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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第二天

 

今天感觉很好,一切都很好。我走进卧室,把小钟摆在床头的柜子上。它们都是木头做的,还挺配。

我看了几眼,瞄到钟壳上的涂鸦,好像是只小老虎,属实可爱,还应我的心意。我在心里狠狠赞美了一番时钟店老板,虽然“永远十八岁”他听不见,但我还是要夸。端正摆好钟后,我掩上房门,去了厨房。

临近周末,打开空调,当然要狠狠奖励自己的胃,为了小假期也为了今天。我亲手做了火鸡面、番茄牛肉还有可乐鸡翅,配上一罐鸡尾酒,都是不难做但是味道棒的食物,而且饱腹。我打开电脑,找出熟悉的《海绵宝宝》播放。

小钟放在卧室里,脱离木屋那种安静的环境,很难听见嘀嗒声。有些燥热,可能是食物热量过高吧,或者是今天温度过高。我拿过空调遥控器又下调了两度,然后把动画片关了。

我知道时间过的很快,餐后,外面快暗下来了,一个人住在房子里,有些难熬,但也习惯。我忍不住又开始发呆,但总是进入不了状态,可能是目的性太强?总之我打算出去散步。

夏夜不冷,但发呆没有进入状态,有点心冷。发呆无解之后,只得到迷茫很是怅然。世界太快了,一个人也好,对象这种名词对我来说,还不如一对大象来的可爱。

感情都是快餐式的,太快了,就像是——生命中的一个环节、一类过客。这只爱情鸟不断停留在树梢上,谁管是不是同一棵树呢,那么多只鸟,那么多棵树。我始终在空中挥翅眺望,格格不入。我累吗?所以我变成树木,只分出一根枝丫,等那只鸟;再回到天上,寻那棵树。

我成为鸟很久了,我累,所以我成了一棵树,让我等一会儿吧。

我想要安稳的感情,这样我就可以拿些发呆的时间注入其中。不需要回忆,不如看未来,毕竟以前是我以后是我们;不需要放空,全身全心填满,再不会空空如也;不需要构造,我们便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了。

发呆是很容易出现破碎感的,夏夜的月亮其实很大,被云霾遮拦后还是能挣扎些光亮出来。

对我而言,从小到大的称赞也不少。五官立体,眉浓眼秀,鼻子挺翘,但嘴唇是稍厚有珠的,冲淡了距离感,也不会只因为后者便失了分寸。

理发的时候,发型师会挑开额前的头发看清面容以便造型。我听见过有人问我是否出生于新疆,我便笑。可能如此,散去了孤冷感,南方的温润特质也沁骨而出,我回答是南方人,也没人说不对,应该是笑完之后都发现了吧。

此刻就在这路边,一些萤光,看得见难看得清。面容无笑,失去了润色,只剩下破碎感。我是缺少安全感的,可能从小时候就存在了。对着微光与无声是很容易发呆的,特别是突然陷入回忆之中……

记不清几岁的小时候。爸爸晚上还在外面打牌,是跑胡子。妈妈那晚上没带着我去叫爸爸回家,可能是要给面子吧。然后妈妈一个人回来了,躺在床上,蒙上被子,没有声音。

我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孩子,我只知道我最亲的妈妈哭了,我就抱着妈妈的头,说着安慰的话:“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就先不要爸爸了吧。”当时不知道那么多文字,说的也是最童真痴傻的话语。

我把小肉手盖在妈妈的眼上,触摸到了眼角的湿意,惊觉无措。我试着抹干,总会冒出新的滚烫,好像今晚的泪水是流不尽了。

然后我也哭了。妈妈就不哭了,反而笑了,安慰着我。后来,我们睡着了。

我长大了一些,妈妈也不用一直带我了,稍微打点麻将,毕竟牌还是真挺好玩的。不过我不敢说,怕被打。爸爸倒是少打了一些,喝酒也少了。不知道是在那晚之后爸妈谈过话,还是后来爸爸胃出血导致的,反正是好事。

爸爸一个人工作养家,小时候只懂得谁陪伴多、谁打骂少,就是谁好,现在到底是懂事了一些。可能是晚上去厕所看见一群银环蛇,回家告诉爸爸,然后他用一根木桩团灭蛇群之后吧。

