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漓(漏精、口、换环、车震、微血腥注意)
等曲青醒的时候,偌大的卧房里只有他们两人,何书屹不远不近地坐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抽着烟枪。他微笑着看着曲青,从曲青睡着,至于现在,幽蓝的雾气从他的唇齿里飘散出来,烟丝里散发出糜丽的微甜,隐约还有一种滞涩刺激的辛烈,他狩着他一样守着,寒凉的眼光一刻也没有从曲青身上离开。
曲青好半天茫茫地望着他,坐起来之后,股间便被精水泡满了,他正像一口泉那样不绝地、失禁地漏着精。太多了,于是一时渗不下床单的,就停在床单上,白花花的。
何书屹是很美的,现在就美得厉害。那长而丽的四肢、身躯躺靠在榻上,苍白而和煦的面色让人猜不出深浅,仿佛松枝上压得厚蓬的冷雪,散发着凛冽的寒气。但那种锐度又被幽幽的烟气掩去了,何书屹就坐在微蓝的,貌似毒得凶的雾里,视线模糊开了,曲青辨不清他笑意的真伪,但却感觉遍体发寒。
“我……”曲青微微皱起眉,时间在他的回忆里似乎断开一截,他明明是有什么事极重要,所以做了什么决定。可他又蒙着时间的膜,看着略感变化和陌生的何书屹,什么都没办法从脑海中打捞起来。
“父亲死了。”何书屹喷吐着蓝荧荧的烟,他望着曲青,悠然而慵懒地站了起来,像玉刻成的竹一样,遍着一层新霜。视线要钉进曲青身体里那样,何书屹几乎都不眨眼了,只很露骨地盯着他,观察到曲青悚然后微微安定,又不安而迟疑的脸,他餍足地微笑了。
何书屹站在曲青身前,用苍白的手掌慢慢抚摸曲青的面颊、下颌。曲青的脸实在是让他看不腻烦,偏深的五官和冷峻的表情都使他看上去散发着凶戾的威势,特别是那双眼睛。眉骨下的眼睛有种鹰隼的强烈聚焦感,冷暗而残酷的,那种神色始终挥之不去地从视线里显现出来。
不因兴奋而勃起的时候,何书屹的性器也一直是弯翘的状态,像一柄弯起头的刀刃,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残酷的性事而存在。他把阴茎贴在曲青的脸边,磨蹭着微微现到耳际的青黑花叶,这种举措很快就让他自己愉悦起来,充血后的阴茎冒出一点湿糜的黏润。他握着,然后把要滑落下去的腺液抹到曲青下唇的凹陷上,再轻轻扳着他的下巴,把整根阴茎毫不犹豫地掼进曲青的嘴里,再是喉道里。
那一下是非常不适的,何书屹看到曲青的面颊转瞬间红热起来,不是因为情潮,而是因为无准备的窒息和不应。但时隔五年,曲青还是在陌生了几个片刻后,带着一点迟滞,放松了口腔和喉部,把冠头含进温热的喉道内咽含起来。
他太……太熟练了。简直让何书屹怀疑这五年的分离是一种幻觉,或者,曲青五年来的性事不因远离他而停止。
但所有的猜疑,都要先向后放置。曲青吞他,咽得很深,口腔和窄热的腔道太过压抑、湿润,他每时每刻都看着曲青的脸,短得扎手的发,五官里是让人胆寒的魄意,然而现在把他的阴茎吃得那么香,自觉地吞和吐着。他揉着曲青的耳垂,耳垂上是扎人的针,他用拇指摸玩,用针刮着指腹,微弱的痛觉带来拽人堕落的刺激,一身的血都涌在下腹,那因背叛而带来的强烈施虐欲变得柔缓了。何书屹喟叹着,半眯着狭长的眼睛。
等他微微抖着射在曲青的嘴里,曲青为了避免被呛而直接大口咽下去的时候,精液还是太多了,因此从曲青的嘴角涌出来,淌下来。曲青一下偏开头,半软的性器于是被冷落在空气中,何书屹看他呛得厉害,轻轻拍抚他紧健的脊背。曲青咳得浑身发烫,等稍微平稳下来,就把唇边的精液抹去,但何书屹没有就这样放过他,还挂滴着精液的阴茎蹭在曲青的唇角,曲青没露出什么表情,只张开唇齿把残留的精液吃吻得干净。
窗外的雨小了,暴雨……曲青愣愣地在何书屹转身去换衣服时看着灰蒙蒙的窗外,雨在什么时候暴沸过?记忆还是梦境模模糊糊的,他从床边下来,惯于性爱的身体奇怪地在今天感觉酸痛,因此他在床边顿了一下,才摆开脚步去冲洗。其实他们时常是一起洗的,但今天一直觉得哪里都非常奇诡,所以他静静站在门边,看着何书屹站在淋浴下,周遭泛起热乎乎的白雾。何书屹看上去太平静无波了,就好像何谦已经去世了很久一样。
……
何谦的确是去世一段时间了,曲青默默在心里承下,可又不知道自己是何处而来的肯定。自然而然。感觉上太自然了。
大腿间流下来的精液还是滴在地上,何书屹看见了,熠熠地冲他微笑,“过来。”曲青从来都感觉这是一个淬着毒的人,声音轻逸,像漱着凉风和冷泉一样。不知怎么回事,他又稍稍有点脊骨发寒。
但何书屹只是在他的脸边亲了一下,就把位置让给他了,“等一下,何书峻会和市委的人过来。”
他们差不多高,然而曲青还是略高何书屹一点,他的胸膛和肩背都宽绰,有种生猛、铁血的强硬,特别是那铜色的皮肤上,兰花丛中站着凶虎,就更把他显得异常煞人。不过何书屹并不注意这些,他看着曲青胸前、锁骨、腋下、腰腹被他吮咬得要出血的痕迹,光是看着都让人神经绵软地微微松弛了。
等何书屹换好衣服,坐在外面等他的时候,曲青才滴着水从内走出来,毛巾盖在短发上,简单地擦拭后就干透了。倒三角的上半身被曲青自己利落地抹了一遍,但健长的腿上还挂着水珠,毛巾搭在他的肩上,曲青伸手要向抽屉里拿什么,却被何书屹一把握住了手。
这次的力道没半点客气,曲青被掐得发疼,利而寂的眼睛抬起来,无言地看着何书屹。何书屹嘴角却依旧挂着很温和的笑,“不用吃。”他松开曲青的手腕,又暧昧地摩挲了一下,“我说了,他死了。”
曲青不动声色地看着何书屹的脸,看他的唇角挂着轻快的笑,但那眼睛却没有半点微弯的弧度,因此呈出一种极迫人、可怕的割裂感。任何不顺着他意思的,终究都没什么好下场。
曲青收回手,微微往嘴里进了口气。
他身量这么高,身体这样动人,何书屹于是懒在一边靠着,看他套上崭新的西裤,把整洁的黑衬衫穿上,一切都这么赏心悦目。但在扣扣子的时候,何书屹仍旧盯着他肿得明显的乳头,不悦于那陷在肉里,毫不明显的横钉。衬衫的下摆被曲青掖进紧窄的腰隙里,除了从领口跳出来的吻痕,他又如无法摧折的岩层一样,给人以浓重惊人的赫感。
“真不漂亮。”何书屹嗤笑着收回目光,“把外套穿上。”
他们一并走出门,老管家以见了鬼的目光看着曲青,曲青略感疑惑地多看他一眼,但也就跟在何书屹的身侧,和他擦肩而过。门外的雨下得淅沥,稍有坡度的地方都现出或多或少的斜流,墙面被雨打得这样漆黑,好像天然就是墨色那样。
——何谦死了。
曲青本以为自己会难受得食不下咽,但情绪似乎是被抹住盖的玻璃器皿,没有生出多少感觉。麻木正在心扉里蔓延,再重要的事情也被涂作灰黑,显不出一点重要来。
