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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你是最仁慈的人2

 

肖远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家有名的米其林餐厅,寰宇可以算是这家餐厅的超级,经常在这里宴请商业合作伙伴。

游千帆到达餐厅时快十一点半,餐厅还亮着灯,但已经没有在营业,几名员工在做最后清理,侍应把他领进里面最大的包厢。

一进包厢,游千帆就觉得自己简直是掉进了酒缸,整个房间都是酒味,宽大的圆形餐桌上堆了一大堆酒瓶。

包厢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寰宇的某位产品经理,另一个是肖远。

肖远瘫坐在椅子里,满脸通红,听见有人进来,他努力睁开眼,眼神散乱,晃了半天才聚焦到游千帆脸上。

游千帆都震惊了,弯下身看他:“我的老天,你们这是喝了多少酒?”

肖远哭丧着脸:“估计,这家餐,餐厅的酒,都被,我们,嗝,喝完了。”

他每说一个字都喷出一股浓浓酒味,活脱脱的酒缸本缸。

游千帆:“你们和谁喝酒?这也太可怕了,不要命了吗?”

趴在桌上的产品经理终于抬起头,样子比肖远强不了多少,他揉把脸,清醒一点,气若游丝地说:“和青海集团的人,我们正在和他们谈,谈一个项目……他们那个亚洲区副总,太他妈能喝了……”

青海是国内最大的家电品牌,成立至今已近三十年历史,业务遍布全球。

产品经理还想继续说,但游千帆担心宋怀凌情况,打断他,问:“项目的事稍后再说,宋总呢,他没事吧?”

肖远叹气:“有事,他胃,快,快痛死了。”他站起身,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游千帆赶快拉住他。

一听到胃痛,游千帆就有种可怕的预感:“怎么回事?”

肖远:“他,他胃不好,不,不能喝酒,酒。但青海的副总非,非,要要他喝”

游千帆没等他说完已经原地爆炸了,捏住他的手:“你知道他胃不好,怎么还不帮忙拦着?有胃病还喝酒,你们是想弄死他吗?”

肖远:“游,游经理,你误会了,我们拦了,如果不是帮忙拦,我们俩这么能喝的人,怎么可能醉成这样,天知道我都多少年没喝醉过了。”

游千帆气得头昏,已经没法思考,他甩开肖远的手臂,压着火气问:“他人在哪?”

肖远说;“洗手间。”

游千帆转身往外走,肖远摇摇晃晃地抓住他,说:“我,我也去看,看看。”

肖远走的跌跌撞撞,一步三晃,拖拖拉拉,游千帆心里着急,好几次想把他直接扔在半路上。

好不容易磨蹭到洗手间,一进去就看到宋怀凌站在洗手盆旁,他手撑着洗手台两边,头下弯,后背上两块肩胛骨高高突起,身前的水龙头持续往外流水。

一个穿着餐厅经理制服的人站在旁边,扶着他手臂。

游千帆刚想说话,宋怀凌突然弯下身,剧烈地干呕,干呕持续了很长时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胃部在剧烈抽搐。

他的手指用力抓住洗手台边缘,指节都泛白。

天哪,游千帆都懵了,嘴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

餐厅经理看到了他:“您是寰宇的员工?”

游千帆:“是。”

宋怀凌听到他声音,回头往后看,他这一回头,游千帆差点魂都飞出去。

他脸色非常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呼吸很急促,像快要喘不过气,眼角因为过度呕吐而变得通红,脖子上青筋都出来了。

游千帆虽然没有试过胃痛,但现在光看宋怀凌的样子他都能感受到胃痛一定非常可怕,他这辈子都不想尝试。

他走过去,碰到宋怀凌手臂时都不敢用力,生怕稍一用力都会把他捏疼。

餐厅经理说:“哎,刚才一个劲儿吐胃酸,现在连胃酸都吐不出来了,哎,太受罪了。”他直摇头,“为了一单生意受这么大罪,真值得吗?”

