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节
长信侯点头道:“但愿如此。”问道:“樊家那边还没有到?”
“应该还在路上。”史陵道:“刚入亥时,离天亮还早,他们明天天亮之前赶到也不会耽误祭山。”
长信侯却是皱起眉头,道:“樊青宗这是要做什么?往年祭山仪式,他可都是比咱们要早,从无像今次这般迟延。”轻抚胡须,若有所思,隐隐有一种不安之感升上心头。
便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声音:“甄世伯是否还没歇息?”
长信侯向史陵使了个眼色,史陵过去掀开帐门,只见宇文承陵正站在帐外,拱手道:“原来是少公子,侯爷正要歇息,不知少公子有何贵干?”
“家父睡不着,备了些酒菜,他独自饮酒觉得很是无聊,所以让晚辈过来看看甄世伯是否已经歇息。”宇文承陵彬彬有礼,含笑道:“家父说甄世伯如果一时还睡不着,就请过去同饮几杯。”
长信侯笑道:“你父亲都这个年纪了,半夜还要饮酒,也不知道保重身子。”起身来,出了帐,向宇文营地望了一眼,道:“太晚了,今夜就算了,等明日老夫再请他。”
宇文承陵轻声道:“世伯,其实……!”有些为难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回事?”长信侯察觉不对,问道:“你父亲是不是发脾气了?”
宇文承陵苦笑道:“世伯不愧是父亲的老兄弟,您知道他脾气火爆,刚才确实是发了脾气,弄得我们都不敢靠近。他让我过来的时候,余怒未消,我……我只怕请不动世伯,回去又要挨训。世伯,您看能不能过去劝他两句,他年纪大了,若是心中一直带着火气,对身子不好。”
长信侯笑道:“他那脾气,当年我们都怕他。现在岁数大了,他也该给我这个老东西一点面子。”背负双手,问道:“是了,他又是因为什么发脾气?”
宇文承陵犹豫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樊世伯迟迟未到,家父说他不将祭山放在心里,所以恼火。我们劝他说,樊世伯或许在途中耽搁,樊世伯从未缺席过祭山仪式,这次一定也不会,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怒气还未消。”
“原来是为了这事。”长信侯笑道:“早知道他如此生气,我们这边也该晚些来。”抬手道:“咱们过去看看。”
“侯爷,天色已晚,是否明日再过去?”史陵在旁道。
长信侯道:“那老东西执拗的很,今夜若是不消了气,这一晚上都不会睡。”见史陵递了个眼色,长信侯犹豫一下,才道:“史陵,你陪我一同过去吧。”
史陵拱手称是。
到了宇文大帐,长信侯见得四周都是虎骑精兵守卫,甲胄鲜明,回头看了史陵一眼,见到史陵神色冷峻,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史陵一起进了大帐之内。
大帐之内,宇文老侯爷正坐在案边,边上站着宇文承朝,宇文承朝见长信侯进来,立时拱手行礼,长信侯已经笑道:“老哥哥,听说你心情不好,我过来陪你喝两杯。”
宇文老侯爷抬头看了一眼,道:“你来就来,还带人做什么?难道害怕我害你?”
长信侯一怔,随即笑道:“老哥哥这话说哪里去了。我知道你们白虎营训练有素,练出来的都是精兵,史陵是狼骑统领,我是让他过来向你们那位袁统领请教请教,学些练兵之法。”
“咱们喝酒,就不要别人。”宇文老侯爷拉着脸:“袁尚羽留守白虎营,此番并没有过来。”
“哦?”长信侯一怔,回头向史陵道:“那你和承朝都去帐外等候。”
史陵瞧向宇文承朝,并没有移动脚步,宇文承朝见状,向长信侯一拱手,这才抬步出帐,史陵也拱了拱手,跟出帐外。
“你这位史统领倒是处处小心。”宇文老侯爷道:“对你倒也算忠心不二。”
长信侯伸手拿起酒壶,给宇文老侯爷倒上酒,叹道:“咱们可有些年头没在一起饮酒了。你可还记得,年轻的时候,我时常来到奉甘府,一起上山狩猎,猎获的猎物,生起篝火,在山下烤肉,那时候喝酒吃肉,真是痛快。”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总说要干下一番大事业。”宇文老侯爷轻叹道:“转眼几十年过去,咱们都老了,似乎也没有干成什么大事。”
“至少守住了祖宗留下的基业。”长信侯道:“我们还活着,而西陵也还在我们的手中。”
宇文老侯爷道:“你可知道,白狼王被刺,如今白狼部动荡不堪,一旦纳律生哥掌权,下一步就会将刀锋指向西陵,那时候咱们何去何从?”
