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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胎丸

 

这世界常有荒唐的事发生。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转胎丸”的存在。

这是确确实实存在的东西,即使在现如今也依旧有人在不见光的暗处私下交易的:

【可以生出儿子的魔药】

自从嫁给了父亲,母亲仿佛为厄勒缇雅铸造了肉身。

第一胎是我的大姐,她是个可靠的女孩。每次父亲的拳头和酒瓶砸向我,她总会低下头,把年幼的我护在怀里。

大姐和我差了十几岁,但母亲温暖的腹腔在此期间并没有空闲着。

多年间肚子每次微微鼓起时,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连接着母亲脐带的另一端一旦被查出xx染色体,链接就会被连带着一齐切段。

她一次接一次的涨乳、呕吐、腹痛如刀绞,痛不欲生。而父亲只会冷笑着告诉她:一切毫无价值。

什么才是价值呢?

年幼的大姐听到母亲刮宫时的惨叫,门外等候的孩子们抱紧了些,被推出手术室的母亲木讷问她“怕不怕?”

父亲一次又一次将希望注入她日益丰满却布满瘢痕的体内,祈求上帝,菩萨,圣母,观音娘娘能听到她的祈愿。她在不多时的外出时间频繁进出着寺庙,从子宫孕育出狂热的香火,在炎热夏季仍一步一跪从万阶高台祈求神的眷顾。

又过了几年,母亲终于找到了“必胜法宝”。

那个生了3胎儿子的农村妇人卖给了她一瓶神药——转胎丸。

听说在用盐水洗净下体后,要向观音娘娘虔诚地许愿:“观音娘娘,我想要一个儿子。”然后吃下这转胎丸,备孕半载便会成真。

母亲虔诚地做下每个步骤,好像神真的在冥冥之中给予回复。最后一步便是等待男人宝贵的精种注入她洗净的胎盆。

有了期许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起来,男人对她的百般羞辱与拳打脚踢都仿佛变得轻柔。她在吃下这神药的第4个月里便怀了孕。甚至在医院查出染色体为xy后,婆家的冷眼也变得炙热起来。

那一刻她好像真的成为了厄勒缇雅。

也许是她没有按照神的旨意,老老实实地备孕半载便怀孕了。也许是她洗净下体用的盐水纯度不够,也许是她打胎多次身体出了问题不再是一个合格的胎盆。

在医生护士惊讶目光的拥簇下,我出生了。

一个同时长着男女性器官的,不男不女的怪物。

看着手中怪物皱起的脸,父亲几次想把我藏在肉里的脖子捞出掐断。他恶狠狠地捏着我的脖子骂道“怪物!你是个怪物!”母亲哭着用残破的身躯救下我。靠在她充满乳香的丰腴身体里,那是十分可靠温暖的。

她时常在给我换尿布时发呆,看着我下体的眼神逐渐充盈起往日的光亮,好像这并不是错的。

等到我几个月大,母亲被衣服遮盖的地方被父亲掐满了青紫的痕迹。她开始无法正常进食,常常反呕,所以也不能再产出奶水。

我被抱来抱去吃着百家奶,等把周围人的奶水吃过一遍后,我终于断奶了。快3岁时,母亲一个人离开了。

那段时间我很听话,不吵不闹,因为没有母亲哄我,我的啼哭只会得到父亲的恐吓和放置。

在幼儿园下课后,我会安静地坐在托儿所等父亲下班。那天外面下着雨,许久不见的母亲打着伞走来,伞下的空间如此局促而温暖。

她接我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我们小小的家,一切都是暖黄色的,母亲喜欢这个颜色,可在从前的家我从未见过。

我们在那个家里生活了起来,母亲仍然和记忆中一样温柔明亮,某次她去洗澡的时候,外面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我呆呆地吃着手指,母亲说家里没人的时候不能随便开门。

可是母亲现在在家,我要不要开门呢?我踮起脚够到门把手,最终又放下了。因为我妈妈在洗澡,没有穿衣服呀。

但在下一刻,敲门声狂风骤雨般袭来老旧的门锁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劈开,一截闪着银光的刀刃从门缝刺了进来!我大叫一声,许久未见的父亲已经提了刀子闯了进来。

还在洗浴的母亲全身赤裸地尖叫着,被双目赤红的男人拽了出去,那时天空阴沉雷声嗡鸣。父亲说她是个带孩子跑了找男人的婊子荡妇”所有围观的人都在看着我母亲的裸体。

我的身体太小,我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家,好像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母亲像从前那样做着家务和一日三餐,只不过身上的伤痕更甚。

父亲大部分时间用背影对着我们。他坐在前头沉默地看着电视,我和姐姐在角落和母亲吃着剩饭。

大姐没有上大学,在外打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对他蛮不错的男人。不到19岁便嫁了过去。

那时我已经快5岁了。我作为花童陪父母亲共同出席参加大姐的婚礼。

他们在外人眼中是一对恩爱夫妻,母亲16岁时便跟了一穷二白的父亲,18岁那年冲动地生下大姐,从此婚姻十余年,儿女双全。

婚礼结束,这是一个少见的全家洋溢着笑容的时刻。父亲开着喜车把大姐送到男人家。

大姐流出一点眼泪,摸着他们的手,说“爸妈,我走啦。”

