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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节

 

虽然世人对天地模型的认识,主流经历了从盖天说到浑天说的发展,但早在秦晋时天文学家也曾提出一种以为“天辽阔无质,日月众星皆浮生于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也”的宣夜说。

宣夜说要比盖天说、浑天说更接近徐怀记忆碎片里曾浮现的认知,甚至只需要将依托“元气运行”的概念,替换成日月众星之间存在无形引力的牵扯,就更接近真相。

然而当世除了对日月众星的天文观测,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精准的水平,水运浑天仪的修造便是具体的体现,同时在浑天说的基础之上,也形成一整套完整的数理演算。

即便实际的天文观测与数理演算还是存在一定的偏差,但以往拙于数理推算的徐怀,并没有办法强行拿改版的宣夜说,对喻承珍等人进行洗脑。

拿苹果砸他们的脑袋都没有用。

布剌蛮将西学里的球面三角等数理演算引进中原,实际为改版的宣夜说提供了相应的数理推算基础。

虽然徐怀他自己也不确定这点,但他可以要求喻承珍等人牵头,对宣夜说所推定的天地模型尝试着进行数理演算。

反正这些都列入泌阳学舍的研究项目之中。

而喻承珍等人只要不是强迫他们接受陌生的认识,对此类的数理演算再结合实际的天文观测进行验证,还是极感兴趣的。

除了以天文历学实际推动中西数理融合外,徐怀这两年还着重推进钢铁冶炼铸锻的精细化发展。

铁脊弩的问世,令煤铁监与军械监洋溢在过于乐观的氛围之中,但在徐怀眼里,铁脊弩只能算很初级、很简陋的金属弹性材料。

徐怀将这类精铁命名为簧铁,取“簧”字里的振颤之义。

在簧铁实际冶炼中,选矿与淬火、退火等热处理及相应的锻造处理工艺复原程度还较低,生产自然就难说稳定,更不要说理想的良品率了。

现在军械监一年能制造六七百架车弩,只要还是靠量取胜。

除此之外,目前所制备的铁脊弩还是太笨重了,距离徐怀最初那种“多层薄片簧铁相叠以为弩臂”的设想,相差甚远。

当然,徐怀期待能炼制真正意义上的簧铁,想着制造作为蓄力机件的发条,然后利用钟摆原理与早已经问世的棘轮、棘爪结构,尝试制造记忆碎片里曾出现的摆钟了——徐怀以为那一定是划时代的产物,也能将帝国的器械制造推到一个更高的水平之上。

只可惜现在还不具备制造如此精准器件的条件,两年时间军械监与煤铁监合作,却是将徐怀所需要的滚动轴承给批量制造出来了。

滚动轴承的结构并不复杂,好处也并不难理解,关键还是在于能否批量生产强度合适的轴承套与滚珠或者滚柱。

目前除了各类战车、重载马车外,水力器械大规模发展,转动部件衔接处的磨擦与损耗,已经成为限制京襄工造进一步发展、闭上眼睛都无法忽略的一个瓶颈问题。

徐怀推动中西数理交融,突然将一部分兴趣转到天文历学上,司空府很多人都不以为意,但轴承的试制,却吸引内部极大的关注,各个部门也是不厌其烦的出人出力,两年间进行了无数次的试验,甚至很早就拿出大量的试制品进行检验。

在世人都期待能早日还都汴梁,期待司空府能进一步对河东、关陕发动收复作战,直至彻底收复沦陷敌手多年的故土之时,徐怀却将主要精力投在世人所不屑的奇技淫巧之术上,襄阳那边当然有很多人不解。

绍隆十一年元月,鱼梁洲铁桥的三十二组桥墩正式建成,两侧的大堤挖开,十数艘大船驻泊在桥墩之间,上千匠工站在甲板上、桥墩上,将一只只巨大的、动辄数千斤、上万斤重的钢铁构件吊上桥墩进行铆接组装——那一颗颗巨大的铆钉也是在桥墩之间拿火炉加热半融化,镶嵌入不同的构件孔洞之中锻打固定。

徐怀这时才再次来到襄阳东郊的汉水之畔,饶有兴致的看着鱼梁洲铁桥如火如荼的修建现场。

虽说京襄的工造体系还太简陋、粗糙,但是能亲眼目睹鱼梁洲铁桥建设,还是他一手推动,胸臆间自有一股豪情荡漾:

