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的小说
认真的小说 > 梅雨 > 雨天捡狗
字体:      护眼 关灯

雨天捡狗

 

一·

自打入了夏,连绵的雨就没停过。

细小的雨丝淅淅沥沥地从天上落下,裹挟着夏季闷热的水汽,扑打在每个行人的脸上。这是这座偏南方的城市夏季的特色,本就炎热的天气再附上不绝的雨,直让人觉得好像被包裹在湿热的厚重的乌云之下,心生压抑。

今天是周六,白天的天色也在团状乌云的笼罩下显得很阴沉,纵然是还在下雨,路上依旧有很多人神色匆匆的行走。

“也是,”许文俞观察着每个从他身边擦过的人,心中想,“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很忙的。”

许文俞走在人群中,步伐缓慢地向前。

他没有撑伞,只将卫衣的兜帽盖在头上,紧了紧抽绳。暴露在雨中的额前刘海已经被打湿成一缕一缕,卷曲的贴在他饱满的额头。较别人更加纤长的睫毛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每次眨眼,从睫尾滴落在苍白的脸上,又顺着面庞往下滚滑,最终没入被卫衣遮挡的下颌。

这是一张极为稚嫩和漂亮的脸。青涩白皙,五官立体,在细雨的浇淋下多了些湿润的朦胧,只是在他微微抬起脸时,那双本应是充斥着潋滟的桃花眼却透出了深沉的淡漠,叫人心惊。

许文俞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人群之中,仿佛这些人可以在他四周形成一道屏障,将他包裹其中,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只要待在家里,和那个人处在同一个空间,心中被抑制的情绪就必然会被破开小口,从裂缝中急不可耐的挣脱出来,叫嚣着咆哮着寻找宣泄的出口,想要破笼而出,以致覆水难收。每到这时候他就会走出家门去外面转转,没有目的地,只是在外面闲逛,将情绪重新压制,强行塞回名为伦理道德和理性的笼子。

心脏一阵钝痛,是塞得太用力了吗?

眼眶突然一阵酸涩,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使劲眨了眨眼。感受到湿润的水珠流下,他伸出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这时一阵细小微弱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辨别了一下,哼哼唧唧又软的,像是某种动物,而且是幼崽。他循着声音找到了一辆轿车,蹲下身,在车轮靠近绿化带的位置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一只小狗。

大概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细软的白色毛发湿漉漉的贴着皮肤,躲在轮胎的后面嘤嘤叫唤,见到有人来了就往车轮后面使劲缩,叫唤的声音也更大了。

许文俞盯着它看了一会,伸了伸手,那小狗见状又往后缩了一下。许文俞又模仿他见过的别人唤狗的方式,嘬嘬嘬了好半天,小狗才探头探脑的往外迈了几步——还没多走两步就被许文俞眼疾手快的捞了起来。

小东西全身湿透了,大概还是个长毛种,脏水顺着微卷的长毛往下滴,身体软乎乎的,乖乖被许文俞提着后颈肉拎了起来。提起来的时候四只爪子还在空气中胡乱划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狗刨。

——像条湿毛巾,感觉可以卷起来拧一拧。

许文俞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其他的狗。这只小东西或许是和狗妈妈走散了,也或许是被谁家丢弃的,总之孤零零的待在这里。

他低头和这只小狗眼对眼,它小绿豆儿似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又发出了一声呜咽,尽显可怜相。

许文俞突然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想法,他想把这只小狗带回家,他想养它。究其原因,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坏人,但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善心泛滥的大好人。只是面对着这个小生物,他没有来的生出了一丝怜悯,好像…好像是类似于感同身受的某种情绪在心里滋长。

感同身受?他被自己这种想法逗笑了一下,我和一只狗共什么情。

不过,许文俞还是决定带这只狗回家。他走进离这不远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包纸巾和一条毛巾,出了店门蹲在屋檐下,用纸巾给小狗身上的脏水吸的半干,再用毛巾把它团巴团巴塞进了怀里。整套流程下来小狗没有一丝反抗,它似乎也知道这个人对它没有恶意,于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套服务,迷瞪的小样又让许文俞看的直乐呵。

他揣着狗,迈开步子走回了家。

二·

许文俞输入密码,轻轻推开了门。外面天色阴沉,昏暗的光线透过阳台窗户照进客厅,让人将一切都看得并不真切。

家里很安静。

许文俞打开灯,客厅没看到人,去卧室和浴室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有人在。他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他为了出门散心,手机开了勿扰模式——点开微信,立刻就弹出了几条消息,是许峰给他发的。

—公司有点事,我出去一趟。

—少在外面玩太久,早点回家学习。

—不是快要期末了吗?你也是准高三的学生了,要自己多注意。

—听话。

许文俞看着最后两个字发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有点发烫,迷迷糊糊的点着手机给许峰回了个嗯。

