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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京西南路、京西北路、京东东路、京东西路以及淮南西路、淮南东路与河淮最近,也是重点监察区域,宫中都是着侍制或直学士担任传诏使者赶往这诸路治府。

接到勤王诏,经略使顾藩不敢怠慢,即刻召集僚属商议勤王之事,将征募兵马的任务拆解到州县。

京西南路诸州县,唐州距离蔡州最近,兵马粮秣自然也是优先从唐州派解。

此外,淮源要从唐州拆并去蔡州,唐州同时又是西南诸路勤兵马及粮秣转输蔡州的必经之路,考虑虏兵南犯,京西南路还要在唐州北面的方城县要加强防御,顾藩与财司、仓司、宪司诸使商议,最终着转运副使宁慈亲自率一厢禁军先来唐州州治泌阳坐镇。

京西南路驻泊禁军没有马军,两千多步卒从襄阳到泌阳行走缓慢,宁慈知都部署司武官邓珪曾出任淮源巡检司,对地方情况熟悉,着他率数十骑先跟随驰来泌阳。

唐继尧走进州院,宁慈、董成、顾志荟、程伦英、朱通以及邓珪等人都坐在衙堂之上商议招募勤王兵马、筹措粮草之事。

听唐继尧走进来禀报说徐怀已经接管了淮源巡检司衙门,堂上便有人不高兴了,发牢骚道:“诸相公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着这莽货出知新县?再说了,就算朝廷已经决意将淮源划入蔡州,我等为勤王事不应阻拦,但这莽货怎么也得先到泌阳,由州院着人勘定地界,说定巡检司撤并等事宜之后再行交接,才合规矩——现在是汴梁危急,但不就是还有规矩在,大家才能井井有条的组织勤王诸事,不至于成一团散沙?”

“朝廷也是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更何况朝中用王相主持京畿防御,着徐怀回桐柏山,出知新县,也必有用意。”泌阳知县程伦英劝说道。

程伦英哪里知道徐怀能归淮源,乃是胡楷一力促成?

在他看来,蔡铤失势下狱,王禀位居宰执之位,此次又主持京畿防御事,更加位高权重,着徐怀回桐柏山,也打破以往徐怀在王禀、王番父子跟前失宠的传闻。

因此就算徐怀有什么莽撞的地方,他们也都应该配合才是。

听程伦英如此说,也就没人再发牢骚,便商议兵马及粮草摊派之事——提到这个,众人又是怨声载道,程伦英更是叫苦不迭。

泌阳经历匪乱大劫才过去两年,唐州的其他县也受到波及。

现在淮源又从唐州划出去,虽说山里的田赋、丁口税不多,但桐柏山道贯通淮南西路与京西南路,过税叫蔡州硬生生插足进来挖走一块,唐州仅这一块每年就要少征三四万贯钱粮。

现在唐州摊派的兵马、钱粮,非但没有减免,还因为距离蔡州最近,摊派更多,顾志荟、程伦英等人自是叫苦不迭。

他们虽然是朝廷官员,但一方面他们知道下面会强烈抵触,另一方面将州县积存榨光了,他们又要从哪里抹油水去吃?

他们一个个都老小那么多口人,要吃饱穿暖,总不可能真就只靠朝廷的俸禄过活吧?

“其他不说,淮源置县并入蔡州,要唐州拨还上年度还未押解进京的田赋丁税以及过税,供淮源置县耗用,这也太不合理了吧?淮源置县要耗钱粮,怎么也得蔡州拨付,我们不加阻碍,便已经够仗义了!”

“别的不怕,还是担心这莽货难搞啊——听说往时这莽货没理也要搞出三分理来,何况他此时背后有王相撑腰,真要着人来讨这笔钱粮,我们当如何推搪?”

“邓军侯在淮源剿匪甚力,也与这莽货相熟,你以为这莽货会否有所长进?”有人朝邓珪问去。

邓珪任唐州团练副使乃是虚衔,本职与唐州已无瓜葛,此时乃是作为都部署司的军将奉令随同转运副使宁慈前来唐州,所为也是巡看唐州北部兵马操练及城塞修缮等事。

“哈,哦,这个,这个,我与徐怀原本就不熟,两年多一直未有联系,实不知他性情是否变得宽和些!”邓珪打着哈哈说道。

他此时都跟唐州没有干系,不能干出头的事,又何苦在背后说人是非?

徐怀真要是好相予的,郑恢、郭曹龄、徐武富等人又怎么会一个个都死在他手里?

