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一背着他和外校的蠢蛋约会/你要跟我谈恋爱吗
下午训练结束,黎阳刚拎上包从器材室出来,就看见简时一竟然在运动场外面等他。
当然了,让他用到“竟然”这个词,不是因为简时一,而是简时一旁边的他的自行车。
“今天这么勤快?把车都推过来了!”
习惯性嘴欠完,可黎阳却发现简时一居然没有要揍自己的意思。他拧眉,走过去尽量把人挡着,低声问:“你确定最近真没不舒服?”
“没有。”简时一直接跨到后座坐下,冲黎阳扬了扬下巴,“走了,回家。”
简时一抬头,黎阳才发现简时一脸蛋居然是红的。但看那表情还算轻松了,确实没有生病,于是转而问:“你去哪儿了?”
简时一含混道:“就是随便逛了逛。”
看出来简时一不愿意回答,黎阳便也不问了。他蹬着车带人出学校,只在心里说鬼才信这种话。
要真是随便逛逛,简时一哪儿会骑他的车。脸都红了,明显去的地方还有点距离。
但没办法,黎阳宽慰自己,他和简时一只是发小,是邻居,是关系好的同学,是比别人亲近一点的朋友,简时一又哪儿有什么都告诉他的道理?
“你骑慢点!又开始了是吧!”
“嘶——!撒手!待会儿摔下去!”
腰侧被拧得又痒又疼,黎阳低吼一句,差点就要按不住车头。他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蹬车的速度,等到简时一慌张改为搂着他腰了,这才又心情好转了。
哼,还不是轻轻松松就被他拿捏了。
还是学生,好像所有人都是这样,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情绪持续不了一天,尤其黎阳这种本来性子好容易满足的,简时一不用跟他说软话,稍微跟他挨得近点儿,他就能自己消化下去。
但他没想到,之后好几次,简时一都偷偷骑着他的车出去。
一次两次,黎阳单纯当简时一是图新鲜。可四次五次了,简时一还次次都一口咬定随便逛逛,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于是第二周周三,黎阳去训练的时候直接带走了车钥匙。
一群人在活动室换衣服,黎阳已经接到了简时一的电话。他打了个手势让副队带着人先出去热身,滑了接听,明知道简时一打电话过来是为什么,但还装模作样,“怎么了?”
“你车钥匙怎么不在包里?”
“哦,我装兜里忘拿出来,带活动室来了。”
钥匙挂在手指上打着转,黎阳慢悠悠往球场走,“你要用吗?”
“嗯,和人有约,我来找你拿吧。”
黎阳脚步一顿,反应了一下简时一在说什么,紧跟着就要气笑了。
这几天简时一竟然骑着他的车去跟别人约会?!
心里气闷,但钥匙又不能不给。站在球场门口等人来的时间,黎阳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简时一招眼,他当然知道,毕竟皮相好看又成绩好,哪怕整天脱离集体还摆着张死人脸,可还是对学生有吸引力。但他以为自己已经防得彻彻底底的了,这个片区谁敢越过他追简时一去?!
想到这里,黎阳突然回忆起每次简时一回来都脸蛋发红。于是紧跟着就反应过来,和简时一有约的人是外校的!
黎阳表情扭曲,内心煎熬。毕竟还是学生,有种天然的集体归属感,“简时一背着他约会去了”和“简时一背着他和外校的蠢蛋约会去了”,后者有着双倍的杀伤力。
尤其他俩是发小,是邻居,他小时候带简时一吃辣条喝ad钙,长大了带着简时一上下学。历年的情书他都满脸真诚地建议简时一拒绝掉,简时一被告白的时候更是他用无数白眼压住了围观同学的起哄。
他是同龄人中唯一知道简时一秘密的人,他小时候的生日愿望都是要简时一做自己老婆!
他这么努力都没告白,现在简时一跟别人约会去了。
事情理得清清楚楚的,黎阳开始琢磨要怎么办。他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要他把这种事情自己闷着憋住,那更是扯淡。
内耗是内耗不了一点的,于是等到简时一过来,黎阳开口便问:“你和那个家伙要谈恋爱吗?”