中间学了一次自行车,车买来没多久又卖了,可能是只有妈妈看着,扶不住。反正是我怕疼,车有四个轮子,我也没摔过,但是光靠想象给自己整放弃了。可能爸爸也看着,我就不怕了吧,算了,我爸那个急脾气可能先被他打昏。

父亲出现在幼年的记忆代表的是疏离和恐惧,母亲是怜爱和温柔。这不是正确的,但时间冲刷后留给我的只有这些印象。我需要陪伴、呵护、安全感。

大人很会总结陈述,但幼童的记忆纷乱琐碎,回忆总会笼上一层迷雾。发呆的时间延长,在刨根问底的搜刮中,反而涌上的不是美好画面。

时间有的前有的后。用石头丢了别人,被竹条抽手心,打肿了,给外婆告状,爸爸挨数落。与一个女孩玩的时候,发现身体构造不一样,好奇之下,那次互相摸看过肉体皮肤。用注射器玩过池塘里的水和茅厕桶的尿液……

故事杂又多,记起来的反而没多少美好的内容,全是罪恶。人之初,性本恶吗?我可能是吧。

但其实我还是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秀,懂事礼貌,文静贴心,是班长也是第一。

以至于有一次我和另外两个同学跳坑的危险事被家长指出来,当时我的感受是慌张、负罪和烦躁。但意外的是其他人说“没事就好”,“下次别玩了”之类的无关痛痒的话。也对,还能说什么,顶多回家说一嘴就好了。甚至懂事的孩子冲动之后,可能会得到“有活力了”之类的称赞。

我后来的确没再去跳坑了,可能是懂事,也可能是觉得没意思——在肾上腺素全部褪去之后,我实在没感觉有什么好处。那两个同学应该也没再去了,可能是被责骂过了。

好像全是不堪的过去。

我还记得三次摔倒——妈妈的摔倒。当然不是自己,自己摔倒,或是忍受吸气或是放肆哭泣,没什么值得记住的。

一次在老家田埂上。泥泞的黄土路连石块也是碎裂的,妈妈呼唤着我跟着她去那边稍矮一些的高地。我没听,记不起来为什么了,总之直接跳下。还是太高了吗?还是跳法有问题?我掩饰自己微跛的左脚,装作安然无恙,总归三分钟之后便安然无恙了,不想被笑被骂。

反倒是妈妈出了差错,俯身半蹲着向前冲去,手掌撑地稳住了。我小跑看着微微泛红的手心,然后当时,扶着妈妈担忧过后却有点炫耀的姿态,大概是,幸好我直接跳了——不然摔倒有些像只蛙类……我可能这么想过,只是没有宣之于口。

一次在外婆家阶梯上。不是玩闹追逐时跳下过的二层到一层的楼梯,是公路进房屋下层那个又大又宽但是有点高的阶梯。

我快忘记当时的情景了,好像妈妈叫住我一起去到事发地,嘱咐小心。我记得自己迅狠踢过那个凹凸坑洼的石块,似是报复解气。我担心过、检查过、慰问过,但我也笑过。石路旁有泥土,可能下过雨,我踢走了几只小土蛙。

一次在姨妈家楼梯上。楼道里安静异常,高跟鞋敲击阶面高昂,挎包外层的链条划拉窸窣。顶楼往下层叠阶梯,妈妈突然摔倒跌跤,明显脚崴了,瘫坐在地上,鞋跟平放。分辨不清的事物部位碰撞炸开耳边。

我很是担心,忙跑过去蹲下察看。没有外伤红肿,有些微痛和踉跄。我笑起来,可能是太突然了,我发病了?我短促笑出一声,泄露在楼道内听得分明。

上学路上打电话问情况——太久远了,不知这个电话打通了吗?至少当时和现在的我都是想的,不是敷衍,却记不清是回忆,还是幻想了。

我自觉真心似存歹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大家都会犯错,特别是儿时像是丢失脑子,但是长大保持沉默缄口?还是只有我呢?有时真是显得恶劣而乖戾。

每次回忆都是审判,我想这类发呆可能也是我现在一种赎罪的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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