他所创造的,终究是世人所莫及的……

长堤

在筑堤排干河水的鱼梁洲东水道之中,三十二组巨型石砌桥墩,最高一组的桥墩高近十二丈,每组船型桥墩厚达两丈、阔六丈,宛如一樽樽庞然巨物矗立于河道之中。

桥墩顶部预埋大型的承托钢铁构件,然后将一根根重逾两千斤、长逾六丈的槽型钢铁件,与承托构件进行铆接,形成铁桥的基座,在基座之上铆装纵横交错的拱形结构,才是真正的桥身。

铁桥的结构看似简单,简单得就像是搭积木,但工造司与泌阳府衙为造鱼梁州铁桥常年维持征募两千辎兵、匠工,在关键节点施工时曾多次征募过上万辎兵、民夫参与建造。

虽说后续的桥身铆装要快速一些,但等铁桥真正建成,总计耗时也要超过三年,耗用铁料高达六百万斤。

之所以耗用如此巨量的铁料,一方面是提高桥梁自身的结构强度与承载力,同时总重如此之巨的铁构件压在桥墩上,也能令桥墩更加的稳固,确保汛季桥梁自身对上游洪水有足够强的抵抗力。

待鱼梁洲铁桥最终建成,预计要投入的钱粮将超过一百六十万贯。

这还亏得鱼梁洲南端的鹿门滩,在地势上与东岸的鹿门山相接,基岩河床较浅,方便桥墩得以较低代价的座落到基岩上,要不然光三十二组桥墩的造价就将高得难以想象。

文横岳当年在襄阳征募民夫在隆中山北麓修建新城,将襄阳城域扩大两倍,外加修建一批宅院,耗资也才八十余万贯钱粮。

要不是鱼梁洲铁桥就直接修建在襄阳城以东的汉水之中,叫人登上襄阳东城楼,或走出襄阳东城门,就能眺望到,史轸、韩圭、刘师望、徐武碛、陈子箫等人,绝对不会赞同在当下收复战事还没有结束、军资都还吃紧的节骨眼上,去耗用如此之巨的钱粮去修鱼梁洲铁桥。

鱼梁洲铁桥作为世人难以想象的艰巨工程,在襄阳城东的汉水河道之中一天天成型,就本身就是司空府实力的展现,令朝野人心少些躁动。

而自绍隆八年底收复河洛、郑汴等地之后,虽说没有再发动大的会战杀入郑陕、河东等地,齐鲁大地也还在赤扈人及降附汉军的控制之下,但小规模的战斗,一直都没有停止。

因此隔三岔五,就会有百十颗拿石灰封存的敌卒头颅,或十名战犯押送进襄阳受审,拉到东城门刑场公开斩首或绞杀,再将尸首吊绑起来示众一段时间,等新的一批战犯押送过来再行替换。

再一个,就是选锋军新编第三、第四镇两万骑兵,这两年来都主要驻扎在汉水东岸的鹿门山军营里操练。

目前以布曲寺为首的色莫岗、木雅热岗地区已经选择归附大越,色莫岗以西的吐蕃割据势力降附与否,还在谈判中。

除了受限于邛崃山有限的交通条件以及遥远的路途,同时又需要将大量的资源用于在抚羌、汉源等地招募、操练羌彝番兵,用于在贡嘎山以西等地修建驿站,一步步加强对色莫岗、木雅热岗等地的渗透、控制。

因此当下通过邛崃山往京襄输入的马匹,规模还没有办法一下子提升太多。

同时又为了保证汝北马场能尽早形成规模,前期通过邛崃山输入的马匹,还要确保相当比例乃是引进的优良种马,加上诸军对战匹的需要都相当迫切。

因此每年也仅能挤出三四千匹战马,专门用于加强骑兵部队的建设。

当然了,司空府也不可能等到战马都凑足之后,再去启动选锋军的扩编,甚至也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

绍隆八年底、九年就在襄阳大规模修建营舍,新增选锋军第三、第四镇编制。

楚山行营在早年仅辖淮源等有限防区之时,徐怀就注重骑兵、马步兵及甲卒的梯队建设。

除了少量精锐骑兵,从早期的行营,到后期的制置安抚使司,再到此时的司空府,诸军一直保持较高的马步兵占比。

徐怀治军,就没有“兵为将有”的说法。

选锋军进行扩编,也是直接从天雄、靖胜、骁胜、宣武四军抽调有一定骑射基础的马步兵精锐及基层武吏,又从原选锋军左右镇抽调以孙延观、徐惮为首的骨干军将,共同组建选锋军第三、第四镇骑兵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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