简时一脑袋一偏,眉头拧着,他困惑地看着黎阳,很想问问黎阳是在说什么屁话。但因为黎阳一本正经,像是这问题有多严重,他也只有摇头,“你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到底是……”
“那就好。”
黎阳截断了简时一的话,身体站直了,没再靠着背后的护网。他垂眼,背着落日余晖认认真真看着简时一的脸,“那你要跟我谈吗。”
“……”
简时一噤声了。
他原本走过来就想直接掏黎阳兜里的钥匙,可黎阳这么一说,他就感觉没办法伸手了。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会突然说这种话?”
简时一反应不算积极,但黎阳习以为常。在他印象中,简时一一直是这幅样子,明明还年少,但像是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情绪很难有什么大起大落,所以他总喜欢逗简时一。
但这次简时一认认真真问了,他便也认认真真回答,“我本来想等高中毕业的,可是你这段时间都不跟我说放学去哪儿,今天还说有约。”
“我想着你可能正跟人家在增进了解的阶段,之后真要在一起了……那可不太行啊。”他抬手抓了抓头发,明显是真的苦恼过了,“这种事情,万一我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的话,太糟糕了。”
简时一垂眸,这还真有认真思考过呢。
气氛还算轻松,只是被告白的人现在都没点反应,黎阳就不如一开始放松了。背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估摸着是想催促他回去做下一步训练指示了,他回头一个眼刀过去,看着队员耍贫在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这才又转向简时一。
他已经想跟简时一说过段时间再给他答案了,没想到简时一突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少年表情仍旧是冷静的,声音也和平常无异,“我是去见周远辰,想看看他们队到底怎么样。”
“……?”
“我没有要跟他谈恋爱……”话音一顿,简时一苦恼地攥紧了藏在校服裤兜里的手,“但是你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最后几个字,简时一说得也有点不太确定。他声音飘忽了,尾音直接淹没在黎阳的怀抱里。
那是个极其温暖又严密的怀抱,让简时一无法听见外界的声音。只有黎阳的心跳声,一声重过一声,清晰落入他耳中。他终于抽出手来,先是抓住了黎阳的衣角,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开始泛白。
没有人起哄,也没有人叫他和黎阳的名字,他呼出一口长气,好歹是放松了点,于是拽了拽黎阳的衣裳,“你还去不去训练了?”
黎阳想说今天偷懒给副队带,但对上简时一的视线,便只有认命的点头了。他被催促着,往球场里面走了两步,又回头问简时一,“那你今天还去我家吗?”
简时一不明白黎阳为什么问这种问题,毕竟他俩不是绝交了,是试探着开始谈恋爱。但他还是点头,然后摆摆手催着黎阳进去。可原本很是干脆的人,今天又不一样了,走走停停,看看队友又看看他,像是在纠结着应该怎么跟他说偷懒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不动,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给周远辰发消息说自己今天有事,改天再去参观。
这边黎阳刚进了篮球场,抄起球就恨不得去扔刚刚叫自己的队友。
副队宋志清走近了,想问简时一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刚刚大家都看见两个人在外面抱在一起了。
哎,发小就是好,这种情况下还挺会安慰人。
情况完全脱离预期,但宋志清和球队的人都一无所知。只宋志清的话都没能开个头,先看着黎阳背后,简时一缓慢踱步进来了。他于是抬手捶了下黎阳的肩膀,冲着后面一扬下巴,“诶……”
黎阳一回头,直接笑开了。
球场旁边有校队设的休息处,因为是露天的,头顶撑着把印了一中校徽的大伞。简时一一个人占据一张长椅,明明好难得才来球场一次,可也不看黎阳,直接拿着黎阳的外套团着垫在了脑袋底下。
是打算边睡边等。
场内有人问黎阳,简时一是不是真不舒服。黎阳先是摇头说没有,过了几秒又横眼,“要你管,球练好了吗就管人家生不生病。”
队友不太明白黎阳这是哪儿来的脾气,关系好,被冲了也不生气,笑哈哈看黎阳着急,“你们吵架了?”
黎阳倒吸一口冷气,“你别咒我!”
