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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隐秘的热望(擦边)

 

最后就没有人再想做题了,飓风世界仿佛被隔得遥远,他们在客厅随意挑了两部电影看着,江岩盘腿坐在地毯上,肩膀靠着沙发边缘。

不知不觉乔阅安的视线就从萤幕上移开,垂向下方那精巧的侧颚线条,在敞开的领口处,颈窝深深陷着,藏着暧昧的阴影。

这个家庭有使用精油和香氛的习惯,他的同龄人穿着属于自己的t恤衫,那上面都细细漫着扁柏和马郁兰的味道。

江岩感到肩膀被抚摸时有一瞬间绷紧,他睁着眼睛,电影对白在继续,但是耳廓渐渐发烫起来,因为从白天同意邀请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不可能什么都不发生。

乔阅安像是很轻地叹息一声,他慢慢从沙发上滑下来,去握那对瘦削的肩膀。江岩只能眼睁睁看他凑近,那对黑夜般的瞳仁裹着一层剔透糖壳,将微小的火焰藏在里面。

他们又接吻了,起初是温情脉脉的吮吻,好像缤纷的灵魂被轻轻拨拂。每次江岩都尝出来很眷注的一种情感,不可思议……

他真的想问到底是什么,但总被吻得无法提问,晕眩的感觉不曾停止,他就那样纵容自己漂向雾霭色的下游。

t恤衫下摆被往上卷,乔阅安揉过他的胸膛和腰线,那些漂亮的线条轮廓舒缓起伏,同龄人温热的手掌游覆着,带来过电一般的微微震颤。

最后那些动静都暂止了,江岩透过朦胧单薄的眼睑看清对面那个微笑。乔阅安又摩挲一下他光裸的腰腹,用很轻的嗓音对他说:“脱掉吧?”

北男中教学区没有更衣室,体育课前就在教室换运动服,连窗帘都不会拉起来。可是江岩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要求,听得耳尖泛起透明的薄红色,他垂着眸光,眼睫微微颤抖,两扇影子被映在脸颊上。

他沉默着脱掉那件属于乔阅安的t恤,只有短暂数秒钟的时间,乔阅安就感觉晕眩。江岩摸索那条落地裤的裤腰,褪至膝盖时被乔阅安抬了一下腿弯,他气息不稳,一截腰差点要往下塌。

室内灯光不应该这般通明,那一身的骨节蜿蜒起伏着,皮肤白皙洁净,乔阅安感觉仿佛在透过静谧看一只鸟类每一根羽毛,甚至是骨骼的全貌。

江岩始终低垂着眼神,另一端布料的摩擦声让他心跳如擂,乔阅安很快凑近过来,将他缓慢压到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大片光裸的肌肤紧紧相贴,乔阅安温热的皮肤散发着稀薄的柏木味道,仿佛吸收过雨水和淡啤酒色的阳光。

“……你要干嘛?”

江岩低声问道,乔阅安温柔地啜一下他的唇瓣,绵密的湿吻就从他耳根开始蔓延开。

他终于知道同龄人在做什么,颈侧格外单薄的皮肤被轻柔舔过,江岩不禁重重地颤抖一下。

很快他就难以克制地喘息和颤索起来,甚至想将双腿都蜷缩起来,备受折磨一般忍耐着丝丝缕缕的异样感。

乔阅安在他身上身留下湿漉漉的水痕,乳尖都闪烁着微微水光。江岩的脑子里全是空白,尾椎骨一片颤栗的热意,他平躺着,手指拢在乔阅安的黑发间,双眼一直在看天花板,虽然早就变得涣散了。