何书屹不用随从打伞,所以曲青稳稳握着伞柄,他们并肩走着。他注意到何书屹的脸上依旧带着或真或假的半笑,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微笑,看上去心情很好,但那种好又虚飘飘的,似乎只要被风轻轻吹散,就要露出惊冷的危光来。
灵堂布置得太大,太隆重,灯烛都亮了,旁侧的金屋金碧辉煌,繁复而静美得让人不敢置信。另一侧,作为宴飨的牛羊猪被掏空了内脏,一头趴伏在一头背上,用雪白的线绳捆紧。鲜血当时已经被擦过,可还是顺着腹部大张的裂口流到底下的一头牲畜上。经过调整,这些死畜的嘴角都勾起来,眼睛也不闭上,三座这样的肉墙上,顶头又宝塔似的堆上花果,花朵散发出一点久置后糜烂的腥香,夹杂其间白而黄的黏糕油润润的,冷硬后是一种发灰的僵色。
曲青盯着正中的何谦像。那黑白像的两侧蹲着两只小臂长的黑梼杌,一左一右,对称地张开利嘴。
“曲青。”何书屹淡而轻地叫他。
“嗯。”
“和书峻、市委的人见过之后,你就先走。”
曲青微微颔首,并没有转过去,他正盯着何书峻。他看何书峻稍稍带笑地领着市委的人,除了那双眼睛依旧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整个人……怎么说呢,看上去太不一样了。
他蹙眉盯着何书峻看的时候,何书峻到曲青面前,停步了。市委的人则是涌过来,环住何书屹,半是佯装沉重,半是真心高兴地和他说话。
这几年以来,何书屹的喜怒无常已经到了接触的人都闻之惊心的地步,这也尚算好,更难在要见他一面几同登天。何谦把手底的东西一分为二之后,明面的全都交由何书峻,在下压着不见天日的都在何书屹的掌玩之中。
“曲青。”何书峻伸出手来,他松松握着的手伸向曲青,明显是有什么要给他。
曲青摊开手掌,小金属就掉进他的掌心里。
“你的东西。”他毫无温度的视线盯着曲青,似乎是要看他拿到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曲青只是露出一点疑惑和戒备的神情,抬眼看向何书峻。这个东西他认得,这是何书屹和他的对戒之一,另一枚正在何书屹的无名指上,可另外一枚——他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弄丢以致到何书峻手上的。而且那枚戒指上还串着一条不长的项链链条,肉眼看就知道不是给成人戴的,但又不到手链的长度。
曲青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视线垂在戒指上看了片刻,才把戒指放回西装口袋里。
“……谢谢。”
何书峻的眉头紧拧起来,他震惊地看着曲青,似乎有种无法言说的怒气在苍白的脸颊下闪烁。他和何书屹不可谓不像,但相比于让人发恍的何书屹,他更像是冷而不可撼动的冰座,倒是很容易能把这两个人区分开。
“曲青。”何书屹平缓的声音。
曲青向何书峻点头示意,转身向何书屹而去。
何书屹正淡淡笑着,在如此阴沉的天气里,他还兀自如洁净的云一般轻柔,从他身上觉不出一点狠戾的味道。旁人都知道曲青是何书屹五年前寸步不离的情人,他的突然出现让人迷茫又紧张。但这对何书屹而言没有影响,何书屹状若无察那样把曲青搂着,苍白的手就这么凭心意贴在曲青的身上。曲青比他更高一点,意识到何书屹要对他说话,因此垂下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冷脸,任何书屹贴在他的耳际说话,把手搭在他胯和腰肌理绷紧的衔界上。
“去休息室等我。”
那白得有点异常的手在他的臀边揉捏了一下,何书屹就示意他先走。
曲青在何书屹的新秘书引领下向休息室走去,他本来想他并非不知道那是哪里,为什么要让一个工作时长不如他的秘书领路。等他进了休息室,秘书把天鹅绒的巨大礼盒打开,他才知道原因是什么。
一整套身体链、环钉正在休息室的澄黄灯光中熠熠,曲青沉默着,那个秘书忐忑地看着他。
“你出去吧。”她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地鞠了个躬,轻手轻脚就出去了。
休息室宽敞明亮,暖光照着西洋式的家具,即便如此,曲青还是能不用手触碰就看出这完全是一套白金打造的饰品。白金的制作工艺非常细腻精美,但又舍弃光亮和坚硬的质地,打造成模糊暧昧的光感来。
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这些造价高昂的白金上,他从口袋里翻出那枚戒指,拿在手里很仔细地看。他没有戴过没错,但一直当项链挂在胸口,现在链条缩短了——就好像变成给小孩戴的一样,可他实在想不起个中关系。他边看边用拇指摩挲着外戒面,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直到他把拇指蹭到内圈时,忽然“呲啦啦!”地跳起青色的光焰来,黑色的狭长鬼面随即就从戒圈内跟随黑雾腾起,闻起来是一种轻微发苦的气味。
接着,被深深刻进去的咒文才出现在圈内。
曲青惊讶地看着那些文字,成串不断的文字最终形成一个完整圈环。他亲自刻下去的禁咒力量如此之大,漆黑的孔里正滚滚着青色的火焰。
没有任何犹豫,他把戒指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可才一个指节就已经剧痛到难以忍受的地步,被烫伤的剧烈痛楚让他不得不马上把戒指取下来,被碰过的地方像是即将烧伤一样正红热起来。
——这是破魔的咒文。
门把转动的声音让曲青立刻藏起了戒指,他把戒指放回口袋,瞬间拿起白金的乳环。霎那间的紧张让他有点回不过神,但却还是面无表情,佯作正在观察的样子。
的确是何书屹。
何书屹微笑着走到他的身边,距离那么近,他闻到何书屹身上辛而冷的香,只低一点视线,就能看到何书屹正垂眸,浓而狭的睫毛在眼下描出清晰的黑影。曲青看着何书屹伸手,撩开他的西装外套,那双宽大的白手贴抚着他健硕的身体线条来回揉摸,最后停在衬衫的扣子上。
曲青一直没有动,直到差最后一枚扣子的时候,他才有点不自然地动弹了一下。黑衬衫下的皮肉是一种深浓的蜜色,皮肤很光润,色泽又那么靓,富于情趣的吻痕和咬痕发出一些暗红的肿,乳头被吸咬得厉害,所以现在还显出疼痛的肿胀。何书屹很满意曲青的乳头,甚至是整个胸部,更可以进一步理解为乳房,曲青从小就跟了他,到青少的交界线,那和寻常男孩无异的胸口就已经开始被过分吮咬,所以——何书屹用拇指揉着曲青的乳头,这里情色地比一般人大,大得又色情又艳丽,偏深的红,乳晕肿胀着发热,散发出一种熟而糜的软,让何书屹每每看到都不自觉想去吸含。
乳环被曲青换过了,这么简约隐蔽的款式和颜色都不讨何书屹喜欢,黑钢做的钉子陷在肉里,两侧短,皮肤和乳头颜色都不浅,钉子自然也显不出来。“拆了。”何书屹说,他拨玩了一阵,看出曲青不太舒服,他昨晚折腾了他很久,现在这里有点敏感、脆弱,多触碰都会让曲青在微痛中起感觉,他松开搓揉乳头的手,单手覆盖到曲青的下阴上,“两边都拆。”