一看黎阳的表情,队员更加肯定这两人是吵架了。毕竟刚刚两人在外面虽然是抱着了,但其实是黎阳主动拉的简时一。
所以一定是黎阳惹简时一生气了。
“主动点,去道歉吧。”
肩膀被宋志清拍了拍,黎阳满脑子问号,“想挨揍?”
球场上吵嚷不停,简时一再度在心里感叹,高中生实在是太吵闹了。
他当然知道躺在场边肯定是睡不着的,可要认认真真看黎阳训练,他又觉得有点多余。
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关于附中的天降新人,关于黎阳的梦想,甚至关于前一世他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自杀这一步的……
简时一根本想不明白。
他烦闷,索性打开手机挑了首歌放。因为场内的人吵嚷不停,他索性把手机装进黎阳的外套里,垫在脑袋底下听。
这样就算声音小,也能够听见了。
单曲循环,一首歌在耳朵边上放了数不清多少遍。不知道过去多久,场内的人终于散了,简时一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想来是黎阳,于是坐起身来,“走吗?”
要是以往,黎阳已经擒着简时一的胳膊把人往教学楼的方向拉了。但今天不一样,他训练的时候都心心念念简时一答应要跟他谈恋爱的事情,现在好不容易那些碍眼的家伙都走了,他坐在简时一刚刚躺的地方,打开外套顶在脑袋上,“再坐会儿,我歇歇。”
已经是黄昏时候了,黎阳脑袋上顶着衣裳,把他亮得过分的眸光都遮了点。他看了看着简时一,竭力想要表现得和往常无异,“你要不再躺会儿?”
简时一坐在长椅上,不说话,但也反应过来黎阳是想要让他躺一会儿的意思了。他捉摸不透黎阳是怎么想的,可心思浅淡,倒也能顺着黎阳。
于是顺势又躺回去,这次是枕在了黎阳腿上。
这一躺下去,简时一就发现不得了了。
他抿唇,“我记得你吃鸡玩得挺好的……”
“嗯?”黎阳低头,不明白简时一怎么突然提到这儿来了,但难免飘飘然,“想要哥带你了?”
“不是。”简时一酝酿了一下,忍耐着没有反驳黎阳自称哥的事情,专心狙击。
“怎么ak压得挺溜的,嘴角压不住。”
“……”
黎阳一把捂住嘴,格外愤恨地瞪着简时一。刚刚还满脑子要炸成烟花的少年心事,现在他只想一把捂死简时一。
“不乐意就走!你当我很想在这儿待着吗?走走走,我真的没见过比你还讨嫌的……!”
黎阳叫得凶,但就是没有要挪脚的意思。简时一被逗得笑了,没想到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暗了好几个度。
是顶着外套的黎阳低头凑得离他更近了,垂下来的衣服连带着他也罩了进去。
他睁了睁眼睛,对上了黎阳那双分外明亮的眸子,一时之间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黎阳愤恨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
“你该不是在逗我吧?简时一,你要拿这种事情逗我的话,我真的……”
简时一眨了眨眼睛,还是忍不住笑,“你要怎么?”
他笑的轻松畅快,明摆着也是没担心黎阳会真的把他怎么样。对此黎阳心里是有点熨帖的,可又着实是恼,最后只能借着外套的遮挡,低头亲了简时一一口。
这是要堵住嘴的意思,但简时一不答应。唇上的柔软只碰了一瞬,他脑袋一偏,“我逗你的话,你就要亲我?”
