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温廷安正?期待着他的反应,殊不知,这个家伙在翛忽之?间,掀起衾被,她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晦暗,继而是,甚么都看不见?了。
待她真正?反应过来时,嘴唇、颈间相继传了一阵溽热、绵长的疼,这种疼,与寻常的疼楚不大一致,裹拥着一种私人?的柔情与占有欲,它们以痒酥疼麻的形式,蔓延至她面容与颈部。
温廷舜像是兽,将她摁在床榻上,毫不餍足地咬啃,时而久之?,天色渐明,邻壁传了婴孩的啼哭,以及望鹤虚弱易碎的安抚声,这儆醒了两人?。
——到底是没有进展至最后一步,仍旧是跟大半年前?一样,他对她,依旧是浅尝辄止。
温廷安如梦初醒,泛散着薄粉晕色的手,圈拢成拳,小幅度地捶挠了一番温廷舜的胸口,凝声道:“起来,该干正?事了。”
历经一整夜的耳鬓厮磨,此刻,温廷安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与娇软,听在温廷舜的耳屏之?中,倒像是一记摄魂夺魄的娇嗔了。
——就非常折磨人?,甚至是,很考验人?的意志力与忍耐力。
日色从近侧的漏窗当?中,如煮滚的水,不疾不徐地延宕漫延下来,大面积地罩入在床榻的两人?身上,彼此的皮肤之?间,像是髹染上了一层极薄的鎏金色晖光。
天已堂皇彻亮,温廷舜适才眷恋不已地松开她,许是她一直没有应承他,他心?中到底是没有安全?感,但他丝毫没有将自己的思绪绽露出来,将散落在圈椅上的一件外?袍,牢牢实实地披裹在她身上。
两人?联袂处理的公务还有很多,三万斤粮米即将北上,这一桩差事由宣武军来负责,温廷安要带着望鹤母子俩,一同回洛阳城候审。
事不宜迟,两人?迅疾出了屋门。
哪承想?,迎面便是撞上了大理寺的官差,以及甫桑、郁清二人?。
温廷安生平头一回, 遇到?如此微尴而窘迫的场面。
她?与温廷舜携手而出,两人便是遇到?了彼此的下属,两方?的下属, 同时俱是出现在一个场景当中。
温廷安第一反应, 是松开温廷舜牵握在她骨腕上的手, 但温廷舜没有松开她?,反而随着?她?挣扎的力道,以略微强硬的姿势握住她?的手,这是一种宣誓主权的姿态。温廷安颇感纳罕, 低声对他说:“郁清与甫桑来寻你,应当是来商榷运粮一事。”
温廷舜薄唇轻轻抿起了一条细线,浅笑道:“你的下属亦是来寻你, 应当是为了案牍审理的事体。”
温廷安的一侧眉心扬了起来, 凝声道:“那你倒是松手啊。”
温廷舜半垂下了眼睑,却?未如言照做。许是昨夜差点开了荤, 知晓了与爱人缠绵悱恻时的百般滋味,旷野之上的心河, 便是生出了诸多贪妄与执念,一旦蘸染上了,便是再难以戒掉,诸多隐秘的、不能?为外人道也的需求, 如旺盛滋长起来的蓊郁蔓草, 漫山遍野地?长开,一发不可收拾。
再让他活回茹素食斋的日子,他已然是永远无法活回去了。
两人相牵紧偎的手, 彼此触蹭的掌纹之下,纹理之间绵延着?如春江潮水一般的悸动, 有些痒,有些酥,撩抚于他的心头上,点点滴滴,萦绕不褪。
温廷安让他松手,温廷舜没有松开,二人就?这般隔着?一阵熙和?温暾的气息,两厢对峙开来,彼此的视线,没有转挪开来。
这一幕落在大理寺与宣武军一干众人眼中?,便是自动迻译为了其他的暗昧含义。
郁清与甫桑率先反应过来,恭谨地?垂下首,目色下撤,率先拱手退去。
他们不欲叨扰主子的好事儿。
但大理寺可就?不同了。
温廷安与周廉、吕祖迁、杨淳他们,虽然说在官职上存在一些差异,但在日常的相处当中?,他们就?像是无话不谈、生死与共的友朋。
当下见?着?这样的一幕,众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俄延少顷,便是笑了起来。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在打从宣武军南下后,三人平时很少会见?到?温廷舜与温廷安相处在一起,毕竟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宣武军少将,两人都是名副其实的大忙人,平素皆是要日理万机的那种?,很少会有同框的场面。
今儿不仅同框了,竟是还?执手相牵,三个少年的容色,一时变得有些莫测,彼此相互推了推胳膊肘。
吕祖迁与周廉二人,其实在很早的时候,更具体而言,是在九斋时期执行?种?种?任务的时候,他们就?能?嗅到?一丝隐微的苗头,但那个时候,温廷安与温廷舜尚还?是『兄弟关?系』,他们只觉得,这应当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在执行?『擒诛赵珩之』的紧急任务当中?,在采石场上的一场塌方?事故里,温廷安与温廷舜被?掩埋在乱石碎砂之下,死生未卜,九斋众人心急如焚,连夜扒拉开废墟,将两人救治出来。
将两人扒拉开来的时候,他们看到?这般的一幕,温廷舜从背后严严实实地?护住温廷安,替她?规避掉了从上坠落下来的各种?嶙峋巨石。
废墟之下的两具躯体,像是一条紧偎相缠的藤蔓,虽然在事后,他们从未言说过彼此的关?系,但所谓『见?微而知著』,他们能?从这些细碎的细节当中?,拼凑成一个隐秘而连贯的线索。
适才发现,在冥冥之中?,温廷舜与温廷安,早已有了无比紧密的纠葛。
今次算是真正意义上,打过照面了。
周廉没入过九斋,但因为是温廷安的同僚,同她?接触共事过很长一段时日,他对温廷安有过隐秘的情愫,但随着?温廷舜的到?来,他识趣地?查封心中?一切不应当有的念想,一些多余的枝蔓,悉数被?剪除,整饬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虔诚的祝福。
周廉附耳低声说了案牍上的一些棘手问题,这些皆是需要温廷安着?手处置的。
温廷安好不容易挣脱开了温廷舜的手,对他道:“我要先回去处理案牍。”
言讫,便是随着?周廉他们离开。
温廷舜目送着?少女纤细颀秀的身影,手掌上仍旧停驻着?独属于她?的体温,那一阵好闻的薄荷香气,亦是萦绕在他的掌心腹地?当中?。
再抬起眸时,却?是发现,佳人踅而复返,他正欲开口问回来做什么,颊面上却?是一热,
她?在背光面,小幅度地?踮起足尖,亲吻了一下他。
不过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她?亲完,笑眸弯弯,像是一只计谋得逞的猫儿,很快就?离开了。
留下青年独伫长廊,思绪还?有些飘渺。
晌久,他抬起手,摩挲了一下颊面,尤其是被?少女亲吻过的部分。
他薄唇轻抿成一线,素来淡寂的唇角,顶出一丝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