他不满意这些晦暗的颜色,脐环也这么不起眼,包括昨晚被他摸捏半天的阴蒂环也是。何书屹盯着曲青微微皱着眉,神色看似是厌倦的,然而不是,何书屹知道他感觉难耐,兴致一被撩拨就抬头,做爱这件事都变得生疏。曲青有多久没做爱了?他对曲青可观的阴茎没有兴趣,但不妨碍他隔着裤子搓它,以此来破坏曲青那貌似完美无缺的淡漠感。
曲青确实觉得耐不住,被搓的阴茎正在发热,他想脱光了被何书屹把在手里揉,阴道正濡湿着漏出水。如果何书屹肯用手拆开他的皮带扣,往下伸进里底,在滑溜溜的阴唇瓣里勾玩他因兴奋而有点疼痛的阴蒂——这种想象让他不自主地连呼吸都深和热了,身上薄薄地溢出一层汗,那肉欲和冷感并重的唇微微张开了——然而他知道不可能,在何书屹要他做的事没做完之前,他不会那样做来抚慰他。
曲青把外套脱下来,继而是那件熨贴的衬衫,何书屹退了一步,垂着两只懒洋洋的白手,像是观摩一幅画那样冷眼旁观。曲青靠坐在背后的红木桌缘,两腿微曲地跨坐着,双腿那么健长,腿间胀得很满,仿佛本该出现在某些杂志上的画面一样。他皱着眉头压抑着发喘。
何书屹看着他,看着他的膝盖,膝盖在西裤下有种凌厉的弧度,然后是裤脚,稍褶进去,脚踝覆盖着黑色的袜面,再往下是窄头的擦色皮鞋。西装似乎天生就是为了曲青打造的,皮鞋也是,一切的线条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在何书屹看来,曲青几同一座无法言说的艺术品。
曲青注意不到何书屹正真心实意地微微笑着,他皱着眉头,垂眼在卸下钢钉,从什么时候起……他更换了钉子?这个疑问在脑海一闪而过,接下来的所有注意力又回到手上。要在何书屹吸得发起肿热的乳头上拆钉是有些困难的,肉里本身就在充血,但他知道今天非换不可,何书屹是从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他想问这个问题,但现在并不拥有余裕,拆钉的时候指甲陷进乳晕的肉里,发酸的刺痛让他不由得皱紧眉头,何书屹跟要把他的肉叼下来那样去吃他,发麻发痛的感觉在挤压中变得明显。他的指头比乳晕色浅,拆钉的过程里何书屹就看着他的手,怎么会那么漂亮?那让人移不开眼睛的乳头正在曲青的手指下摆弄,一会后总算拆卸下来,钢钉掉在曲青的手心里,被他放在旁边的高脚玻璃台上。
何书屹看曲青无意识地喘了口气,拆钉之后的不适应感让他不自觉地用掌心去揉了一下乳头,然后才伸手去拆另外一边。被拆开的这里比刚才更挺翘,充血着发热起来,何书屹伸手摸了一下,比刚才那种柔软的状态硬挺了,让他几乎想在这里就肏进他渗水的肉户里。
等两侧的钉子都卸除,曲青伸手去摸自己的脐钉的时候,他才在空余中看了一眼何书屹。何书屹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乳头上,肿大,色泽深重,因为过分的刺激已经涨出诱人的醲红,像喂过奶后的那样大,何书屹从来都非常喜欢。脐钉比乳环简单多了,虽然何书屹舔进他的肚脐里,但只在腹部留下明显的咬痕,等这些琳琅作响的钢钉都在玻璃台上停止滚动,曲青才把皮带扣解开,要把手伸进紧弹的内裤里。
但何书屹阻止了他,他那堪称雪白的手又贴过来,撩开曲青的手,被冷落的下阴部位焦灼而痛苦,曲青低低抽吸着呻吟了一声。何书屹轻柔地检查着拆钉后所有的穿孔,他的肤色和曲青差异是如此之大,就好像是色情片里刻意寻找的两位主演,要用这样的差别给人以鲜明的刺激。他用拇指摁了摁曲青的乳头,又揉了揉在旁的乳肉,“曲青,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曲青等着贴在面颊边的何书屹说话,何书屹在他的下颌边吻了一下,然后抽掉他耳垂上的两根银针。
“外在能看到的钉子,你都让它们愈合了,只留下我最喜欢的地方。”何书屹的手钻进他的内裤里,阴茎果然已经接连不止地在冒腺液了,被他一摸,又清清地涌了一股到何书屹的手心。
何书屹弯下腰,把他的内裤往下拽,粗黑的阴茎弹在腹部上,何书屹的手继续向下摸,用两手的拇指推开湿滑的阴唇,阴肉的外腔张开了,本来就因为敞开腿而咧开一点恍着水迹的隙,现在被何书屹撑开了,连同那纹身抽枝的叶片,也从阴道里显得完整。何书屹见过女人,不但见过女人,他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已婚人士,他的妻子是何谦选的,体肤都柔软而且白皙,阴阜的皮色只比身上深一点,毛发稀疏,阴道的腔嘴里色淡偏红,是种不成熟的,少妇特有的颜色。为了促使他们能够同房,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曲青都不跟他同床,他听从何谦的指令远过于听从何书屹的,何书屹需要继承人,需要孩子,而这个孩子不能是曲青生的,得是那个长相很甜美,家底丰厚的女人生的。
这段回忆在思绪中一闪而过,然而不快翻腾了几息也就过去了,何书屹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曲青的下体,这里和那女人是截然不同的颜色,曲青的阴阜上连一根毛也没有。依照何书屹的喜好,他的下体光裸着,毛发在他们还没成年前就被脱净了。何书屹从小和他形影不离,对曲青的迷恋程度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清楚,在他刚成年的那阵子,何谦推他和何书峻出门见那些世家公子,在床上已经得道的何书屹偏偏在那种活色生香的聚会里没有什么兴致,何书峻也是,做弟弟的上面有个哥哥顶着,何书峻离场早,把场面摊子留给何书屹去收拾。
他记得那些人是如何给他介绍女人,说是雏,下面颜色又白又浅,还粉,他走马观花地看过一遍,在沙发边坐下来。曲青守在门外,那一阵他刚被穿上阴蒂环,何书屹于是半个月没做过爱,每天就捧着曲青的腿琢磨他的肉阴。曲青肤色深,阴唇就沉淀得更明显,不是那种半熟的生白,他熟艳得红深,外形又是很丰沛的饱满,让人痴醉的醲丽一直叫何书屹每天得空了就翻来覆去地看,看那带着创口的阴蒂穿着亮晶晶的圈。铂金环就陷在还发肿的活肉里,每天要上药、检查、调整,何书屹就光在乎这件事,边看边翘着阴茎打,那阵子打完就算了,也不能往曲青的阴甬里摁。
被过早撅出水和情热的肉孔已经湿淋淋了,那种湿润从内裤被扯下来的时候,就一并带在摩擦过的腿间。何书屹聚精会神地看那蠕得紧的肉户还在微缩,漂亮的稠色在指下深着,漏的水还在滑,从何书屹的虎口一路湿到小臂上。
