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可以是疯子
美貌的母亲靠在年轻时英俊的父亲怀里,一脸幸福地笑着,怀里还抱着我的大姐。那时我还没有出生,所以这张照片里并没有我。
我翻过照片,看到背面他们照下这张照片的日期旁写着:给未来的我们一家。
是啊,我们家也曾是别人眼里幸福恩爱的家庭,究竟是什么让爱变质,变成对对方无止境的索取和伤害呢?我不禁好奇起来。
我的骨子里流着父亲的血液,偶尔在事情的走向不在预料之中时,我从前会想要逃避,逃得越远越好,可如今偶尔也会生出一种破坏欲。我认为这是自毁心理,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伤害自己,以达到安慰“自己很可怜”的目的。
而母亲保留着这张照片,我不知是因为回忆中新鲜温热的爱,还是因为无法泯灭的伤痛在作怪。
直到父亲突然生病,我在给赫洋补习的途中接到电话,只能临时回去一趟。母亲追问我怎么了,我沉默片刻,找不出好的理由,也许是赫洋的潜移默化让我不想再撒谎。
我告诉她父亲病倒了,我要回家照顾几天,虽然有大姐,但她带着孩子还要上班也不方便。我可以和学校请假,每节课只缺一节的话没关系,我能跟上进度。
我看到母亲措手不及的哑然,她说,“你父亲也老了啊。”
父母这么晚生下我,我还未完全长大他们便老了,这也是常见的事,但母亲却似乎一下无法接受,她说:“要是我能照顾他……”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打断了自己的话,“你快去吧!”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想说“要是我能照顾他就好了。”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便隐隐有了猜测,她还爱着父亲。而在之后她无意中对我打探起父亲的近况,我也知道,她十分在意。在意他有没有再婚,在意他过得好不好,在意他是否健康。
他们结婚十几年分开,又孕有两个孩子。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让饱受折磨的人在夜深时仍会为藕断丝连的爱而原地打转。
赫洋摸底考考的不错,特别是我辅导的数学有了很大进步。母亲说要带我们两个去游乐园玩。赫洋一脸黑线地说“我们两个比较有共同话题,就不带你一个大人了吧!”
母亲不服气地说,“元元也已经是大人了呀!”
我看着他们两人斗嘴,被氛围感染着笑了起来,自从让自己放下对母亲的心结,我好像能融入这个新的“家”。好像过去的一切未曾发生,母亲仍然是曾经的那个母亲。
而母亲则在我面前放下许多戒备,不再像重逢后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硬而愧疚地看我。
我在细枝末节里感受到熟悉的温暖。赫洋会明目张胆地在母亲面前抱我,而我忙着闪躲。母亲在一旁笑盈盈地,乐于看到我们亲近。有时会一左一右地牵我们的手,就好像我们一直如此长大。
她开始频繁地用“兄弟俩”来称呼我们,赫洋很抗拒这个称呼,他觉得他比较像哥哥。可只有我和母亲知道,这是事实呀。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不知道。也许从前是,我在童年时渴望被母亲带去一个温暖的家,尽管那里有一个新的弟弟,我想若母亲耐心地和我解释,我也能接受的。
可赫洋是我独一无二的弟弟,也是我的情人。即使我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对他的喜欢,我习惯把事情想得太坏,怕这样美好的一刻被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破坏。
周末我和赫洋单独去了游乐园,看得出他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一身灰色水洗的牛仔服,精致的做工衬托得他身形挺拔。他带着小狗耳朵,我带着兔子耳朵,拍下无数张照片。
赫洋牵着我的手想去鬼屋。因为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在家,我会害怕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我跟赫洋说我害怕,赫洋摸着我的耳朵轻笑着说他在呢,不用怕。
这句话对我总有无法拒绝的吸引力,我相信着赫洋会保护我。于是我们选了一个相对没那么恐怖的剧本杀。因为一个剧本需要6个人,所以我们和4个陌生人组了队。
陌生人里有两队都是情侣,看大家唧唧歪歪地讨论,这让我放松了一点。我习惯性把责任交给自己,于是在没人举手时,主动担任起队长带大家解谜,而赫洋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我。
有个女孩长得很漂亮,穿着时髦,她介绍自己叫“小星”,期间一直往我们这边看,我想也许因为我们一直紧握的手让她感到好奇。
前面的团体剧情过后,我们两个作为分队去了其中一个废弃精神病院。我听到赫洋说:“害怕吗?”然后握紧我的手。
我摇了摇头又想起四下昏暗,他也许看不见,于是贴近他耳边说“不害怕。”他亲了我侧脸一口,说元元真棒。我有时会吓一跳钻进赫洋怀里,他紧紧抱着我,说“元元,鬼走啦。”
但走到一处,当下瞬间变得死寂,除了我们的脚步声没有一点动静,让我感到童年时熟悉的心跳随着深入这处空间而逼近。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声随着紧握的双手无限放大,我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如此漆黑一片,相比在最前方探索未知,我更怕被落在最后,于是让赫洋走在我身后,这样安心许多。
我们在漆黑中摸到了两把手电,可手电范围有限,只能照出小小一片圆形的圈。而现在在前方出现了一条诡异的路,赫洋看着那条路,说“这路肯定有问题,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我拉住他的手不敢让他过去,他过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一个有微弱灯光的死角蹲下,他蹲了下来摸我的头,说“我怕你过去被吓到,那里一定是有东西的。我一个人可以快去快回。”
“赫洋,你也,你认为我是累赘吗?”我害怕一个人在这里,我宁愿跟他一起去。
他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在他的角度,他只是担心我而已,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不是!”他看着我委屈的样子,瞬间妥了协“那我们一起去,我走你前面。”我们走到那条岔路面前,如果说我们这里还有微弱灯光,那前方的走廊,完全是漆黑一片。
仿佛一旦踏入,就要被黑暗中藏匿的鬼影无声吞没。
他带着我缓慢地前进着,我握着他有力的大手,感到安心的同时也心惊肉跳,我为何会如此害怕,害怕到喘不上气呢?我刻意压制着自己不受控制而散乱的呼吸声,跟在赫洋背后。
赫洋开着手电走在前方,好像照到了什么东西,这里似乎已经是走廊尽头。他走进了那个房间,在手电下反光的急救箱正是我们的过关道具!