大姐和母亲在擦眼泪,我尚且懵懂,不理解大喜的日子为何大家如此悲伤。而父亲照旧沉默,抿着嘴不说话,拍拍她的肩膀,只说“照顾好那边爸妈。”

那天回来之后,父亲情绪低落,母亲说他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定是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父亲也会哭,她进去安慰他当夜没有再出来。

那天以后家里只剩我了,父母的感情好像好了很多,偶尔会看到母亲撒娇的模样。

可小姨很讨厌我,她经常背着父母拿东西砸我骂我,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我是“怪物”的人。所以我无法反抗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令人作呕的秘密。

我开始做噩梦,梦里我站在楼顶,黑压压的女人群潮水般涌上楼顶伸出手来想把我拽下去。

小姨说都是因为我,大姐才没去大学。母亲才会大着肚子在夜里哭。都是因为我父亲才会打“她们”,却很少打我。

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我一定不是一个好孩子,我喘不上气来。

更不敢要求什么,只有听话是我的使命。

在某一天起夜我不小心看到了他们做爱,看到母亲衣服下丰腴的身体布满瘢痕,却不停地对父亲说着我爱你,胃里难受想吐,好几天吃不下饭后生了病。我住院了,花了很多钱。

在我住院的那些天,他们又吵架了,父亲说她没有照顾好我又让他花了钱,她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掐痕。

我想到小姨的话,都是因为我。

瞬间我捂住了嘴,胃酸几乎以一种潮浪的涌声翻滚着侵蚀着我,我闭上了眼,母亲温柔地帮我揉着胃,那是我第一次推开母亲的手。

我们沉默地流泪。

父亲因为酗酒闹事被抓过几次,但都没有任何处罚就放他走了,他得意地告诉我们,只要有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次之后母亲又离开了,父亲只说是生病住院了,我经常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母亲回家。

我清楚地记得6岁生日时,我许愿说希望妈妈回来,父亲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不要再等了!你妈她跟人跑了!

母亲跟人跑了。

“她根本不爱你!”

我木讷地听着父亲的声音,心里发酸,可我也没有多意外,她可以不爱你,所以也可以不爱我。我会是最早发现的人吗?

可母亲真的不爱我吗?我……我不相信,她看向我充满爱意的眼神不是假的。我期待着她能走得越远越好,却也期待着她能回来带我离开。

只不过没有母亲的家越发难熬了,父亲很忙,我常常一个人在家。

父亲让我背对着大门写作业,房间不能上锁,因为这样一到家就能看到我是不是在学习,有没有桌子下的小动作。那时候流行起手机来,他索性把电视也卖了,因为我的使命是学习,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做了。

我一个人在诺大的家里,风吹草动都能让我剧烈的心跳填满整个无声的房间。

黑暗的空间无时无刻不想把我吞没,背对着大门的害怕和窘迫让我不敢去厕所,我常常憋尿到父亲回家再上。

后来这样的日子也并不是很难熬了,完成作业之余我喜欢幻想。被喝醉的父亲羞辱打骂时也能走神,沉浸在自我世界里。这样一天很快便过去。

我只有一个烦恼。

每次他回家,随着开合的大门我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沉默地看着我的背影。我不敢喘气。冷汗爬上我变得纤长的脖颈,我莫名记得刚出生不久被父亲掐住脖子的那一天。

明明新生儿好像是不会有记忆的。

我时常不愿醒来,对于清醒时的我来说,这是一个由机械与理性构造的世界,一切应该由固定的方程在轨道中行进。

上了初中后,父亲不再会厌恶地看我。甚至有时会看着我莫名发笑,偶尔又皱起眉头思考着什么。

有次他情不自禁赞叹道,“和我年轻时真像!”

当年因为长得好看,追他的人络绎不绝,所以才被家境优渥母亲爱上,我们这个房子也是母亲家给的。

可这句话让我时常在梦中惊醒,梦里我不停地跑着,却好像没有尽头。在夜间我越发喘不上气来,常常被眼泪打湿脸颊醒来。

我告诉父亲,我想去医院!可我要查什么病?我不知道!

父亲面色不虞,打了我一巴掌,去了医院又要花钱,让我别多事。

整个初中我过的还算不错,后来也和大姐一样住了宿舍。大部分时间在学校,所以只有周末能见到父亲。

父亲酗酒后打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也许因为我的身体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孱弱,也许因为我拥有了些微反抗的能力,也许我的毫不反抗与沉默让单方面的痛苦缺少了意义。

随着年龄长大,我的身体越发纤细修长,在运动中有了浅薄的一层肌肉。父亲经常看着我的脸走神片刻。

在亲戚口中,我确认我长得非常像青春时期的父亲,但眼睛却非常像母亲。

母亲的眼神很温柔,看我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和煦的柔光。那是一种仿佛生在幸福家庭中,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神。偶尔暗淡着却也是很美的。

