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等你
余迟人在家中,飞来一口锅:“我为什么讨厌你?”
陈杨抠着手心,低头细数罪过:“我失忆了,不记得很多事,这对你不公平。我在家,也不会做家务。”
“我经常醒了,发现又睡着了,我这样还好吗?”
“不好。”余迟声音有点沉,“你的确讨厌。”
陈杨愣住。
余迟说:“你把我忘了。”
“……”
“但我不会忘了你。”余迟侧过脸,光线从他的脸上滑过,像蒙上一层薄纱,那一刻,余迟神色变得模糊,声音却动人,“陈杨,你不习惯一个人,我在家陪你。”
陈杨心口发烫:“余迟,你真会哄人。”
“我没开玩笑。”
陈杨看着余迟,发现他不是玩笑话,笑容淡去,装似认真道:“余迟,你这么说,我挺高兴,不过你的生活不该停在原地,你能做很多有意义的事。”
“无非生活。”
“不一样,你的工作能改变生活。”
余迟低头看他。
陈杨抱着腿,把脑袋搭在膝盖上,过了片刻,他对余迟说:“我在网上看到营养剂是你跟药厂研发的可替代主食,它能给无暇吃饭的人提供营养。你跟科技公司研发的智能芯片,可以载入oga的通讯设备,只要遇到危险就报警,你的工作很有意义。”
余迟没说话。
“我会尽快好起来。”
余迟似喜似忧。
陈杨抬头望着他。
余迟恢复如初:“不着急,你这样……”
陈杨紧握着手,保持着仰头,看余迟的姿势。
“也没事。”
陈杨松了口气。
余迟笑了,想摸摸陈杨的脑袋,可想到他的防备,余迟抿了抿唇,最终压住强烈渴望,说:“我等你。”
陈杨心跳没了规律,盘旋在耳边的,只有我等你。
晚饭,余迟做牛肉意大利面,水果沙拉。
陈杨负责水果,蓝莓洗两次就行,橘子剥皮容易,需要切的蜜瓜,余迟过来处理,他左手扶着瓜,右手持刀,“咔”一声,瓜被切成两半。
“我们两个,吃一半就够。”余迟边说,边把其中一半放冰箱。
“要切块吗?”这么问时,陈杨脑海还在回放余迟切瓜的姿势,动作利落,还非常帅。
“不了,切块要削皮,用挖球勺吧。”余迟拿出一把挖球勺取瓜。
勺子进去出来,挖出来的蜜瓜圆嘟嘟。陈杨觉得有意思,争着来弄,余迟让给余迟,继续切案板上的番茄。
陈杨手握挖球勺取瓜,刚开始不像余迟那么流畅,但他有耐心,一点点来,每挖出一个圆嘟嘟就有成就感。
感觉自己不笨。
余迟瞟去都是陈杨挖蜜瓜的侧脸,认真的模样,看起来很迷人。陈杨来厨房帮忙时,把外衣脱了,穿着休闲衫,袖口卷起,露着一截手臂,还有细且长的双手。
余迟确定陈杨瘦了,不光脸看出来,身上也瘦了。
陈杨停不下来地把半个蜜瓜挖完,余迟让他留下瓜壳做盅,而后过去把蓝莓跟橘子放进盅中,倒入牛奶。
陈杨:“我想加雪碧。”
“牛奶比较好。”说着余迟又倒不少。
变成牛奶泡蜜瓜。
“这都能喝了。”
“是不能浪费。”
余迟拿一根玻璃吸管插进去。
面炒好,两人坐下吃饭。
陈杨饿了,低头吃了会儿,见余迟没动盘里胡萝卜,说:“你也讨厌胡萝卜?”
余迟意外他会留意,碰到陈杨探索的目光,余迟淡淡地说:“胡萝卜无论煮,还是炒,它都不好吃。”
陈杨惊讶:“那怎么还放?”
“维c含量高,偶尔吃点,你别再扒出来。”
“你都没吃。”
余迟三两下扫光。
陈杨继续吃面,还不忘说:“有件事我比较好奇,相比做研究,余迟你觉得在学校授课如何?”