肖远靠在墙壁上,大着舌头,口齿不清地说:“不是一,一单生意,是十几亿的生意,影响到,嗝,整个寰宇的未,未来。”

“再多的钱也不能拿命去换呀。”餐厅经理说。

“不是钱的事。”肖远吸吸鼻子,游千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觉他好像眼睛有点红。

经理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不打算再问,摇摇头说:“哎,算了,我去给他拿个热水袋吧。胃药我已经叫人去买了。”

餐厅经理离开后,游千帆拿了张纸巾擦宋怀凌额头上的冷汗,宋怀凌闭了一下眼,伸手把纸巾拿了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要强。游千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宋怀凌擦干净水,把纸巾扔向垃圾桶,但他没扔准,手已经不受他控制,轻微地发抖,而且举手这一个动作好像又加剧了胃痛,他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咬紧牙槽。

游千帆凑到宋怀凌面前,小声说:“别逞强了,行吗?”

宋怀凌眉头一直紧紧皱着,他低头看游千帆,眼睛里那种痛苦的神色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溢出来。

游千帆太心疼了,顾不上肖远还在,把他搂过来,摸摸他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不疼了。”

宋怀凌无力地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轻微地点点头。

游千帆问:“还想吐吗?”

他感觉肩上的脑袋摇了一下,游千帆猜意思应该是不想吐了。

“那我带你出去。”游千帆。

几人来到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

宋怀凌实在疼到没力气,头向后靠在椅背上,脖子上的青筋抽搐似地跳动。

餐厅经理拿了热水袋和药过来,宋怀凌把药吃下去,继续有气无力地躺回椅子上,游千帆把热水袋放在他胃上。

他看宋怀凌脸色还是不好,担心地说:“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宋怀凌摇了一下头。

游千帆还是很担心,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强行绑去医院,宋怀凌半睁眼睛看向他,手伸上来,捏了一下他放在热水袋上的手,说:“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又虚弱。手非常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游千帆更难受了。

产品经理也在别人搀扶下晃悠过来。

餐厅经理给他们倒了些解酒茶,肖远和产品经理喝了茶,歪歪扭扭地瘫着,像两个软骨生物。

这场面看马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那两人瘫了一会儿,缓过难受劲儿后,开始疯狂吐苦水,游千帆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青海作为一家老牌企业,其工厂使用的很多生产系统已经比较落后,无法适应现在的生产模式,所以青海正在寻找质量很高,常常涉及很多最新最前沿的科技资讯,从事科技行业的人有不少都会看这本杂志,游千帆算不上忠实读者,但偶尔看到有感兴趣的文章,也会买来看看。

游千帆答:“知道,怎么了?”

郑兆峰说:“《科技前沿》国内版最近想出一篇关于科技行业培训师的专题,负责这篇文章的主编刚好认识我,他很想访问一下你,所以托我帮忙搭个线,怎样,游老师愿意接受一下采访吗?”

游千帆没想到是这事。

他以前也接受过一些杂志采访。寰宇的培训体系在手机行业内鼎鼎有名,很多人对游千帆这个站在幕后的男人都挺感兴趣。

一开始游千帆也乐于帮忙,但接受了几次采访后他就发现,他说的话经常被掐头去尾,断章取义。而且毕竟是面对大众的文章,即使是刊登在科技杂志里,也还是偏重娱乐性,专业性较低,游千帆掏心掏肺地说了一堆专业相关的话题,最后被砍得只剩只言片语,而那些家长里短、恋爱结婚的事则被大书特书。

游千帆心累,从此闭门谢客。

于是游千帆叹着气说:“哎,峰哥,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做这些,这次没法帮忙了,抱歉。”

郑兆峰:“别着急拒绝,你的担忧我知道,我也跟人家说了,不过我那朋友本身也是做技术出身,跟那些娱乐记者不一样,他这次想写的东西完全是聚焦在专业内容上,所以他不会问你任何私人问题,放心吧,他要是敢问,我回头就拉黑他,以后再也不帮他牵线。你看这样行吗?”

不得不说,郑兆峰在处理人际关系这种事上是真有两把刷子,游千帆都觉得要是再拒绝,都显得他不人道了,只好说:“你可真了解我。”

郑兆峰爽朗大笑:“能不了解吗?毕竟你跟了我那么多年了,你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

游千帆笑了笑。

游千帆回过神,说,“行吧,不过你要和他说清楚,如果他谈论私人问题,我随时会终止采访。”

郑兆峰:“行。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和他见个面,他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聊聊。他今晚倒是可以,你呢?”