那和父亲冷漠而傲然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所以我庆幸自己的眼睛像母亲。

但随着相处的时间越少,冷漠的父亲却对我越发温柔了。偶尔会让我想起多年未曾联系的母亲,每当这时我的内心总会生出一股罪恶感。

我无数次在梦中渴望着母亲悄然带我离开,好填补我逐渐遗忘留下的空白。

某天父亲拿出一张照片,摸着我的头发,“好儿子。”我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差点吐了出来,父亲似乎已经忘记了我令他厌恶的,畸形的身体。

我当然知道这不仅因为我和他年轻时长得相像,还因为我懂事,听话,成绩优异,无欲无求。

长大后,大姐有时尚且会问父亲要些东西,可我不敢提出任何要求。

照片里的父亲和如今纵肉横生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实在毫不相像。

少年穿着洁白的衬衫和牛仔马裤,面容精致秀气,笑起来青涩干净,仿佛有阳光暴晒被子后留下的温暖气味,甚至和他有着同一侧的淡淡的酒窝。

难怪母亲会被这样一个有着温暖气质的人吸引。

不成想打开他越发亲近后,只能领略他皮囊下所有渴望和肮脏不堪。

我有自信不会成为父亲这样的人吗?

我本来也期许完整,可唯一珍爱我的人已经把我抛弃了。

直到那年我高一,小姨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兴奋地哭了起来,说有人碰到了我母亲,她在首都生活。

她说母亲有了一个新的家庭,过的还不错。那个男人生长在有钱有爱的家庭,在她重度抑郁的时候陪伴她爱护她,如今她好了起来。儿子也……已经大了。就比我小2岁。

就比我小2岁?

小姨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虽然会骂我抱怨我,但是唯一一个会给我打电话的人,可如今我却不太能听明白。

是在我2岁多时母亲离开的那次?有了一个儿子还生了下来?什么时候怀孕的?我怎么不知道?父亲呢他知道吗?这是偷情吗?

我想起那个雷声轰鸣的雨夜,暴怒的父亲咒骂着母亲是个偷人的婊子,片刻间清醒了许多。

直到现在听到雷声,我依然会害怕到颤抖。

原来在她离去的那年里,我的母亲已经如愿以偿的有了一个儿子啊。

那我呢?

我究竟该算什么呢?

我木讷地思考着,脑袋拼命地想转动起来,却像生了锈的零件,滞涩地卡在。

原来这漫长十几年里的等待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我照着镜子,想看看那双和母亲相似的眼睛。她的照片早已被那年近乎疯狂的父亲全部销毁。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已经逐渐记不清她的脸。

只有每次在照镜子时看到自己的眼睛,能勾起我一点模糊的回忆。

那双在我生病时会担忧我的眼睛,那双哄我睡觉时充满爱意的眼睛,那双在我害怕父亲回家时会安慰我的眼睛。

我迫切需要望向那双眼睛。

可望向反复擦拭过的镜面,那里仍旧一片漆黑,我连自己的脸也看不清了。

原来我只是一个失败品。

在她离去的这么多年里,我像她曾虔诚地祈祷自己能生出儿子一般,祈祷着她能过得幸福,不要再受伤。

但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在我被黑暗逐渐淹没的时候,我时常渴望着母亲带我冲出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我需要那个拍着我后背温柔地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而不是一双在身后随时能掐向我脖颈的手。

可是没有人来。

原来不是不能来,而且没有必要来了。

我开始无法像曾经那样擅长等待,在等待中沉浸于无穷尽的幻想。

我找到了小时候母亲的qq,虽然很久没有动态,前几年却多出了一个新留言。

空间的联系人之间足够留下许多蛛丝马迹,我循着一个个评论留言找下去,竟然找到了她现在的qq。

也许是没有加任何陌生人,她的相册就那样大咧咧地敞开着。

名为《家人》的相册密码是“宝宝的生日”

我当然知道“宝宝”不可能是我,可我还是带着侥幸颤抖着输入自己的生日,是紧张还是激动这很难说清楚。可显示密码错误时,我却突然平静到不可思议。

没关系。

我擅长等待,也很有耐心。我从不堪的记忆里拉出片刻不愿回想的线索,推算出她儿子大概的生日,再一个个试错。

解开了。

相册里静静的躺着上千张一家人的合照,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么多年未见的母亲竟然没有这么大的兴趣。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的男孩。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洋洋”的照片。如同名字一样,这是一个洋溢着明亮和灿烂,像海洋般笑容清爽的男孩。

我细细地看了许久,用些微的疼痛感感知我没有的一切。

我的自私给女人再次带上了名为贞操的枷锁。

为什么只比我小2岁呢?妈妈,在离开我的那一年,你就有了一个完成品吗?你如此迫切地想要抛下我吗?你真的如父亲所说出轨了吗?为什么十几年里从未联系过我呢?