余迟没说做教授是喜欢授课,要把书籍,文献,研究分享给学生,让他们写小论文,反而说:“去学校上课,我心情好,每次下课我都年轻一截,像回炉重造。”
陈杨觑他一眼:“你本来就年轻。”
余迟喝口茶:“不一样,你知道学生跟社畜区别吗?”
陈杨想都没想:“收入之分。”
“这是次要因素。”余迟说,“大学是学生最自由的时期,学习凭自觉,学校食堂便宜,集体宿舍热闹,还有玩不腻的游戏,不用为明天的事担心。”
“这样的生活氛围里,在校生眼神明亮,心思单纯,上课气氛活跃,一副没被社会修理过的样子。”
陈杨安静地听。
“出了社会,谨慎工作,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偶尔被老板骂得灰头土脸。”余迟说,“长此以往,千疮百孔,眼神黯淡,一看就是被狠狠修理过的社畜。”
陈杨点头:“对,学生跟上班族眼神不同。”
余迟目光温和看他:“换你,学校授课跟到企业开讲,你觉得哪里让人心情好?”
“去哪不重要。”
陈杨语调轻快:“我比较想知道,你被修理过吗?”
“你觉得呢。”
“你眼睛很亮。”
这么说时,陈杨笑了,左脸上有个浅浅酒窝。
余迟莞尔:“毕竟我经常回炉重造,不像你学生样。”
陈杨诧异:“会吗?我也被上司骂过。”
余迟一愣:“有人骂你?”
陈杨淡淡一笑:“只要上班,不管什么职位,都要完成任务,一旦做不好自然挨骂。”
“别人我不清楚,但你没有甩手不干,不容易。”
“这是老板特权,但老板也不这样。”
余迟困惑地望向他。
陈杨说:“我没有房贷压力,只用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要被骂几句就受不了,太脆弱了。”
余迟知道陈杨是富二代,他接触过这类人,大部分谦和,有的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因父辈创造的财富足以躺平。有的去上班,不高兴了走人,连工资都不要。
陈杨不会如此。
他积极上进,去上班态度端正,余迟知道金融业压力大,陈杨也跟他抱怨过,但陈杨对这行有清晰认知,抱怨过工作内容讨厌,隔天还是准时起床去上班。
这些是后面知道。
一开始对陈杨了解少,察觉陈杨跟踪自己,余迟没当会儿事,一来没影响自己生活,二来陈杨一看就是小少爷,顶多二十岁出头,一双杏仁眼还明朗又漂亮。
有这种跟踪狂吗?
陈杨跟踪自己时淡然,像跟余迟出现在一个地方,只是巧合。有时被余迟发现,陈杨微微一笑,当着余迟的面,陈杨都拍他,一般偷拍做贼心虚,陈杨没有。
前期余迟把意外相遇当做巧合,后面发现陈杨搬到自己居住的小区,知道被摆一道,余迟才冲陈杨放狠话。
他警告过陈杨。
陈杨听话地不再跟踪,偶尔在小区遇到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嗖一下躲起来,秉持着“你讨厌我躲”。
……搞得自己像混蛋。
直到在《科学杂志》年会相遇,两人关系缓和,余迟跟陈杨吃过一次饭,不再有来往。
那段日子,余迟工作忙,跟朋友聚的时间都没有。只有陈杨发信息、打电话给他,付诸行动的扮演朋友。
下班晚了,陈杨发信息说:“我给你点了果汁。”
余迟:“我下午喝过。”
陈杨:“再喝一点︿~︿”
陈杨每次都是没问就点给他饮品,还都是自己喜欢的,余迟收到时,心里充满温暖,拆开包装发现还有惊喜。
余迟:“怎么还有蓝莓蛋糕,外卖送错了?”
