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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最近日薄西山的感觉一日胜似一日。”老爷子语速极慢,吐字也不似从前一般铿锵有力。
关汀动了动嘴唇,想找补几句,沈老爷子没有停顿给他机会。
“人老了,就特别爱回忆过去的事情。”
“有时候在家里就感觉,这个宅子真大啊,我又在这里生活了太久,里面的每一个物件,都能让我想起故人……”
关汀皱了皱眉头,几乎可以确定沈老爷子的来意了。
无非是又要为沈康时助攻罢了,此时来追忆往昔,显然是想唤起关汀的恋旧之情。
“您说笑了,人人都知道沈老爷子老当益壮,还远不到说这些丧气话的时候,您老只顾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復到从前一样。”
既然明了沈老爷子的目的,那关汀便有对策。和沈康时虽然是已经划清界限了,和沈老爷子面上倒不必那么难看,毕竟也是长辈。
关汀便拿出了自己的那一手油盐不进的太极功夫,沈老爷子忆往昔,他便顾左右言他。
关汀的一身本领多半也是沈老爷子培养出来的,被看穿来意,沈老爷子非但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欣慰。
于是天便这么半真半假地聊了下去,其中有几分利益、几分真心,谁又说得清?
沈老爷子感慨中倒像是真的有些遗憾:“门口那两颗桂花树啊,还是你和康时小时候闹着玩儿种的呢,现在都长到那么粗了。昨天我让小秦推我过去晒太阳啊,就总恍恍惚惚觉得你们还是在树底下玩闹的小孩,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都长大了……”
那树关汀是记得的,关汀从小喜静,对花花草草的也有些兴趣,那天园丁过来说换了一批新的树种,要种在花园里。
彼时关汀还是个小小孩,又是初来乍到沈家,拘谨得很。关汀在沈家没有朋友,倒是和园丁、厨师、管家一干人等相处热络,园丁很热情地给他介绍各种植物的区别。
从那时候起,于润那些人就常常取笑关汀的交际圈,直至发展到欺负关汀——他们这些少爷小姐,向来是不屑于与这些普通人为伍的。
那时只有沈康时并未露出过不屑的神色,虽然也并未有过什么实质上的保护,关汀却已足够感激。
园丁种桂花树那天,关汀很好奇地上去帮忙,亲手种下了一棵,还说要领养它。园丁大叔笑得爽朗,说,那这棵树就取名为“汀”吧。
说罢又指着对面的另一棵小树苗,“那这棵,就是小少爷的树!”
小少爷自然指的是沈康时,沈康时正好路过听到这一番话。他自小少年老成又有教养,不会像于润那一帮人一样鼻孔朝天看不起人,却也觉得关汀这些举动幼稚又没意义得很,隻骄矜地哼一声,便不予置评地离开。
后来树长得郁郁葱葱,桂花每年都开。没有人再提谁的树的事情,这个瞬间却定格在关汀心中,想忘记也忘不掉
沈爷爷只是无意提起桂花树,没想到却勾起了关汀的回忆。
意识到电话这头的沉默漫长得不同寻常,沈老爷子明白自己击中了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