今晚已经约了宋怀凌了。

游千帆说:“今晚不行,约了别人。”

郑兆峰的语气不怀好意:“哟,这是有情况呀。”

游千帆:“想什么呢,我约的是个公的。”

郑兆峰:“哈哈哈,性别不要卡那么死嘛,男的其实也挺好。”

游千帆:“???”

郑兆峰:“不开玩笑了,今天不行的话,你什么时候有空?”

哪天都不想有空,游千帆心里默默吐槽一会儿,说:“我现在还不确定,等下回复你吧。”

郑兆峰:“行,回见。”

游千帆:“回见。”

挂了电话后,游千帆转手给宋怀凌发了个消息:总裁大大,你本周哪天晚上没空?

宋怀凌回了个问号。

游千帆:有人约我吃饭,我挑一天你没空的时候去。

宋怀凌懂两他的意思,回复道:明晚。

游千帆刚准备发个“ok”过去,宋怀凌那边突然蹦出了一条消息:你约会真多。

游千帆笑起来,删掉“ok”,重新打字。

游千帆:对呀对呀,想见我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巴黎,想约我得先去拿号码牌。

消息发出去后,他想象到宋怀凌脸上出现那种“想拿胶带封他嘴”的表情,自己先笑了起来。

他正笑的开心,宋怀凌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谁约你?

游千帆如实回答:《科技前沿》的什么编辑,想采访我。

宋怀凌:你不是讨厌采访吗?

嗯?他怎么知道?

游千帆回复:是呀,但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和你说过。

宋怀凌:别人说的。

游千帆:看来你私底下没少和别人八卦我呀。手动斜眼。

宋怀凌:不是八卦,是在了解我的下属,便于管理。

游千帆:哈哈哈,你猜我信不信?

宋怀凌直接无视,说了句“不要闲聊,好好工作”,然后就不再说话。

游千帆快笑死了,退出unitalk后还乐了好半天。

他实在想象不出像宋怀凌这样的人,是如何像个八婆一样和别人一起八卦自己,这个场景光想象一下就能把人笑死。

***

临近下班时,游千帆收到宋怀凌发来的一个定位和一句“我在这里”。

美好的人生,我来了!冲呀!

宋怀凌在咖啡店里。

他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坐在一个墨绿色长沙发上,眼睛透过身旁的落地窗看着外面街道出神。

咖啡厅里吵吵嚷嚷,有人在笑,有人说话,有人端着咖啡走过,他因此显得异常安静,像一只黑豹不声不响地匍匐在高高的树上,不愿靠近人群。

游千帆走到宋怀凌面前时,看到了桌子上的咖啡,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确定现在是下午六点半。

什么人能在下午六点半的时候还喝咖啡?这是咖啡精转世吗?他就不怕晚上失眠的吗?他就不怕胃病加重的吗?

游千帆在他对面坐下,说:“不要喝那么多咖啡,会加重胃痛。”

宋怀凌回头看他,怔了一会儿,然后垂眼看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嗯。”他说。

他这么听话,让游千帆不敢相信,狐疑地看他。

宋怀凌看到了游千帆的眼神,但更反常地连一句“毒话”都没说,只是目光在游千帆脸上徘徊。

游千帆感觉他的眼神很奇怪,他目光虽然在自己身上,却像是在看其他人,甚至好像在回忆什么事。

游千帆:“???”

他摸了下自己的脸:“你在看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解答,有个打断了他们交谈。

“嗨,你们好呀。”一个妹子,并且是一个漂亮的妹子,站在桌子旁,朝着他们微笑。

“介意我坐下吗?”妹子问。

来搭桌的?游千帆扫视一眼咖啡厅,这一眼就见到了至少两张以上的空桌。

所以她是专门要坐在这里吗?

游千帆很疑惑地看她,正打算问她为什么要拼桌,就听到对面那位霸道总裁说:“介意。”

游千帆:“”

这么直接的吗

没想到小美女丝毫不尴尬,轻声叹了口气说:“宋先生,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可否给我一点面子?”

啊,原来是熟人啊。

游千帆一下来了精神,兴致昂扬地看着对面那两人。

宋怀凌扫他一眼,用眼神使劲戳他脑袋。

游千帆立刻正襟危坐,不过心里已经默默撕开了一包瓜子。

小美女转向他,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周嘉萱,请问你是?”

