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
许眠原本紧绷的神经在亚米尔轻声细语的安抚下放松了许多,但他仍旧不肯伸出胳膊,一是他真的很怕打针,二是他不确定这给他注射的是否真的像他们所言,只是一针“营养剂”,不怪他警惕,他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后,真的太不安了。
他犹豫的同时又有些害怕,毕竟他也是知道这些虫子们发怒时的样子的,万一自己将他们的耐心耗尽,他不知道上一秒还对他温声细语的人,下一秒会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但他显然是低估了眼前这只英俊的虫子对他的耐心,任何一只虫子面对虫母都会有着天生的温驯与十足的耐心,那是虫子们自出生起就被刻在基因里不会改变的,虫子的温柔与爱恋永远献给虫母,他们永远不会对着虫母露出自己锋利的爪牙。
并且许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只虫子不仅不会对他不耐烦,相反,他把自己能哄虫母看作是一种享受和殊荣。
看许眠一动不动,亚米尔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这个新生的虫母,于是他把自己的声音放的更柔更轻了:“真的不会很疼的,您要是害怕,就牵着我的手,不去看,好不好?”
接着他冲许眠眨眨眼,偏头似乎思考了一下,随即又说道:“那这样,我陪您一起打,您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害怕了?那我先打,打完后您不能耍赖了哦。”
话音刚落,他就拿过军医手里的另外一支备用针,毫不犹豫地将粗大的针扎入自己的皮肤。
我们刚刚还自诩“真男人”的许眠同学现在却被虫子的动作弄得眉目微蹙,整张小脸都不知不觉皱成了一团。
亚米尔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他们的虫母胆怯的模样可爱的打紧,随即拔出针将其随意地扔在一旁,凑过去用略带欢快的语调继续哄他:“好啦,现在该您了。可以把您的胳膊给我了吗?”
许眠睁开眼,见亚米尔都已经打完了,觉得自己再墨迹下去也太矫情了。
至少他现在可以确定,这应该真的只是营养针,而不是什么其他奇怪的药剂。
于是他心一横,毅然决然地把自己的细白的胳膊伸了过去,俨然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亚米尔见状立即对一旁的军医使了个眼色,同时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在了许眠的眼睛上:“您好棒呀。我们不看就不怕了。马上就好,我向您发誓。”
针头入皮肤的带来的刺痛感让许眠又忍不住轻轻一颤,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后背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有点想吐,张嘴忍不住呕了一声。
没办法,他从小就晕针。
起初,亚米尔只是以为他是害怕打针,但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适。
军医慢慢推完了针管里的药,对上亚米尔询问的目光,解释道:“虫母好像有些晕针。”
亚米尔拿开覆在许眠眼上的手,发现他们的虫母的小脸都有些发白,不禁十分心疼。
一旁军医也关切地问道:“您除了想吐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眠轻轻摇摇头,于是亚米尔又喂了他一些温水,这针剂里面有催眠的成分很快又让许眠开始犯困。
亚米尔见状说道:“好啦,您困了就睡一会吧。”
许眠很快就昏昏欲睡,迷蒙间似乎有人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但他太过困倦,根本睁不开眼。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些都是梦,他还想回去开演唱会呢……想着想着,他就慢慢陷入了沉睡。
直到看着许眠彻底睡着,亚米尔和军医才准备退出房间,一回头看见了站下门口的洛伦斯。
二人同时向他行礼,可洛伦斯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亚米尔明显感觉他们的上将大人情绪不对,于是示意军医先走。
“您看起来好像有些苦恼,”亚米尔私下里与洛伦斯关系还不错,于是试探着问道,“是因为虫母吗。”
洛伦斯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有些闷涩,:“他好像很怕我。”
“也许是虫母刚出生,还有些胆怯。我相信和您相处熟悉后,他慢慢就不会怕您了。”亚米尔真情实意地建议到。
“我知道了,谢谢。”洛伦斯向亚米尔点头示意,于是亚米尔便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屋内的洛伦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中的小人,苍绿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不明的情绪。
而他自己没发现的是,在望向小虫母时,那双一向凌厉的眉眼,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起来。
整个虫星帝国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每一只虫子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骄傲,他们张灯结彩,走街串巷,恨不得昭告全星际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时隔整整一百二十年,他们帝国终于又诞生了一只新的虫母!
