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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节

 

曹师雄甚至希望京襄能花费更大的力气去建大桥,从而将这点当成一个薄弱点,持续不断的发起进攻,达到消耗京襄的目的。

因此京襄前期花大力气对原址桥墩进行加强,曹师雄都没有大肆派兵马扰袭、阻止。

甚至到八月中旬察觉京襄最终乃是要在马涧河上架设铁桥,曹师雄也没有立即行动起来。

一是汛季未过,再者当时马涧河的湍流中还有保留两组桥墩,河洛诸将都想着他们只要能从上游将巨木投掷到溪河里,逢暴雨水势大涨去冲击桥墩,就能威胁到大桥。

他们认为这一事实将使得他们可以展开的进攻点,遍布马涧河上游沿岸,而不是急着组织兵马去进攻京襄军在大桥西岸防御严密的阵地。

直到十月中旬,曹师雄才发现京襄在马涧河上所架的铁桥,并没有借助河中心的桥墩作为支撑,而是直接凌架马涧河宽逾十数丈的河道之上,完全无惧上游的威胁,这时候才被迫组织兵马,去进攻京襄军在大桥以西的阵地。

前后组织发动三次较大规模的进攻,最多一次投入近三万兵马,近乎于决战,最近时前锋兵马甚至杀到大桥西头。

然而通过铆接紧密连接起来的铁桥,即便桥面所铺的桥板被纵火点燃,但桥身夷然无损。

河洛兵马虽说仓促架起两座中型西域石炮,但在京襄军反攻夺回西岸阵地之前,两座中型西域石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也没能对铁桥造成什么实际性的损毁。

而仅仅小面积的桥板被纵火点燃,在火势被扑灭之后,替换掉那些损毁的桥板,铁桥就快速恢复畅通——京襄军在东岸严阵以待的重甲步卒,在几艘进入马涧河水道的战船配合下,快速杀入西岸,与西岸兵马会合,迅速夺回战场的主动权。

由于铁桥以及东岸大道的存在,除了京襄军在马涧河东岸的步骑精锐外,大量的战械,例如精铁盾车、三弓弩车、蝎子炮等也更为便捷进出战场——不是说河洛军没有这些战械,但受地形以及战阵坚实程度的限制,他们将战械投入战场受到的限制大,发挥的作用小,损耗也大,在两军对垒上就再难夺得优势。

因为他们也是依托印蹄岭以南坞寨营垒群,战事失利,不至于令防线崩溃,但几次大规模作战下来,双方的交换比就有些难看了。

事实上除了受王帐直辖的镇戍军精锐外,河洛兵马都总管所辖的大军,这两年来减员累计超过两万,其他兵卒也是疲惫不堪,存在大量的伤病,暂时已经没有再次对马涧河沿岸发动大规模进攻的能力了。

因为京襄精锐随时能通过铁桥进入马涧河西岸战场,曹师雄他们不敢叫兀鲁烈亲自抵近视看铁桥的状况。

印蹄岭相比铁桥到底是远了一些,但听曹师雄描述,兀鲁烈以及身边的宗王府将吏,还是大体能想象铁桥的模样。

曹师雄召集匠师、有经验的石炮手,预估非要架起数座大型西域石炮,动用上百斤重的石弹反复轰击,才有可能危及铁桥本体,但问题是,河洛兵马要是能做到这点,就已经有能力掌控西岸战场了,又何必想着去摧毁铁桥?

宗王府此次随兀鲁烈视察前线的将吏,都陷入沉默之中。

虽说镇戍军精锐还没有大规模使用,但近两年对峙也没有叫京襄军伤及根本,而且彼此防线经过长达数年的建设、加强,又都如此完善,短时间内谁都看不到有突破的希望。

而与京襄军作战这些年来,大家心里也都很清楚,过于急切的军事冒险,或者所谓的奇谋,只会带来不必要的巨大风险,甚至有可能葬送掉赤扈在中原战场上的战略优势。

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年对峙,对京襄的消耗有限,远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反倒是他们的大后方,为这两年如此巨量的摊派、物资输送叫苦不迭。

为保障物资输运,宗王府从各地强征数十万民夫,令河东、河北、云朔等地好不容易恢复一些的生产,再次受到重创:越来越多的民夫流亡,受匪军的蛊惑,地方上或暴乱或逃亡的汉民也越来越多,单纯用武力镇压,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对策