“太好了!元元!咱们……”他刚拿起那个沉甸甸的急救箱,房间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机械的转动声执拗作响,极快地在我和赫洋面前降下一道墙,那墙上爬满了蛇图腾的纹样。
“赫洋!!”我惊吓地呼喊出声,可赫洋随同房间在我眼前被一片黑暗吞没,我被独自留在了漆黑的走廊。
我立刻抱着头蹲了下来,把手电死死抱在怀里,我知道这可能是其中某个关卡,可还是不能接受突如其来的一片黑暗。
“喂——喂——有人吗?”我听到后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刚刚那个时髦女孩小星的男朋友。
“我在这!!”我开着手电对他挥手。
“哦队长!你在这太好了!我和小星走散了…怎么都找不到她,所以往你们这边看看。”他是个粗犷又其貌不扬的男人,和漂亮的小星看起来不是很搭,但应该是很喜欢她的。
“你们是在哪走散的?”
“她刚进了一个房间,门就被关上打不开了!”
这和赫洋刚刚和我分开的情况差不多,“他们现在可能在一起吧?别急,他们都很聪明,一会可能就出来了。”我安慰他。
在赫洋不在我身边时,我只能强压下恐惧,安慰起身边这个焦急的男人来。也许因为他的焦虑比我更深,我竟感到没那么害怕了。
走到了一处较为明亮的地方,我提议分头行动找找他们。这里像是一座迷宫,我记忆力好,很快就找到了出口,前方有7扇门,似乎象征着七宗罪。
我按顺序缓缓打开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色欲、暴食和贪婪,在打开最后一扇时,我看到小星用丰满的胸脯贴在冷着脸的赫洋身上。
“滚开。”赫洋一把推开身上黏腻的小星,跑过来抱住我“我担心死了!怕你在那么黑的地方害怕…”我用脸蹭着他的脖子,说我没事,然后缓缓看向小星,小星漂亮的双眼也正打量着我。
“你为什么贴在我男朋友身上?”我单刀直入地问她,连赫洋也愣了一下。她“啊”了一声,说“对不起,虽然感觉你们挺亲昵的,还以为只是「兄弟」呢。”
这句话不知道为何刺痛了我,可她说的是事实,我们确实是“兄弟”,无论在谁眼里,都只是一对兄弟。
“喂,别恶心我了”
“你还是跟你男朋友比较配。”赫洋对她丢下这句话,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
刚走出门远离了那堆人,我就撒开了赫洋的手,“别碰我!”我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赫洋知道我误会了,说那女的一开始聊东聊西的他没在意,问他要微信他没给,就突然把胸贴了上来。
“可是我打开门时她就贴着你,你并没有拒绝她啊!”我拍开他的手,被他拉过我的手腕,“我发誓,她刚贴上来你就开门了,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转过头他又补了一句“你应该知道老公对大胸不感冒,只对你的小奶子有反应。”!!!!我唰地红透了脸,锤他的胸口,被他按进怀里。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太知道怎么让我消气,那就是够厚脸皮。
我们完全不恐高,于是坐过山车时拍出来的照片里,两人都一脸淡定,完全失去紧张刺激的戏剧性,只有下面的彪形大汉在尖叫——
我们去坐了摩天轮,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时,我竟然看到了城市里许久未曾出现的星星。
那也许是星星,也许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发光物体,可在漆黑的夜里显得那么亮,仿佛伸手就能摘下。
我指着那里说,“看!居然有星星!”
望向赫洋的瞬间,我看见他比远处的星星还要闪耀的双眸,而在他眼里倒映的我也变得璀璨,连同我无法隐瞒的爱意。他闭上眼过来吻我,说“是ufo也说不定。”
在夜空下,我揽着他的脖颈,在摩天轮的最高处接吻,我们唇舌交缠,让我满心只有对面的男人。没有余力再考虑我们身处空中,离地面有多少距离。
回到地面后,他牵着我的手不愿回家,我抱着他说,“你忘啦?今天是你的生日!”
“赫洋,18岁生日快乐。”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