【是因为我是怪物吗?】

我一天比一天迫切渴望着答案。

得知母亲在临近的首都,我第一次对父亲撒谎了。在多年的模范生光环下,父亲对我足够放心,放心我报名去a市参加高数“竞赛”。

这确实是一场竞赛。

父亲给了我一个备用机用于联络。

坐高铁过来只需要半小时。首都果然比老家要先进许多,我没见过磁悬浮列车,紧张而兴奋地尝试后发给父亲,父亲不作反应,只关心我的竞赛。

寻着蛛丝马迹我找到了疑似是她家的地址。虽然很忐忑,却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希望给十几年未见的母亲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是一个有着小花园的独栋别墅,花园里的盆栽一看就被精心打理照顾地很好。我心中忐忑着敲响了门。

“谁呀?”一个陌生而娇滴滴的女声传了出来,我愣了一下,想开口说却没说出话来。

对方似乎没什么戒备心,随手就打开了门。那瞬间母亲惊讶着泛出惨白的面庞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她眼中,倒映着和年少时父亲极其相似的我。

“姜元?…是元元吗?”

那一刻仿佛我也成了父亲的帮凶。

我后悔了。

“不该来的……”我心中暗自打鼓,嘴里说着抱歉就要离开。母亲却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她微微颤抖的嘴唇说着“进来坐吧。”

屋内暖色的陈设一看就为完全符合母亲的心意挑选,预想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出口,反而母亲问了我许多问题,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学习压力大吗?在哪个学校?你爸爸……身体怎么样?

为什么不问我想你吗?这样我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说出口。

为什么还要在乎我爸怎么样,明明他那样对你,明明你也选择了逃离。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说我过得挺好的,我爸对我也挺好的,大姐结婚了,很少回家了。我上高中后变得很忙,我是来竞赛的,顺便来看看你。

她不问我是怎么知道她家地址的。

气氛沉默了起来,我们相对无言。

十几年的时间让我们变成了仿佛陌生人般的存在,这让我感到魂不守舍。为了活跃气氛,我主动提出想参观一下房间,母亲说好。她沉默地跟在我后面,和开门时明朗的声线不同。

在我打开其中一扇门后,我立刻便知道那是“洋洋”的房间。那房间里有满墙的机甲手办玩具枪长长的火车轨道,和不在少数的各类奖牌。

“你…弟弟他在首都一中上高一了,跳过级。平时喜欢运动,篮球,游泳啊这些,都有去比赛。”

我想起那些年我不曾开口提出的要求,我多么想要一个篮球或者一双篮球鞋,这样我就能融入集体,可我没敢开口,也不敢提要求。

“…好厉害。”

我喘不上气,已经想要离开,就在我扭头要走时看到了一个明亮的,满溢阳光的房间。这里有诺大的落地窗,一个小而精致婴儿床,床上吊着五彩缤纷的玩具,造型圆润木马,这显然是一个婴儿房。

“这是你弟弟小时候的房间,还保留着。”

床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偶,我一眼注意到了那堆玩偶里不起眼的蓝色兔子。和小时候妈妈买给我的一样,只不过我的那只已经破旧不堪了。

那是我的童年阿贝贝,我无数次用她代替母亲陪伴我入睡,可惜有次我没有拿满分,它被喝醉的父亲泄愤一般在脚下踩烂,我只能等父亲睡着偷偷把它捡起来洗干净再藏到被子里,只睡觉的时候拿出来。

我尝试缝补过它,可我手太笨…缝不好啊。

此刻蓝色兔子完完整整地坐在那里。我和它黑色的眼睛对视了许久,恍然意识到它原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玩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不受我控制地掉下来,一颗一颗,像我如今破碎难忍的心愿。

“我…我要走了。”

我要离开这,

我没有时间再去控制表情只知道不停地跑,把追上来的母亲推倒后我藏进人群,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再追来,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只要离开了这里,她便会失去我的所有联络。她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不需要,和从前十几年做的一样好。

可我又能回哪去?兜兜转转地来到弟弟的学校。他们恰巧这时候放学,我躲在暗处看着这所漂亮华丽的私立国际高中。

我知道人命各有定数,可我还是发了疯地嫉妒他比起我过得那样好。那瞬间我生出许多充满恶意的念头,可十几年来的懦弱又叫我只能胆怯地藏在人群中。

放学回家的人里出来了一群男孩。

“赫洋!一会去唱歌吗?”有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转过头后,我看到了那张酷似“洋洋”的脸。

“不了,我今天得去游泳去!”赫洋笑的一脸灿烂。

尽管所有人都穿着校服,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赫洋。那样身姿挺拔、干净清爽的气质,显眼而特别。

我知道那便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了。

因为激素不稳定,我初中一下子窜的很高,后便几乎没有怎么长,如今高二还是只有174。

可赫洋不一样,好像全世界的好运气都给了他,也许因为常年运动拉伸,他的个子也格外突出,现在才15岁,已经有将近18米的身高了吧。

他和朋友打闹时好像往我这边瞟了一眼,但没在意。

和阴沉又没有零花的我不一样,他的朋友很多,性格开朗又有钱的孩子从不缺朋友。

看他骑上了车,回头对同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便打招呼离开。我也鬼使神差地在他身后骑了一辆共享单车跟了上去。