曲青靠坐在桌缘,为了稳当一些,不得不再往后挪了一点,他的两手撑在桌面,与其说是撑,不如说是紧抓不放。下体被这样赤裸地注视着,注视它的人既摸过,又舔过肏过,现在只是顶开肉瓣,就仿佛已经在被那种视线亵弄。何书屹倒不是真的要折磨他,他太久没和曲青做爱,现在看得入神也很正常。半晌后他抚摸了一下正润润亮着的阴蒂,就诱起曲青阵痛般的咬牙颤抖。
这个反应出乎何书屹的料想,他虽然硬着,顶着裤子发痛,但还没到搓两下就要边缘高潮的地步,他这时才有点吃惊地抬起眼睛,发觉曲青面上和脖颈上都红热着,深蜜的皮肤根本盖不住那难耐到苦楚的急迫。他的上半身微微弯下来,两条腿紧绷着踩下去,嘴唇里的吐息快而不匀,眼睛紧紧闭着,覆出忍疼般涔涔的脸色。何书屹简直魂都被勾走了,他的手颤了霎那,就用指尖一下一下拨玩那阴蒂头,那里虽然是圆的,却翘起一点尖的小弧,在深色的肉泽里,这里是艳而鲜的唯一一点,柔嫩得要人下不去手,又掌着曲青的全部神经。他的手指摸到阴蒂后简易的黑钢环,感觉到曲青随着拨弄一次次收紧的腰腹,汗水出现在他赤露的上半身上,曲青难以自持地挛缩着,何书屹知道他正尽可能地不去夹合他的腿,但又抑不住地想弓身缩腰,把敞开的红熟阴肉往身子底藏。
何书屹跪立在地上,仰起那张漂亮的白面,他的暗示如此自然,微张的嘴唇马上就迎入了曲青的唇舌,每当他揉着曲青软肿的阴蒂时,就感觉曲青的舌头微微僵着难以动弹,入骨的快感让他几乎没办法专注到这个吻上。何书屹一边抚摸着曲青的侧脸,一边难缠地吻着他,曲青的面颊很薄,因此五官才会明显且引人注目,何书屹吻得够了,唇齿里的热一时是化不开的,然而感觉很愉快。他听着曲青的重喘声低头,把曲青的阴蒂和阴肉含进了嘴里。
那里又漉又滑,包在口腔里,和舌尖勾挠到一块时,就能听到曲青要命似的闷声,呻吟在嘴里咬碎了,从齿缝里淫靡地流下来。热汗迭起在皮肤外,从下颌滑落,浑身上下的血似乎都被吮到体表,汇在阴蒂上,何书屹只要重重吸上一口,他的灵魂就颤抖着,半天没办法复位。他的下阴收缩得厉害,被看了个遍的阴道口也紧紧往内夹,不单是外阴,内里甚至能感觉到子宫在酸胀,能觉察到的敏感部位尽数被热气泡得发软,何书屹发出的声音又太磨人,太湿黏,听着就让曲青的脸都滚烫起来。
他知道曲青要到,曲青蜷曲的半身勾下来,像覆在何书屹的身上,何书屹吮得一口都松不开,舌面重重碾过去的时候,曲青就簌簌地一直抖,呻吟随着厚重的热息溢出来——他的腿没办法踩在地面上,而是回弯到桌下,紧促地勾踩在桌脚面上。面容皱着,似乎是非常难耐的酷刑。曲青往嘴里进气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竭泽般的窒息,阴道没办法受控那样开始淌水,温热微咸的液体从腔嘴里冒出来,被何书屹用唇吸紧了,所以那些外溢的阴水没半点漏下去,全被何书屹吃进嘴里,曲青再就听到他急切吞咽的声音,那声音毫不遮掩,是渴或者饿急了后狼吞虎咽的动静。何书屹吮得他整腔阴道都酸起来。
这种时候的下阴最怕触碰,何书屹反复地吻吸了几次,把他色泽深浓的大小阴唇都舔舐得没有一点湿液,只是微微发凉地润着,脸孔却又抬起一点弧度,去蹭吻曲青敏感得厉害的阴蒂。还在不应的阴蒂被他热乎乎地吻了一下,身体就跟着要躲闪,但何书屹早有预见地掐紧他的腰,像是不知道曲青现在碰都不想被碰的处境,还是不住地在那勃起的阴蒂上轻轻吸吻。他越是这样,半干的阴道口就越是湿润起来,何书屹抓他抓得太紧,又胁得他没办法并腿,他自斟自酌那样逗弄着挺在空气里的阴蒂,然后低头片刻,把阴道里的腔水吃得干干净净。
等他玩得心里舒服了,才发觉曲青因为反复而连绵的快感已经有点轻微脱力,过了那个临界点还在不断玩弄下阴,这种边缘的行为让他浑身湿透了,淋漓的汗水从身体上滚落下来。何书屹站起来,他的阴茎又烫又痛,已经昂扬地翘在许久,给曲青口交的过程里他就已经痛得发烫,所以当时就暂时闲出手来解皮带,好把束缚在里面的阴茎释到外面,再不紧不迫地继续舔吃阴蒂。
他把阴茎塞进曲青的掌心里,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做,他们已经在这里磨蹭很久了,如果这时还把阴茎挺进曲青熟糜的肉甬里,他就根本没办法抽身了。今天……何书屹快速地肏干着曲青的手心,他们还有安排,等天色晚下来,他们会有很长的时间做爱。
何书屹这种变态的、过分的性欲曲青是领教清楚的,但何谦不清楚,他对儿子与儿媳妇寡淡的房事而感觉很急虑,甚至一度要到把曲青和他隔离开来的地步。对此唯一无法接受的只有何书屹,当他知道的时候曲青已经收拾清楚,暂时远离了他,可这并没有使得情况好转,远离曲青使得他连基本的兴致都没了,只能在焦躁和暴虐的愤怒里抑抑地受困,直到他掘地三尺把何谦藏匿曲青的地方找出来,并且——
他射在曲青的手心,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好像刚才因为性欲而魔怔的人不是他一样。何书屹伸手去拿那铂金就的阴蒂环,那铂金环比过去更夸张和璀璨,盖在阴蒂上端的是宛如大丽花的白金雕刻,花瓣间层层叠叠的都是雪亮的钻石,边缘做得很钝,怕划伤曲青合拢后的阴肉。他伸手把曲青阴蒂上的环慢慢取下来,何书屹小心谨慎地盯着那细小可爱的肉孔,又嫩又脆弱,耳边是曲青微微发颤的呼吸声,这舒服得让他骨头都酥痒起来。
钢钉取下来之后就被何书屹随手放到桌面,带着水迹的钢钉发出轻轻的叮响,而新的阴蒂环则很快贴在肉孔外,何书屹把它穿进小小的肉眼里,调整好花朵瑰丽的位置,才固定下来。这一幕真让人不得不屏息凝视,挺在外的肉红阴蒂仿佛是戴着灿亮的珠宝帽子,钻石齐齐地明亮着,微微变化角度就会看到不同的偏光,那种细腻的光亮映在深红的肉户里,像是蚌壳里的珍珠闪烁荧光。等到它的充血消下去,阴蒂环就会遮挡住那让何书屹不住想吃奶那样吮吸的蒂尖,唯独在肉唇里剩下漂亮着暗亮的钻石花。
“漂亮吗?”何书屹抬着那双似乎长情又痴迷的眼睛望他,眼睫落下来的浓光把那双眼睛切作两边,遮光的这一半露出冶丽的寒色来。
曲青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对何书屹没有办法,应该说,他对何书屹从来没有任何办法。
继而是脐钉,也是大丽花式的光耀环钉,在那肌理明显的腹部,这璨着光的钉子浮于青黑的纹身、蜜深的皮肤上,像是人皮底的宝石盒一样。何书屹在他的腹边蹭了蹭,抚摸又亲吻了一阵,才把乳环重新穿戴进那肿热的肉孔,这次他很小心,这里他爱得太过,导致现在敏感得厉害,稍不注意就会出血。
在乳头上,这两朵花以圆圆的乳尖作为花心,外环是如此明丽,闪着光的钻石在胸乳逸着光晕,色情到何书屹本人都无法可想的地步。他知道这会多么适合他,但没有想到实际比想象中更让人爱不释手。
