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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节

 

徐怀当即对朱沆、史轸说道:“朱沆相公,你与史先生随甲卒往汝州城缓行,我先往庇山观望形势……”

庇山虽为控扼从汝阳、广成驿等地进逼汝州城的咽喉,但寒冬时节,北滍水河床浅流亦已冰封,敌骑能轻易从北滍水南岸绕过庇山——目前汝州城四周已有大规模的敌军斥候骑兵出没。

徐怀率部赶往庇山,随时都有可能与敌骑发生遭遇战,倘若朱沆、朱芝以及史轸等人再随他们同行,遇敌将会极其凶险。

徐怀希望朱沆、史轸跟随甲卒缓行。

朱沆知道徐怀担心他的安全,摇了摇头,说道:“我去庇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左骁胜军受此重挫,杨侯生死不明,我能更早一步进入汝州城,与杨祁业及其他汝州将吏见面,多少能安抚一下人心,哪里能只顾着个人安危?”

一旦敌骑大规模绕过庇山东进,自然会大规模在汝州城附近迂回穿插,到时候楚山甲卒,很可能会选择在汝州城外扎营布阵,与敌军对峙作战——倘若是如此,朱沆只顾着个人安危,跟防御力量、阵列更完备的甲卒缓行,岂非要拖上很久,才有可能见到杨祁业及汝州诸将吏?

见朱沆神色坚决,徐怀征询的看向史轸。

史轸说道:“虽说凶险,我还是要尽早陪朱沆相公去见杨祁业及汝州诸将……”

乱战

徐怀、王举、朱沆、史轸等人在选锋军六百余骑的簇拥下,踏冰跨过杨楼沟河,视野里有好几支敌军斥侯队伍在汝州城东南的河谷地区游荡,但并无大股敌骑穿插过来拦截——

徐怀他们半道遇到王宪遣回来的信使,得知河洛敌军约有一万四五千人众,分作数队正快速往庇山逼近,前部已经进入庇山南侧的河谷正安营扎寨。

不过,第一批东进的河洛敌军里,骑兵数量有限,约两三千人左右掩护侧翼。

除此之外,从庇山往西到广成泽附近,暂时都还没有发现大股敌骑活动的踪迹。

军情监潜伏到河洛腹地刺探军情的眼线,也早就确认河洛总管府麾下的精锐骑兵,在广成驿一战过后,就退回到万安山左右的伊阙、大谷关营寨休整——目前种种迹象表明,曹师雄还没有第一时间将骑兵主力再次调动进汝州。

如此情形也很正常。

广成驿一战之后,曹师雄先用重兵切断汝阳与汝州治梁县等城之间的联络,之后又将步卒主力都调到汝阳外围,轮番强攻汝阳城,当时楚山右军主力被京西敌军牵制住,与京西之敌在襄城以北的蜈蚣河沿岸苦战,汝州境内没有精锐赤扈骑兵的用武之地。

谨慎起见,曹师雄也无意在拿下汝阳之前,就派大队骑兵穿插到汝州以东地区去——入冬之后楚山与汝州都严格坚壁清野,防的就是敌骑大举穿插、渗透作战。

除了留下少量骑兵配合封锁外,在没有其他威胁的情况下,河洛骑兵主力暂退到粮草储备更充足的城寨休整,以节约粮秣的消耗,减轻后勤所承受的负担,也是合理的安排。

曹师雄或许都没有想到这么快能攻陷汝阳,因此他想要再重新将骑兵主力调回到汝州,需要一个过程。

当然了,曹师雄虽然是河洛总管府都元帅,但隶属于河洛总管府的万余赤扈骑兵,却未必是他能如臂使指能随意差遣的。

不管怎么说,敌军骑兵主力行动迟缓,没有第一时间穿插到汝州以东地区来,在徐怀看来,这是当下难得令人稍感宽慰的好消息了。

这意味着叶县、舞阳、乌桕等地的楚山军,能较为顺利的进入汝州城以西进行增援。

要不然的话,以步卒为主的楚山军,在大股敌骑的迫前、窥视下,想要通过地势开阔的北滍水上游河谷地区接近汝州城,也必然寸步难行。

……

……

徐怀率骑兵沿着北滍水北岸的驿道,在暮色下先往汝州城而去。

汝州城这边非但没有城门紧闭,此时大队人马正出城,于南城外临近北滍水的河滩地前集结。

徐怀遣人过去通禀、询问情况,片晌后数骑往这边驰来。

一名疤脸武将满眼血红,眼角还残留泪痕,驰马到跟前,滚也似的下马来,悲声大叫:“徐侯、朱相公,要替我家侯爷报仇雪恨啊!”

