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唇瓣抿了又抿,但始终说不出来话。

周京见好就收,赶在尤珉月把她掀开之前离了尤珉月的身,牵着尤珉月的手欢欢喜喜地晃动着,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细细的缝。

“走,我们去秋栗香那儿买糖炒栗子吃,秋天怎么能不吃糖炒栗子呢。”

去地安门路口的秋栗香排队买了份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栗香混着热气一股脑地冲进鼻腔,然后满脑子都是那股诱人食欲的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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