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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节

 

“没遇到什么硬茬子,没劲,”牛二撇嘴说道,“北岸怎么没有大动静?”

赤山湾聚集饥民十数万众,其中当然不缺好手,但一来没有斗志、抵抗意志不强,二来阵列远不够整饬,兵甲又有太多的不如。

牛二率一队选锋军精锐披坚执锐凿穿作战,即便敌卒有一些好手,见难力抵,也都是稍作接触就败退保命,当然不会有硬茬子给他来啃。

“孙延观投降了,范统制勒令降军都收缩回老虎寨待命,水军正从两边清理虎噬口的障碍……”史琥说道。

孙延观遣人请降,范宗奇不可能不防备乃是诈降,仓促间就直接派兵马进驻老虎寨,当然是先勒令守军全部退入寨中待命,同时遣水军从两头着手清理虎噬口的障碍物,先打通桑赤湖与荆江的联络再说。

“从南寨门逃出一干贼众,胡荡舟等贼酋确在其中,但南面洼地、淹地相接,还有贼船藏于湖荡泽草之中,唐统制已下令停止追击,接下来主要控制敌寨及水营,避免不必要的死伤……”一名传令兵过来通禀唐盘的命令。

赤山湾北临荆江,东南方向乃是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整体上地势低洼,早年修造的江堤、湖堤都差不多被洪水冲垮,入汛后到处都是淹水——南蔡水军的大型战船没有办法进去,调赤马舟等小型战船绕到赤山寨南面追击、拦截逃敌,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

除此之外,赤山城以南没有被洪水淹没的狭小土地,贼军兵卒的家小以及依附于赤山寨的饥民,有好几万人栖息杂乱不堪的窝棚之中,他们一旦从南城门追杀出去,产生的混乱很难遏制,不知道又将制造多少无谓的伤亡。

剿平湖寇这点战功,众人还不怎么看得上眼,此时也都保持最大的克制。

“太不经打了,不过瘾啊,接下来还要打哪里?”牛二问道。

“短时间恐怕不会再往南用兵了,主要作战任务还是先封锁洞庭湖接荆江的水域,防止监利、汉阳、沔阳等地的贼军南逃,”史琥说道,“当然了,往南打也不是没有余力,最终还是要节帅来拿主意!”

往南也就只有石首县隶属于荆州,约有上百里纵深,但从公安县城前往石首县城的陆路驿道皆由荆北兵马驻防,倘若从赤山湾直接往南,到处都是洼地、淹地,难以行军,而倘若乘船从东面湖口绕进洞庭湖,水军力量又严重不足。

当然了,经此一战,接下来可以先彻底剿灭荆江沿岸的贼军,也是楚山此战的主要目标所在。

虽说贼军主力还盘踞于澧州、鼎州境内,但那已经是荆南制置司的辖区了,除非荆南兵马还毫无作为,楚山才会考虑继续出手。

……

……

没有敌军的干扰,将虎噬口水道内的障碍物清理干净,初步疏通水道也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在这期间老虎寨近三千降兵也是陆续转移到桑赤河口大营监押。

胡荡舟在数百残寇的簇拥下,从赤山城逃出后,都没有敢在赤山湾滞留,选择一路从公安县东南部的湖荡水泽往南逃窜,暂时也不知所踪。

赤山寨在赤山湾及荆江北岸二十多座分寨,在孙延观等人的说服下,除了极个别弃寨逃亡外,都选择就地投降。

现在对南蔡招讨司来说,最艰难的任务已经不是作战,而是将上万降匪以及总数高达十二万的降匪家小及流民,从被洪水挤逼得极其狭仄、粮秣供应紧缺的赤山湾,分批疏散到荆北进行安置。

特别是荆湖的五月、六月,动不动就暴雨倾盆,这给如此规模人员的转移、安置,带来极大的困难。

同时荆北四县之前已经强塞了逾三十万人口,而桑赤湖以东地域地势更为低陷,洪涝灾害更为严重,短时间内再难以围垦大量的田地。

现在包括东洲寨在内,又新增逾二十万人口,后期的安置任务也是有如磐石负背。

为了最大限度的消除隐患、稳定民心,徐怀下令将降匪以及新归附流民势力里的青壮男丁统统都编入南蔡招讨司辎兵序列。

迄止六月底南蔡招讨司除所辖天雄军后军六厢战兵以及南蔡水军三厢兵马外,辎兵规模也进一步扩张到十二万之多。

此时每日钱粮消耗已是天数,即便楚山能勉强承担下来,徐怀也是每隔旬日就写一封奏折上表朝中大吐苦水。

奏折里除了伸手向朝廷要钱要粮外,徐怀也进一步明确要求将南阳、襄阳置于楚山行营治下,以便能利用南阳、襄阳府境内荒山河谷,去安置如此之多的饥民,为朝廷消除隐患,更好的抵挡赤扈人在这个冬季即将再发起的强大攻势。

