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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r oe igt

 

沈墨即沾了满衣秋日寒风迈过街头,推开酒吧大门时还带进来几片簌簌黄叶。踩着柔缓的音乐和几声低语,他走向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和老板招呼过后,一杯澄亮剔透的鸡尾酒饮料就被送到了手边。

傍晚时分,酒吧也才刚刚开始营业,自然并不是那么热闹。既如此,坐在这里的寥寥几人也就更加方便观察。

昏暗的灯光自头顶洒下一片阴影,落在沈墨即发稍便析出层层幽蓝,更衬得他眼中晦明不定,情绪暧昧。虽说视野里的色彩掩了几分冷调,沈墨即还是能看出坐在身旁的少年穿着灰白校服,脚下甚至还放了一个书包。半瓶啤酒开在桌边,已经让这个男孩有点反应迟钝了。

“怎么你们还放小朋友进来了,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信不信由你,他还真成年了。”酒保和沈墨即算得上朋友,这时正好闲下来,边擦玻璃杯边与其交谈。也是担心男孩出什么事,酒保才会一直守在这个区域。

听到有人议论自己,高中生努力抬起头,想要看清对方是谁,却堪堪能辨出沈墨即的轮廓,复又趴下去嘟囔道:“你不也才、读大学吗……我当然知道这是gay吧了,呃……我、我确认自己是同性恋才会来啊……”

沈墨即被错认年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只轻嗤一声,给出否定:“我大概比你大十岁。”

“真的假的啊……”

那男孩再度凝神,就着镭射灯光终于看清面前人到底是如何长相,正对上了一双微弯含笑的桃花眼。几两碎金落在其中,随着眸光流转愈发璀璨,比陈年的焦糖龙舌兰还要显得甜蜜醇和。

也更灼人肺腑。

许是酒精上头,也可能是对视过久,高中生只觉脸上发烫,喉咙里干渴得要命。赶紧又倒一杯饮尽,却被狠狠呛到了。他迫使自己移走目光,视线好不容易离开沈墨即的眼中,朝下划过鼻尖、双唇、颌骨与喉结,最终只窘迫地停在衬衣领尖上不甚显眼的logo,心里喃喃念了一句:我操,有钱人啊。

“怎么连啤酒都不能喝。”今日沈墨即确实是心情不错,才愿意跟陌生人多搭几句,“所以你来这里就为了出柜吗?我还以为是考试考砸,或者跟老师父母顶嘴了。”

“才不是呢!”男孩立刻反驳,可神情分明是完全被戳中了心思。

能来酒吧浇愁的少年哪会有什么真的苦闷呢,这小孩实在无聊得很。沈墨即也懒得再理他,招呼酒保给自己程,可供他暂时抑止思维的混乱,把杂乱的喧闹的斑斓的全部叫停,整齐且安全地收纳进沈墨即脑中。

他讨厌的是人。人类的情绪丰沛且不定,时时刻刻都在膨胀涌动。分明是虚幻的,却总挤得沈墨即透不过气来。

多数时候他只能堵起五感逃避,戴着耳机装作无法察觉外界的一切。然而沈墨即做不到离群索居,便总会有人将自己强行拉回危险的现实,暴露在尖锐的环境。

“沈哥,在看什么呢。”

肩上猛地一沉,几个友人凑到沈墨即跟前与他搭腔。过剩的热情有些难以承受,不过他早已习惯,轻巧地掩盖了过去。

“哦——不会是在跟昨天那个跟你要联系方式的学姐聊天吧。”

沈墨即笑笑:“人家是来问物理题的。”

学生们的队伍行至一幅巨大的古画前,《秦王对弈图》几个字标在下角,将内容叙述得明白。昔年还未登基的熙承天子曾到过江南,与他相伴一生的臣子、知己度过一小段闲散时光。便有名家据此想象,作出这幅画来。

导游开始亲切地哄小孩:“言太宗武帝大家都知道吧?”

