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你不和我走
燕山江氏、云中叶氏是夏国毋庸置疑的名门世家,只可惜,两家的主脉辈来总是一代单传。江雁和叶长安从小竹马,弱冠后更是结拜兄弟,叶长安以为,身为世家公子的二人早晚会如常人那般及冠、娶妻、生子,而他对江雁不可告人的心意也将作为秘密永远埋葬于红尘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历代都有无双将星出世的云中叶氏主家,会被夏国的君主鸟尽弓藏。他也不曾预料到,身为夏国第一异术世家的燕山江氏,也会为了同样的理由,被君主赶尽杀绝。唯独留下了他二人的性命,算是皇帝对忠良正烈的世家的最后一点安抚。活下来的江雁看透了人性,又觉世间红尘俗世多悲凉,便不管不顾地出了家。而他叶长安,却在原本也要追随江雁而去的时候,收到了皇帝的一纸诏书——今年的北方暴雪异常,北狄撕破了先帝时签署的不战之约,为了族人的性命,挥全族之力南下,意图在中原地区咬下一块肉来。值此国家危急存亡之秋,举朝上下竟无一将才能与北狄抗衡,疑心病极重的皇帝这才打算重启云中叶氏——因为云中叶氏的主脉战无不胜,他们与江家世代交好,每当云中叶氏玄麟军出征,江家人都会派遣术士随军驻扎前线,他们在战场上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四方蛮夷戎狄竟无一人可挡。故而皇帝枕戈待旦地每天睡不好觉,毕竟这两大世家一旦出手,这皇位要落在谁身上,还未可知呢。
叶长安苦笑一声,他知道皇帝心里其实明白得很,云中叶氏上百年世代忠良满门忠烈,若是他们有什么不臣之心,都不用等到现在,早几代前夏朝的皇位就要不稳,何至于等到今天?只可惜帝王的疑心病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不过是十年不曾出过战事,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已经培养出了另一批绝对忠于皇权的武将,迫不及待地寻了个功高震主的莫须有罪名诛杀了叶家满门——然而在一片安稳祥和中养起的军士,又如何与战场上浴血而归的玄麟军相比?北狄入侵不过十五天,便已经横扫北境三城,平均五天便攻下一座城池,而夏皇耗费大价养起的骧鵺军,竟处处不敌。叶长安低低地笑,他想着,这倒也正常,即便当代皇帝确实是明君,骧鵺军虽然也视死如归,却从未有过任何作战经验——皇帝是文臣出身,在真正的战事上总归有些纸上谈兵,云中叶氏让大夏皇帝安心太久,以至于夏皇早已忘了祖辈是如何领兵打仗的。而国家危急存亡之时,夏皇终于想起了叶家……想起了他这不世出的将才。
如果不是双亲走前曾经叮嘱过自己,他们知道皇帝的疑心病,也知道只要自己死了皇帝就能安心,他们从未怨恨过皇帝,他们太了解帝王家的无奈,让自己也不要怨恨陛下,他真是一点都不想理会这劳什子破圣旨。但如今既然父母遗愿在身,他真是想不理会也不行。
早朝上已经为此事争吵了半日,总算是让他接完了圣旨,叶长安默默地骑着马走出了玄武门——他被陛下赐了可骑马过玄武门,这对武将而言是至高的嘉奖和荣誉,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一个白袍的法师正站在正午的烈日里等着他,日头烈得像毒药,那法师身边却仿佛自带一股清冷的寒气。
“江雁!”
叶长安惊喜地低呼出声,江雁果然知道他的心思,在这里等他。
白衣法师听后却嘶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才应了他的声。
“不是答应了在外面要叫我的法号么?若是被旁人听去,可怎么是好。”
叶长安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小声嘟囔了句又没有别人,却又被江雁一个眼刀给警告了回来。
“陛下是不是让你带兵出征,去北境征讨狄人?”
江雁垂着眼淡淡地开口,眉宇间自带着某种超然的气度。
“唉,你早知道了……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日就会出征。”
叶长安翻身下马,和江雁并排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