乔阅安根本就是疯掉了……

江岩都不知道自己这副青涩的身躯能被吻到简直想发情,对方的手游向他的耻骨,身体里有渴望的声音,他想到月球与潮汐。

几颗洇着鲜红汁水的李子果掉在地毯上,那些是搭配电影的吃食,他用手指虚虚拢过来一颗,又被乔阅安抚摸他性器的动作刺激得一跳,那颗果实颤颤巍巍,很快又滚落出去了。

**

他们因为靠得太紧而小腹黏腻一片,乔阅安退开一点,他的同龄人被情动蒸得全身潮红,有些脆弱的神情,像悬在夜幕的一颗星无声崩落。

江岩感觉自己被搂着翻了身,他们侧躺着面对彼此,呼吸滚烫交错。

对视都仿佛要缺氧了,江岩不知道该看哪里,溅在小腹上的精液仿佛有保久乳的细腻质地,被乔阅安轻揉着,缓缓涂过他覆在肋骨上面的薄皮肤,摩挲过他年轻的身体轮廓。

他知道乔阅安还硬着……于是只能曲起膝盖碰了碰同龄人的下腹,那里烫得他心口狂跳。

瘦伶伶的膝骨被单薄的皮肤包裹着,江岩轻轻磨了一会儿,膝盖很快潮红一片,苦橙叶、桧木与缠绵的性的味道混在一起,给他带来一阵失重般的眩晕感。

但是这种体验能让他确定是快乐的。就像十六岁在家中酒柜翻到一瓶雪树伏特加,他偷偷灌了几口,躺在房间里安静等着微醺溜走那样,他感到身体在燃烧。

青春期绝对也在蒙蔽乔阅安,他的眼睛里早就潜藏欲望,江岩感觉自己今夜不曾清醒过。

但是当乔阅安听清那句缥缈的话,表情简直像没有听懂。江岩侧头枕在羊绒地毯上,羞赧的颜色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只好重复一遍:“要我用嘴帮你吗?但是我不熟练……你想清楚。”

“我不用想。”乔阅安像打断他那般飞快回答,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你如果熟练的话,我就因为嫉妒死掉了。”

江岩听得微微一哽,他不擅长面对偶尔突然这样讲话的乔阅安。他的手指也开始发抖,在跪下来面对那具苏醒多时的性器时,神情犹豫得像不知道怎么开一瓶宝矿力。

他的唇角是微翘的菱状,乔阅安当然知道那两张唇瓣有多柔软,含着微甘的清新味道,忍冬藤的香气、粼粼月色,仿佛爱情能从他的嘴唇里直接诞生。

江岩不知道怎么做,只能凭着本能将手指虚拢在上面,唇缝微开着,在那具滚烫的性器顶端落下温柔细碎的啜吻。

这种生涩的示好并不刺激,但那具性器绝对激动,前端分泌的透明黏液染亮了他的唇瓣,苦橙叶与茶树的香气微微弥漫着,混合了性的滚烫味道,江岩被蒸得头晕目眩,他藏好牙齿,将顶端温柔地含进去。

那一瞬间乔阅安简直一阵眼花,手背突出的青筋都跳动起来。他的同龄人口腔温暖柔滑如丝绸,正深深吞咽着,想让顶端去碰触那柔软的喉舌。

乔阅安被一种柔情到快崩溃的情绪折磨,心脏简直要撞痛肋骨,最后只敢收紧插在对方发间的手指,没有挺身往喉咙更深处插弄。

江岩慢慢学会缩紧口腔,但他很难吞咽唾液,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声。嘴角被涨得发酸时他就将器具吐出来,脸颊微微蹭着,或者顺着柱身温柔地舔舐,那样漂亮的面颊被蹭满剔透的的湿液。

这场青涩又黏稠的口交最后让乔阅安稀里糊涂射出来,一些精液射在江岩嘴里,更多在锁骨和胸口上,他跪得发晕,终于有些脱力地向前倒去。

他感到一对颤抖的双臂穿过腋下用力将他搂紧,他知道自己正陷落在一场青春期的梦境,他其实是力量、是急湍上的负离子,但他被精液沾满的肌肤也像雪花膏那般柔腻。

台风过境的余威渐渐散去,又是蒙蒙潮湿两日,等下一个周末来临的时候,晴天终于出现了。

这是岑顺在私立林岸女子高中就读的最后一年。林岸女中没有强制信仰基督教,女孩们不满的是其他的古怪制度,比如校内禁带外食、不能戴两颗以上耳坠,制服日禁止穿花颜色的小腿袜。

她们需要参加教会活动,会放圣诞假期,礼拜日偶尔到教堂读圣经。但她们才不管那么多呢,也会有女孩子神魂颠倒爱上女教官。

圣母诞辰刚好降临在这个特别的礼拜日,三年级的女孩们要到鹰目森林山脉举办祝福聚会,可以邀请家庭成员或者男朋友,在她们看来更像一场可爱的野餐会和吸取芬多精的森林浴。

乔阅安毫无疑问被抓来给妹妹提2l装的苹果西打饮料,乔女士烤了很多萝卜酥饼。两个孩子坐在汽车后座,乔阅安随意问着岑顺:“你怎么不叫江岩?”

