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节
“是。”淳于布点头道:“他是霍勉之一手提拔,如果他念及霍勉之的恩惠,当堂诬陷末将,这事情可就不大好办了。”
宋清源淡淡一笑,道:“淳于朗将也是久经战阵之人,难道会害怕小小一个主事官诬陷?”招招手,示意淳于布靠近,这才压低声音道:“田世朝是辽西人,家眷都在城中,他难道不知道,若是构陷淳于朗将,将会是怎样的下场?大将军对朗将器重非常,虽然朗将明面上隶属于都护府管制,可是大家都知道,你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田世朝难道不清楚?”
淳于布微微颔首,低声道:“田世朝早就知道末将与大将军私交甚密,所以这几年都是亲自押送粮草,就是希望攀附末将,能够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这就是了。”宋清源轻轻一笑,低声道:“他比谁都清楚,真要是构陷了朗将,整个家族定然是鸡犬不留,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栽赃你。待会儿我派人押他过来受审,也会暗中嘱咐他几句,让他知道该怎么做。”说完,唇角泛起怪笑,神色更是莫测高深。
淳于布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田世朝被带到郡守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宋清源在郡守府临时设了公堂,他掌管东北司法刑律,可以随时随地审理任何一桩案件,即使被审过的案件,只要他发现有破绽,也可以随时重新提审。
粮中藏刀,发生在东北境内,作为东北副都护,宋清源有绝对的资格审理此案。
为了显示公正,宋清源下令让辽西刑曹的主事官领着刑曹几名官员参与审理。
刑曹隶属于郡尉府之下,主要处理辽西郡境内的刑案,但涉及到谋反此等大案,刑曹却没有资格审理,要么交由郡尉府审理,要么则是由都护府那边直接派员侦办,不过侦办这等大案之时,刑曹虽然不能直接审理,却可以从旁协助。
堂内点着灯火,亮如白昼,按照宋清源的吩咐,不但将涉案的田世朝和淳于布一并带入公堂,而且也派人去将涉案的所有粮车全都送到郡守府衙门外,交由都护军统领鲁长河带人看管,而且在审理案件之前,在宋清源亲自监督下,所有的粮车都被细细检查,除了之前发现的军械,又从其中四辆粮车上找到了近两百柄横刀。
帝国施行刀狩令之后,民间即使只藏匿一把刀,一旦被发现,也将以谋反罪论处。
这一次在粮队藏匿近两百柄横刀,在军中或许两百柄刀不足一提,可是私下藏匿,那就是谋反大罪了。
田世朝跪在堂上,身体匍匐在地,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淳于布虽然也是此案的直接涉事者,但因为榆关守将身份,却并没有让其跪在堂上,甚至搬了一把椅子在堂中,让淳于布坐着受审。
宋清源咳嗽一声,扫了一下坐在堂边的几名刑曹官员,几名官员都是连忙陪笑,噤若寒蝉。
“本官本是奉都护大人之命,前来彻查劫银案。”宋清源缓缓道:“不过赶到广宁,才知道还有更紧急的案件需要立刻审理。”向刑曹几名官员道:“你们负责辽西郡的刑律,应该知道是何事。”
几名官员俱都起身,弯腰躬身点头。
“榆关粮草告急,为了尽快解决榆关将士的粮草问题,粮中藏刀一案今日由本官亲自审理出个结果。”宋清源拿起一份案卷,道:“这是淳于朗将亲自所写的事发经过,十分详细,田世朝,你先看一看,上面可有与事实不符的叙述?”
一名刑曹官员很乖巧地上前双手接过案卷,送到田世朝面前,倒也客气:“田主事,你仔细看看!”
田世朝这才竖起上身,双手接过,细细看了看,点头道:“回禀大人,卑职细细看过,事实确如朗将大人所写,并无不符之处。”
指证
宋清源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承认淳于朗将交接之前,军械就已经藏在辆车之中?”
“是。”田世朝低着头道。
淳于布闻言,心下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看来宋清源果真是安排的十分妥当,派人告诫过田世朝,田世朝为了家人的安危,还真是老老实实承认了罪行。
“即使如此,这件案子就很清楚了。”宋清源扫过几名曹官,淡定道:“私藏军械的罪魁祸首是户曹主事官田世朝,与淳于朗将并无干系……!”话声未落,田世朝已经抬头道:“大人,并非如此。”
宋清源一怔,田世朝已经道:“卑职身份卑微,哪敢藏匿军械,都是有人背后指使。”
“何人指使?”淳于布立刻追问,只盼田世朝将霍勉之的名字说出来。
田世朝瞥了淳于布一眼,苦笑道:“朗将大人,事到如今,难道您是想让卑职一人承担如此罪责?小小的户曹主事官,藏匿军械有什么用?”
淳于布见田世朝语气不对,心下一凛,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
“田世朝,有什么事情就老实供认,不要吞吞吐吐。”宋清源咳嗽一声,冷声道:“你说有人背后指使,又是何人?”
田世朝低下头,沉默了一下,终是抬头,扭头看向淳于布,抬手指向淳于布道:“大人,卑职所为,都是奉了淳于朗将的唆使。”
淳于布闻言,脸色骤变,厉声道:“田世朝,你……你竟敢血口喷人?老子宰了你。”握起拳头,恨不得立时冲上去将田世朝撕成粉碎,但公堂之上,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几名曹官闻言,都是额头冒汗,战战兢兢。
宋清源拉下脸来,喝道:“田世朝,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将官该当何罪?”
“卑职知晓。”田世朝道:“卑职已经承认藏匿兵器,又怎会欺瞒大人?确实是受了……!”还没说完,却见堂外匆匆进来一人,禀报道:“报,大人,监军高大人到!”
宋清源和公堂众人都是一怔。
宋清源脸色微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让他进来。”
辽西监军高让来到东北之后,形同路人,并没有被人正眼看过,以宋清源副都护的身份,眼角余光都不屑一名无兵无权的辽西监军。
可是高让却偏偏又不属于东北任何一座衙门辖管,大唐各路兵马的监军,都是北院出身,不受地方诸司衙门节制,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所以即使是安东都护府,实际上也无权对监军发号施令。
高让确实没有实权在手,但监军的身份却非同小可,虽然在东北无人看得上这几名监军,但面子上却又不好得罪,毕竟真的不给监军脸面,那就是与北院为敌,地方官府当然不愿意自讨麻烦。
只是高让突然跑过来,还着实让公堂诸人有些诧异。
毕竟高让虽然担任辽西监军多年,却几乎没有过问过军中事务,至于其他事务,更是从不参与,今日审案,似乎更与高让沾不上任何边,实在不知道高让为何会突然过来。
不过有些人心里却知道,自打龙锐军进城之后,秦逍在城中的一切调度,都以高让的名义进行,而高让也是十分配合,这位监军大人实际上已经成为任由秦逍和龙锐军摆布的旗子,这次过来,肯定也是受秦逍指使。
高让进入公堂之时,包括宋清源在内,众人俱都起身。
“听闻宋大人今日赶到之后,立刻审理军械案,实在是辛苦。”高让尖着嗓子笑道:“本来这样的案件,本官不宜参与,不过这次护送粮草的兵马是本官派出,他们虽然没有直接接触粮草,但案发之时,俱都在现场,为避免日后有人胡说八道,污蔑本官派去的兵马与军械案有关,本官也想弄清楚案件真相。宋大人放心,你审你的案子,我只是旁听。”
宋清源与淳于布对视一眼,随即面带微笑道:“来人,给监军大人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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