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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节

 

“与诸相商议定度如何?”王番说道,“不说淮王潜邸与胡相了,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也都倾向淮王即位……”

“周鹤、高纯年、顾蕃等人倘若是有担当的,中原形势就不会斗转直下,何况事不密则败,郑怀忠、郑聪哪里是那么容易入彀的?稍有风吹草动,形势将一发不可收拾,”韩圭说道,“而胡相那里,主要是考虑到事成之后楚山会受孤立,朝堂还需要胡相支撑,就不宜直接将胡相牵扯进来……”

王番与朱沆对视一眼,知道他们与楚山牵涉最深,不管参不参与,事后都没有办法独善其身——

“有什么事需要配合的,尽请说来,”朱沆沉吟片晌,毅然跟韩圭说道,“但你在徐怀身边,还是要尽可能劝徐怀尽一切可能擒下郑怀忠、郑聪等人,以国法绳之,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妄动刀兵,要不然这事真的就是棘手了啊!”

“请朱公放心,我们比朱公更不想出任何一点意外。”韩圭行礼道。

王番卸任荆湖北路兵马都部署之职后前来述职,还没有等到朝中安派新的差遗,就遇上建继帝生命垂危,目前以文渊殿直学士闲置于京。

而在激流涌动、礁石密布的当下,身为建邺府尹的朱沆才是真正的大权在握。

虽然御营使司在建邺及附近的庐州、扬州直辖张辛、刘衍、邓珪三部精锐禁军以及建邺水师,常编兵马八万余众,全面动员人马可扩编到十二万众,但这支兵马的动员及调动,却需要兵部、枢密院及御营使司三大部门共同参与。

刘衍、邓珪率部驻扎庐州、扬州,手中权柄还稍微大一些,而张辛其部驻守建邺,负责日常宫禁宿卫,受到的制约却是要大得多,已远非张辛一人所能如臂使指了。

而除了张辛其部之外,建邺城还有一支至少在这时不容忽视的兵马,那就是负责建邺城治安、基础防御的建邺府军——

建邺府军与一般的州县府军、州属厢军有很大的区别,一方面是兵员检选的标准及待遇极其严格,禁用老弱病残充当,建继帝也对建邺府军的作战能力提出很高的要求,一方面兵员的招募、选将乃至日常操训、营寨都管等事,都受兵部直辖,建邺府军的统兵权实际在兵部手里。

不过,建邺府军的日常治安管事,却又与建邺府衙息息相关,受兵马都监司双重节制。

朱沆以建邺府尹兼领兵马都监,名义上还是这支兵马的最高长官。

像之前郑屠接到密诏,朱沆就直接调用一队府军将卒,护送郑屠到嵇山渡江北上。

除此之外,上至淮王,下至平民百姓,但有官民诉讼及命案,建邺府与大理寺、刑部以及御史台都是有权接手审办。

由此也可见朱沆在暗流湍动的当下,他所处的位置是何等的关键。

至少在各方势力有所迟疑的当下,朱沆的令函就能让随后赶到的选锋军骁骑丝毫不受阻挡的进入建邺城中。

而理论上,建邺帝倘若不幸驾崩,所有进京吊唁的侍卫兵马,包括楚山军选锋军骁骑以及郑怀忠、郑聪父子带来的侍卫兵马,都要接受建邺府军的监管。

这也意味着,真想顺利引郑家父子入彀,离不开朱沆的配合……

进宫

黎明前的苍穹,就像暗蓝色的湖面,静谧、深邃而悠远,随着天光越发明晰,天地都像沉浸在澄澈的湖水之中。

徐怀睡醒过来,却没有急着起身,室内已不再昏黑一片,能勉强辨得见家俱的轮廓,江河涛响如在耳侧,还有早起渔者的嘹亮歌声。

过了片晌,徐怀才披衣推门走到廊下,看对面屋中还亮着烛火,走过去见朱沆已经离开,韩圭还与王番、卢雄、朱桐坐在案前说话。

徐怀问道:“可有善策?”