黎阳啧声,“你就仗着这是在外面吧。”
简时一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反问黎阳在外面又怎么了。
黎阳剜他一眼,但不说话了。他骑车带着简时一回家,这次父母两个都没在家里,只有佣人问他瓜果和水要送去书房还是卧室。他摆摆手说不用,然后进了书房门就转身把简时一欺在了门上。
“黎、唔……”
手被按住的那一瞬间,简时一就叫出了声。他以为黎阳又要像以前那样闹自己,可唇瓣刚张开吐出一个字,余下的就被突然覆上来的唇堵了回去。
手腕被紧紧擒着,贴在那处的掌心烫得让人心惊,简时一睁大的眸子缓慢合拢了些,他垂着眼睑任由黎阳吻他,一开始还只是轻轻地触碰而已,很快,欺在身前的人便像是不满于他自然的甚至显得冷淡的反应,吻得更是凶狠了些。
唇瓣被撬开,舌尖被勾过去舔吮厮磨,黏腻的水声从中漏出来,简时一红着脸,满脑子都是高中生怎么可以这样。
重活一世,他早打算了要放松点自在点,可眼下被黎阳桎梏着亲吻,又确实让他很诧异……
应该是有点超出了吧。
上一世的简时一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马术上,他从未对谁有过旖旎心思,更未曾和人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眼下被黎阳抵在门上深吻,他竟然也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任由黎阳带着他,唇瓣被吻得都有些肿了,才终于叫放开。
“你要拿这种事情逗我的话,简时一……我真的会咬死你。”
黎阳说这话的时候,脑袋就搭在简时一肩颈处。他呼吸粗重,近乎像是在喘,明明已经是应该放松的时候了,可他那一身极具爆发力的肌肉又紧绷着,片刻都难以放松。
他忍不住想去摸简时一的腰,少年人细韧的腰肢,薄薄的肌理是和他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趁手。可他必须忍耐着,只能撑着门板,但最后还是没能自发冷静下来。
“要吃东西叫人给你送上来。”
眼看着黎阳扔下这句话就冲进了卫生间,简时一睁了睁眼睛,突然想起来上一周,黎阳也是这样把自己扔下然后跑进卫生间了。他脑袋一偏,轻手轻脚的走近卫生间紧锁的门,附耳过去,果然就听见男生低哑沉闷的喘息。
带着难以言说的情色味道。
明明应该觉得羞耻甚至害怕的,但或许因为对方是黎阳,简时一反倒忍不住使坏。他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确保自己声音如常,然后抬手叩门,故意叫了小时候才好意思叫出口的称呼。
“黎阳哥哥……?”
“……”
卫生间里死一片的寂静,过去好几分钟,黎阳终于忍无可忍地低吼,“简时一你给我等着!你有本事等我出来!”
简时一当然有本事。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专属于自己的椅子上,等到黎阳气势汹汹地出来,慢条斯理道:“你现在敢像以前一样欺负我的话,你才是真的完蛋了,知道吧?”
眼看着黎阳愤恨的眼睛都红了,简时一清了清嗓子,“现在,快做作业,不要磨蹭。”
黎阳终于意识到了,今天的告白就是把他往简时一的奴隶这条路上推得越来越远了。
但没办法,现在情况已经是这么个情况了,他只能再努力想办法给自己捞点好处这样子。
于是简时一突然发现黎阳好像生病了,不然不能每天找着机会就要亲他。
要抄作业?可以,先亲一下。要带着上下学?可以,先亲一下。体育课又要带假?也可以,还是亲一下。
在家的时候躲在书房或者卧室亲,到了学校就在车棚里亲,有时候黎阳忍不住了,趁着大家都去赶课间操,直接把他抵在走廊拐角亲。
要说黎阳没有分寸,也是有一点的。他在外面都是浅浅亲一口就作罢,得等到回家,才把简时一按在怀里亲。
身形修长的少年会被他逼迫着坐在怀里,他顺着细瘦的脚腕摸到小腿,掌心贴着那片皮肤细细摩擦的时候,他就仰头去吻简时一的唇。
这种事情好像真的很会让人上瘾,黎阳一碰到简时一的唇,呼吸就变得重了。他搂着简时一的腰肢,不多时又变成按着简时一的后腰把人往自己怀里按,简时一受不了被他的胸膛抵着,微拧着眉推他一把,他也不说话,就抬起眼皮盯着简时一瞧。
那眼神很复杂,说不上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简时一总觉得黎阳像是有点受伤的。他感觉有点理亏,但又嘴硬,“我都给你亲了……!”