沉默近九个月的绍隆帝才最终下旨裁撤楚山行营,设置京襄制置安抚司,以辖汝蔡、南阳、襄阳及荆北四县,抵御京西、河洛之敌——钱尚端六月底赶到长林宣旨。

与钱尚端同时赶到长林的,还有荆南制置司参议魏楚钧以及荆北制置司兵马都部署高峻堂二人。

钱尚端乃是先帝旧臣,先帝襄阳登基之后一直都颇为器重,却在汝颍大捷前后,钱尚端又莫名受到先帝的冷落——虽说钱尚端担任知制诰一职并没有被撤除,但很少再受到先帝单独召见,却是明眼人都能看见的事实。

绍隆帝即位之后,在朝中也没有大肆改用潜邸嫡系,东西两府(政事堂、枢密院)之事依旧由周鹤、胡楷分领,这主要也是由于淮东、淮西以及荆南需要大量的嫡系人手坐镇,朝中除了汪伯潜、顾藩等人外,绍隆帝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抽调更多的人手进京辅佐朝政。

先帝旧臣虽然此时大多数都各安其位,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没有几个人能成为新帝的心腹嫡系,朝堂大换血是必然的。

而在这么多的先帝旧臣之中,以知制诰前来长林宣旨的钱尚端,却很显然更受新帝的重用。

因为绍隆帝的这次圣旨只是粗略约定京襄制置安抚司的大致辖地,但京襄制置安抚司的设立,还涉及大量的官吏任命、驻防、赋税等种种细节方面的安排。

绍隆帝放弃僵持,也就没有耐心再跟楚山通过一封封奏章去讨价还价。

绍隆帝此时在朝中又离不开汪伯潜、顾藩辅佐,钱尚端这次相当于是代表绍隆帝跟楚山磋商京襄制置司设立的所有细节问题。

魏楚钧与高峻堂二人赶来长林,明面上是京襄制置司设立之后,楚山与荆南、荆北的地位彻底平等起来,接下来对洞荆联军的剿抚,需要徐怀与孔昌裕、葛伯奕三人的共同意见为准。

另一方面魏楚钧作为葛伯奕的长女婿,他显然更受绍隆帝的信任,只是此时官位不显,只能是作为钱尚端的副手,介入京襄制置司诸多设立细节的磋谈。

除了钱尚端、魏楚钧之外,南阳知府宁慈、权知襄阳府事吴文澈等人也奉旨参与其事。

徐怀也特地将史轸、苏老常等人召来长林,负责京襄制置司设立的磋谈。

由于是具体的地域划分,朝廷初步仅仅同意将荆北三县江陵、当阳、荆门划入京襄制置司,而将荆江南岸的公安、枝江、石首等县并入澧州,与荆州以西控扼三峡的硖州,都归并到荆南制置司管辖。

然而京襄制置司太缺土地,特别是监利县这些年人口流失严重,历年以来受水患也最为严重,可以开发的耕地资源最多,徐怀死活都要抓在手里。

除此之外,徐怀还想将此时南蔡招讨司实际控制的赤山湾划入荆州,除了尽可能多的在荆江南岸多开垦一块滩地、安置饥民外,同时也能防止日后洞荆贼军死灰复燃。

汝蔡两州官吏,都是徐怀一言而决之,但这次即便设立京襄制置司,将南阳、襄阳以及荆州(荆北四县)划入,朝廷也不可能容忍京襄彻底的藩镇化。

南阳、襄阳、荆州三地的知州、知府等主政官员,可以由徐怀举荐,但朝廷不会同意将州府通判以及诸曹参军等官职的实际委任权都交到徐怀手里。

朝廷这次只会将宁慈、吴文澈等人召回朝中另行任用,但其他官职都要保持原任,将来的调动、任命乃至考核,也都由吏部直接辖管。

徐怀显然不可能仅仅满足知州、知府的举荐权。

倘若仅仅往州府派一两人,哪怕权柄再大,又能干得了什么事情,最终还不是被吏部任命的一干士臣架空在那里?

当然,徐怀此时也不可能奢望京襄制置司彻底的藩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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