陈杨:“只有果汁单调,今晚给你加餐,工作辛苦了。”
余迟:“你晚上早点睡,不用破费点给我。”
陈杨:“我随便点的,你要觉得破费,请我吃饭吧。”
这样的契机下,他们见面了。
约在公园广场,出发前,陈杨发了一张照片给他。
余迟:“我认识你。”
陈杨:“这是二十天里,我们第二次见面,我要留念。”
余迟:“那怎么把脸遮了?”
陈杨:“露脸我不好意思。”
余迟:“没事的。”
陈杨:“你真好~”
余迟笑了。
他们在公园碰面,边走边聊,具体聊什么,余迟想不起来,不过见面没有尴尬,反而跟认识的朋友似的。
陈杨是那种接触后,让人有好感的男人。
对不同行业的人尊重,对餐厅服务生态度友好,遇到流浪歌手路口卖唱,有的指指点点,陈杨听完会打赏。
陈杨不是活泼的类型,但不内向,熟悉后话多,不管说什么,语速恰到好处,还挺会说,余迟常被逗笑。
陈杨像宝藏男孩。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偷拍跟踪他。
不可否认,陈杨让他有兴趣,最初约陈杨吃饭,余迟想打探陈杨的真实目的,至于能否做朋友,要看后续。
后面忙起来,偶尔接到陈杨电话,三言两语就挂,彼此都是成年人,余迟认为有些事,不用明说都懂。
他以为陈杨会放弃,哪知经常点餐给他。
只要自己回应,陈杨就发语音,听到陈杨的声音,就知道开心到飞,这让余迟心情变好,逐渐的交谈增多。
见面感觉不错,他们开始每周出来聚,两个月后,余迟察觉自己动摇,应该止步,陈杨又总能把他约出去。
“今天暖和,出来晒太阳吗,不晒太阳出来也行。”
这样的邀请诸多,余迟每次都会赴约。
后面陈杨下班开车接他,他们去餐厅吃饭,看热映电影。小孩子吵,他们就低声分析剧情,也就忘了喧嚣。[br]
十月,余迟收到陈杨送的耳机,是他想买的那一款,他带陈杨去日料店吃饭,是想跟他确认关系。
陈杨答应了。
眼眸中似有星星。
余迟想起来,恍如昨日,尽管当事人已经忘了。
天色渐黑。
森林里敲锣打鼓地举办短跑比赛,白象、兔子、河马、熊都去了,小狐狸也要去。它出门走了一会儿,跑回家拿水,拿了水出门,又跑回家拿干粮。
狐狸妈妈问,东西带齐了吗?小狐狸说,我带上了,但出门一会儿又回家,反复好几次,狐狸妈妈说小狐狸:“你怎么丢三落四,还有什么忘了?”
小狐狸想了想,困惑道:“妈妈,我为什么出门?”
——小狐狸失忆了。
陈崇晔跟五岁的陈杨讲完睡前故事。
陈杨告诉爸爸,小狐狸忘记出门的原因。
陈爸爸目光温柔:“小狐狸没有失忆,它把回家当做重要的一件事。相比起来,其他事无关紧要,就像我们只把重要的事记心里。”
成年后,陈杨忘记小时候的很多事,又在无意间想起过去的一些片段,那都是他认为的印象深刻的事。
比如发现父母出差不带他去,他伤心得看了一天小鸭找妈妈;上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他把对方打得哇哇哭;又或者看《小飞侠》舞台剧,在剧院被坏人跟踪。
但没意思的,选择性忘了。
陈杨认为,余迟不是没意思的人。