曲青被他看了一会,才微微瞥开视线,“我去冲一下。”
“不。”何书屹奇异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回到他的乳头上去,甚至还很闲裕那样,拨开一点下阴的肉瓣,把三者都现出来一起看,“我又没射进去,你擦一下就穿外套吧。”
曲青默然无言地站起来,刚才全身紧绷得厉害,现在放松下来,就觉得各处都在泛着酸乏的滋味。他发现这里没有给他准备衬衣,这里也确实不该准备什么衣服,所以就要把扔在一旁的衬衣捡起来穿,但被何书屹制止了。
“不用穿那个。”何书屹把身体链从没有头部的半身模型上取下来,“今天你不会再见谁了,穿上这个。”
他的西装外套里空无一物,皮肉里陷着钉子,钉子外穿着朦胧明亮的身体链,他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但最多也只有三个。曲青以一种不明不暗的神色看着何书屹,他常年都没有太丰富的表情,大丽花式的瑰丽耳扣在耳垂上熠熠发光,而神色却还是那么沉冷,深刻而又恰到好处的野性面孔里透出静谧的威慑。当情潮退去,他下颌边的兰草叶瓣就那么明显地兀在面角,像是刀留下的血痂,面盘下的青纹绽开水影似的兰花,在喉结边那么欣欣地开了一朵。
“在土家湾处理掉何书峻的第二台车。”何书屹慢条斯理地拉上裤链,束好皮带,“不留活口,我会过去。”
曲青接过何书屹给的车钥匙,难怪他会让他这么出门,因为今天见到的没有活人。
车场里只有何书屹的几台车,他给他的是一台全新的库里南,因为他不记得何书屹在什么时候买了这台车,但还是很快开车门坐上去。这辆车一身漆黑,像是皮毛油光滑亮的黑豹,车的头部宛如巨大而威严的兽头,通体给人一种强烈、低沉的冲击和震撼。内饰光晦暗地亮起,内饰是棕黄又微红,内敛却高级的皮革色。新车的气味已经散去了,车内空间里弥漫着何书屹身上的那种味道,仿佛淬了毒的一种辛烈冷香。
曲青发动后踩下油门,屏幕上跳出追踪点,那辆车正向土家湾去,他们将在二十七分钟后相会。
在车行到外之后,曲青才清楚地觉察到此时的暴雨,这比在何谦灵堂里的那阵夸张多了,雨水厚重地打下来,蓄积的雨把云层囤得漆黑,翻滚的云翳暗着,光线很不分明,像已经是傍晚时分。雨刮器拼命地把雨扫下去,但新降临的雨水还是模糊着视线。这对曲青来说倒不是为难的事,他并不减速,依旧飞驰在暴雨浇灌的路面上。当避退暴雨的车辆消失后,他开上临海的桥梁,天际偶尔露出一点腥邪的白光,很快又被乌云密布的天空按死进去。
夏季的炎热不能透入车内,空调把温度变得很低,曲青伸手摸了一下口袋,那枚戒指并不动弹。
追踪的那辆车在安静的等待中逐渐靠近,曲青看到了那辆车的牌照,他们要从海湾边的高架上离开了,这条狭长的通途有种架临在大坝上的感觉。曲青看着那台车尾灯红通通的,是一辆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宝马轿车。
在下桥的瞬间,足有三四米高的虎头从路面上青亮地拔地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对向宝马车头,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缓冲措施,那獠牙怒张的嘴猛地咬下去,整辆车就像冲进了一个低去的矮口又马上卡死,车前盖迅速塌陷下去,而虎头也瞬息间消失。曲青在一百米外看到那辆车停下,他把速度降下来,把车停在宝马不远的路边,打开了双闪。
那些人幸运地没出事,纷纷从车上下来围着车头看,已经有人在掏手机要拨打电话。下桥之后,这一带的湾区开发得并不完全,道路两侧的护栏外是高大的树木,被雨捶打得嚣声不断,树根部淤积着泥水坑,看不出深浅。
曲青也跟着下了车。
这些人看到曲青,第一时间似乎是想寻求帮助,但当看清来人之后,他们的脸色唰然变得惨白。曲青的步速不快,不过足够在手上握入一柄狭长明亮的白刀,那刀刃从虚空处被抓进手掌,足有一米三的长度,像是微弯的蛇信,又细又骇人。本来是亮得没有瑕疵的细刀,但偏偏在这阴雨密布的天气里出现,刀身细微地弥出一点淡淡的青影,因此就显得又暗又寒。
“曲青!”大喊的人连声音都破了,“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但曲青没有回话,他想做什么再明显不过,人头落地这么简单的事把刀比划在手上就能看出来了,还要多说什么?至于他们的死因,何书屹需要他们死,理由会另找的,曲青并不需要事事都追究彻底。
那个出声的人看着曲青模糊的脸,在这种天气,加之暴雨的情况下,他能辨别出曲青全靠那极短的头发和颈部、手部的纹身。他看曲青在十米外提着刀速步而来,逃的想法在脑海中大作,却还不等动弹一下,就忽然发现曲青鬼影似得正在自己面前,而转眼之间自己又飞快地倒退——他看到自己无头的身体,曲青站在他的身前,血如同泉水般随着身体摇晃而泼洒。
曲青微微拧过身体,死人在他眼前抽搐,头颅滚落在远一些的地方,他从始至终都是全然无感,因此那张脸就有种石质的灰。剩余的三个人吓得要发疯了,惨叫着无法奔跑,在地面竭尽所能地爬着,尿液也许喷进雨里,但曲青并没有注意,他只是俯身把每一个人拽起来一些,看过他们陌生的头脸后,就看着那张涨得青黄的、涕泗横流的脸,然后用利得可怕的刀切豆腐一样把他们的脑袋轻轻剃下来。
头部砸在地上是很有分量的,即便是柏油路,也会感觉到轻微的震动。曲青松开抓住后衣领的手,他的手上已经碰到血,只好用雨水冲洗。皮鞋踏在地上,步履平静到死寂的程度,地面的水本身看不出干净,因为路面漆黑,但血液流淌进去之后,就能看出其中的浑浊了。
他抓住最后一个人,那个人发了疯似的蹬腿,但在踢到曲青前就被他利落地一脚踩断了脚腕,硌硳的断裂声让人骨头都发起剧痛,可曲青的神色还是那样平淡,似乎踩在断裂处而且没有挪开脚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利而长的眼睛垂下来,视线停在这个人的脸孔上。
远处飞驰而来另外一辆车,曲青的目光向那里望过去,他的面容是这样森冷,站在一地断头的尸体间,他如同阎罗那样巍峨而冷峻。不论是谁的车——他的手腕刚要动起来,就发觉那辆车的牌照很熟悉,雪白的ferrari在暴雨中停在库里南的旁边。
曲青……曲青!曲青手里的人眼泪喷涌似的外淌。五年前,是我不应该!我应该帮你的,我不应该顺何谦的意思,我不该和何谦说你——
五年前?他忽然觉得腰边非常地烫,那种滚烫是即便是他都难以忍受的程度,他看到下车后向自己踱来的何书屹,不知为什么,他下意识就把手伸进口袋里,把那枚戒指硬生生穿进了指节中!