周嘉萱!华光科技董事长的女儿,上次宋怀凌被迫去见面的那位千金!游千帆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蹿向天空,炸成烟花。

“你好,”游千帆起身和他握手,“我是宋先生的下属,我叫游千帆。”

他和周嘉萱握了握手。

这位千金小小巧巧,长相秀气,大眼睛小鼻子,挺娇俏可爱的,算得上是漂亮,但宋怀凌上次说,她还没有一只大眼龙虾好看。

游千帆无语了,他们俩是有什么仇吗?还是宋怀凌视力不好?

宋怀凌一直没有说话,视线停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直到两人的手分开才收回视线,说:“我们没有什么需要谈的。”

他的语气实在太冷漠了,附近有人悄悄打量他们,周嘉萱脸色微红。

游千帆都替她尴尬,赶快朝宋怀凌说:“先让人坐下吧,大庭广众的,我们让一个女孩子一直这样站着多不好。”

宋怀凌没回答,头转向一边。游千帆知道他这是默许了,赶快拉开身边的椅子,让周嘉萱落座。

周嘉萱坐下,整理了一下裙摆后,说:“给我十分钟,说完我就走。”

宋怀凌:“我的答案上次已经告诉你了,不需要再谈。而且,你不该来这里找我。”

周嘉萱:“我知道在你公司附近说这些会打扰到你,我也一直想找别的场合见面,但你一直在公司啊,简直像住在这了,我等来等去都没能等到在其它地方见面的机会。”

游千帆有点想笑,抿起嘴努力忍住。

宋怀凌看他一眼,眼神不满。

游千帆更想笑了。

总裁大大,hold住呀。

周嘉萱说:“这是最后一次,说完后如果你还是同样的想法,那我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如果你今天不让我说,那我以后就天天来找你。”她的语气变的咄咄逼人。

宋怀凌的眉头皱了一下,显出一丝反感。

周嘉萱转头看游千帆,说:“游先生可否回避一下,我们有些私事要谈。”

游千帆虽然想听八卦,但也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点了下头准备起身。

“你不用回避,”宋怀凌看他一眼,又看周嘉萱,“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什么都不说,现在就走。”

周嘉萱:“”她有点不满,不过见宋怀凌态度坚决,就不再坚持,撇了撇嘴,说:“好吧,那我直说了吧。就像我上次说的,我们结婚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可能我上次说的不够清楚,所以你没能明白这其中的好处,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把话说的再清楚些。”

她连珠炮似地说了一堆,连个喘气的空隙都没有,游千帆的脑袋也像被炮弹炸了一样,“结婚”两个字在他耳朵里炸出巨响。

这展开是不是有点过于惊人

宋怀凌不是说他们仅仅是吃饭聊天吗?怎么就突然发展到谈婚论嫁?这中间是省略了什么十万字的剧情吗?

宋怀凌的表情很不耐烦,本来就皱着的眉头拧的更紧。

周嘉萱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说:“今天我明白点说吧,我们结婚后,我不会管你,你想和谁交往就和谁交往,甚至每天换人天天不重样也没关系,懂了吗?我们结婚就是走个形式,做个名义上的夫妻就行了。当然,我的生活你也不要管,我们各玩各的。你只要和我在人前秀秀恩爱就好,其它时候我们互不干涉,这对你和我来说都是非常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游千帆惊呆了。

而宋怀凌他的脸已经快要结霜了。

宋怀凌:“说完了?”

周嘉萱:“”她有点懊恼,“我真的不明白,这样不好吗?我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也算拿得出手,做你的妻子一点也不会让你丢脸,家境也和你相当。而且我还能给你自由,我们结婚后,我爸自然也会更愿意帮助寰宇,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有什么理由拒绝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我?你错过了我,以后都未必还有机会遇到这样既能给你自由,又能给你实际好处的女人。”

游千帆目瞪口呆了半响,终于能合上嘴巴,他实在对面前这个女孩太好奇了,忍不住问:“周小姐,恕我唐突,有件事我实在不明白,你既年轻又漂亮,家里还这么有钱,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有一段美满的婚姻,你为什么非要和别人假结婚呢?”