“你给我小声一点!”岑顺立刻吓一大跳,“明知故问!”

她心虚地瞄一眼驾驶座上的乔女士,低声说道:“虽然我有想过啦……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干嘛不一起过来玩?”

“我是跟来玩的吗?明明是被迫帮你背行李。”乔阅安耸一耸肩,“而且他最近在准备考试。”

“那你怎么不准备,你们不是邻班吗。”

嗯……如果跟她说实话是托福考试,岑顺可能会直接傻眼。乔阅安心想还是不要破坏她的礼拜日了,岑顺正兴高采烈整理着野餐篮的食物,握寿司和柠檬沙律球整齐码好,反而唱诗册可能都不知道被藏到哪里。

早晨的鹰目森林山脚热闹极了,女孩们要唱圣歌和赞美诗,于是都穿着岚灰色的制服裙,欢快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像一群暂时落脚的小斑鸠鸟。

岑顺很快找到邬小小,好友看见她身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熟练地扮了个鬼脸:“有哥哥真好。”

岑顺笑嘻嘻地帮她拿了一半手提袋,很亲密地挽着手臂一起跑到前面去了。

鹰目森林山脉低海拔区很平缓,一些假日会举办森林园游会和跳蚤集市,附近的住民会搭起小档、点亮灯盏,售卖手作皂、精油、鲜花或者新鲜的果酱,有时候能还碰到地下乐队来演出。

再顺着石台阶往上爬是一片平整地面,油桐和大明橘高耸着,日光洒下来,几座祈祷室散落在森林间。父母和班导师们铺整野餐凉蓆,有女生叫起来:“从这里可以看见我们林岸女中,教堂尖顶也看得很清楚诶!”其他女孩子都兴奋起来,都要去抢那支望远镜。

神职员穿梭在这些欢腾的女孩中间,举着扩音器叫道:“大家注意安全——那边的同学,唱颂快开始了,不要急着吃东西啦!……特意搬手风琴上来很辛苦的!”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乔女士颇感兴趣地观察着:“有一些差不多年龄的男生呢,不知道有多少是男友身份。”

乔阅安正在调镜头,嗓音冷漠地说:“那些表情不耐烦或者哈欠连天的,就是兄弟。”

乔女士大笑,又问道:“那你跟你的……小男朋友?最近怎么样啦。”

乔阅安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手指都微微一顿,直到《圣母颂》纯洁的旋律缓缓扬起来,他才轻声答道:“……很好呢。”

圣诗班的岑顺特别可恶,一年级时候她们的圣诞演出缺小提琴手,岑顺脑子一抽推荐乔阅安,然后乔阅安也很疑惑,背着电吉和效果器去参加排练,把现场搞成了插电福音摇滚……

虽然很多女孩觉得酷毙了,经过一年半时间乔阅安依然感觉很丢脸。于是他端着相机,开始抓拍合唱的岑顺张嘴闭眼的搞笑照片。

女孩们像一群天使那样做完唱颂和答唱咏,神父负责领祷,省略了朗诵圣经新约那部分,最后大家都开玩笑一般喊着“吃圣餐啦!”,野餐篮里的手指食物都被摆出来,薯泥蛋饼、饭卷、圣女小番茄,好香的味道,哪个家庭在现煎铜锣烧吗?

神父先生举着扩音器:“虽然不像办弥撒那样庄严,但今天也很特殊哦。有哪位同学想在这里向圣母马利亚告解罪过、洗刷懦弱吗?”

一名每次800公尺都要补测的女孩子立刻举手:“我明明发誓减重了,可是昨晚又在吃宵夜。”

其他女孩笑道:“吃了什么喔?”

“是可乐、炸鸡排还有奶油脆皮泡芙。”

“不可饶恕!你现在立刻把那颗葡塔放下来!”

又有女孩子嘻嘻哈哈站起来:“因为暑假一直在看喜欢的vtuber,所以模考整个爆炸掉,我会忏悔的。”

“忏悔有什么用啦,你要复习功课!”