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感觉怀里有东西在蠕动,是小狗醒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因为被捂在怀里,小东西可能是觉得太舒服了就迷迷瞪瞪睡着了,现在可能是感受到环境的变化,蹬着小脚醒了过来,在许文俞怀里一拱一拱的。

许文俞拿下了兜帽,甩甩脑袋,想让脑子清醒一下。许峰的一言一行,一词一句都在他心口划着口子,他只有尽力去克制内心澎湃汹涌的情绪,阻止其冲出那个他给自己铸造的桎梏。爸爸,他闭着眼想,爸爸……

睁开眼,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明和淡漠。

许文俞上网搜了一下,说是狗不能喝牛奶,正好家里有许峰买给他补充营养的羊奶粉。他用温水冲了一点盛在碗里,放在地上给小狗喝。小家伙大概也是饿了,扑上来就开始狂舔碗里的奶,舔得啧啧作响,差点一个跟头栽进去——许文俞手快地给它捞了起来,摆好姿势让他继续舔。就着这个功夫,许文俞又去找了两根鸡肉肠,用绞肉机碎成泥,添在了奶碗里。小狗吧唧吧唧的吃的很欢,吃完后小肚子都鼓起来,看起来是很饱了。

他找了个不常用的小毯子和几件旧衣服,在地上铺了个临时小窝,小狗也很自觉,屁颠颠的就跨着小短腿跑到了窝里,蜷着睡了。

许文俞摸摸小狗毛,觉得还是湿湿的,但又不太敢给这么小的狗洗澡,决定第二天带去宠物医院让医生处理。

他站起来摸了摸半湿的头发和全湿的衣服,啧了一声,“怎么和狗一样湿,”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还在和自己念念叨叨,“身上湿乎乎的,要洗个澡,再把习题给做了。”

想到习题,就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许峰给他发的信息,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那句“听话”。许文俞顿时脸又热起来了,褪下衣物的身体是莹白的,透着少年人的青涩和挺拔,因为有在坚持运动和年轻人特有的好的身体素质,所以并不显得很瘦弱。相反的,结实的骨骼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肌,充斥着少年人应有的力量感。此时在浴室暖色灯光的照射下,皮肤泛着一丝诡异的粉色。

许文俞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了,再不控制的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有了抬头之势的下体,苦笑了一下。算了,这么年轻忍什么忍,反正爸爸又不知道。想到这,许文俞心情放松了起来,翘着自己的小兄弟就走进了淋浴间,想着老爸的脸就给自己撸了一发。不过,射出来时候许文俞心里还是觉得有点难受,深深的陷入了自我唾弃的漩涡,唾骂自己不争气的鸡巴。

真是骚过劲儿了,就看到两个字都能意淫着硬了,许文俞一边洗澡一边悲哀地想。

释放过后一身轻松,带着水汽回到房间翻出习题册和买的卷子就投入了学习。许文俞成绩不错,虽然平时看着不是很认真,但他是属于只要专注于学习就绝对不会被外界打扰的类型。就这么集中精力的写了几套卷子,直到房门被敲响,许文俞才从题海里抬起头。

爸爸在敲他的房门。

爸爸回来了。

许文俞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蹦过去开了门。

三·

许峰敲了两次门,都没见有人回应,但是家里灯都亮着,沙发边居然还有一只狗。他觉得这肯定是他儿子的杰作,许文俞肯定是在家的。他抬起手,准备要敲第三次的时候,门倏的一下打开了,露出一张脸。

是他儿子许文俞。

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性子冷淡,不是很爱与人交流,大部分时候在他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变化。许峰觉得这和自己也有着很大的关系,他和许文俞他妈颜莉离婚的早,在小俞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因为各种婚内纠纷和对各自事业的追求而选择分道扬镳,那年是他们结婚的第十年。小俞从小就听话懂事,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父母离婚的时候他正是该顽皮哭闹的年纪,但对于妈妈为什么和爸爸分开并且从家里搬出去这件事他的反应很平淡。

其实对于这一点,不到十岁的许文俞就已经深谙其中的底层逻辑。就算爸爸妈妈不分开又怎么样,这并没有任何区别,这对工作狂父母从许文俞出生后就几乎就没怎么亲力亲为的带过他,一切丢给保姆。爸妈离婚了也只能表示他自此以后是跟着爸爸生活,他的日常并没有多少改变——稍微大点的变化就是见到妈妈的次数变得少了,当然,见爸爸的次数也还是那样。

颜莉会在工作之余来看望自己的儿子,许峰也会在公司事务不那么繁忙的时候抽空和儿子进行亲子互动,也算是尽到了父母的义务,一家人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样的“平衡”持续到了许文俞17岁,也就是现在。

但许峰总觉得,他这个儿子和他妈妈所描述的有些不太一样。

颜莉总说每次来看望小俞的时候,这个孩子总是看起来很礼貌又亲切,但让她觉得这种亲切只存在于表面,并没有从孩子的内心真诚地散发出来。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