仲长卿此次与摩黎忽代表京西兵马都总管府前来聆听镇南宗王兀鲁烈的教诲,与宗王府诸将吏及河洛兵马都总管府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众人唯恐镇南王出什么意外,坚持拦阻住不让兀鲁烈抵近铁桥一睹真容,仲长卿、摩黎忽他们还是在小队斥候骑兵的簇拥下,赶到更近的距离看过铁桥。

虽说他们最近相距铁桥也有三四里,看不太清楚铁桥的细节部分,却也足够令人震撼了。

京西做了大量或成功或不成功的渗透工作,目前业已就窥破楚山采用熟炭炼铁的秘密,验证行之有效后,宗王府三年前就令朔州、蓟州等地的炼铁场效仿,这两三年优质铁料的产出大增。

这也确实对中原地区的生产恢复促进很大,同时为各种兵甲、战械的制造提供充足的优质铁料,但也仅限于此。

蓟州冶铁场旧乃契丹驱使汉人工匠创办,最初三四十年间发展到鼎盛时有二十六处炼场,烧炭、采矿、炼铁用役工三万余众,有高达五六百万铁料年产量,随着大燕(契丹)王朝内部腐败滋生,在南朝两次北征伐燕之前,蓟州冶铁场的铁料产出,一年都不足两百万斤。

虽说赤扈崛起于漠北蛮夷之地,却自崛起之时就极其重视匠工之术,很早就从西域招募大量的大食工匠、匠师为王帐所用。

在翻越大鲜卑山征服契丹之前,赤扈铁骑的兵甲装备就已经全面超越看似更为地广人众、国力强盛的契丹了。

南侵中原,赤扈人从来是不惮屠戮与劫掠的,而除了金银财宝与年轻妇女外,工匠更是赤扈人重点劫掠的目标。

第一次南下围困汴梁,对工匠的索取,甚至更优先于金银珠宝之上;汴梁沦陷时,当时聚集于京师的十数万匠工,几乎都被掳往太原等地,仅有极少量的匠工得以逃脱。

在平燕宗王府的大力推动下,蓟州冶铁场很快就恢复到五百万斤铁料年产出,而在效仿楚山采用熟煤炼铁后,蓟州冶铁场的年产出更是突破一千万斤,用工甚至都不需三万众。

这放在以往,绝对是一个值得自傲的成就;赤扈合并朔州、太原等地的铁料产出,已经足够供应中原地区的战事及农耕需要。

然而凡事就怕对比。

京襄对外输出铁料、瓷器、茶叶、布匹等,即便在朝廷斡旋下,与诸路监司都同意互免过税,但还是需要事前进行报备。

因此,京西、河洛难以刺探京襄的一些核心机密,却大体能估算京襄今年对外输出铁料就有可能高达四千万斤。

倘若算上京襄辖域所售及自用的铁料,京西兵马都总管府估算京襄一年铁料产出可以高达七八千万斤。

除了曹师雄这边,镇南宗王府所辖的其他兵马都元帅府、兵马都总管府,之前对京襄所提供的这个情报,是极度怀疑的,很多人认为岳海楼虚夸了京襄的实力,质疑这是岳海楼为京西这两年的进攻无力辩解。

赤扈包税官、工官多招募大食人,大食人又极擅算术,也擅长组织大型工场生产,在他们看来,蓟州冶铁场为保障上千万斤铁料的年产出,各个环节总计征用三万役力,已经可以说是压榨到极致了。

京西兵马都总管府估算京襄一年产出铁料高达七八千万斤,哪里有那么多的青壮劳力可用?

仲长卿现在就想将这些家伙揪到马涧河畔来,让他们睁眼看看横跨在马涧河上的这座铁桥,让他们好好领略一下京襄的冶铁铸造已经到了何等的地步。

让他们摸着胸口好好想想,赤扈的冶铁术什么时候能达到这一步?

京襄在对峙的战场边缘,在河洛兵马触手能及之地,动用上百万斤铁料建造这么一座铁桥,是不惜一切代价希望其位于马涧河两岸的营垒群联系更为紧密,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其部署于东岸的精锐步骑主力能随时进出西岸战场,还是说这座铁桥对此时的京襄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仲长卿心里清楚是后者。

除了马涧河外,京襄还在其他地方修建了数座同等的铁桥。

除了传统的盾车等战械外,京襄军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铸铁拒马。

这种铸铁拒马并非想象中那么笨重不堪,实际更像两道铸铁栅栏斜向交叉而得,顶端露出尖锐锋利的刺头,甚至轻便,却令人马难以迫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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