我以为他会径直回到那个温馨的别墅去,没想到他绕了一圈,骑到了附近人少的公园。他下车后在包里摸摸索索掏出一包东西,我想看清楚,便离得近了一点。

没想到他掏出来了一包烟。

他缓缓点上,在烟雾中突然转过来,阴沉着脸和不远处躲避不及的我对视,“跟了一路了,滚出来。”

我突然被叫住,吓了一跳,却在多年乖顺听话的戒训中下意识走上前去。

和想象中的温柔礼貌不一样,赫洋好像很有脾气,还有点叛逆。

他抖烟的手很熟练,“说吧,你是谁?”随手扔掉烟头在地上,皱着眉用雪白的球鞋踩灭。“找我干嘛。”

我…我要说我是他同母异父的哥哥吗?我实在说不出口。对别人来说,也许我是个十分冒昧恶心的存在。而我对他也称不上有什么好感,甚至上一刻还在真情实感地恨他嫉妒他。

我看到他在打量我,突然抬了抬嘴角,“喂。”

我和他那双眼角微微下垂的眼睛对视。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难道我很像女生吗?我虽然不高,但在同龄人中却也不矮,虽然不是板寸,但气质也称不上阴柔。

“你就是之前表白墙找我那小子吧?”他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我尚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烟味扑到我的脸上,我被呛得咳嗽,来不及反驳。

他看着比他矮半头的我呛红的脸和眼角的一点生理性泪水,愣了一下,突然吻了上来。

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下意识抬起手要扇他,手刚碰到他脸上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他靠近我的耳朵,呼声弄得我发痒,“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男的没试过。”

“反正我很无聊。”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弟弟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开朗乖顺,在如此健康幸福的家庭长大,却逐渐依靠粗壮的树根,长出了歪扭的枝条。

我心里不住生出一种诡异的快感,又忍不住悲哀。人总会被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吸引,而这张脸的吸引力似乎有着血缘指引般的定性。

母亲在年少时因为脸爱上父亲,那赫洋呢?他也是因为我长得还不错,才吻上我的吗?

我生出了一股让我窃喜胆颤的恶念。如果要这样开始,那便无法再回头了。

而我也并不厌恶这个带着烟味的吻。

于是我张开了双手,作出拥抱的姿势说,“我还要。”

那天开始,我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开始交往了。

他一开始对我态度很不耐烦,毕竟我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玩具。但我一向有耐心,借着竞赛的名义,整个暑假都呆在那里,把时间花在他身上。

我没有钱,所以我只能给他陪伴。

我会在他需要的任何时侯去陪他,中间他去隔壁市打了个篮球比赛,喜欢他的女孩真的很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所以我更用心地追求他。我比起别人没有什么优势,只有耐心。

我研究着他的喜好,感受着他的情绪,揣摩着他的需求。他喜欢体贴的伴侣,偶尔有点小任性,但最好大部分时间直率、不要和他兜圈子,因为他怕麻烦。和我不太像,但我愿意为他尝试。

他看起来应该是不缺爱的,但我来找他时却总会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把烟掐断了来吻我。有点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

明明找他的人实在很多。

一开始他只是生涩地吻我。原来我以为他已经有很多和女孩子接吻的经验。所以当我试探着把舌头伸进去时,他的脸变得血红。

我突然有点索然无味,原来他没我想象中那么叛逆。接吻时他总会认真闭上双眼,睫毛微颤,而我总会睁着眼睛看他的反应。

我好像天生就很会接吻,有天他突然质问起我是不是第一次,我伸出嫣红的舌尖给他看,说,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他又忍不住吻上来。

他呆在我这里的时间越来越久。还变得很会撒谎,他告诉母亲他去游泳,打球,赛跑,击剑,柔道练习。母亲没有说过什么,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原来要学这么多东西。

他说家总会压得他喘不上气。我吻上他常年在阳光下晒成小麦色的脸,说我也是。

虽然我是被丢下的那一个,可我好像又从他身上找回了被重视的感觉。每次用父亲给我竞赛的钱和他偷情,我总会有负担。于是我和赫洋说我没钱了,要回a市了。

他拿出他的小金库解决了我的窘迫。是啊,他零花钱很多,根本不差这些钱,花另一个男人的钱竟让我觉得毫无负担。

因为是暑假,父母对他放松了警惕,他偶尔会谎称睡朋友家,然后来我的出租屋。

我们每天都在接吻,只要目光对视,他就会把舌头伸过来。

他开始不满足于只用舌头像交媾般进出我的口中,看我被他用舌尖深喉爽得含不住二人的津液。

他开始舔我的身体,吃我被舔的湿润挺立的奶头,说着好喜欢。我没什么感觉,只在脑子里想,如果被父母看到我们会有什么反应?我张着嘴两眼微微翻白,他兴奋地在我耳边喘气。

还不够刺激。

我坐在他身上,用多肉的臀摩擦着他勃起的巨物,他的阴茎歪歪地顶起一个帐篷,在我的逼穴上磨蹭。他喘着粗气,喉间发出舒爽低沉的喘息揉捏着我的臀,让我低下头把奶尖喂给他,饿狼般啃食着我的双乳。