视线在刹那间沉下去,他想起了这张脸,这个人在五年前是如何阿谀他,虚情假意地要帮助他,他看到这个人张张合合的嘴,可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脸上谄媚的笑堆得要冒出来了,满面的油光,何家的私人医生——
曲青。
……
“曲青。”
曲青猛地看向何书屹,他撑着漆黑的大伞,把曲青身上的雨水挡去。何书屹的一只手抚摩在曲青的颊边,轻柔地抹去他面上的雨水,“都湿透了。”何书屹轻声说,他抚摸着曲青的外套,从头湿到脚,在伞下,天色暗得连纹身都不太清晰,然而那铂金的链条却还朦朦地微微发光,让人觉得眼珠转动是很困难的。
“上车吧。”何书屹让他回到库里南的后座边,ferrari就这样熄火后停在旁边,弧度凌厉又柔美,雪白的车身上流淌着雨的透明溪河,仿佛是天穹坠落的眼泪。
曲青进了后座,何书屹紧接着也跟进来,车门闭合后外界的嘈杂声变得薄弱,徒留他们的呼吸声非常明显。
何书屹脱掉自己的上衣,把皮带解开,他微微抬颌示意曲青坐上来,库里南的后座足够宽敞,皮革面上是湿漉漉的水迹。曲青把湿透了的西装外套脱下来,再来是西裤,他垂头的时候发间残留的雨水从额角一路滑到下巴,再坠落。
“车呢。”曲青在坐到何书屹腿上的时候问。
“一会就有人来开。”何书屹着迷地把那他那张要命的脸埋在曲青的胸口,微微咬了咬,然后更低一些,把乳头含进嘴里,曲青听到他牙齿和乳环碰撞的一点声音。
何书屹的手揉进曲青的阴户里,他的手掌搓着刚才还来不及进入的满厚阴唇,很快就湿黏了一整个掌心,他听到曲青深起来的呼吸,曲青环在他的颈边,忍住那种呻吟的欲望,吐息因此变得很滚烫。
五年之前——曲青的意识时不时被何书屹摸玩他肉阴的手勾去。他才杀了人,尸体还散在车外,何书屹都来不及换个更不错的地方就要在车里跟他做爱,他太久没做爱,自慰能给的实在太少,这五年以来他靠安慰着阴蒂度过那些闪烁起欲望的日子。在某一些时刻,他无比想念何书屹的时候,他也曾经在越洋以外的地方拨通何书屹的电话,那是唯一一次他能保证绝不会被追踪的时候,在昏黄的、老旧的旅店里,他太累了,衣服都没换,陷在那张单人床上,用座机给何书屹拨去。酒精让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不该联系他,更不该去想他,他听到何书屹的声音,然后他就挂断了通话。通过那零碎的一点声音,他在旅店里一边揉着阴蒂,一边拿手指抽插自己的阴道,但那些真的太稀薄了。
那些日子。曲青坐入何书屹挺翘而微微弯起,像刃头似的阴茎,被充塞到发酸的甬道给人一种饥辘许久后的餍足,他低喘着说不出话,任由何书屹赏玩着他的半身,他穿着的身体链是何书屹派人去打的,铂金串精细地勾勒在他的皮肤外,那些细链闪着模糊的冷光,在交结处镶着一只只翼纹如叶的蝴蝶。
车内并不开灯,一切都冗在暗里,可窗外的微光却在曲青的身上浅微地折射,乳头被环在花里,花外是如银丝丝蛛网的铂金链。每当何书屹挺进他又热又肿的肉道里时,所有的链条都颤抖着发出微弱鸣声,铂金的银蝶活灵活现那样闪烁着,拍在他和何书屹的皮肉上。
那些日子……他为什么要足足远离何书屹那么多年?曲青被何书屹撬开嘴,他们在接吻的时候他没办法咬牙,因此被快慰不断煽动的呻吟就随着肉体的紧撞从口中涌出来。他一身上下似乎都在等何书屹的抚慰,何书屹抚摸揉玩过的地方都在发热,他刚才掐过他的臀胯,又抓过他的腰,胸乳被他的手揉着。曲青自己上下起伏地夹着,每当他要抬腰的时候就取精一样吞得很紧,他看到何书屹被快感浸湿得淫润的面庞,被蚀骨的性爱快意弄得魂都要丢了。皮肤的磨蹭是如此无间的事情,愉快太过量了,在面上就变成痛苦,除了能注意到媾和的地方在黏腻地发出响声,曲青几乎快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他的肤色比何书屹深太多,因此何书屹在暗光中揉他,就像一只突兀的、白森森的手。在那双手和修长的手臂上,血管因兴奋而比平时更明显。何书屹觉得那黝深的肉腔就是一道嘬吸的嘴,他从半大开始就在里面射精,这里几同他的巢穴或者孕育他的子宫,那些脱离曲青的时间像是凌迟一样在催逼他变得疯狂,让他一次又一次渴望放火烧山一样把他从藏匿之处迫出来。
肉体黏连的声音,阴腔和阴茎的摩擦吞吐都暧昧糜丽得惊人,曲青模糊的视线在何书屹的脸上逗留,因为何书屹一直要吻他。余光里看到窗外闪动的人影,何书屹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在收拾那些在雨中变得僵硬的尸体。这台车没有贴膜,他们当然看得见何家的当家人在车上做爱,做爱的对象倒是始终如一,多少年前这批无言的收尸者见过曲青和何书屹做爱,现在他们依旧不避讳地在车上接吻,赤露的上半身缠抱在一起,唇齿总是依偎和含咬着,车正在摇晃,他们也正颠簸一样,但在车外听不到声音。
何书屹从不介意被人看见他们在做爱,这件事只有曲青在意,可曲青对此没有办法。最夸张的一次在十年前,十年前他们才二十出头,何书屹压着曲青在宴会的休息室里做爱,曲青不肯发出声音,但何书屹却喘得丝毫不掩人耳目。推门而来的是何谦的秘书,对这种堂皇的荒唐事他不得不闭门而逃,而何书屹却做到把精液都感觉射空了为止才打道回府。
那些收尸的人在工作一结束后就把何书屹的ferrari一并开走,留下两个在后座里做爱的人。何书屹已经射过了,曲青也是,那贴在腹部的阴茎正冒出稀薄的精水,这里不怎么用,多数时间只跟着快感吐出腺液。现在何书屹每往里捅一下,曲青就感觉涨得有点微痛,何书屹射的量不少,阴茎又不抽出来,里面的精液漏不出些许,只有湿淋淋的小阴唇被挤成圆形,绷得泛水光,可怜兮兮地随着抽插被顶进去,又吮着阴茎恋恋一样跟出一点薄肉来。
“何书屹……”曲青抱着他的肩,身体不自觉地在发抖,他抬高腰部,妄图从何书屹的阴茎上翻下来,或者哪怕只是不让他进得太深。可何书屹掐紧他的腰把他摁坐下来,刹那间曲青简直觉得心都要停跳了,好像心脏正撞在锁骨,然后就半上不下地卡壳了,呼吸几乎进不去肺里——他觉得尿道发紧,浑身热得厉害,意识回拢的时候,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冠头,浑身涨起非常夸张的血色,哪怕在这么暗的地方都能看得出来。
何书屹吻他的唇角,然后是他的嘴唇,何书屹感觉到曲青要偏开脸说话,可他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把曲青的后颈搂紧了,压向自己,好让这个深浓的吻连续不断。他知道曲青没办法咬他,只能慌乱地用舌头阻抵,可他知道曲青怕什么,就更不让他躲过这种恐惧。他的另一只手不去抓稳曲青的腰,却逼着曲青松开握住他自己阴茎的手,曲青想抬腰,可何书屹又在他的脑后扣压得那么紧。每深肏一次,曲青就扑簌簌地抖起来,那些健硕的肌理凝固着发僵,仿佛面临地震的大理石,阴茎此时给他带来的不再是纯粹的肉欲快慰,而是一种刺激过烈的痛苦。曲青扭拧着腰想躲,可何书屹就这么一次不落得深凿进去,埋没的肉茎没有一次剩出半个指节的长度,尽数的没入像是一种酷刑,何书屹听到曲青哀求似的闷声,却恍若无察那样加快了肏干的速度和力度。
