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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节

 

姜平也不以为意,看向与王举、董成、顾继安、周景等人站在垛墙前,正扶墙眺望悠悠丹江水的徐怀行礼道:“使君,上洛已经失陷了,洛南城也被数千虏兵围住,或陷或降,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

徐怀回头看向姜平等人,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商洛城夹峙于山川之间,东与武关相接的驿道不虞虏兵有能力切断,就算如此,楚山还是无意相守商洛吗?”顾琮强摁住内心的忿怨,瓮声问道。

徐怀当然能听出顾琮话里的怨恨之意,但顾琮数千嫡系部属丧命蓝田、上洛等地,怎么可能平静的接受一切,心里不滋生怨恨?

然而看着一具具从上游漂荡而来的尸体上此时正在丹江里载浮载沉,徐怀也无意再替自己分辩什么。

“……”

顾继安见顾琮还要愤恨说些什么,拽了拽他的甲襟,苦涩说道,

“陛下新的圣旨三日前刚到金州,陛下还是严令东川路驻守上洛、商洛等城,以塞虏兵从陕西窥视荆襄之心;圣旨里仅仅要求京襄对商州援以粮秣、兵械……”

顾琮微微一愣,继而一拳狠狠的打在垛墙上,铁青着脸不再言语。

顾继安之前到泌阳求援,被徐怀拒绝后却不甘心,之后顾琮的父亲顾继迁就以东川路制置使的名义奏请朝廷同意东川路将商州的防务移交给京襄制司接手。

顾琮没想到新的圣旨拖到这时送过来,竟然还是禁止东川路将商州防务移交给京襄,甚至限定京襄只得对商州援以粮秣、兵械,他此时还能说什么?

商洛

绍隆帝禁止东川路将商州防务移交出来,又限定京襄以粮秣、兵械增援商州,一方面是轻视了赤扈人这个冬季对西线的进攻力度,另一方面则是生怕京襄接管商州防务后,势力继续膨胀,将整个东秦岭都收入囊中。

不过,在顾继安、顾琮面前,徐怀却无意将京襄拒绝出兵一事,推到朝廷的猜忌上。

“无论是之前是否增援商州,还是此时要不要守商洛,京襄其实都有诸多犹豫与不决:商洛背倚群山,与武关相接的驿道夹峙于群山之间,是不惧会被虏兵绕后切断,但商洛往西北方向,丹江河谷开阔,便于赤扈人屯以重兵牵制我们,这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

徐怀看向顾琮平静的说道,

“京襄此时兼顾汝蔡或许还有所不足,实在没有能力在东秦岭之中分出太多的兵马,与赤扈人进行旷日长久的对峙……”

朝廷之前有明确的圣旨,禁止东川路将商州防务移交给京襄,甚至东川路内部也有很大的反对声音,主要还是不想看到京襄路控制整个东秦岭地区。

不过,现在蓝田、上洛相继失陷后,上洛以东的洛南、卢氏等县完全陷入敌围之中,随时都会沦陷敌手。

现在整个商州就剩商洛以及西侧的山阳县还没有沦陷,东川路再不将防线移交出来,就相当于是纯粹替京襄路防守西线了。

顾继安、顾琮率领残部从商洛、山阳两县彻底撤出,是必然的,但即便如此,徐怀也无意调派兵马进驻商洛。

目前他亲自率领数千兵马赶过来,主要是先掩护顾氏残部及商洛民众撤出,之后他们还是会放弃商洛,收缩到六十里外的武关构筑京襄西翼的第一道防线。

说到底还是商洛城正对的丹江河谷(商於塬)有些开阔了。

虽说商洛城易守难攻,但倘若赤扈人在商於塬填入两三万精锐兵马,修筑连寨与商洛城进行旷日持久的长期对峙,京襄则必然需要填入相当的精锐兵马,才能保证商洛城万无一失。

再算上在荆紫、西峡、淅川等地需要投入的兵力,整个西翼可以需要投入近三万的常备守兵,才能确保安全。

这是京襄目前所承受不起的。

徐怀决定大步收缩到前后皆狹仄、险峻的武关一线,于武关河及左右的崇山峻岭修筑关城、坞砦,构成西翼第一道防线。

敌军到时候即便想进攻武关,也会受限于武关正面峡谷的狭窄地形,既无法展开大规模兵马,又难以进行长期的对峙拉锯。

京襄在西翼仅需要维持少量的常备守兵就足够的,更多的预备兵马平时可以分散到防线后广泛建造的屯寨之中进行正常的耕作,待敌军从商洛城等方向进行大规模集结、出动时再进行召集、填入防线,都是来得及的。

这样一来,制司在西翼的军事投入就能低得多,节省出更多的资源用于京襄生产恢复、饥民安置以及汝蔡二州的防线建设。

之所以做这样的决定,最为根本的还是徐怀判断汝蔡二州明后年所要承受的军事压力将远远超乎想象。

无论是多次亲笔写给东川路制置使顾继迁的文函里,还是顾继安之前亲自到泌阳请援,徐怀都一再重申他对局势的判断,甚至建议东川路主动放弃蓝田、商州等地,将防线收缩到子午道的深处,利用东秦岭深处的雄山险谷遏制赤扈人的攻势。

包括顾琮在内,东川路很多人对此不满,甚至觉得被轻视、受到冒犯。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诸路战区里,京襄制司以汝蔡申三州作为突出部,接敌战线衔接伏牛山与淮河上游,总计长达七八百里,还同时面对京西、河洛两部敌军的窥视。

相比较之下,东川路在东秦岭北部的突出部仅仅局限于鄠县南部及蓝田县境内,背倚东秦岭的深山大岭,接敌战线仅百余里。

徐怀自己都无意放弃汝蔡二州,竟然建议东川路放弃在东秦岭以北的鄠县、蓝田,换作哪个有血气的武将,心里会服气,不觉得被冒犯了?

然而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此时的顾琮除了内心的苦涩,还能说什么?

“胡狗子在后面追杀难民!”

徐怀再次跟顾继安、顾琮等人述说接下来的形势变化,这次作为侍从武官随行的蒋昂,这时候突然叫道。

上洛与商洛两城之间的丹江河谷,分布大量的村寨,但大部分村民都没有想到上洛会这么快失守,大多数人拖到上洛城失守后才想到仓皇逃亡。

听蒋昂叫出声来,站在城墙上的众人循望过云,就见此时正往商洛城逃难过来的民众与小部分溃兵的队伍的后面,有上百骑虏兵追杀了上来。

众人甚至隐约能看到他们手里的战刀一次次挥出,带出一蓬蓬飞溅的鲜血。

惨叫声叫凛冽的寒风带到商洛城的上空,又似是丹江水在呜咽。

然而丹江左岸的驿道除了有成千上万逃难民众、溃兵外,还有大量的牛马牲口被一同带着上路,到处都是仓皇间拖散架的牛车、马车,将驿道堵得满满当当。

此时又正逢开春,午后冻土消融,驿道以及两侧的河谷滩地被人马踩踏得泥泞不堪。

他们在商洛城缺乏足够的骑兵,根本没有办法派出兵马绕到三四十里外拦截虏兵肆意屠杀逃难民众,只能沉默的看着眼前一切的发生。

顾继安也不忍心看城外虏骑追杀难民,侧过身子声音沙哑的问徐怀:

“虏兵的西线攻势倘若最终被遏制于秦岭深处,说不得今年秋后就会集结数十万大军进攻汝蔡二州,汝蔡二州可守乎?”

“再难,我们也会守住的!”徐怀毅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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