“刚才唱赞颂的时候我跑调了,对不起哦……”

她们笑作一团,像是真的有一个福祉缓缓降临,阳光流照着,夏日未尽的暑意又静悄悄拢来。乔女士打趣地看一眼小女儿:“你不打算告解吗,难道最近都没有在偷偷做坏事?”

岑顺涨红了脸想辩解,乔阅安说要四处转转,妹妹只小声嘟囔着“那我就把寿司都吃光”,森林山脉的平缓地带充满种种声息,俯瞰象北区的繁景,那些女孩子透过望远镜寻找学校里那座圣母像。

乔阅安不信教,不可能那样默念着:耶稣基督、蒙福马利亚,我无法克制对邻班男同学的非分之想!真不讲礼貌啊!

他回想起来那个早晨,两个人陷在温柔的被褥里,江岩好像很困倦地撩起眼皮,怔愣了几秒钟,酡红的颜色才一点点爬上耳廓。他微哑的嗓音低低说道:“……我好想咬你。”

然后他光滑的身体靠过来,带着笑意跟他接吻,温柔极了,简直像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赠给他一根透明羽毛。

繁芜的思绪顺着森林飘走,晴空如磨,大明橘、森氏红淡比错落生长着,乔阅安看见一棵红桧巨木矗立在影绰阳光下,一旁的木牌刻着它的胸围和树高,像是有深邃、轻缓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你有超过1000岁了?”他有些好笑地喃喃自语道,“……那来跟我聊聊天吧。”

**

比一年级时候的圣诞更迷惑的其实是灯节,街道悬灯结彩、人潮如流,傍晚岑先生西装革履回到家,手上提着味霖、甜酱油膏和一大袋厨房纸巾。

乔阅安坐在地毯上打电动,很诧异地问道:“……你买那么多瓶调料干嘛?”

“不都是买的。”罗汉跤岑先生露出一个微笑,“超商在办猜灯谜活动,我进去大杀四方兑得的奖励。”

乔阅安听得嘴角要抽筋,岑先生进厨房准备大显身手了,这是儿子回到新湾市的、莓果软糖,或者植物实验室钉在标本框里的百合花,他都会不高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持续被纠缠,他的同龄人百分百恐同;可是做朋友更折磨,近距离地看他谈恋爱,乔阅安真怕自己张嘴骂他。

所以看到那条「恢复单身」的讯息时他实在高兴,配图又是比奇堡居民,表情有一点委屈。

乔阅安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在候机室滑到的讯息,前往申城的航班两小时后起飞,岑顺正在他身旁查看期末成绩,脸像苦瓜一样皱起来。她说:“妈妈,我国写期末考了32分。”

好烂的分数!乔阅安简直想笑,但他心情很好,可以宽宥整个世界。乔女士却有些苦恼了,她问道:“你礼拜六上午好像是空的,想不想报国写补习班?我有认识的补教名师在环州路上课。”

又是重复的咬牙切齿,虽然更小心翼翼了……这一次江岩真有当地下党的自觉,投放闪光弹都是在ig发限动,明显是别人缝制的暖暖包收纳袋,狸花猫图案,拍酱油团子都有女孩子的手出镜。

于是乔阅安在学校自动贩售机碰到江岩买饮料时,简直想踢他一脚!前女友都没有退追踪,你是渣男吗?

然后江岩将那瓶果酢饮料取出来,他给乔阅安让出位置,微笑是属于邻班同学的那种认识。

如果乔阅安仔细观察那些照片,恐怕真的能发现女朋友是谁,因为岑顺背包上的公仔吊饰特别丑,1500的冷水壶像颗红色核弹……但他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仔细去看?

