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节
“回陛下,自称姓马名芳,山西蔚州人士,八岁被掳到丰州滩,今年十七。”来禀报的人见皇帝亲口问起,立刻回答更多,“他说帮俺答征战了察哈尔和喀尔喀,刚刚因功被授了百户,知道很多鞑子的消息。”
“陛下,不可轻信!”陈九畴立刻说道,“先是劫掠女真诱王师堵截,如今又有汉民来投?太过凑巧,必是俺答奸计!”
朱厚熜却笑了起来:“先听听又何妨?卿等贤臣良将在此,焉能辨不清真假?郭勋,你去带过来。”
若真是他,因为郭勋好奇的一问,朱厚熜才终于能从东北那边的思考中回过神来。要不然这样的小事,恐怕就由底下草率处置了。
郭勋有点奇怪皇帝让他亲自去带过来,但也只能疑惑地出了行殿。
现在,马芳浑身零碎都被掏得干干净净的,仍旧穿着蒙古袍子,手被绑在身子两边捆得结结实实,但他很放松,甚至激动不已地打量着旁边。
“乱看什么?”看押他的人望着一旁的总旗,“为什么不砍了算了?”
“自有陛下和诸位大人、将军们决定,你急什么?”那总旗打量着马芳,“你倒是不怕死在当场?”
马芳坦然自若:“我说的又不是假话。要是你当场就要杀我,那我也能逃。你既然不杀我,愿意把我带回来,那就行了。”
“啧啧……”
这总旗正是最先被马芳带着遛了数十里的人,也正是因为马芳的异常,所以他最后喝止了其他人对马芳的敌意,做主把他带回来,把消息禀报上去。
当然了,万一他说的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功劳。
现如今这形势,哪还有太多立功的机会?
当他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到郭勋从开平寨墙里亲自骑马过来了,他才发觉事情可能真的做对了。
“末将参见侯爷!”他很激动,郭勋亲自来,这可不寻常。
郭勋下了马点了点头,他也好奇地打量着面前被绑着的人:“你就是那个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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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正是马芳,参见侯爷。”
马芳双手被捆着,但很干脆地单膝跪了地。
他只知道是个侯爵,还对不上号。
郭勋热情地上前把他扶起他:“起来吧。走,陛下要见你。”
“陛……陛下要见草民?”
马芳很懵,他还以为郭勋就是来处置他的。
作为大明的侯爵,那必定是征北大军的统帅之一。马芳带了些情报过来,不论是辨明他身份真假、归顺诚心,还是向他了解北虏军情,侯爵足矣。
没想到刚一到大明的大营,皇帝竟要亲自见他。
郭勋之所以这么热情,也是因为皇帝的另眼相看。
不知为什么,他想到了皇帝当日让李全礼亲自带李源过去。
因此他先给马芳亲自松了绑,美名其曰见驾不能失仪。
至于皇帝的安全,马芳已经赤手空拳,行殿内外防备何等森严?陆炳带刀常伴在侧,他郭勋也与马芳寸步不离呢。
一路上,郭勋就先行问起马芳的经历,还有俺答那边的情报。
“当真把诸部都压服了……”郭勋看着马芳,眼里有些不确定,“你说你知道了十来个部族驻牧的草场位置?你认得准路?”
“草民八岁就在他们那讨生活了,别的心思没有,一心磨炼弓马,留心他们的战法。”马芳很肯定地说,“虽然只是奉命讨伐一些不愿臣服的部族,但草民屡屡请战,倒是把鞑子左翼的领地都跑了一小半。”
“那你此来,是想为王师引路?”
“草民心想,再不来,以后大军之中只怕不得不与明军为敌了。草民肯杀鞑子,不肯杀明军。在鞑子那边,虏酋总说雪化之后咱们就会打过去,草民便想来效命。”
郭勋不置可否,反倒是提醒了一句:“你若只是诚心南归,就不要在陛下面前说这些,只说俺答是如何收服诸部的便好。”
“侯爷,这是为何?”马芳先问了一句,然后明白了过来,“担心草民是细作?”
“我观你谈吐胆色,知你心怀坦荡。”郭勋说出了第一印象,“然而你毕竟是从北面过来的,别指望着眼下就受重用。再说了,鞑子迁徙不定,雪一化,就不在去年秋冬的地方了。那些消息,说了也无用。”
“……草民谢侯爷提点。”马芳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草民并不求受重用,愿听从差遣,干什么都行,只要能杀鞑子。”
“那便好。”
哪怕从郭勋自己看来,也不会现在就全信马芳的话,那么行殿之中其他文臣武将自然也都会这么想。
北征何等重要,万一真是俺答奸计,引明军到圈套里呢?
郭勋只不过看在皇帝另眼相看,先与马芳结个善缘。
他说的是真是假,实则并不影响现在的决策。北虏会随天时迁徙,也是事实。明军接下来要在更广阔的草原清剿北虏,皇帝所说的难题仍然存在。
明军的骑兵规模和战力,相较北虏还是差多了。只要北虏一心避战,侦骑探到明军,躲开就是。
现在明军在河套和大宁大胜,诱敌都诱不了,只能去硬找。
到了行殿之内,马芳跪拜了皇帝,果然只说了说自己的经历,然后便等皇帝发问。
朱厚熜看着虚岁十七的马芳,心里确定了就是他。
“你先说说看,去年俺答是怎么夺了大汗之位、收服其他部族的。”
马芳在那里讲,众臣听他讲一讲的耐心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