黎阳还是不说话,只是复又含着简时一的唇瓣舔吻,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简时一配合多了。
一般来说,黎阳是很会控制进度的。但有的时候,他也确实是被少年人悸动的欲望催促着有些无法把控。
他会把手伸进简时一的衣裳里,抚摸的范围控制在简时一后腰和脊背的皮肤。那种细腻的触感让他低声喘息,双唇终于滑到了简时一的颈子,含着小巧的喉结舔吻起来。
简时一经不住这么弄,他两世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但最多也只走到临近成年的少年时候。他没有过这种经历,于是格外容易就给了反应,柔软的带着鼻音的呻吟婉转的,激得黎阳片刻都忍不得。
被黎阳抱着放在了椅子上,简时一看着黎阳转头冲进卫生间里,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在无人的地方亲近,往往都是这么收场的。毕竟少年人正是对那种事情好奇想要探索的时候,尤其怀里还是自己喜欢好久的人,于是格外容易起反应。
万幸是黎阳有自制力,他还知道得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可每一次射在手里,他都觉得还是憋闷。
而但凡多几次,他这种忍耐带来的坏处便终于显现出来了。
月底,七中篮球队的大巴停在了一中校门口。一队穿着七中校服的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体育馆,十分钟后,成功和一中篮球队碰面了。
因为是友谊赛,两个队伍火药味也没有那么重,反倒是胡煜看见黎阳的第一眼,直接就笑出了声。
“怎么回事?想到要和哥打比赛了,火气这么大?”
黎阳面无表情,一把掐住了自己的脸,不然他怕自己冲胡煜破口大骂。他倒不是担心在人山人海的体育馆丢了脸,纯粹是火气真的大,嘴角起了燎泡,唇角都有点撕裂了。
两天没好,简时一已经不给他亲了。
两个学校的球队打友谊赛的时间,简时一在教学楼楼顶睡觉。
因为黎阳是篮球队的队长,同学都一窝蜂冲进了班主任办公室,嘴上叫着要和黎阳荣辱与共,下一句就是求班主任周劲帆同意他们下午能去体育馆围观和七中篮球队的友谊赛。
周劲帆推推眼镜,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教室的方向,“滚回去。”
同学们哀嚎一片,惹得同办公室的老师都开始笑。最后还是学习委员被拱出来,顶着周劲帆的眼神,硬扛着着同学们的期待,也推推眼镜,然后一伸手,冲周劲帆比划了个数,“下次月考,我们班英语班平甩二班这个数。”
二班班主任已经要急眼了,周劲帆强压下试图上扬的嘴角,松口,“你们去,教导主任那边有我拦着。”
一班的学生一窝蜂冲向了体育馆,没人搭理被二班班主任强势镇压的周劲帆。他们先去校啦啦队的活动室取了彩旗和喇叭,林烁兴奋,脸都红了,“这次是我们的主场,上次在七中受的气,可算是有机会讨回来了。”
围观的学生积极又热情,但黎阳还在教室里。他关了教室门,拉过窗帘遮住了监控,直接脱了上衣在教室里换了篮球服。衣裳穿好了,他看见简时一正在折他刚刚脱下来的t恤,心里软得狠,但又免不得酸,“真不去?”
简时一摇头,把黎阳的t恤塞进桌兜里,又打了个哈欠。他顺手摸出来天台门的钥匙,“下午课不用上了,我想去上面睡觉。”
黎阳恹恹的,先抬脚往外面走了。可他没走两步,又回头,问简时一,“你怎么不给我加油?”