周嘉萱倒是相当大方,对陌生人打探隐私这种事丝毫不介意,她拨了一下耳边碎发,说:“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一个样,哪管当初有多爱,时间久了都会腻,最后不也一样该出轨的出轨,该偷吃的偷吃。我与其把自己的青春耗费在一个人身上,等人老珠黄才来独守空闺,还不如我现在就找一个看着顺眼的,在外演一演神仙眷侣,私底下不耽误玩耍,这样多好,你说对吧?”

游千帆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裂开了,他说:“小妹妹,你这个想法太偏颇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这样”

周嘉萱打断他,讽刺地看他:“你是男人当然帮着男人说话,我见过的男人不少了,没有哪个不爱玩,差别只在于玩得有多厉害。你也不用在这里道貌岸然地跟我说教,谁知道你表面看着正经,背后是不是也玩得花样百出,装什么正人君子?”

游千帆噎了一下,他吸一口气,重新给自己好心理建设,说:“不是的,这世界上虽然有很多男人爱玩,但也同样有对婚姻非常忠诚的男人,至少宋总就是这样的人。”

宋怀凌和周嘉萱同时看着他,两人脸上挂着同款诧异,只不过宋怀凌是诧异中带着疑惑,翻译过来就是:你又是用哪只天眼看出我忠诚?

周嘉萱是诧异中带着怀疑,翻译一下大概是:骗谁呢?证据呢?

游千帆说:“你看,你年轻貌美有钱,婚后还能放任老公出去玩,这种条件实在太美好了,按理说应该几乎没有男人能拒绝,对吧?”

周嘉萱点头:“对呀,多少人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呢。”

游千帆:“但这样一个完美的机会放在宋总面前,他偏偏就拒绝了,而且拒绝地非常坚定,为什么呢?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的婚姻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婚后还要出去玩,相反,他非常看重双方是否都忠诚,所以你所提出的这个‘好处’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好处,甚至是一种伤害。这就是他拒绝你的原因,明白了吗?”

周嘉萱张了下嘴,没说出话来。

游千帆总结陈词:“所以呢,忠诚的男人虽然属于频危物种,但毕竟还没绝种,还是能找到的,你再努力找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你的那一位了。”

周嘉萱呆愣地看着他,没说话,过了会儿,她突然眼眶红了。

游千帆:“?”

妈呀,这是什么展开,他自问这几句话说的也不重啊,甚至说得情真意切、充满慈爱之情,怎么就把她说哭了?

游千帆看向宋怀凌,用眼神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宋怀凌笑而不语,一幅“现在换我看戏”的表情。

游千帆:“”他做口型,问:你还有良心吗?

宋怀凌继续微笑,摇头。

游千帆:“”

那一头,周小姐已经呜咽上了,游千帆急忙递纸巾。

周嘉萱的眼泪扑簌扑簌顺着脸庞滚下。

随着些眼泪流下,她像崩塌了的堤岸一样,情绪汹涌而出,垂下头,捂着脸痛哭。

游千帆目瞪口呆

宋怀凌也收起了看戏的表情,严肃地看着她。

周嘉萱哭得涕泪横流,悲痛不已,周围好几个人转头看她。

游千帆叹气,俯身朝向周嘉萱,放轻了声音,问:“为什么哭呢?可以告诉我吗?”

周嘉萱从手掌里抬起头。

她的妆已经花了,眼线被泪水溶成两道黑色痕迹,滑稽地挂在脸颊上。

游千帆:“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跟我说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周嘉萱通红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着游千帆,她张下嘴,说:“你骗人,这世上没有忠诚的男人,不可能有,男人全是朝三暮四的东西。”

游千帆突然明白了——她应该是遇到了渣男。

游千帆说:“那家伙怎么欺负你了?”