再加上岑顺每天高强度发推,靠北作业题目学校十多条,转发搞笑迷因图和小动物十多条,每次一大堆从河道漂过来,乔阅安都会想「啊干脆隐藏她算了」,这场恋爱游戏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而每个人刚好都毫不知情。

直到暑假,乔女士临出差前让他来看妹妹一眼,不乖乖去补习班就算了,她担心小女儿整天拿甜食当正餐。岑顺面对哥哥的突然造访超级傻眼,求他走求了半小时,乔阅安顿时更加不走了,气势汹汹等着看是谁会来。

他绝不知道是谁来,那是特别的一天,阳光普照,两间列车车厢发出缓慢碰撞的声响,金属钩舌大概是那一刻才将两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

**

这大概就是整个故事了,1000岁的红桧巨木听了也只是沉默,当然啦!它又没有喜欢的人。

但怎么会是岑顺呢?血缘是有魔力的,乔阅安本能一般戏耍她和照顾她,妹妹的眼泪是世界上很残酷的一种事物,因此他的市集帐篷。

数以万计举着标语旗帜的人群涌上街道,油彩的味道在阳光下蒸腾,人声鼎沸。当游行队伍经过高楼,二楼咖啡厅的客人隔着玻璃窗挥手拍照,补习班的孩子从座位跑出来张望,稚嫩的脸挤在玻璃窗前。

江岩不是和彩虹软糖饼干,邬小小在她身旁努力降低存在感,听到两个男生说“玩得开心哦”就点头如捣蒜,等他们走进人潮都没有反应过来。

“发生什么了,他们两个在谈恋爱吗?”邬小小喃喃自语着,“你在鹰目山吵成那样,难道是因为这个吗?”

“就是啊……不然是怎样?”

“那你跟江岩分手……”

“都怪我怀疑他是gay。”岑顺欲哭无泪,“……然后就变成真的了。”

邬小小错愕地看着她,半晌才认真评价:“头烧烧尾冷冷。”

“哪是,你还笑我……阿岩在报复我吗?可是怎么会是乔阅安啊?”

邬小小默然,试图安慰她:“好像其实还不错,这样也可以常常见面,不算关系破裂。”

“根本已经是另一种关系啦!”

岑顺默默悲哀一会儿,集合的时间就准备到了。她被耀眼的蓝天晃到眼睛,想了想,还是提起精神说道:“去买帆布袋吧,不然这堆东西怎么拿?”

邬小小赶紧赞同:“先看表演,晚上我借你疗愈漫画。”

“什么疗愈漫画,你的那些18禁吗?……”

……好像还是混过去了。

天际是威严刺目的亮堂,江岩情急时拉住乔阅安的手,早就被反过来紧紧握住,同龄人的手掌紧密相贴,温热薄韧,蕴藏着活跃的生命力。

现在随便找一间餐厅就好了,因为很容易碰到认识的同学……可是没有谁想要松开。

姊姊曾对他玩不腻的恋爱游戏大翻白眼,“就是在喜欢你的人中间挑你愿意的而已”,可是江岩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到现在,乔阅安将他搞得一头雾水,讲一半道理,剩下的……

虽然有猜到这家伙大概是在喜欢,眼睛忠贞如燧石,但谁像乔阅安这样喜欢,既嫌他轻蔑又嫌他草率,青春正浓的年龄,每次他不想太多思考,就温柔又激烈地逼迫他想问题。

爱情降临时有谁提醒吗?等江岩察觉的时候,他早就变得予取予求了……

乔阅安不再是徜徉在篇章外的一颗音符了,江岩轻轻看他一眼,彩虹旗帜正随着游行队伍前进,锦缎的影子在乔阅安脸颊上飘掠而过,神秘得像彩绘萨克斯风。

两个家庭都没有宵禁,他们能够玩到深夜,只要搭上最后一班捷运,就没有露宿街头的危险。在晴空白日下就令江岩犹豫的那句话,在夜幕降临时终于有胆量问出来。

他们刚吃完外食,鲜虾卷,鹅油拌饭点缀了梅渍番茄,广场一样热闹。再过数月换领到驾照,还能从高速公路开车去海边,在午夜之前回来,再绕去夜市买一份章鱼烧和炸鲜奶。

可惜他们现在只能在夜风中散步,乔阅安却突然听到江岩的邀请。

“你想不想去我家过夜?”

“虽然我父母和姊姊都在……但是你要不要来?”