他坐在我胸前,把还没发育完全却已经很粗长的肉茎捅进我喉咙,看我被呛得流出眼泪鼻涕,兴奋地冲撞我的小舌,让我把喉咙再收紧一点,把他射出来的精液尽数吞下。

他还不知道我是一个怪物。

我有点恐惧,又有点期待,他会不会也是嫌恶的表情,虽然我一定受伤,可那样也会让我能更心安理得地恨他。

“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你家人知道。”

那天我们在看电影,上帝制造出愚蠢无知的人类,却又制造出象征灾恶的禁果。蛇正要咬向贪心的人类,我看的入神,赫洋突然咬住了我的后颈,让我不要忽视他。

他看电影时总不老实,一边揉捏我被他吸食得肿胀的乳头,一边闻着我刚洗完澡的体味撸动性器。我觉得离得太近很黏腻,想把他推开,下一秒他把我紧紧梏在他怀里,把手伸向我的内裤。

我抓住他的手,说“我不要。”

我看到他受伤又生气的眼神,我知道他不能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多次把自己的肉茎送到我手里,却不允许他摸我看我。

他抓住我两只手禁锢住,想要解开我的裤子。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带着烟味来我家,却咬住一根烟,单手用火机点了火。那一刻我好像要被强奸一般,想要逃跑着挣扎,我跟他说放开我。

他冷着脸说,“我不要。”

他扒下了我的裤子,看到我可怜地缩作一团的玉茎,我看到他抬起一边嘴角,有点嘲弄又怜爱地吻了我一下,说“真可爱。”

“好像小孩子的……”

他对别人总是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着,对我却总是只勾起一边嘴角,歪歪斜斜地坏笑。难道我就不配得到一个发自真心开朗的笑容吗?

我委屈地流出一点眼泪。因为性激素分泌不足,我确实天生就发育不好,身体长得慢,那里自然也长得慢,和他出去总被以为是弟弟,明明比他大2岁……

“起开!”我怕他发现,抬手打他,他却不在意,径直握住我可怜的玉茎,惊讶地发现在那下面有个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东西。

那一刻他的表情是惊讶疑惑的,我没有看到恶心。但我还是不敢再看他,扭过头去,我说“我…天生拥有两性,是双性人。”

“因为这个所以不给我看的?”他吻了上来,“好可爱,元元。”他胡乱地吻着我,激动地像个发现了宝物的孩子。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勾起嘴角,“所以你能怀孕?”

“不能!”我推开了他坐了起来,他却又缠上来。

那瞬间我有点害怕。明明我才应该是主导的一方。果然子宫是个伟大又脆弱的地方,却轻易就能让人成为被动者。

他把头埋进我稚嫩的阴阜仔细观察着,那里因为激素不足,没有一点毛发,比周围的皮肤更白净光滑。

我能感觉到他很兴奋。“元元,能看里面吗?我就摸摸。”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就已经摸了上来,常年运动握剑略微粗糙的手摸上我细嫩的女穴,我起了鸡皮疙瘩。

“啊,起鸡皮疙瘩了,好可爱啊。”他握住我大腿的软肉把腿分地更开,在大腿根细处一个又一个红印。

“都是粉的…好可爱。”他不停地说着我可爱,我知道他已经爱上我了,那献出我的女穴还是有必要的吗?我想。

绝对不能让他插进来。

下一秒就被他的舌头插了进来。

“啊……啊……不要,不要,赫洋!滚出去!你滚!”我胡乱地推着他宽阔的肩膀,让他滚烫的舌尖能从我逼促的女穴里出去,却被他更深更狠地顶了进来。

“嗯…不要再进去了~赫洋……唔……”

他不听我的话,大力地吸食着穴里流出的淫水,吃的啧啧作响,我被吸得浑身瘫软,推他的手软绵绵没了力气,被他的大手包进怀里。

“那里~!呜呜……好舒服……”

多可悲,我的身份证上赫然写着男性,却对自己男性的部分感到自卑,用女性的器官获得着欢娱。

“好多水,元元,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老公喜欢舔这儿”

他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自称自己为老公,我听见这个称呼下意识地厌恶,这让我想到不太美好的回忆。

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母亲也曾娇滴滴地叫着父亲老公。也许在刚结婚的几年里他们也恩爱过,可后来只有无尽的冷漠和白眼。

“滚开!不要了!”我推着他的头,却被他发现了藏起来的阴蒂,他直愣愣地看着那里,捏在手里把玩“连这个都有,好小啊,元元,宝贝,老婆。”他肉麻的呼吸喷在我敏感的下体,惹得我一阵瑟缩。

他咬上了那个可怜的小阴蒂,用虎牙咬着薄薄一层阴蒂包皮,掀出里面那枚泛着水光的蒂芯,用舌尖厚重地舔上去,又在嘴里裹吸。

剧烈的快感让我脑子变得糊涂,我不想只沉醉在欲望里不明不白。

“滚…滚…”我用手扇打着他的脸,他就好像脸皮很厚,又或者像个木头,被我用力打了一巴掌,脸颊明明红了起来,却一点生气的反应都没有。

“好想进去啊。”他用硕大涨红的龟头抵住我不住紧缩的小洞蹭着,“唔…嗯~嗯……不要进来…赫洋……我害怕…”这次我真的因为害怕哭了出来,我用身体引诱他吃下恶果,却不想将自己和盘托出。

但他听到我喊他名字,还是舔了下嘴角,慢慢往女穴里塞进一点龟头,不知道是因为爽还是害怕,紧闭的肉穴被强迫吃进了一点滚烫的茎头时,我浑身颤抖着潮喷了。

他愣了一下,腹肌上沾满了我潮喷的淫液,我还在不住颤抖。他摸着我微微吐出的一点鲜红的舌尖,说“元元,叫我老公,叫老公就不进去。好不好?”