即便他失忆,还能借助记事本的内容想起过去的事,他会忘了余迟,是不可控的外力造成的脑部损伤。
没有受伤,他们会像普通情侣一样交往。
……应该吧。
余迟平时工作忙碌,不过每天出门会备好餐点给陈杨,六点准时下班回来,作息规律得跟普通上班族一样。
他的规律影响了陈杨,余迟出门没多久。
陈杨起来洗漱,吃完早餐,陈杨用平板办公。
期间会收到余迟发的信息,如果陈杨没回,几分钟后电话就打来,好像担心他出事似的,不在自己身边心就悬起。余迟没有娱乐,生活里都是他,也不跟朋友聚会记事本里提到余迟喜欢跟朋友聚,他为此闹别扭陈杨想,是自己不定时昏睡的状态,吓到余迟。
——这不是他本意。
陈杨拧开瓶盖,倒出两颗胶囊,有点愁。
前晚,余迟给他这瓶药,说:“我跟医生谈了你的情况,他开了药给你,你每天记得吃两粒,有助于恢复。”
陈杨:“必须吃吗?”他不想吃药。
余迟:“不吃也行,我们明天去医院复诊。”
……还是吃吧。
相比去医院各种检查,吃药简单。
当晚陈杨吃了两颗,过后觉得心大,自己没看药物成分就吞下,都不晓得药物是否有副作用。
今天服药,陈杨看一遍说明书,药理生僻词多,不能明白其意,陈杨上网查询,发现这是治疗神经类药物。
主要用于脑部微创手术或开颅手术后的特效药,药很稀缺,需要主治医生开处方,患者才能买到药品。
为此,药物问题不大,但他真做过手术?陈杨摸了后脑勺,伤疤周围肿块还在,他却想不起怎么受伤的。[br]
吃了几天药,效果立竿见影。
陈杨困意渐少,不像先前头晕困乏,躺下秒睡。
独自在家办公,陈杨忆起过去的一些事,小时候的,上学的,成年的,直到实习工作,进入现在的公司。
记忆丧失的部分,从去年三月到现在。
陈杨只能通过记事本想起,但其他记忆都逐步恢复过来,陈杨不再像先前感到无比慌乱,精神也好转。
余迟下班回来,问陈杨:“我放门边的垃圾去哪了?”
陈杨说:“我丢了。”
余迟冲上前:“你出门了,离开多久?有不舒服吗?”
陈杨吓一跳,余迟问得迫切,眼里还掺杂着一丝惊恐,弄得陈杨也紧张,心里七上八下:“我精神不错,出门丢个垃圾,几分钟的事,我没有感到不舒服。”
余迟豁然放松,唇角还露出笑意。这是二十天以来,他初次放松的笑,先前余迟会笑,但心里有事,放松几秒又紧绷着,但此刻他好像卸下了身上的千斤重石。
陈杨纳闷:“有什么问题吗?你在担心什么?”
余迟敛起笑,正经道:“你先前昏睡久,我担心你突然出门发生意外,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松下来。”
陈杨心里古怪,感觉余迟解释的片面,却又说不出问题,他看着余迟默了几秒,说:“放心,我没事。”
余迟道:“你以后想出门,我可以陪你。”
陈杨说:“我失忆了,认知能力没问题。”
余迟一愣,从陈杨语气中听出一丝郁闷,似乎怪自己把他当傻子,连出门都需要人陪着才行,但他不是对别人都关心到没底线,唯独对陈杨,他会诸多担忧。
晚饭是陈杨帮忙做的,他学会了切蔬菜,实在切不了的会用剪刀来剪,也试着在家做过汤面。余迟得知他会做汤面,又是一脸震惊。
陈杨:“……”他之前不会什么都不做吧!