周嘉萱彻底崩了,嚎啕大哭,边哭边说:“我们在一起三年了,所有人都笑话我,说我扶贫,说我倒贴,我都不理会,一心一意地和他在一起,我爸把我所有卡都停了,我就自己打工赚钱。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在家里连一次碗都没洗过,但和他在一起后,为了省钱,我天天自己做饭洗碗,有时出去外面吃饭,都还只敢选便宜的餐厅,稍微贵一点的我都不敢和他去。”

“我什么都能忍,当时我觉得,他虽然没钱,但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他优秀、有才华、疼爱我、关心我,只要有这些,我什么都能忍。可他呢,可他呢”

周嘉萱捏住游千帆的手腕,尖长的指甲掐进游千帆的皮肤。

游千帆疼得想抽回手,但忍住了,任由她抓着。

周嘉萱:“最开始的那两年他对我确实很好,时时刻刻都想着我,就算是吵架了,他也会马上哄我,但后来慢慢的,他就开始经常因为钱的问题和我吵架,后来有一次我攒了半年钱买了个香奈儿的包,他就对我破口大骂,一直骂我,然后不理我,有一天,他突然发消息说:他厌倦了,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太累、压力太大,他不想和我继续在一起了。”

“我们分手了,我原本以为,真的是我不够好,他和我在一起太辛苦了,结果一个月后他就结婚了,我后来才知道,他早在一年前就出轨了。”她奔溃地大哭,整个人都发抖,眼泪流满她整张脸庞,被泪水溶化了的妆将她的脸弄得一塌糊涂,让她看上去像个滑稽的小丑。

游千帆心酸,伸出手放在她头上,摸摸。

周嘉萱哭了很长时间,游千帆一直摸着她的头安抚她,宋怀凌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什么也没说。

直到夕阳落尽,夜幕升起,周嘉萱终于哭完了,她最后擦了一把眼泪,把脸上花成调色盘的妆抹干净。

她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没想到今天会哭……”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哽咽了一下,说:“我,不该和你们说这些,我太失态了,真的很抱歉。”

游千帆露出理解的笑容:“没关系,你能把心里的郁结说出来,我挺高兴的,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如果你觉得和我说完后,你能好受一些,释怀一些,那我就会觉得非常高兴。”

周嘉萱直愣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真好。”她声音一抖,眼里又开始泛出泪光。

她抖着声音说:“或许你说的是真的,这世界上确实有忠诚可靠的好男人,但我遇不上了,可能是我不够好,我不配。”

她自嘲地笑,“你看,我现在低三下四地求别人和我结婚都被拒绝,我多可笑啊,我简直像个笑话一样,我怎么就把自己的人生活成这样了?”

游千帆又为她拿了一张纸,等她接过去后,说:“不要这样想,你很好,真的,我不是故意安慰你才这样说,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你被人背叛,不是你的错,有错的是那个出轨的人,你是受害者,你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你自己,明白吗?”

“至于宋总拒绝你,那只是单纯的因为你们的婚姻观念不一致,仅此而已,他否认的是那个观念,不是你,他对你本人并没有任何意见,”他转头看宋怀凌,问,“是吧?”

宋怀凌配合地说:“是。”

他这个回答虽然极度简略,但鉴于他长了一张“不会为了安慰别人就说善意谎言”的脸,他这个“是”变得无比有说服力。

周嘉萱抬头看他,又转头看游千帆,她的眼睛里依旧有眼泪,但那眼泪和刚才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滚,她没有再擦。

“谢谢,”她低下头,眼泪无声低落在她手背上,说,“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游千帆:“不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哥哥请你喝饮料吧,我刚才点了星冰乐,现在应该已经做好了,我去给你拿。”

周嘉萱点头,挤出一个笑脸。

游千帆起身走向柜台,宋怀凌沉默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片刻后站了起来,跟着他的脚步走去。

游千帆拿起柜台上那杯绿油油的抹茶星冰乐,转身,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吓死我了!”游千帆吓得跳起,差点把饮料甩出去。

宋怀凌:“胆子这么小?”他低头看游千帆手里的抹茶星冰乐,促狭地说,“你几岁了还喝这种东西,今年满三岁了吗?”

“”游千帆瞪他,“胡说什么呢?”然后神色一变,把眼睛睁圆,捏起嗓子做作地说,“人家今年已经四岁了!”

宋怀凌笑出来。

游千帆从他身前挤过去,还趁机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宋怀凌拉住他的手臂,低下头,小声说:“你不要再摸她的头。”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老是摸一个女孩子的头,像话吗?”