我害怕而不安,颤颤喊了一句老公。哪知下一秒他把手指捅进了我的女穴,用两根手指浅浅抽插后向里探索。

“不是……说不进来吗?赫洋!”我愤恨又委屈地哭着打了他一巴掌,他顶了顶上颚,顶在我软烂腿上的性器更硬了。

“只是手指而已,忍一下…乖老婆……我也在忍啊…不然早把鸡巴捅进去操死你。”他又黏黏糊糊凑上来索吻。

这次我铁了心拒绝他,背对着他。他只能着急地舔吸我的后脖颈,用手指抠挖我的阴穴,淫水流了一腿,床单也湿透了。

“小骚逼。”我听见赫洋这样说我,那样的家庭为什么会教出一个满口粗话的孩子呢。

他拉着我的手腕不让我逃跑,两根修长的手指剧烈地进出着那个小小的阴穴,打得淫水四溅。原先紧闭的嫩穴被撑开出一点合不上的小口。

突然感觉到了阻碍,他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把头凑到我两腿间,手指用力撑开阴穴,直直地盯着看黑黑的里面看,“元元有处女膜…?”他小声念叨着。

“什么啊!”我用脚丫蹬他的脸,蹂躏他帅气的五官会让我感到有点兴奋。却被他握在手里,门户大开。他突然拿起手机,对着我的穴胡拍一通。

“赫洋你有病!!!”我后知后觉作势要抢,又被他压了回去,讨好着要我叫老公才能删掉。

整个暑假我都在陪着他玩过家家。得知我开学就要回去上高三,会很忙,他也要进入高二了。我们两个可能都没什么时间再见面。

他点上了烟,我知道他有点失落。

每次心里有事赫洋都会抽烟,因为想要他堕落,我从没管过他。他可以死于肺癌,但不要波及到我,所以让他不要在我面前抽。

他以为我讨厌烟味,所以真的没有再带着烟味出现在我面前,除非真的心情很坏。

但我很好奇,于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学抽烟?你还小啊。”

“担心我?”他又凑过来吻我,露出一个狡猾的坏笑,“跟我爸学的。”

他跟他爸学了抽烟。那我呢?是会撒谎吗?对亲人和外界的表里不一?还是越亲近越喜欢伤害对方?我不认为这是我和他学的,可能我的基因本就低劣。

走之前他送给我一条定制的情侣手链,他说花了他很多钱,只能向他爸提前透支了零花钱。

我不敢带,默默收起来,不能让父亲发现。

赫洋说虽然才在一起几个月,我们却好像认识了很久。

但这也没错,我们有着一半相同的基因。共享过同一个子宫,从出生时就有着浓于血液的羁绊,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如果让他知道他这些天抚摸亲吻的是他的亲哥哥,如果被父母发现他和一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在一起,还像狗一样疯狂迷恋着他的身体……我好奇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到了家门口,我迟迟不愿进去。

我还没到家时,赫洋已经忍不住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家没?

赫洋会给我钱花,带我出去玩,担心我照顾我,哄我睡觉叫我起床,给我穿衣服喂饭,看起来比我爸还要爱我一点。

我回到了那个泛着冷光的家,父亲在客厅里等我,他只对我的成绩有兴趣,不好奇我都去了哪里,因为我说补课班有宿舍,他也不知道我一直花着其他男人的钱。

我虽然很忙,但也能抽出时间应付赫洋。

他经常在睡前给我打电话,我让他不要打,他改为发信息。一直老婆老婆地叫,缠着我发照片给他。

y:想看看老婆~

:想看看老婆的奶头

:想看看老婆的小逼

。:不要。不要。不要。

y:老婆真可爱。

我没给他备注,因为他不会换头像,他的头像是一颗有球星签名的篮球,说从注册起就一直用这个。

刚开始见面的那个赫洋让我比较感兴趣,冷冽,叛逆,如果是现在这个缠着他的满脑子只有情情爱爱的人,总会让我想起母亲。

就好像一种怪异基因的延续。

但和赫洋联系后,我已经不再经常想起母亲了,我已经用着这么一种扭曲怪异的方式和母亲建立起了联系。

白天努力地学习,睡前应付赫洋的废话。我们在无法见面的半年间就是这样度过。虽然坐高铁只有半小时,但他没有我家地址,是找不过来的。

其实除了我的名字和城市,他什么也不知道。可他总全身心相信着我。

他总说想过来找我,我都以太忙一一推脱。也许他也并不是真的想找我,只是想要我家的地址。

可我不可能告诉他。一旦被发现,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沫。

当然,我在心中也暗自期待着被他发现,我们这个畸形的家,他是否还能接受我,爱我?