帝国媒体争先恐后地报道着这个消息,各大平台的头条热榜也不外乎是“震惊,时隔百年虫母再度降世”或“虫族即将迎来新生”等字眼。
同样被这个重磅消息激起千层浪的,是聚集着全星际各路八卦吃瓜群众的星网。
【各位各位,你们知道吗,虫族降生了一只新的虫母!】
【哪能不知道啊,那帮虫子从昨天就开始跟嗑|了兴奋|剂似的疯狂刷词条,现在热榜第一还挂着“庆祝虫母诞生”呢。】
【难怪前一阵这帮虫子不惜出动他们的“不死之翼”前往第一黑市努加里,我当时还纳闷呢,丢了一只雌虫怎么会搞这么大阵仗,敢情丢的是虫母。】
【楼上,我纠正一下你的用词,现在星际第一黑市已经不是努加里了,那帮牛逼的家伙已经把努加里给干没了。】
【据说是洛伦斯亲自带队去接的他们虫母,还亲自从战舰下抱下来的,有点浪漫是怎么回事。】
【真的假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呢,那位“魔头”这么闲吗。】
【有图为证{图片},真的是抱下来的!】
【哇靠!姐妹你牛啊,哪搞来的图,话说这个虫母看起来好小只耶。】
【斯哈斯哈,洛伦斯太帅了!我不行了,我已经是洛伦斯的形状了!】
【楼上的姐妹求你穿条裤子吧,这里是星网不是无人区,全星际人民都看着你呢。】
【洛伦斯得一米九多吧,不得不说这个体型差,好像有点好磕啊。】
【他,是帝国一冷血上将;他,是虫族最娇贵的虫母;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铁血硬汉与柔弱美人究竟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敬请关注《冷酷少将追妻999次:娇气美人哪里逃》。】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楼上你他妈有毒吧哈哈哈哈哈。】
【来来来,笔给你!给我继续写,我不差这点流量!】
【怎么今天全是什么破虫母呀,烦死了谁想看他们那个丑八怪虫母啊。】
【我们的虫母明明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拍死你这个酸黄瓜。】
【我们的虫母明明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拍死你这个酸黄瓜+1】
【我们的虫母明明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拍死你这个酸黄瓜+2】
【我们的虫母明明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拍死你这个酸黄瓜+3】
……
【我们的虫母明明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拍死你这个酸黄瓜+10086】
【我靠你们这帮臭虫子能不能别刷屏了呀!!!】
一小时前的虫星帝国第一医院。
今天帝国医院从早上就开始隐隐约约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每个虫子眼神里上都闪烁着复杂的光——那光包含着期待、兴奋,狂喜、激动以及忐忑。
他们既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准备迎接虫母,又害怕他们做的准备有哪里疏漏,从而让这只最尊贵的虫母不能在他们这里得到最舒适的对待,从而给虫母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
当然,这显然是他们想多了,因为一会某眠就会被他们这夸张的阵仗惊掉下巴。
因为帝国第一医院的“帝国”二字绝不是徒有虚名,这所医院从外观上来看,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座连绵的建筑群,一座座高耸的白色高楼直入云霄。
这些漂亮的高楼整体走势形成了一个圆形,建筑群最中心的是一个独幢的银灰色大厦,这一整栋都是为虫母准备的,历代新生虫母刚出生的几个月都会被安置在这里。
这里除了有全帝国最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最高超的医疗团队外,还为虫母提供了所有成长所需的一切:精致温馨的育儿室、供虫母休闲玩耍的高级娱乐室、有着全国最高水平营养师团队的独立厨房、巨大的图书室、私人豪华浴池……
放眼整个星际,可能再也找不出比虫子们更细心周到的了。
现在,所有虫子们都望眼欲穿地等待着这座大厦的主人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虫子惊呼“快看天上”,所有虫子都望向空中,只见蔚蓝的天际一艘巨大的太空战舰正向他们驶来。
下一秒激动的情绪就充斥在虫子们中间,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兴奋起来。
“天哪,那是咱们帝国最大的战舰‘星空号’!”一只漂亮的雌虫喊道,她此刻因为过于激动导致整个脸都红扑扑的。
“马上要看见虫母了!我太兴奋了!”另外一只雄虫高兴地将旁边的伙伴抱起来在空中狂抡。
“诶呀你别那么激动点,你尾巴都出来啦!”
“死鬼你还说我,那你头上那冒出来的是啥,两根天线吗?”
就在虫子们热切的目光中,这所超级战舰缓缓停在了不远处专供各种战舰停靠的飞船停机坪上。紧接着,战舰的舱门缓缓打开,一个巨大的伸缩梯慢慢落了下来,一个个身着重甲、手持太空枪的军虫们训练有素地依次快速下来,在左右列队站好。
虫子们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舱门,忽然,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呼:
“快看,是洛伦斯上将!”