游千帆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周嘉萱毕竟是个女孩,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他把头摸来摸去确实不太好。

于是他说:“知道了,我不摸了”。

他突然顿住。

他们离的非常近,他刚才是从宋怀凌身前硬挤过去的,他的手臂此刻还贴在对方胸上,他感觉到了那具身体的温度,还有肌肉结实的触感。

他抬头说话时,鼻子都快碰到宋怀凌的下巴。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快到要蹦出身体了。

“那个,这里没什么事吧?”这是周嘉萱的声音。

游千帆回过神,把手臂从宋怀凌身上移开。

当手上的感受到的温度从热变成凉时,游千帆突然有种失落。

他在心里叹气:哎,妹子,你就不能晚几分钟再来吗?

游千帆转头看周嘉萱。

周嘉萱吸着鼻子说:“那个,我看你们一直没有回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来看看。”

游千帆说:“没什么事,我们只是在这里聊了一会儿。”他把星冰乐递过去,说,“给,喝吧,喝完又会变回小美女了。”

周嘉萱被他逗笑了,开心地接过饮料,喝了一口。

游千帆看着那杯本该喝进他肚子里的抹茶星冰乐,心里悲伤了一秒。

宋怀凌站在他身侧,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了看星冰乐,然后低下头,拿出手机。

周嘉萱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请你们吃饭。”

游千帆:“不用啦。”

周嘉萱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你们。”她不好意思地看一眼宋怀凌,又说,“结婚的事我不会再提了,请你忘了它吧。”

游千帆冲她微笑:“别多想,我们不是不想和你吃饭,只是我们本来就有别的安排。”

“好吧。”周嘉萱理解地点点头,但还是有一点失落。

游千帆看了她一会儿,放低了声音,说:“跟我来。”他往门口走去。

周嘉萱懵懂地跟着他,宋怀凌看了看两个人,也跟着一起走出去。

他们来到咖啡店门外。

此时华灯初上,远处是擦黑的天空,近处是五彩斑斓的灯光。车道上的街灯连成一条长线,斗折蛇行,如同一条绚烂璀璨的长龙。

广场上,一位少年踩着滑板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体一周,稳稳落下,围观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哇!”周嘉萱也惊讶地喊出声。

“这些灯漂亮吗?”游千帆问。

周嘉萱点头:“漂亮。”

游千帆:“那个滑板少年帅吗?”

周嘉萱:“帅。”

“星冰乐好喝吗?”

“好喝。”

游千帆:“哥哥我是不是又帅又善解人意?”

周嘉萱:“?”她转头看游千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发懵。

游千帆微笑:“说,哥哥帅不帅?哥哥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周嘉萱又愣了一会儿,然后破涕为笑,说:“是,哥哥又帅又善解人意。”

“你看,”游千帆的目光又回到广场上,“这世界多美啊,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去欣赏,去享受。爱情虽然也很美好,那种被人偏爱的感觉确实很让人上瘾,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爱情和婚姻,这个世界还有绚烂的灯光、有厉害的滑板少年、有好喝的星冰乐、有又帅又善解人意的大哥哥。这一切,都那么美,值得我们去好好感受,如果我们只把注意力放在爱情上,我们就会经常忽视生活中其它美好的东西,这样多可惜呀,你说是不是?”

周嘉萱看着他。

他们站在灯火绚丽的街边,身边响着骨碌碌的滑板声和喝彩声,周嘉萱手里的星冰乐遇上户外暖暖的空气,杯身上凝结出小水珠。

她低下头,看了看那些滚落在她手上的水珠,凉凉的,却并不让人难受,反而在这夏日的夜晚带来沁人心脾的凉爽。

是呀,生活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待我们去享受。

“哥哥说的对。”她弯起了大眼睛,笑得灿烂,“谢谢哥哥。”

周嘉萱离开后,游千帆抬手看了看手表,马上快七点半了。

现在马上回家的话,还勉强来得及做饭,他拿出手机在超市下单,同时对宋怀凌说:“走,去我家。”

宋怀凌没动,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脸,说:“帅气的哥哥,”然后又说,“善解人意的哥哥。”

游千帆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阵酸溜溜的醋味,抬头瞥宋怀凌:“干嘛?”

宋怀凌继续说:“你哄女孩很有一套。”

游千帆斜眼:“她都哭到快断气了,我还不哄啊?而且这个不算哄吧,我只是和她分享一些人生感悟。”

宋怀凌:“哦。”

宋怀凌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咖啡店。

游千帆:“你生气啦?”