**

江先生和江太太的礼拜六,在餐厅吃了一顿石斑鲜鱼汤,夜晚,喝掉整整两支麦卡伦的江淼从夜店玩够回家,顺便从夜市买了超大份量的羊肉炒面,电视一开,只剩下江岩还在外面鬼混了。

江太太收到「稍微做个心理准备」的简讯时还感到疑惑,她特意走到玄关想看一眼,敲密码的声音就在此刻突然响起来。

推开门时她的小儿子显然没意料到是这样的碰面,惊愕得愣在原地。而江太太瞄见他身后那名面生的小孩,面面相觑一秒钟,脸上立刻露出来「全体家庭成员紧急集合」的神情。

然后就是一番鸡飞狗跳,江先生和江淼原本将脚架在沙发凳上,双双跳起来掐掉烟,羊肉炒面盛在海碗里,浓郁的味道飘满整间客厅,电视里演员吵吵嚷嚷,江淼朝弟弟笑骂道:“你提前讲一声会怎样!”那样她肯定会买手作啤酒肉丸和德国香肠。

“欢迎来到红密林西区2段150室!”江先生带头鼓掌,三名家庭成员搞出来小型演唱会的气氛,乔阅安被吓了一大跳。

“不用紧张,这位小朋友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人家是科展常胜选手。江岩,你真是谁都敢泡。”

江淼刚说完就被江太太撞了一下手臂,有什么问题,江岩都没有点狡辩呢!她小声说道:“我还不了解他,果然是他会喜欢的脸。”

江太太真怕她把人直接吓跑,结果自己也很激动,乔阅安坐在中间紧张得即问即答,脸都要红了!

江岩一时间哭笑不得。就当作一般朋友来玩其实也可以的……

像林思豪在国中就来得很熟练,能闭着眼睛自己翻两瓶养乐多,高二学生会竞选还特意跑来练习政见演讲江岩是他的助选团成员!。

——可是父母和姊姊就差询问恋爱进度了,交谈数番下来江先生简直像看另一名儿子,江岩解释说“这段时间都在和他准备申美材料,他之前在上寒暑校”,家庭成员都听得激动不已,好像这个消息是两人立刻要同居一样!

“小淼买的是四人份炒面,真不应该,我去烤一点蜜汁鸡翅和黑轮片。”

江岩赶紧跟着进厨房,看见江太太真的在开冰箱,急忙说:“等等,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江太太笑道,“其实你前女友来玩的话也是一样的,可是你都没有领谁来。”

“紧急家庭会议!”这时候江淼闯进来了,她瞟一眼江岩,毫不留情将他往外面推,“除了你,出去陪你男朋友。”

**

“还需要什么家庭会议?肯定一百分啊。”

“谁夜晚十点半邀请人来家里玩。”江淼瞪了她老爸一眼,“今天可是同游,难道特意来跟你打屁聊天吗?江岩又不能去摩铁。”

江先生听到这话简直目瞪口呆:“你这个进度有点快吧!”

“不然怎样?”江淼指指点点,“特别重要的,强吻他,然后就此走掉,吓人又遗憾的最终告别式……

如果不能谈恋爱,死都不会和他做朋友。

林思豪边走路边活动手腕,准备上场就大杀四方;乔阅安却被这种情感痹倒,让他的脚步急匆匆调转,林思豪傻眼得直喊他的名字,他头也不回说道:“我落东西了。”

江岩坐在座位上,刚翻开一本题本,但他很快听清走廊上的脚步声。绝对是跑上来的,只是一分钟没有见面的人……他错愕极了,动弹不得地坐在那里,让密集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知道那种感受吗?像血液奔流,隧道里听到风,明亮的白昼在这坪玻璃窗的幻影里波荡着,一只隼向他迎面飞降。

即使是最熟悉的、亲爱的同龄人,他一言不发,江岩依然感觉心脏像是被攥紧,下颌被微微抬起来,只能让那枚渴慕的吻在两人的唇瓣中间燃烧。

乔阅安的手指蹭着他的耳根,酒是众神的饮料,急促的叹息中间蒸馏出一种将熟未熟般的清香,江岩被缠着很深地吮吻,强烈的晕眩袭击了他,他感觉要缓不过来了。

对乔阅安从前的印象应该不会差很多,落拓,疏离,不轻易被察觉的不屑一顾,兴趣缺缺地走入人群。可是他有一对微钝的杏仁眼廓,面无表情时也有一点孩子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这么的、这么的……