疤脸武将杨耀宗乃是杨麟族弟,原在鄜州为将,建继帝襄阳即位后,与杨照廷等杨氏武将调入左骁胜军统兵,乃是左骁胜军都指挥使、第六将。

虽说之前杨耀宗等将对蔡州纳入楚山行营的防区,左骁胜军只能守汝州一隅,满腹意见,但他们此刻满脑子只想着楚山精锐能替杨氏报仇雪恨。

看杨耀宗悲痛交加、寻仇心切的样子,徐怀心知汝州此时应该是确知杨麟死讯了,心里悲叹一声,问道:“杨祁业何在,你们大举在城外集结兵马,要往哪里杀去?”

“曹狗贼将我家侯爷遗体拖行马后,少帅悲愤不已,已率骑兵赶往庇山抢夺我家侯爷遗体,”杨耀宗悲恨交集的叫道,“我等集结兵马,这便赶去与敌死战!”

“什么?”徐怀难以置信杨麟伤重不治辞世不说,遗体竟然还落到敌军手里受到如此作贱!

出汝州城往庇山南侧的河谷地,相距仅十二三里,他们站在汝州城南,能看到大股敌军在庇山与北滍水之间布阵的情形。

此时八九里远处有两三百名骑兵,在暮色渐深的苍穹之下,正以冲锋阵形,沿着北滍水北岸的浅阔地带,往庇山南侧的河谷地打马狂驰而去。

徐怀刚才就注意到这一队骑兵,但没想到会是杨祁业带这么一点骑兵,就径往敌阵杀去。

“此乃曹师雄激诱之计,快派人将杨少帅劝归!”史轸惊道。

左骁胜军在紧挨着庇山的南侧建有营寨,但也仅有千余驻军,汝州城中左骁胜军将卒不足五千人,其他都是战斗力很差的州军,而抵达庇山南侧以及正快速往庇山而来的敌军,则高达一万五千余众。

曹师雄此举,显然是想赶在楚山军主力增援过来之前,将左骁胜军残余主力从汝州城诱出歼灭。

现在就算徐怀第一时间赶到汝州,但算上王宪率领下已经抵达庇山的步骑,也就一千四五百人马,双方兵马规模上差距太大。

再看汝州诸将激愤到难以自已,满心想着夺回杨麟的尸身,杨祁业仅率二三百骑兵,就径直往敌阵突击冲锋,这边甲卒出城集结也是乱糟糟一团,诸将心绪激愤,看到将卒出城列阵散乱,没有什么劝告诫勉,急躁得直接甩鞭抽打,一切都乱无章法,这仗怎么能打?

史轸投楚山专事政务,也没有实际的统兵经验,但他作为《武经总要》的实际修订者,论及对行军作战诸细节的熟悉程度,天下还真没有几人能及得上他。

当然,左骁胜军及汝州州衙也并非所有将吏都失去理智。

只是没有人能在这时候拗得过满心悲愤,哪怕痛快战死沙场也绝不愿看杨麟尸身受凌辱的杨祁业、杨耀宗等将。

朱沆、朱芝心情同样悲痛沉重,但也知道仓促出战,必中敌军奸计,朝徐怀看去:“徐侯,汝州不容有失啊!”

“换马!”

徐怀何尝不知道曹师雄阴狠险恶之心,但这时候又怎么可能指望杨祁业及汝州诸将冷静守在城寨之中,看着敌军将杨麟的尸身系于马后,在冰天雪地里拖行践踏?

徐怀脸色阴沉如水,没有理会史轸、朱沆等人劝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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