玉玛古代史上公认的三位千古一帝,分别称作麟狐狼,这属于常识中的常识。康孝王首开先河,一统天下;言太宗盛世昭昭,万国朝拜;翡文帝女主登临,开疆拓土。他们三人无一不是建立了累累辉煌的功绩,为玉玛的史书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拿这个来问初中生,多少有点侮辱智商了。

“何止知道啊,人就在这呢!”

人群内突然冒出一句话,接下来全班都开始跟着起哄。沈墨即就这样被推了出去。他差点一个踉跄,对当前的状态还有些困惑。

噪音如泡沫一般增殖,碰到皮肤就怎么都甩不掉了。

班主任也笑,跟导游解释了名字的事情。后者显得更加兴奋,非要拉着沈墨即不放:“你们看他是不是还真的有点像啊?同学,你也差不多到言太宗当时那个年龄了,你的墨令公是哪个哇?”

哪里像了?沈墨即在轰鸣的空气中勉强捕捉到一点信息,无言地回头望过一眼,开始觉得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抽搐躁动。

“这里这里!”

隔壁班的学生也开始喧闹,很快就有另一位男孩子走出其中。他到沈墨即面前站定,微笑道:“你好,我叫墨鎏鋈。”

世上事或许真就如此巧合。尘缘因果如藕丝,易断,但不知何时就会沾上那么些许。既尽人事,前程便不该问。

沈墨即是常处群体中心受到关注的人,却至今还未习惯目光的聚焦凝视。事情便糟糕在这里。没有人抱有恶意,就已经让沈墨即浑身都不舒服。他感到无比恶心,当然是吐不出来的。周遭的一切变得朦胧又恍惚,更叫人想脱离此处。

“……同学,你们可一千多年没见了吧?”

导游的话混在杂质之中难以辨析,还是被沈墨即听到了,但他宁愿彻底屏蔽掉。对方的常识已经不足以用烂来形容了,实在不该来博物馆做解说。

这个数字大错特错。一千年?何止呢。

历史长河浩瀚如烟,回望眼又不过短短一瞬。无数凄煌与繁荣曾在这片土地上更迭交替,当下皆是尘埃。自言朝始,距今已过两千一百七十年。

空空茫茫,如同回声般混沌的话语又响了起来。

无暇思考身边人在说什么,沈墨即只能将视线投向地面瓷砖。还好,总有东西还存在规律。黑、白、黄、黑,三角、方形、三角。他默数满地几何图形,完全没注意到有人正打量着自己。

从破碎解离的角落而看去,墨鎏鋈便再难移开目光。

历史界对于墨相少年时为何背离吏部尚书,转而投向秦王有着众多猜测,但或许答案就如此简单。有些人只需望过第一眼,往后此生自然都会明朗。

尽管对方完全不乐意搭理自己,墨鎏鋈心中毫无芥蒂,反倒更有了兴致与好奇。

集体活动很快就被解散,临走前班主任还半开玩笑地特意问了沈墨即一句:“你俩要不然就现在相认一下吧。”

“谁?”他的反应早就开始迟钝了,一时间真的无法理解话题。

老师耐心道:“隔壁班那个……墨鎏鋈。他是这学期才转来的,不然以前就让你们认识了。”

“为什么?”沈墨即倍感莫名。因为有着一样的名字,仿佛前世今生的偶然就必须要捆绑在一块吗?

见他不乐意,班主任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不过,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再遇到了。”

“……嗯。”沈墨即应了一声。感官的持续过载让他困意尤甚,沉沉地闭上了双眸。

再睁眼,一晃又是十五年。

才梦见初中的事,还未完全清醒就看见墨鎏鋈坐在自己身侧,沈墨即低声抱怨了一句,伸手推了推对方:“唔,怎么又是你……”

最近他总是多梦,这一觉到底不算好。尽管时长充足,疲惫感还是没有完全消解。大约是因为实在太忙,精神压力也跟着倍增。

“除了我还能是谁,阿即在想别人吗?”墨鎏鋈笑着凑过来,“快九点了,真的该起床上班了。”

“……你怎么不去?”

“下周期末考试,我已经结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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