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十九、第二魔王
亚莱蒂冷静不下来。
她的啼哭就向刀割一样狠狠划开瑟裘·布斯的胸口,一刀又一刀,她紧紧环抱着她,像是要揉进身体里似的用力,但是不管她怎么祈祷,亚莱蒂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和自己一样,她有血有泪。
根本不是什么人偶。
「对不起……!」紧紧拥抱着崩溃哭泣的少女,瑟裘的眼眶涌出了泪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然而,就连她的道歉,亚莱蒂似乎也听不到了。
她只能这样一直搂着她,直到少女的眼眶哭肿,嗓子喊哑,直到她哭尽了力气,夕阳的霞光将床单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她们两人还是紧紧相拥。
「都是我的错……」抱着怀里的少女,瑟裘眨眨哭红的双眼,「对不起……」
亚莱蒂什么也没听清,她疲累地靠在瑟裘的肩膀,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瑟裘的体温很暖,赤红的发映着夕阳的光辉,很美,她不明白为什么瑟裘也在哭,但是那些也都无所谓了。
就这样闭上眼睛,希望再也不要醒来。
没有乔托陪伴的世界,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胸口的疼痛已经逐渐麻痺,双眼肿得看不太清前方,手脚也无比沉重,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求着死亡。亚莱蒂缓缓沉下眼皮,靠在瑟裘的怀里逐渐陷入沉睡。
瑟裘轻轻抚着她的背,混乱的双眼终于显得清明了些,她低头嗅闻她的发,洗发水的香味混着淡掉的香水,还有精液的骚臭,她赤裸的身体至今以来乘载了多少的伤痕,她从来没有想像过,也未曾想去理解,因为至今为止,她的双眼只看着自己的弟弟。
弟弟以外的人全都无关紧要……应该是这么认为的。
但若真是如此,看到她的眼泪,胸口又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还来得及……」她喃喃说着,低头亲吻亚莱蒂的发,「你一定会恨我……但是……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挽回一点……」
如果她的推论没有错,现在还来得及阻止薇塔·维尔连斯的计画。
她将少女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床上,弯身拾起她落在地上的手拿包,从中擅自抽出手机,点开通讯软体,里头的帐号少得可怜,父亲、司机、乔托、毕斯帝、艾思……瑟裘的视线一路向下滑,注意到好友名簿最下方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威斯林格。
总之,要先把亚莱蒂送去安全的地方。
她看了眼亚莱蒂的睡脸,点开对话纪录,大致查看一遍,这个名叫威斯林格的男人似乎很得亚莱蒂的信赖,似乎像是家人一样的存在,连离家出走后的去向都替她保密着。
这个人,也许可以信任。
瑟裘当机立断,打电话给这个名叫威斯林格的男人,通知他来接送亚莱蒂。接着,她替她擦去身上的精液,穿好衣服,梳好头发,细心打点好所有少女该注意的事项,这才搀扶着半睡半醒的亚莱蒂,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保健室。
仔细一想,为什么当初自己会同意薇塔·维尔连斯的条件?
在前往校门的途中,瑟裘不禁这样想。
是因为被丧亲之痛冲昏了头?又或是太晚明白梦境里那些画面的意义?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推论,那么她与阴裘从一开始就不曾分开过,遥远的未来也不会分开。那些所谓「失去」的痛楚,是在被「赋予」之后才有的,而被赋予的,是他们本来没有的,名为「时间」的假象。
叭叭!
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瑟裘抬起头,停在对面的一台蓝色金龟车摇下车窗,一个穿着白袍、满脸鬍渣的男人向她们招手,随即就将车掉转驶来,在她们附近停下。
「小亚还好吧?」那男人显得有点慌张,弯身一把抱起了昏睡的少女,「她怎么了?」
「哭累……睡着了。」瑟裘说得有点心虚,「亚莱蒂就麻烦你照顾了。」
「哭?」威斯林格愣愣地睁大双眼,「小亚哭了?」
「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瑟裘第一次在男人面前显得不知所措,她垂下头,罪恶感死拧着她的胸口,「我……呃……你能帮忙送她回家吗?」
「嗯,当然……」男人侧头望向怀里的少女,微笑,「小亚就交给我吧,谢了同学!」
是个开朗明快的大叔。瑟裘不禁这样想。
看着那男人叁步併两步将亚莱蒂抱进车里,系好安全带,她稍微感到有点安心。至少,就算是那个早已遍体鳞伤而不自知的亚莱蒂·艾凡西斯,身边也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我也……能成为被你信赖的人吗?」目送他们离去,瑟裘低下头,紧握手中的魔杖,「如果我能赎罪……活到再见面的时候的话……我们……还能……」
她没有说下去,因为自觉到自己并没有资格亲近她。
阴裘当时在梦里说出那番话的心情,现在她终于能明白了。
她转身,慢慢走回校园。
校园里的嘉年华即将落幕,旧城广场的烟火正要开始,人潮就像游行的队伍从校园里涌出,她一挥魔杖进入了专属空间,逆着谈笑的人群大步前进。她突然有点后悔,后悔昨天没有拔掉阴裘的气切管,就算不幸失败,他们也能在那个世界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