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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节

 

虏兵甚至将六艘五牙巨舰缓慢的行驶过来——湖口一旦失守,这些笨拙的巨舰都将成为移动不便的活靶子,还不如直接拉过来,触底稳稳当当停泊在湖口内侧的水域之中。

这时候虏兵的中小战船与五牙巨舰上的拍杆、投石弩车等战械,与五牙巨舰上的水军兵卒进行配合,顽强的对抗京襄军的龟甲铁壳子船。

当然了,弥宝他们提前一个月的秘密演练、操训,不是没有成果,针对这样的水面战场,他们就是优先驱逐、击沉虏兵的中小型战船——这时候龟甲铁壳子船依旧充当了绝对主力,普通战船主要配合、掩护龟甲铁壳子战船进行作战。

水战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才宣告结束。

这时候驻泊巢湖之中的水军援兵还不知道在哪里,但六艘五牙战舰与虏兵在湖口处的两座汛口营垒,都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附近水域双方不知道有多少战船被撞沉或烧毁,不计其数的尸体在湖面上的飘荡。

暮色将至,京襄军水师也无意趁夜横扫枫沙湖,战船一边分批往外面的江口撤去,一边就近扫荡战场……

残骸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湖瑟瑟半湖红……

看着湖口附近水域载沉载浮的战船残骸,欲哭无泪。

虽说沿岸都在他们步骑兵马的控制之下,只要落水的兵卒靠近岸滩,京襄军就会放弃追击,但半日水战就损失两千多训练有素的水军兵卒,也未免太惨烈了一点。

虽说他们还有一部分战船最后成功逃入枫沙湖上游、从大矾山流出的几条溪河之中,令京襄军畏惧夜晚遭受突袭,而不得不先从枫沙湖撤出,但包括六艘五牙战舰在内,八成以上的主力战船被击沉、烧毁或严重受创。

占到莱州水军约四成兵力的枫沙湖水营,在这半天水战之中可以说是遭到覆灭性的重创。

京襄军水师虽说伤亡也不少,也有近百艘战船遭受重创或被击沉、烧毁,但绝大多数都是突击抢占湖口的轻舟走舸,是那种南朝在江淮地区征用两三个船场随随便便一个月就能补充过来的小型战船。

除此之外,在京襄军水师里充当主力战船的斗舰、艨艟、大翼舰,仅有八艘受创严重,被抛弃在湖口水域之中;其他受创战船,包括三艘受创严重的铁甲船,最后都被京襄军其他战船从容拖走。

而说到水军兵卒的伤亡,京襄军此战可能仅损失五六百人。

然而枫沙湖水战失利,意义绝对不会仅仅局限于此时损失了多少战船、损失了多少水军兵卒。

更为重要的,也更令人痛苦的,是他们有可能彻底已经失去对裕溪河及枫沙湖水域的控制权,有可能会彻底失去对庐江、铜陵以西的长江水域的控制权。

他们的水师约八成主力还在巢湖之中(包括徐宿水师增援部分),看上去实力并没有受到大损,但他们失去总计才八艘五牙战舰中的六艘,这将令他们的主力水军逆流而上,在长江正面迎战京襄水军,将不再占优势。

更何况枫沙湖水战,很可能会进一步激活南朝诸地水军的斗志——理论上这些水军也是受到靖胜侯徐怀节制的。

一旦这些水军的斗志被激活,积极往铜陵或枞阳而来,接受靖胜侯徐怀的节制,这意味着徐怀将能在铜陵、秋浦及枞阳一线,集结超越他们的水军战力,再辅以京襄军的精锐铁甲船,他们不就是彻底失去对铜陵、庐江以西长江水域的控制权吗?