曲青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控制,快感鞭笞着他的脊骨,从脊骨爆开的麻痹感让他简直难以挣扎,他现在比被雨淋湿更加夸张,毛孔毫不犹豫地在向外吐出汗液和热度,尿道又烫又紧,他拼命压抑着那种混杂着射精欲望的感受,他知道如果现在还不停止,随着叠加的高潮而来的会是什么,这种恐惧让他没办法不挣扎,可何书屹并不想让他说话,更不想终止这一次性爱。他知道何书屹把他射满了,他的宫腔是如此酸胀,这种酸胀刺激着所有的感官,他想握住自己的阴茎,但现在何书屹把他的两手压在他的脑后,在车顶顶住,连一只手都不闲给他。何书屹的另一只手本来摁紧他的腰,但现在好心地松开了,他要赶在何书屹再次抓他之前翻出去,可何书屹却把手伸进他的腿间。没有看错的话,何书屹脸上明晃晃的是那种柔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感觉背后发凉的笑意,那笑意几乎要刻在曲青的眼底。下一秒,他的阴蒂就被过度的力道揉了起来,强烈的快感已经变成单纯的刺激,他感觉整个人似乎都跳了起来,但实际是他的腰挛缩地拧着,腺液、尿液和精液从阴茎口混杂着失禁在自己的小腹上,他没办法停止,也没办法停止在这一时刻高潮,眼前的一切被模糊的白雾所缭绕,也有可能是一种漆黑的暗沉。骨头似乎都融化了,大脑也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连自己都遗忘了,只漂浮在一片宁静而湿重的热里,等他觉出何书屹在笑着吻他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阴道里的精液正奔流一样哗哗淌出来,腹中的发酸感因此减轻了。
他们的大腿湿透了,还穿着的衣物也是,皮革、车踩垫,体液把这里弄得一塌糊涂,无法控制的失禁让曲青紧闭双眼。他非常不喜欢失禁的感觉,但当这种事发生了一次,何书屹就变得乐此不疲,他知道曲青不喜欢,所以这种事只能间歇着做到这种程度。
曲青垂下头,他们现在呼吸到的气味实在是太浓烈了,做爱后要窒息的空气混杂着温度,人像要灼烧一样没办法安宁下来。他颤抖地伸手,去把车窗打开,凉意拂进来,他感觉到何书屹正在抚摸他,他抵在何书屹的肩头没有动弹,很困倦地眯起眼睛。
这五年来……
他突然感觉何书屹正在摸索自己的小腹,那种摸索并不是抚摸,因为带着一点抠挠。他的脑子微微发昏,稍微移动了一下,要看何书屹在挠什么,视线垂下来,和何书屹一起看在他下腹上,就在他阴阜以上的地方。
何书屹抠出一个边角,然后捏紧那里,顺着皮肉横着撕开了——
他们看到一条疤。那盖在湿淋到脱落的假皮肤之下,有十来公分长的一道横疤。
何书屹的笑容骤然消失了,在那白得几乎起荧光的皮肤上,像是猛地抑住一层霜。而曲青这时感觉到那枚戒指,除了在戴上那阵强痛了几秒,之后恢复无感,但现在又忽然严重地灼热起来的那枚戒指。
他浑身几乎难以动弹,过量的性爱消耗了他的行动力,但曲青还是猛地睁大眼睛。那道疤痕把所有一切记忆都呈现在脑海里,他把曲河星留在酒店之后独自一人去吊唁何谦,然后——
他的视线对上何书屹苍白可怕的面容,曲青刚想张嘴,忽然就什么也无法意识到了。
眼皮重得没办法抬起来,这种感觉在五年内是少有的酒精过量时才出现的现象,仿佛闭上眼就要软下去。但曲青没办法软下去,他撑起提不起力气的身体,呼吸时就仿佛何书屹正在附近一样——过分浓郁的冷冽浓香在呼吸道进出,简直要把他渍入这样的香气里,越是呼吸,就越是没办法打起精神。
可曲河星呢?想到女儿他就没办法任凭意识这样沉下去,为了阻抗这种强烈的睡意,曲青疲倦地坐在床边,然后响亮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血腥味立刻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剧痛让他短暂清醒了。曲青在周围找有什么可以捂住口鼻的东西,现在他清楚何书屹一直以来抽吸的烟草是什么了,那烟枪里冒着幽幽的蓝烟,可那种烟味因为平时都太淡了,所以显得和现在环绕在周身,让人头晕目眩的气味截然不同。
他的脚踩在地上,才听到哗啦啦的声音,铁链被他的体温浸染,因此刚才他还没发现这束在他脚腕上的东西。曲青弯身去扯,他身上的青纹摇动起来,就仿佛一阵暴风吹过满身的兰草,草叶腾起非常夺目的青光,手背的兰花抖动着,仿佛要被吹走一样,扑簌着闪闪发亮。
——这不是一般的铁链。曲青的眉头皱得更紧,要抵御在神经上作祟的浓香已经很痛苦了,现在……他连做爱过头的酸痛都消失了个七七八八,到底睡了多久?曲河星在酒店——他那一贯冷如极夜的神色裂开风化的崩溃痕迹,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手指,无名指上牢牢戴着他和何书屹的对戒,但上面的那条项链消失了!
他亲自在戒圈内刻下破魔的咒文,然后把这枚戒指挂在女儿的脖子上,从曲河星出生到前几天,这枚戒指都从来没摘下过!而现在,这枚戒指经过何书峻的手到了他的手上,何书峻已经接触过了曲河星!再之后,项链应该是被何书屹拆下来了——不寒而栗的恐惧让曲青有种向下塌陷的感觉,他好像不是坐在床边,而是在坠向冰冷的地狱。
那天何书峻是想要和他做交易——
他猛地从床边站了起来,脚底的地板是冷凉的,曲青知道自己正在哪里。
当何书屹和他的妻子房事不顺的时候,他听从何谦的命令,独自住在澳门的何家赌场里,这次外派大概要坚持半年甚至一年,何谦说,也有可能不再回去。当曲青上手且顺利接下澳门的业务时,何书屹不惜在澳门和何谦的亲卫动手,枪杀了何谦的左右手之一,以此迫使曲青露面。
那天的九龙暴雨连绵,似乎记忆里的很多重要时段,这个湿热的地方都阴森着看不到太阳。他在押送车上闻到这种可怕的浓香,失去意识之后也在这里醒来,那种酷刑是前所未有的,过激、不绝的禁闭式性爱和冷酷的沉默。何书屹在那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不予任何回应,到最后他几乎都要错乱地以为肏干他的不是何书屹。没有办法看到丝毫光线,他的半张脸被蒙上皮质眼罩,每天都呼吸着让人无法彻底清醒的幽蓝毒香,他有两个月完全没接触到任何光线,全靠何书屹的喂食和照顾,无论他说什么,无论他怎样解释,世界是静止的。他想触碰何书屹,而这件事根本无法实现,他不知道何书屹在哪里,何书屹也不给他任何温存,性爱变成可怕的救命稻草,在那段时间里,当何书屹射精完要抽离出他的身体,他都会因为无法言说的惊人恐惧而哀求、掉泪。如果不是屋外还有风吹树梢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一定更早就会精神崩溃。
他不知道自己对何书屹发誓了多少次,他发誓绝不会离开他,他发誓自己错了,他发誓再也不会违背何书屹的意思。整整两个月,除了下体的媾和,他们连一次耳鬓厮磨和亲吻都没有发生。他没办法彻底清醒,也没办法逃离,他没有想到对自己而言的小事,甚至自己也认为何书屹该觉得是小事的小事,何书屹会如此残酷地进行报复。那时他的誓言下已经充满了惶惑,他不知道在何书屹的皮底是如此扭曲的灵魂,他们从小相识,年少时期就滚在一个被窝里做爱,何书屹却从来没有展示过这样残忍到让曲青渴望死的一面。
周围漆黑一片,这栋房子里充斥着幽浓的香气,何书屹用那条特殊的铁链阻碍他逃离,同时也封禁了他的能力,兰中虎在那段时间因为醉人的香气和萎靡的心智无法反抗何家遍地行走的鬼魂,那些黑漆漆的小仙每天在他的耳边尖声笑着,手牵着手跑来跑去。曲青一直以来都非常不喜欢这些小人,这种厌恶感简直如同阴影,它们咧着一张张可怖的笑脸,在他脆弱的时候,生病、受伤、噩梦的时分,这些鬼魂就会近距离地接触他,变得巨大,庞如山倾,覆盖在他的身上,沉重地逼出无绝的冷汗,不稳的梦里满是悚然的幻魅,曲青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窒息里死去。
他看不到这些小人,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小人恐惧何书屹,所以但凡何书屹在这栋幽牢里出现,小人们就退散了。曲青战战兢兢地守着时间,在被窝里任眼泪漆黑无光地泡在皮质眼罩里。给他以安全、情爱的人,决定抽离时实在太残酷和冷漠,好像过往都是假象,也有可能真是假象——他根本不是别人眼中何书屹的情人、伴侣,而是他掌中并不珍贵的玩物。当惩罚到达边界,曲青的认知萎落到没办法再忍受那种精神痛苦,他不知道这种酷刑还要多久,没办法再等待,他就一把夺过何书屹喂他用的筷子,往心脏捅进去。