“你知道,多年以来,你怎么干,我都随着你。”长信侯道:“咱们能够在西陵稳如泰山,归根到底,就是我们三家齐心协力,整个西陵也是唯我们马首是瞻。”
“如果兀陀人卷土重来,就算整个西陵联手,也不是兀陀人的敌手。”宇文老侯爷叹道:“兀陀人将西陵视作肥肉,大唐也从没有放弃过西陵,咱们左右,一狼一虎,能够过上十几年安稳的日子,已经很不容易。”端起酒盏,轻声道:“也许这样的日子很快就到头了。”
长信侯看着宇文老侯爷,问道:“此事我也想了很久,老哥哥,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今次前来祭山,本就是想和你们商议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可有什么对策?”
“无非是战是和两条路。”长信侯道。
“那你是想战,还是想和?”
“我说过,唯你马首是瞻。”长信侯肃然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甄家都会和宇文家站在一起。”
宇文老侯爷微微一笑,道:“如果是战,该当怎样?如果是和,又该当怎样?”
“若战,现在就开始囤积钱粮装备,招募兵勇训练。”长信侯道:“此外征集民夫,加固昆仑关的防御,虽然终究不能挡住兀陀人的铁蹄,但能阻挡一时是一时。此外咱们三郡的城池都要征调民夫加固,兀陀人擅长野战,却并不擅长攻城,他们打过来,咱们坚壁清野,固守城池,只要城池坚固,有足够的粮食,他们想要攻破城池也不容易。兀陀人入关,唐军想要保住西陵,势必会派出援兵,咱们倒不用和兀陀人生死搏杀,只要等着唐军来援就是。”
“征募兵丁,加固城池,修筑工事,囤积钱粮,锻造兵器战甲,这些都是要花银子,而且是大笔的银子。”宇文老侯爷看着长信侯:“如果真的可以,我们倾家荡产也无所谓,可是如果朝廷不允许又怎么办?你我都清楚,朝廷这十几年来,可从没有放松对咱们的戒备,西陵有的是朝廷的耳目眼线,没有朝廷的旨意,咱们擅自征兵造甲,立时便会有人上折子说咱们是谋反,真要是那样,反倒给了朝廷进兵西陵的口实。”
长信侯道:“我们自然会事先向朝廷请旨,告诉朝廷,兀陀人蠢蠢欲动,西陵必须及早备战,如果朝廷同意,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怀疑咱们有谋逆之心而拒绝西陵备战,那么……!”冷笑一声,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如果朝廷反对,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就要向兀陀求和?”宇文老侯爷问道。
长信侯道:“如果大唐将我们视为谋逆,让我们坐以待毙,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效忠大唐。”他神色冷峻:“西陵在我们手中,要交给谁,只能由我们做主。”见宇文老侯爷盯着自己眼睛,笑道:“当然,我说过,该如何决断,一切听从老哥哥的吩咐。”
宇文老侯爷叹道:“看来你真是有谋逆之心!”
夜袭
长信侯脸色微变,便在此时,却已经隐隐听到马蹄声响。
深更半夜,那马蹄声快如急鼓。
宇文老侯爷端起酒盏,神色已经舒缓很多,长信侯侧耳倾听,皱眉道:“樊家好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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