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节
想着想着,外头什么声音都没了。
她悄悄探头透过枝丫望了望,发现大家的五六个人全都消失了,包括那位剑客。地上洒了不少鲜红的血,看得人眼晕犯恶心。
周逸芳从树后走出来,看着满地狼藉,呼吸粗重。要是她还有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武力,现在就追上去把那帮江湖黑恶势力一个个宰了!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想完,周逸芳提起裙子走到摊子边,先把撒了满地的铜钱一枚一枚捡起。
附近的邻居听到打斗结束,有人开门出来帮忙收拾:“唉,周娘子你想开点,人没出事就好了。刚才那一下你可真是太险了。”
说的是背对着歹人端面,差一点被波及的那下。
周逸芳扯扯嘴角:“我知道的。”
满地狼藉一时收拾不完,周逸芳收好了钱,挑了能用的先带回家。
周母正在除草,看到女儿提早回来惊讶不已,一听发生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拉着周逸芳左看右看,确定她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破财是小事,人没事就好。”
周逸芳心疼钱,但也实在是气愤。人说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现实可不就是如此。勤勤恳恳的老百姓,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保障不了。
大郎到中午吃饭才知道娘亲早晨遭遇了什么,起先听到江湖人打架目光炯炯,待得知自家的东西都被他们打坏了,娘差点还受了伤,立刻气坏了。
小孩气得握起拳头:“娘,我要学武功,帮你报仇!”
周逸芳看他一眼:“娘会让你学武功的,但不用你报仇,只希望你将来厉害了以后,别做这样欺负人的事。”
大郎握着拳头保证:“我打坏人,不打好人!”
周逸芳:“就算是打坏人,损坏了人家东西,记得赔钱。”
大郎嗯嗯点头:“我会赔钱的。”
本来心情不佳的周母被母子俩逗笑,说周逸芳:“你和大郎逗乐呢?”
周逸芳对母亲笑了笑:“那怎么办呢,愁着也得过,乐着也得过,趁机教大郎做个好人。”
大郎一边吃肉一边说:“我是好人。”
这话戳中了周母心事,她立刻接上:“那当然了,我们大郎以后肯定是个有大出息的好人。”
周父出声:“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既然已经这样了,正好这几天歇歇,陪大郎练武,看看武师傅为人。”
大郎眼睛亮起。
周逸芳应声,但还是压了压儿子:“师傅愿不愿意教大郎还不知道呢。”
大郎立刻说:“我乖。”
大善人17
傍晚,估摸着镖师快要从码头下工,周逸芳和周父在大郎充满了期待的目光下,提着几样拜师礼出门。
父女到南城镖师家时,临近饭点,但这里并没有往日炊烟袅袅的烟火气,此时正一片混乱。
周逸芳挤进人群,找到了平时一起聊天的大娘:“大娘,出什么事了?”
大娘看到她,微微惊讶,但很快就不在意她为什么出现在这了,拉着她说起刚刚发生的大事:“彪子出事了!”
彪子正是周逸芳看中的那位镖师。
“出什么事了?”周逸芳是真的惊了,连忙问。
大娘指了指彪子家:“码头两帮人抢地盘,彪子被牵连了,身上中了一刀,抬回来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大夫进去就出来,彪子娘哭得厥过去,现在这家人不知道怎么了结哦……”
周逸芳指尖微凉,是世事难料、人命如蝼蚁的凉。
周父伸手搭上女儿的肩膀。
周逸芳回身退出人群,和老父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他们站了一会儿,听到人群正在议论这场“抢地盘”。原来那块码头似乎都是知府小舅子管着,前不久,来别院游玩的丞相孙子发现了商机,要在码头建什么东西,两方利益冲突,争执不止一次了,今天是彻底爆发,直接拿了武器对干。
受伤的不只彪子,有的人在混乱中没来得及躲,直接被那些家丁扯过去当肉盾,有的人不知怎么掉进了水里,至今没找到……
所有人都在为彪子一家叹气,这家人命途实在多舛。原本彪子当镖师,日子过得好好的,挺有奔头。结果一趟押镖遇到土匪,彪子受了重伤捡回一条命,镖师的前途彻底没了;如今虽然去码头搬货很辛苦,但是也是一份稳定收入,一家人依旧过得踏踏实实勤勤恳恳,突然权贵之间打起来了,无辜的彪子丧了命……
所有的厄运都挑了这一家,彻彻底底将他们打趴下了。
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谁看了不共情,不觉得心有戚戚。
周逸芳把准备的吃食送给了彪子家,自己和周父默默打道回府。
天色渐暗,父女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片静默。
快到家时,周父在拐角黑暗中,低声念了一句:“民财尽锱铢,民命轻草芥。”长叹不已。
周逸芳抬头看了父亲一眼又低下头行路。
此句出自黄履,上一句是“我观此邦倾,如鱼自中溃。”
这朝代,大厦将倾,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已经对皇帝对朝廷失去信心。
走到家门口,周父才提起一些精神,看向女儿:“大郎今日恐怕又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