简时一张了张嘴,刚想说以前他也没给黎阳加油,可话没说出口,他就明白黎阳的意思,还是在提醒他两个人现在关系不一样了,和以前是比不了的。
可就算知道,他还是犹豫,因为不知道加油的话应该怎么说。尤其附中出现的新人让他很混乱,他总是忍不住去想现在这样努力认真的黎阳未来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种事情,越想就越是郁猝。简时一抿唇,斟酌着开口,“只是友谊赛,黎阳,你不用太努力……”
“但是也别放弃就好了。”
黎阳睁了睁眼睛,总觉得那种怪异的感觉变得愈发明显了。他想跟简时一问个明白,可又临近比赛时间,他只能强压下问题,冲着简时一摆摆手,“走了。”
去往体育馆的路上,不少学生都和黎阳是一个方向。有的是老师批准了去观赛,更多的则是体育课被老师勒令前往场馆充观众。
和那些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往前走的时候,黎阳突然停住脚。他回头看了眼教学楼,但一班教室最后那个窗口没有人。
仍旧只有帘子,被风惊扰着逃了出来。
掉头又往体育馆的方向走了一段路,黎阳突然就反应过来简时一的怪异之处究竟是什么。
简时一好像不那么赞同他打球了。
以前就算简时一嘴上不说,但黎阳能够感觉到简时一是在默默支持自己的。初中到高一的那四年他经常训练过度,疲累加上生长痛,折磨得他脸色难看的时候,简时一就会冷着脸训他。
他是被简时一戳着脑门儿教着要爱护身体的,因为年少,只会莽,仗着天分和身体优势埋着脑袋一门心思往前冲,简时一就负责在后头拉着他,帮他控制速度,压制他过分想要进取的心思。
他感谢简时一的冷静,有时也会诧异这么懒散一个人怎么能把训练进度控制得那样好,加之对方是自己暗恋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自恋的想简时一是不是为了他才学了那些知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清楚地感觉到从来不出现在他的观众席上的简时一其实是在支持他的。
但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但转变就是最近发生的,简时一好像没有那么支持他了。
黎阳无法理解,“不用太努力,但也别放弃”这种话怎么能从简时一嘴里说出来。
虽然旁人都以为简时一是淡然处世的人,但黎阳知道这错得很彻底。他了解简时一,和表象不同,简时一本人其实非常好胜。
无论竞赛还是考试,简时一总是奔着第一去,不是次次都能遂愿,但每次成功,简时一就会高兴几天时间。
所以简时一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
躺在长椅上,简时一一臂横在眼前遮住光亮,很想问问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
真的没有哪一天睡饱过。
明明睡眠时间已经足够久了,别的高三学生恐怕只有他二分之一的睡眠时间。可人家每天精神劲十足,而他上课就开始思考用什么姿势睡觉才不会被老师发现。
现在好不容易逃到了顶楼来躲清静,他却又有点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本漫画。他反反复复回忆过无数遍的,要不是东西真摆在他眼前,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是个少年漫的炮灰。
那么长的漫画,只有几幕有他。更多的时候,他出现在顾岩和教练的回忆里,以一种缅怀逝去的友人的方式……
但总归是为了激励主角加油训练的。
简时一从没想过,他为了马术奋斗的十四年,后来最大的作用就是作为例子去激励另一个人。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简时一并没有最初那么愤怒。他就是觉得虚无,甚至可以说是嘲讽,因为没有人看见他为马术而努力的无数个日夜,就算那部漫画的受众记得他,大概也只是因为他是顾岩的前队长而已。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他和黎阳,他们这种一开始因为天分和成绩被世人所熟知所称道的选手,就活该要成为那些光辉满身的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吗。
他要怎么接受他的十四年被寥寥几句话概括,他又该怎么接受黎阳在高三这年抱着遗憾退场,甚至是迎来死亡。
想到黎阳,简时一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刚刚得知自己只是个炮灰的时候。他的内心被愤怒和无力感充斥着,可糟糕的是他根本没办法劝说黎阳放弃。
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人,一直一来照顾他的人,他当然是会喜欢的。那种感情缓慢生长,像是绿芽突破头顶的泥土,窸窸窣窣的声响小而绵长。他能够意识到,也愿意任之发展蔓延。
黎阳跟他告白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愣怔。
但现在想来,简时一确信这就是会让自己更痛苦的决定。
因为毫无疑问,两个人愈发亲近之后,他会更加无法接受糟糕的结果。他没办法接受,但也没办法劝黎阳在这时候抽身离开。
这种离谱的事情,他真要开口,恐怕黎阳也只会觉得他确实是生病了。
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简时一精神不济,很费劲才睡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兜里震动的手机叫醒了。
电话点了接听,他一臂横在眼前挡住光亮,刚听对面开了个头,就蹭得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是我这儿太吵了吧?”林烁举着手机往通道边上走了点,离得人群远了,他这才大声重复,“我说!黎哥受伤了,你看要不要……”
“操!”
林烁噤声,后面的话悉数都被咽了回去。他纳罕,确认了一遍自己拨的号码没错,刚刚也确实是简时一的声音。
然后就感觉更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