吃完饭,电视里直播wrc世界拉力锦标赛,陈杨收拾好碗筷,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客厅,看电视里的直播。
这是国际汽车联盟组织的拉力赛,参赛选手驾驶改装过的量产车,转战全球各地,在恶劣环境下,战胜泥泽,沙石、冰雪、雨地,力拼三天争夺冠军。
陈杨喜欢这类生存游戏。
余迟倒了茶回来,电视里的选手正以时速160公里的速度在森夜间甩尾,在人群欢呼中飙车,用最先进的科技在地表做极限挑战。
陈杨作为选手参与过选拔赛,抽到的路线比较难,不是雨地就是泥泽,用他的话说,防不胜防,到处是坑。
他在泥泽路段输了,改装车开回来像一堆破铜烂铁,跑两步喷一口尾气,像极了吼着老子罢工。
陈杨跳下车,身上的衣服像在泥地滚过似的。但他情绪高,没有输的颓,他跑去找余迟,让他报名,他做领航员,这次肯定能穿过泥泽,取得阶段性胜利。
余迟当时拒绝了。
陈杨:“你试试就知道,保准你不想下车。”
余迟看了一眼破烂的车,直觉不喜欢,又再次拒绝。
陈杨没再勉强。
回去路上,陈杨看着车窗,没有说话。
余迟感觉到他的低落,是遗憾错失机会,或者自己没陪他玩。
这次赛场在b市,陈杨才有机会参赛,他很期待比赛,赛前陈杨带他去朋友包的后山飙车,也是为了练习。
他坐车里,也觉得刺激,陈杨车技娴熟,车子转过弯道,轰鸣着冲向长坡,道路狭窄,仅能容纳一辆车通过,路面陡峭不平,侧面万丈悬崖,越往上爬,悬崖越深,看一眼都有命悬一线的紧迫感。
这种险象环生的路段需要全神贯注,以往话多的陈杨变得安静,专注地开车,他也在这种气氛里不想其他,甚至享受他在自己身边。
余迟说:“下次我陪你。”
“唉!”陈杨的脸像通了电似的亮了,他转过头看了余迟一眼,说:“没关系,我不是因为你没报名不高兴。”
说谎可不好。
“我没顾及你的喜好冒然邀请你,是我不周到。”
余迟目光松软。
陈杨:“而且我身上脏,出来都没来得及换衣服,你别再看我……”
为这样的理由,他上车情绪低落……
太可爱了。
“观众朋友们,快看,2号选手过了障碍物!”电视里传来的解说声令余迟回神。
陈杨兴奋道:“2号选手厉害,已经领先其他选手穿过沙石。”
余迟的目光在电视上停了会儿,说:“你觉得2号选手会赢吗?”
陈杨思索几秒,道:“说不准,他的轮胎磨损严重,不及时更换容易打滑。如果下车更换又耽搁时间,会被其他选手抢先,这是左右为难的选择题。”
“换你如何选择?”
“一口气冲过去。”
余迟没说话。
陈杨道:“风险高是吧?这只有比赛上会博一次,平常生活里安全驾驶重要,不然像我……不就出了车祸。”
余迟抿紧嘴唇,极力控制情绪,过了几秒,缓慢地说:“出事那天,是我开车。”
“什么?!”陈杨不敢置信地望向余迟。
余迟看着他,眼里情绪复杂,有懊悔,纠结,还掺杂着心疼。
记事本没写车祸内容,陈杨对这事没有一点印象,更别提车祸原因。余迟现在这么说,陈杨能感觉他很愧疚。
余迟道:“对不起。”
陈杨脸色一变。
是这个原因……
他醒来时余迟才那么高兴,又在他谴责自己什么都不记得时,说愿意等他。明明这是好事,陈杨心里却像被挤进柠檬汁,酸涩滋生。
他说:“我不记得车祸这件事,可能,这件事不那么重要,我才会没有记在脑海。”
余迟面色沉重。
电视里的直播热血沸腾,却没有人看。
陈杨说:“我现在转好,车祸的事,你别过意不去,你没在身边,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余迟目光幽暗地看他,只是一秒,隐忍下来,很快忍不住:“所以,你不需要我了?”
陈杨脑子嗡一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结结巴巴,紧张到话也说不清,生怕被余迟误会。
余迟眼里有一丝伤痛:“你追我时,也没有这意思。”
陈杨呆了几秒。
余迟道:“我当初认为你一时兴起,但你很认真,即便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你也接受了。我以为我们能走下去,是我破坏了这层关系。”
陈杨怔住。
余迟脸色苍白:“你失忆后,我知道应该放你自由,是我再逼迫你,将你留在原地。”
陈杨:“我没觉得逼迫。”
余迟:“那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做朋友,比做情侣好?还是你没想过我是你男友。”
陈杨心跳剧烈,脑子里回荡的都是男友这个词。说实话他跟余迟目前阶段更像朋友,室友的关系。他知道对余迟不公平,他不能接受他男友的身份又只把他当朋友,但真要变成情侣,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这矛盾的情绪令陈杨没有回答。
余迟道:“好了,我不逼你。”
陈杨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莫名难过:“余迟,我……”
“没事。”余迟打断他,“不用说了,现在先看比赛。”
陈杨:“……”
他哪有心情看比赛!