刚才他从外面跑进来,一颗弹丸枪决般的眼神,江岩大概能猜到原因,只看一眼就心脏隐隐发痛,仿佛唯有接吻才能得到全部的慰藉。

一直到渐渐松开彼此,江岩都没能从那种神魂颠倒中脱离出来。炽烈又清新、微微酸涩而回甘的味道变得轻缓了,嘴唇上留有余温。

乔阅安在那张座椅旁半蹲下来,悄悄握着同龄人的左手,很温柔地摩挲他光滑的皮肤。

江岩垂着眼眸与他对视,感觉心脏很轻……这颤动的、久久的凝视最终让两个人都轻笑出声来,仿佛默坐在恋爱的海潮,每个人都变得神思恍惚。

“你知道吗。”江岩轻声说,“以前我就在想,没能跟你交朋友是很遗憾的事。”

“感觉那种好奇就像本部看双语部,男校看音乐班的女生……”

乔阅安有些想笑,轻快地回答:“我每天都幻想你做我男朋友。”

江岩感觉耳廓的温度从未下降,他盯着乔阅安吻一吻他的指骨,数秒钟后才慢慢挣脱出来。

“我想问你,那么长时间都只是注视和想象……后来有没有感觉差别很大?”

“应该有差?你很挑食。”

“……什么啊。”

江岩被逗笑了,透过日光凝望他,空气都变得无声沸腾……乔阅安想着,如果没有真正认识他,恐怕逃跑还来得及呢。拥有纯粹、洁白、无畏的灵魂,一双常青藤般温柔和永垂不朽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愿意跟我谈恋爱。

这是最始料未及的事情。

新月份随着一种奇异的气氛悄然而至,红漆的校车停在北男中校门前,穿着制服衬衫的学生鱼贯而出,男校高中生这个月的见面礼,就是在走廊碰面时一拍对方,大声喊道:“禁止坚果!”

礼拜一的早自修是英文周考,江岩进教室时,林思豪正在座位上发表「国际禁尻十一月」演讲:“我特意做了30天日历卡片,成功就画勾失败就画叉,大家互相监督……”教室里充满快乐的叫喊声,画面很是荒谬,最后是英文老师一脸悲痛地闯进来,这群男同学才作鸟兽散。

英文老师是名毫无威信的男子,相比办公室其他漂亮时尚女老师,惟一的优势是会拿乌克丽丽在课上弹唱《heyjude》或者《dubwaystodie》,曾经期初考输隔壁班的厌世脸被偷拍下来,变成了班级群组的表情贴图。

这些男孩装作低头翻英阅考卷,嘴角咧到耳根下,他差点气死:“刚刚是在干什么,很快就公布英听成绩了,是不是想考的科系都不采英听啊?”

整间教室的理组生睁着眼睛看他,英文老师沉默几秒钟,不知道该怎样继续骂,林思豪怕他走下来,偷偷把30天日历翻过一面,江岩瞥见差点笑出声。

英文老师又苦口婆心说道:“很快就是学测报名缴费,再下周又是三模,整天嬉皮笑脸,倒数100天翻墙看附中园游,倒数30天看演唱会,倒数一个礼拜就去拜文昌帝君了,以为老师都不知道吗?……”

英文老师啰嗦一遍终于走了,林思豪悄悄说:“欸,可是读男校就是会变猴子啊!”

他又自言自语:“或者变成甲。”

江岩的座位就在他旁边,眼神很古怪地看过来一眼,林思豪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脑袋。

两天后的早晨,江岩和乔阅安爬上校车,林思豪一看见他俩就大声喊道:“英听成绩出来了!你们知道吗?”

的照片;随即又想起乔阅安当然也见过他,撞球社的资料只占据一隅,就在这里拍照,又确实这样亲密地带他来了……藏蓝色墙壁,无影灯,木制球杆,赛制表持续地空旷。

两人突然间的沉默让乔阅安看了过来。这种沉默使他的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光。

藏蓝色的小世界,在撞球表面流动的鲜红与溏心蛋黄的光泽,没有历届社长的照片墙在注,暧昧无声。

球杆被随意搁在球台上,乔阅安正悄然望着他,另一盏无影灯倒悬在他身后,银灿灿的光绳照耀下来,分割出明亮和曚昧的影子。

他的男友,神色静默的标致的脸,简直像只凭清水果腹,一身清白地游戏人间;可是凝望着他的时候,眼眸中间仿佛总是闪跳着一簇微小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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