大家激动地大声呼喊着洛伦斯的名字,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伸缩梯处,只见男人神情淡漠地微微仰着下颌,一双不含温度的眸子淡然而疏离地扫射过人群。
而当虫子们看见他手里稳稳抱着一个被大衣包裹严实的人时,人群像被点燃一样在下一秒沸腾地更加厉害,虫子们的兴奋与激动几乎立刻达到高|潮,他们狂热地呼喊着虫母,一声声尖叫声响彻天际。
洛伦斯抱着许眠快速地走下台阶,看着两侧疯狂的虫子们不禁皱了皱眉。
此刻的他有些后悔,他原以为只允许在医院工作的虫子前来等待虫母不会有多少人,但他显然低估了这帮虫子对虫母的热忱,早知道就该下令谁也不许来看。
而此刻同样有些后悔的是他怀里紧紧抱着的许眠,他以前身为偶像被人群注视围观是常有的事,但他这是第一次在一群人的热切的注视下被人一路公主抱抱进医院。
他脸颊有些微微发烫,像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缩进外套里,表示十分后悔为什么不坚持自己走路。
不过,说实话,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好像自己走不了路。许眠又想起在飞船上尴尬的一幕。
就在飞船降落的几分钟前,许眠从座椅上醒来,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见屋子里就他一个人,准备从椅子上站起来。
就在他白白的小脚刚要触地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大手就托住了他冰冷的小脚。
许眠一抬头,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色彩浓郁的绿眸中,而那抹绿色中含着道不尽的温柔,许眠被看得心跳莫名落了半拍。
身前的金发男子正半蹲着身子,轻轻地抬着他的脚不让其落地。
“您的脚好凉,您冷吗。”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此同时他掌心的温度也透过脚底的肌肤传来,许眠似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把脚往回一缩,抿着嘴轻轻摇摇头。
男人似是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把身子压地更低以便和坐着的他平视。
许眠看见男人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半晌,男人才缓缓开口:“很抱歉,昨天吓到您了,让您看到了那样糟糕的画面。”
男人边说边用一种认真而诚恳地眼神注视着许眠,他那张平日看起来有些冷硬且棱角分明的脸,此刻也因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而显得柔和许多。
许眠有些意外男人竟然会专门和他道歉,不过不得不承认,男人确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现在看见男人还是有些怕。
“我保证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男人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懊悔,像是怕吓到他一样,声音又放轻了许多,“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的利爪永远不会挥向您,请您不要怕我,好吗。”
这一刻,许眠虽然无法保证自己一下子就消除对男人的恐惧,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不会伤害自己,于是许眠在眼前人热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是没料到许眠这么轻易地就点了头,男人微怔了一下,接着眉眼都舒展了开来,男人的神情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愉悦,连说话时嘴角的弧度都上扬了几分:“战舰马上就要到达帝国医院了,您身子太虚弱了,让我抱您下去吧。”
许眠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瞧了他一眼,忍不住腹诽道,这些虫子把他想的是有多娇弱啊,
竟然认为他不能走路?他偏要走一个给他们看看——
而执意要表现自己的许眠同志,脚刚踩地的一瞬间就感觉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地上跌去,然后在许眠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温暖而宽大的怀抱。
头顶传来男人一声低低的笑:“那现在可以让我抱您了吗。”
许眠这下丢脸丢大发了,索性把脸埋进男人的衣服里装死,接着他就被男人横抱了起来。
回忆完刚刚尴尬场面的许眠发现自己被抱进了一栋大厦,一路上他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偷偷抬起头打量着四周,而虫子们兴奋的“窃窃私语”也都落入了他的耳朵:
“哦,我的上天,虫母太美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人,他简直就像精灵跌入了凡间!”
“他就是阿芙洛狄忒的化身!你们看他那如同黑曜石般明亮晶莹的眼睛,我发誓他看我一眼我就要晕过去了!”
就在他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时,又一个激动的声音传来:
“虫母的肌肤像牛奶一样白皙嫩滑,我好想舔一舔,不行我要流口水了!”
“他好香呀!像熟透的水蜜桃一样芬芳,我也好想舔一舔我们美丽的虫母!”
许眠越听越不对劲,这是什么迷惑发言?
这一刻,许眠很想收回刚刚夸奖虫子的话,好嘛,这些虫子多少沾点特殊癖好啊。
就这样,许眠进入了这幢银灰色的大厦,他看着里面富丽堂皇的装饰,不禁感叹,嚯,真气派。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你们来了。”
许眠循声望去,忽地一愣。
只见来人一头银发慵懒地披在肩上,浅淡的金眸里盈光微漾,俊美异常。
对方似是捕捉到许眠的目光,扬起一个温温和和的笑:“欢迎您,我亲爱的小殿下。”
许眠冲他点点头,而一旁的洛伦斯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阿修尔,虫母还没有行加冕礼。”
被称作阿修尔的人似乎不以为意:“那也是马上的事情了,只是一个称呼问题而已,不要这么在意,洛伦斯。”
许眠窝在洛伦斯怀里,有些诧异地看了阿修尔一眼,因为他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是毕恭毕敬地称呼抱着他的男人为上将,目前为止只有这个人敢直接喊这位上将大人的名字。
“随你。”洛伦斯淡淡道。
很快,阿修尔看着许眠微微皱起了眉,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洛伦斯:“小殿下怎么是亚成年?”
闻言,洛伦斯的眼睛隐隐翻涌着几丝血色,:“他还没到破壳期,就被人生生从蛋里拽了出来。”
阿修尔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了,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跟我来,我们要立刻做一个全身检查。”
许眠被他们搞得有些忐忑,难道他真的有点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