他的疯狂终于打碎了何书屹制造的暗笼,鲜血把他们每天做爱——说半是迷奸也许更合适——的床染得深红,他强烈的求死想法把何书屹从那种恶鬼般的状态扯回过去。那天夜里他摘掉了眼罩,外界本就漆黑无光,他太久没有视物,加之血液正在飞快流逝,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看错了,何书屹流着泪祈求他,那是他唯一一次看到何书屹的眼泪,醒来后也不确定是否是真实发生的。
第二天,他能遮着光看东西了,何书屹留在他的床边,那张艳丽的脸孔覆着冷凉的青灰,正趴在他的床边休息。
那是曲青无法忘记的神情,多么惹人怜爱。他从来对何书屹没有办法。可他的心底已经不再坚如顽石,一切都坍碎了,成为一片广袤的废墟。在何家,何书屹是鬼和人同就的惨剧,他的可怕、执拗、残忍天生如此,而他注定要跟这样的妖鬼共度未来的岁月。
哪怕经历了所有,可只要何书屹不翻出那恶鬼般的一面,他就心甘情愿留下来。
这种凄惨的认知让曲青甚至苦笑起来,他觉得自己根本没办法呼吸,大概是彻底疯了,受损的心脏渗血那样强痛不止。在那惨淡的时间里,他听到何书屹的声音,感觉到他亲密的抚摸,那些他求之不得,如今也依然能吸引他的声色,缺乏就以致求死着干涸,现在都交还给他。
他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下去,可在这种貌似恢复平静的生活度过大概半年之后,曲青发现自己怀孕了。
何书屹没有孩子,自然料想不到有孩子的人会有多么可怕的行动力,那栋监牢曾属于何谦,大概在何谦之前,还属于何谦的父亲、祖父。那暗牢里关过何书屹,当然少不了何书峻。何谦把鬼魂和何书屹关在一起,这是少不了的、独属于何家人的回忆,但在何书屹大了一些之后,这件事就停止了,同时这座牢笼也被废弃了。
他困住曲青的方式是曲青所熟悉的,但没有上次那么过分,曲青因为还能看见,而且也经历过了一次,所以对情况都是有所预计的。在这栋暗牢之外必定有何书屹能操控的尸魂在把守,斩断锁链时还需要让尸魂一同消失,如果地缚的尸魂里有某一去通风报信,他就不可能在何书屹的眼皮下钻过这个难得的疏漏去找何书峻。他没有办法理解何书屹为什么似乎比上次温情了不少,五年的不辞而别按理说比去澳门那次更过分,但处境却变好了——他没有办法细想,也没有时间。
尸魂的活动范围不会离这里太远,曲青把圆的半径画到五十米,再多怕动静更大,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太少又担心尸魂没有聚集全。他淌血的指腹在地面绘着繁复的咒文,写下的文字散发出青烈的亮光,血液不再是点点滴滴往下落,而是溪流一样从伤口里奔进地面。
外面是苍白的天气,铁窗口内漏进光,却被地面旋起的庞大亮光衬得阴暗无比。每一个文字都在震颤,青影从曲青的脚下迅速向外扩散,就像是泼洒了一路或浓或淡的草籽,兰草迅速从地下抽条、抬头,长成半人高的青青绿影。下一息,随着曲青的手抹去血文,百米的圆内就被风拂起小小的角度,碧绿的兰草里仿佛被抛入一只火把,波涛般燃成一片翡翠似的沸海!
尸魂的咆哮眨眼被吞没进噼啪作响的青绿汪洋中,而曲青没时间再去关注牢外的情况,他滴血的手握紧铁链,铁链迸发出强烈的电光,掌心里皮肉焦烧的可怕气味萦绕进毒得幽蓝的香气中。血腥、烈香、人皮在火烤后的焦糊气味把氧气变得一塌糊涂——曲青的齿关咬紧到几乎破碎的地步,剧痛从手心一路传递到整条手臂上,电弧爆发出的刺目白光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血液不间断地溅落到地面,青色的火舌舔舐着哆嗦起来的铁链,那铁链活物般发出锐鸣,被曲青硬生生地从墙面里扯下来!
他用左手完成了这一切,割伤、烧焦的全是左手,他的右手还要保留握刀的能力。曲青一脚踢开上锁的监门,环顾四周。他算得很准确,火势已经弱下去,在火焰中,那些尸魂烧融了大部分,剩在地面上的枯骸被火焰咀嚼着,曲青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里没有留下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随着他右手向前轻拍的动作,虎头钻在他的右手下,正转过庞大的脑袋在望曲青。看得出它非常在乎曲青左手焦黑到不能动弹的伤口,裂痕里还在拼命掉出血流。但曲青翻身就坐上了青虎的后背,他不能错过这唯一能带着曲河星离开何家的可能性,于是青虎就朝何书峻的宅邸方向狂奔而去。
他有很大的把握确定曲河星在何书峻的手中还没事,他的女儿有交易的价值。五年前当他要离开何家的时候,是陈以红接应他一起离开,这个女人对何书峻而言太重要,他们同时消失,他的出现对何书峻来说势必就会带来陈以红的消息。
可陈以红的消息——曲青似乎不感觉疼痛那样,眼神翳暗地向微微可见的何书峻宅邸望去。他相信何书峻不敢赌一把,曲河星的消息他一定没告诉何书屹,何书峻清楚他哥会在眨眼就扭断曲青和陈以红孩子的脖子。曲河星一定得是活着的才有和曲青沟通的可能性,但何书峻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所以——
何书峻的院落前空无一人。
这里明摆着是为了等他到来而准备的,屏退了所有下人,四处游荡着呜咽的鬼魂,黑色的小人正一个牵着一个,尖细地唱着,环在曲青的周围。那厚沉的木门推开半扇,何书峻站在门内看他。他的神色如此尖冷,天色正阴,屋檐又盖下一层暗,风发着闷意吹过,曲青碰到一点雨滴。
又要下雨了。
他的血滴滴答答,在地上停成一泊,青虎站在他的左侧,他们都仰面看着何书峻。现在曲青可以确定了,何书峻确实没有把曲河星的消息透给何书屹,如果他这样做的话,不交出曲河星的何书峻会在一开始就被何书屹下进地牢里。
“我的女儿。”曲青拔腿向何书峻走去,他的来势太汹,就好像受伤的不是他,他也更不因为曲河星而有任何畏怯。
“她很好。”何书峻的语调冷若冰霜,“把陈以红在哪告诉我,我会完好无损地把她还给你。”
曲青站在何书峻面前,他们兄弟俩差不多高,因此何书峻也并不如曲青高。曲青垂下那张脸,那张被阴影盖出铜色,宛如嶙石般深刻的脸。神色是很阴沉的,曲青的急迫感在肺腑燎烧,他一刻都不能等,和何书峻靠得太近,就有种浓重的胁迫意味,“让我确认她的情况。”
何书峻冷冷地眯起眼睛,几秒钟后他转过身向里走。他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一旦被何书屹知道曲青失踪,之前把九龙地皮都要翻出底里的何书屹,这次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疯事来。
檀木门“吱呀——”地开了,如此宽绰的厅堂内壁上垂着许多穷奇头,这些石刻的头部有铜碗大,口中衔着血淋淋的人油灯,灯烛燃烧就发出一种腥臭又油润的甜味。地面上的咒文那样多,陈血和鲜血混成引人作呕的气味,黑色的小人影在地上汇成一座小场,围着正中心熙熙攘攘地打转,在那小身影上爬上爬下。
听到动静,坐在阵眼里的曲河星转过脸来,那粉嘟嘟的玉脸上还挂着没消尽的笑。她的眼睛如何书屹那样黑,黑如漆墨,浑浑不入光,时常让人觉得其中轮转着厚雾,不过童颜的笑又很纯粹、清澈,黑亮的发丝软软的,皮肤雪似的白,不似人间物那样美。但现在,她的手里拿着被削下来的手指,或长或短的,往趴在腿上的穷奇嘴里喂,那穷奇居然就小狗大,塌伏着翅膀,一身的虎纹缩得像只猫,睁着血亮的眼睛瞅着曲青,牙齿咬下去,断掉的半截手指就滚在地上,曲河星又拿起来喂它。
“爸爸!”曲河星站起来,那穷奇紧跟着就挡在她的腿前,不叫她更上前一步。她面上没什么惊惶,倒是明光闪闪的欣喜,“这个叔叔说我在这里等等你,你就会来接我——”
“曲青。”何书峻从手中忽地摇来两片白幡,那白幡落地就猛然见长,近三米的黄白幡面无风自动,厉鬼的凶声像滚雷似的出现在地底,空间便不再局限于厅堂之内,倒似乎向外无垠延展,天地间混沌暗沉,鬼影来去得多而密,杂成一片浓云似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