“我听人说这莽货乃是王孝成之子,而王孝成当年乃是为蔡铤矫诏杀死,这事是不是真的?”又有人八卦的问道。

“这事不假,”转运副使宁慈与传诏使者相熟,私下聊过一些事,知道汴梁城里一些最新动向,这会儿微微沉着脸说道,“此时备虏事急,暂时还没有圣诏颁下,但就蔡铤矫诏诛杀王孝成以及残害王孝成妻儿等事,王相已经奏请朝廷彻查。徐怀确是王孝成部将徐武宣、徐武碛、苏老常等人所救;非但如此,王孝成七弟王举当年也没有死于狱中,为范雍所救——王相在奏书里一并为这些人请功,还曾打算召徐怀率部入京勤王,为左相及枢密副使汪相等人所阻……”

“王相是不是老糊涂了?这莽货本就不能以常情度之,倘若再对当年旧事心存怨恨,叫他领兵入京,最后捅出什么天大的窟窿来,谁能担待得下,汴梁还要怎么守?”有人蹙着眉头叫道。

“听说徐怀在岚州御敌甚勇,积下军功颇多,要不然就算有王相相保,他如此年纪,又是武夫出身,怎么得任知县一职?说他心存怨恨,还有些过于揣度了吧……”程伦英有些没底气的说道。

见程伦英竟然替徐怀分辩起来,宁慈沉着脸说道:

“这世间最难揣度是人心——我在襄阳就听说徐怀桀骜难驯,与徐武宣、徐武碛、徐武江、苏老常这些人潜伏桐柏山十数年未露痕迹,且问在座有谁能有这份隐忍?照我说,王相就是老糊涂了……”

昨天勤王诏颁抵襄阳,帅司、宪司、漕司、仓司诸大佬齐聚一堂,当然不可能无视淮源置县、徐怀出知新县这事,也谈及蔡铤矫诏诛杀王孝成的旧事,谈来谈去都觉得桐柏山匪乱有说不出的蹊跷,桐柏山众人不像是良善之辈。

批评朝政,乃是士臣特权,即便遭到罢黜,很多人犹以为荣,宁慈也就不觉得在此数落王禀,有什么不妥。

不过,州县官员发几句牢骚却也罢了,宁慈是代表路司而来,突然间如此严厉指责王禀,程伦英顿时间都有些发懵。

程伦英当即意识到路司对徐怀出知新县的意见非常大,当下更是噤若寒蝉,不再吭声说什么。

宁慈见无人接他的话,便往更明处挑亮了说道:“经略使安排唐州防务,有两个要点,一在方城,一在泌阳,你们还不明白吗?”

大姓宗族

淮源镇一直以来都在桐柏山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但长期都隶属于泌阳县,同时泌阳又是唐州州治所在,因而桐柏山里的大姓宗族无论是攀附权贵、经营生意、子弟就读县学、州学,又或者说想生活更安逸、安全,也是多在泌阳置业。

桐柏山大姓宗族也有相当多的角色在泌阳任吏,甚至在州院县衙之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

由于这些人,边州残破、汴梁危急,朝廷派节帅坐镇蔡州,聚拢西南诸路勤王兵马,以及淮源置县划归蔡州、莽虎徐怀出知新县的消息,很快就在泌阳城里传播开来。

而转运副使宁慈、通判顾志荟等人对徐怀及桐柏山等人的非议,自然也是通过种种小道消息传播出去。

宁慈与众人合议时,虽说明里暗里都提出要防范着徐怀及桐柏山众人居心叵测,对朝廷勤王诏所颁诸多令旨也是怨声载道,但人的名、树的影,也没有谁愿意在汴梁告急之时,主动去招惹他们。

当然,淮源从此之后从泌阳县分割出去,甚至与京西南路都再没有瓜葛,他们自以为也无需太忌惮桐柏山众人就是。

然而对身在泌阳,特别是在泌阳任吏的桐柏山人,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徐怀、徐武江等人平息匪乱,大姓宗族初时的感激,也是掺杂太多的迫不得己——除开仲氏、唐氏外,其他大姓宗族在桐柏山匪乱里虽说谈不上损失惨重,但他们为维持那么大规模的乡营,以及后续的淮源城池修造、兵甲军械供应,最后总计被强行摊派钱粮合计二十余万贯。

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平息匪乱之后,徐氏、唐氏皆因为家主徐武富、唐文仲需要厚葬,大举折价出售田宅,以及大批青壮损失,山中土地矛盾得到缓解,之前居高不下的地价一落千丈;各家桐油、大漆、木材等生意缺乏足够的劳动力,徐武江等寒族子弟控制乡司,压制大姓宗族对诸种经营以及山林矿场的垄断——此间种种,也必然导致大姓宗族从另一种意义上元气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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