这段时间虽然忙的喘不上气,可一切尚且顺利,我的年级名次稳定在了前10,如果顺利能考上心仪的学校。我习惯了在睡前看赫洋没有意义的撒娇和甜蜜肉麻的信息。

他一定会走特长生空降名牌大学,走他有钱有权的父亲给他铺好的路。所以他不着急,能有这么多空闲想我。

也许“乐极生悲”一词专为我量身定制。在某天晚自习回到家,面色铁青的父亲坐在沙发上。

“你暑假的奥数成绩呢?”他看着我。

时间过得太久,奥数成绩需要一段时间出来,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不过没关系。

我掏出来那张早就准备好的假成绩单。上面还有辅导老师的签名。我爸不会怎么上网,应该不知道去哪里查成绩。但没想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打电话跟你老师问过了!暑假首都根本没有竞赛!你去干嘛了!!!说!”他尖叫着,低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像要把我咬碎。

我一瞬间回到了现实。这才是我的现实。

我的可笑的幼稚的报复,除了惩罚我自己又有什么用?我并没有勇气对任何一个人说出来。

可尽管这样,我的大脑仍然惯性思考着,当机立断地跪下道歉。

我说是我弄错了考试时间没去成,实在羞愧不好意思告诉他。后来我又参加了一个奥数考试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掏出另一张成绩单,那是前段时间我去考的。

父亲铁青着脸给了我一巴掌,“永远不要骗我。”

他咬着牙根愤恨地嚼着这几个字,这是第一次被发现我撒谎。心脏剧烈的跳动声让耳膜发酸。

他确认了那张新的成绩单后,因为我的成绩确实不错,班主任说了不少好话,他的脸色也好了起来。

他总是这样,上一秒可以对你恨到拳打脚踢,下一秒却又说着“好儿子”之类的话。

可我又何尝不是在一副稳重的皮囊之下和他有着一样的阴阳不定呢。

被他扇的一巴掌有点麻,和我打在赫洋脸上的感觉会是一样的吗?跪了一晚上后他准许我回了房间,我格式化了那台备用机,交给父亲。

那里面有我和赫洋联系的证据,不能被他看到。在被他发现之前交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不代表我和他失去了联系,我记忆力很好,虽然日常用qq联系可我还是能背下他的手机号。

我可以借别人的手机,或者去公共电话亭打电话。只不过他不值得我这么麻烦。

就当让惩罚提前来一会吧。

那天我找同学要来了手机,登陆上我的qq后看到他给我发了上千条信息,问我在哪里,不要不理他,出了什么事,不要突然消失……

我一条条看完,他从一开始以为我发了脾气不理他,到后来以为我被车撞死没法回他,真是太搞笑了。

我恶劣地想要捉弄他,看他的反应。给他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们结束吧。”

但发完后我忽然就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耐心,那边还没有回复,我便退出登陆,把手机还给了同学。

几个月没有联系后我刻意忘记了他的手机号,和他彻底失联了。不知道被分手的日子里,赫洋是什么样的心情。

甚至他一直不知道我的真名,还以为我叫“张元。”

多可笑。

不知道当下是什么情绪,我面无表情地把仅属于自己的东西摔得稀碎,床头的台灯被我扔向地板,炸裂的玻璃划破了我的脚踝,却感受不到痛。

我们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面,我好奇他有没有找别人谈那所谓的恋爱。

他原本就是异性恋,追他的人这么多,应该会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如果在此期间他们产生了稳定的感情,会结婚也说不定?他性欲这么强,女朋友一定很快就会怀孕,然后生下一个遗传了父母优良基因的可爱小孩子,有爱他的父母和优秀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想要的一定都能得到。赫洋也肯定会像他的姓氏那样名声赫赫,和他有权有势的父亲如出一辙。

可我依旧会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在不见光的地方偷窥这美好的一家吗?

我不知道,戳断了过长的铅笔芯,我写下考号和姓名,开始了高考。

高考对每天像机器人一样重复答题的我来说并不难,不用面对父亲时我也很少紧张。像固定的环节那样生硬而冷静地答完题,检查数遍后打响了铃声。

父亲一如往日,兴奋地期待着我的考试成绩,我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心仪的首都大学,那天父亲很开心,开了好几桌请客吃饭庆祝。

我和来宾一一拍下合照,对着镜头露出麻木的微笑。

我假笑起来总有种不合时宜的怪异感,不像赫洋那样能轻松明快地对谁都咧出一口白牙,所以总是拘谨而局促。

父亲送走我的时候很开心,说我给他长脸了。不知道他回了家会不会难过。但远离了父亲,我感受到外面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我从没有好好抬头看过天,每一朵浮云都有可爱的形状,像棉花糖,像小鸟、蜗牛、机器猫……

小时候父亲不让我看电视,我没有看过机器猫,却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和赫洋窝着看了很多次,嘲笑他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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