宋怀凌没有回答,他走进了咖啡店,来到柜台,在上面拿起了一杯绿色的饮料。

游千帆定睛一看——抹茶星冰乐?

游千帆不可思议地看他:“你喝星冰乐?”

宋怀凌把东西递到他手里,说:“不是我喝,是你喝。”

游千帆有两秒钟的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傻看了一会儿宋怀凌,然后眼睛逐渐由圆形变成星星状:“你专门给我买的?谢谢!”

宋怀凌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高冷地说:“走吧。”然后朝门外走。

游千帆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你什么时候买的?”

宋怀凌:“你哄女孩子的时候。”

游千帆:“……”他快走两步来到宋怀凌旁边,和他并肩走。

游千帆:“真的就是和她分享一下人生心得而已,也算不上是哄她,虽然我确实不该摸她的头……”

宋怀凌目视前方:“嗯。”

游千帆:“……哎,这事儿咱们就过不去了是吗?”

宋怀凌继续目视前方:“嗯。”

游千帆“噌噌”两步走到他面前,一边看着他,一边倒退着走,说:“那我以后不哄女孩,她们在我面前哭到长城崩塌我也不哄,行了吧?”

“嗯,”宋怀凌终于看他一眼,又说,“然后改哄男孩了是吧?”

游千帆:“………………”他哭笑不得,举起一只手做宣誓模样,“不哄,谁都不哄,以后不管谁在我面前哭到天地崩塌我都不哄,可以了吗?”

宋怀凌:“嗯。”虽然依旧是一个字回答一切问题,但语气和脸色恢复正常了。

游千帆又开心起来,转回身走在宋怀凌旁边,举起星冰乐喝喝喝。

啊,好甜,真好喝,哈哈哈。

他们沿着马路走回公司,游千帆要去取车。

临近停车场时游千帆收到彭胜的消息。

游千帆低头回消息,一边回一边不时抬头看路。

宋怀凌问:“你停在几号车位?”

游千帆:“a区09。”

宋怀凌上前一步走在他前方:“你跟着我走。”

游千帆:“好呀。”他高兴地甩甩尾巴,跟在宋怀凌身后。

走了一会儿,游千帆突然听到宋怀凌声音从前面传来,他说:“你才认识我多久,就敢说我是忠诚的人。”

游千帆:“你这个人很简单,挺容易懂的。”

unitalk里彭胜正在说:他和海外培训部的沟通出现了问题,海外的培训经理杜征说,他们没有答应过会自己做产品培训的宣讲。

游千帆看得头上青筋直跳。

宋怀凌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游千帆一边回彭胜消息,一边回答:“聪明、勤奋、正直、善良、细心、负责、追求完美。”

他的脸“砰”一下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嘶——”游千帆捂着被撞疼的鼻子抬头看,只见宋怀凌像尊石雕似地伫立在他前面,他撞的地方正是宋怀凌的胸口。

游千帆退后一步,欲哭无泪地看着宋怀凌:“小哥哥,你停下之前能说一声吗?”

宋怀凌看着他。

游千帆:“?”

宋怀凌说:“你对我的评价真高。”但他脸上并没有那种被夸奖应有的喜色。

非但没有高兴,反而还有一种自我厌恶和嘲弄似的神情。

游千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露出这种神情?

游千帆:“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宋怀凌摇了一下头,转身让开一条路,说:“找到你的车了。”

游千帆没动,站在原地看他。

宋怀凌又转过头来和他对视。

平静的目光,平静的表情,又是那种平静到让人感觉残忍的神情,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游千帆在这残忍里看到了一种强烈到已经无法隐藏的自我厌恶。

他惊讶地问:“你怎么了?”

宋怀凌移开了目光,看车门:“把车解锁吧。”

游千帆沉默了会儿,拿出车钥匙,按下了解锁键。

车灯闪了一下,车锁开了,游千帆拉开后座的门,抓住宋怀凌的手臂迅速将他拉进去。

两个人跌坐进车里,游千帆关上门,回头看宋怀凌。

车后座光线昏暗,宋怀凌的身体有一半都被覆盖在暗影里,游千帆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从公司楼下开车离去时,宋怀凌打着伞站在马路边看天空,乌云和黑压压的夜色包裹着他,那个情景压抑到让人喘不过气。

游千帆皱了下眉,放轻声音,说:“跟我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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