而一旦他们失去对铜陵、庐江以西长江水域的控制权,失去对裕溪河及枫沙湖水域的控制权,意味着南朝宿卫禁军主力随时可以渡过长江,进入北岸。

也意味着靖胜侯徐怀节制的步骑精锐,可以在其水军的协同下,直接从裕溪河畔登岸,甚至直接将兵锋推进到枫沙湖上游的大矾山南麓山脚下。

靖胜侯徐怀所节制的南朝步骑精锐甚至可以绕过他们在庐江城以西、位于大矾山与淮阳山南麓之间的拦截阵地,绕到枫沙湖以东,也就是庐江县及冶父山的东南,兵锋直指巢湖及无为县……

如果他们还想继续阻止南朝兵马接近庐江城,他们就要将主力兵马从大矾山北麓营垒区里调出来,赶到大矾山以东的野地,与南朝精锐主力进行会战。

这将令他们丧失花费两三个月时间在大矾山北麓建立的防御优势。

倘若徐怀不急着发起会战,而是从枫沙湖北岸,对大矾山南麓山地发起进攻,并意图控制整座大矾山,对他们在大矾山北麓的营垒区建立地势上的优势呢?

仲长卿正头痛的思考枫沙湖水战失利,对后续战事的深远影响时,有一队骑兵从远处而来。

从合肥城闻讯才匆匆在侍卫人马簇拥赶到的怯不黑,看着湖口水域那一艘艘载沉载浮的战船残骸,看着那一具具浮尸,在暮色下黑红的脸膛跟死了娘一般难看。

因为京襄军战船已经撤出裕溪河,莱州水军暂时恢复对湖口的控制,一艘轻舟载着邓波等将领到东岸来见怯不黑。

湖中水战时邓波就在一艘五牙战舰之上督战,但最后乘轻舟狼狈而逃,此时看他手、脸都有灼伤,怯不黑强忍住内心的怒火,没有劈头盖脸喷骂。

邓波以及几名汉军水步兵将领,也不敢为自己辩解,只是跪下来请罪。

“非战之罪!”

从头到尾目睹水战全过程的,除了仲长卿,还有赤扈两名千夫长。

为防止南朝兵马在枫沙湖以南登岸,就算这边的地形不适合骑战,怯不黑也在这里部署两千精锐骑兵,但今日水战,完全没有骑兵发挥的余地。

不过,两名千夫长都目睹了水战全过程,这时候站出来替邓波等汉军将领说了句公道话,莱州水师表现还算顽强,甚至可以说远远超乎他们对汉军的期待;倘若不是如此,这次会败得更加难看。

“京襄军战船,就完全不能制?”怯不黑阴沉着脸问道。

他在赶来枫沙湖途中,这边也是不断派出信骑通禀水战的进展,基本情况他都了解,只是没有目睹这一切,难以想象会败得这么惨。

甚至比南朝京畿水军之前被他们碾压性打击,好不到哪里去。

他还以为邓波等水军将领犯了浑,又或者汉军将卒压根就不可靠,怯敌畏战,才被京襄军水师抓住了机会痛击、暴击。

然而看到诸多战船残骸大多集中于湖口附近水域,至少能说明这些战船是在正面作战中被击沉或烧毁,他也只能强抑住内心的暴怒与恼火,询问诸将在这次水战中是否有所行,询问京襄军的铁甲船能不能制。

“也并非完全不能制……”邓波有些失魂落魄的说道。

勒马岸边观战半日,仲长卿虽非水军将领,惊悸不已之时,也琢磨着看出京襄军铁甲战船一些优劣点来,暗想要之与对抗,用大型战船或舟船装满砂石进行冲撞、挤压,又或者用多艘战船联手接舷强攻,但京襄军水师也不是单纯驱使铁甲战船出来横冲直撞,更多是跟普通战船混编,战术也极其灵活。

归根到底他们除了要在战船规模上占据绝对优势,还需要适宜的水域,才有可能对京襄军水师进行压制。

当然了,倘若是遭遇京襄军小规模的铁甲船队,普通战船胜在灵活、快速,也不是不能与之纠缠。

然而设想如此之多,不就是还得正视京襄军铁甲船的强悍与凌厉吗?

普通战船与之相比,差距之大或许恰如武卒于战阵之中披不披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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