“为社稷故,随机应变而已,朱公已回城中伺机准备,”韩圭俯身行了一礼,往旁边挪一挪,让徐怀坐到案前来,说道,“宫使刚到前院等候,就等节帅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进宫探望陛下!”

“那好吧,现在就准备车马,我们在路上吃些东西裹腹,莫要耽搁时间了。”徐怀点点头说道。

不要说朱沆、王番等人强烈质疑了,徐怀他自己内心深处也并非没有犹豫,倘若可以,他比谁都更迫不及待想见到建继帝,希望建继帝还能睁开眼来说几句话,给他更大的信心。

不过,徐怀知道这个希望或许渺茫,他坐到案前,朝一宿未睡的王番行礼说道:“将岳父大人拖入此事,徐怀实在愧疚……”

“我们不用再说这些见外话,耐住性子行事便是。”王番挥手说道。

朱沆身为建邺府尹,值此风起云涌之际很难从府衙长时间脱身,而徐怀这边诸多计划,也需要朱沆亲自出面张罗;王番此时却无正式的差遣,但官衔又足够高,自然是他陪同徐怀一起进宫看望生命垂危的建继帝。

这时候侍卫人马都已经在前院准备——照规制,徐怀出行贴身可由三十四名携刀虎贲随行保卫安全,他们也是可以光明正大随徐怀走进建邺城中。

除此之外,随后将抵达建邺、由乌敕海等将率领的选锋军一千两百名骁骑,却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入建邺城的。

王孔、郑寿二人也在前院。

他们昨夜就陪同王番出城到货栈,但没有机会参与议事,此时也是苦苦等候了一宿,看着徐怀、王番走出来时神色肃穆,也没有多嘴问什么。

车马准备好之后,众人一同离开货栈,先沿着龙藏浦河南下,继而沿官道往西城大梁门而去。

初秋时节已有几分凉意,麦地里长出青青的麦苗,官道上行人如织——看道上行人振奋的神色,便知建继帝病危消息封锁极为严密,都还有津津乐道的谈论虏王遇刺身亡之事。

徐怀归京觐见已提前报备,一路通行无碍来到皇宫之前。

皇城司提举刘师望也早就在皇宫正西门前等候。

“徐怀奉密诏归京,特来觐见陛下!”徐怀手持密诏,与刘师望拱手问候道,“又是一年未见,刘郎君一切可还安好啊?”

“……”刘师望苦笑一下,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徐怀的话。

刘师望早年乃是巩县县尉司的一名低级武吏,与余珙等将在建继帝守御巩县之时得到提拔重用;迁都建邺后,刘师望出任皇城司提举,执掌宫禁宿卫及刺探民情等事,可以说是建继帝最为信任的嫡系心腹之一。

然而刘师望他也完全不知道建继帝生命垂危之极,留给徐怀的密诏里到底写着什么。

他见徐怀将所持密诏的诏文部分反折起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耐住好奇心,拿出样纸比对密诏所盖的玺印,低声说道:“陛下今日清晨身子有些动静,或许是料到徐侯到建邺了……”

刘师望验看过密诏玺印之后,见徐怀与王举二人待要解下腰间佩刃,说道:“徐侯、王将军有‘御带器械’之加衔,依制可佩刀剑宫中行走,觐见陛下无需解下佩刀。”

大越初时御驾跟前仅许六名侍卫携带兵械护卫,称之为“御带器械”,之后人数有所放宽,但也仅限于身手强横、将门出身的高级御前待卫能得到封号。

建继帝于襄阳登基时,将“御带器械”作为特殊的功勋,封赏给积极抵抗赤扈作战的有功将帅,徐怀、王举都得此赏;这样的荣耀相当于剑履上殿,只是封赏都要略为广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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