第二天陈杨醒来,那种纠结的心情还在,他有点后悔昨晚睡前没跟余迟说明白,才会把那份情绪延续到今天。
洗漱完了,陈杨来到客厅,发现余迟没在家,已经上班去了。
余迟回国进入科研机构,凭着过人的能力跟一点幸运,没经历实习打杂,他就参与到项目研发中,成果显着。
近来跟医院合作项目,研发过程枯燥辛苦,需要分析各种数据,一次次反复实验,开会,推翻重来,有时上班就没离开实验台。
偶尔遇到开会,余迟不能准时下班,回来的就晚。
这晚下班,余迟想起家里蔬菜没了,开车去超市采购,到家后,他拎着东西进门。
客厅灯亮着,陈杨蜷在沙发上,听到他走进来的声音时,转过头,余迟无端端感觉陈杨的眼睛亮了。
“你在等我吗?”
陈杨默不作声。
余迟看他几秒,没得到答复,他转身把东西放到厨房,出来提着一个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陈杨,又给自己倒一杯。
陈杨看着他。
余迟坐沙发对面,右手扣在白色茶壶上,在灯光照射下,他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上反射着一层淡淡光泽,看着赏心悦目。
余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见陈杨盯着自己,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怎么了?”
陈杨说:“没事。”
余迟道:“为什么不睡觉,你有吃晚饭吗,我有把饭放冰箱。”
陈杨又不吭声。
余迟无可奈何,起身要走。
陈杨叫住他:“余迟,你要去哪?”以为他要出门,说:“别留我一个人在这,我不喜欢。”
余迟怔了下,像触电似的望向陈杨:“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陈杨说:“那你怎么回来的越来越晚,你是不是在生气,我那晚不是……”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一股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余迟心里一软,朝陈杨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跟那晚的事无关,我这两天工作忙,才会回来晚。”
“你忙什么?”陈杨问。
“我们跟医院研究甲壳虫。”怕他听不懂,余迟把研究简化说明,“在光线跟温度的干扰下,甲壳虫的外壳会变色,以此为基础,我们研发肝脏探测仪。目前实验阶段,事情较多。”
陈杨平静下来,他知道余迟工作忙,接连几天早出晚归,之前不是没有过。但发生了一些矛盾,见不到他就心里堵,他以为余迟生气了,在避开他,接下来会不会不想留在这里。
这个念头升起,他有了各种不好的想象,有时晚上都睡不着。
余迟看着他,对他说:“你应该相信我,我说会等你,不是骗你。”
陈杨小声道:“我感觉我跟你记忆中的不同,即便我变得不一样,你还这么想吗?”
余迟目光很深:“因为你成长了,就像回想起先前的自己会觉得幼稚,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有意思极了。”
“唉……你……”
“所以你今晚在等我吗?”余迟抬手摸向他的脑袋,手落半空,想到什么收回,但要收回的手被陈杨握住。
余迟怔住,随后听到陈杨说:“我在等你。”
余迟内心翻涌,他握住陈杨的手,像要把他手心的温度攥起来:“我回来了,问你在等我吗,怎么不答?”
陈杨别过头,说:“我在生气,想着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余迟道:“我不回来去哪。”
陈杨顿时笑了,扑面而来的是暖意。
余迟恍神几秒,对上陈杨的目光:“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陈杨松开他的手,弯起食指,轻碰了下眼睛下面:“明显吗?”
“有点。”余迟点头,过了几秒说,“你要吃饱睡好,状态再好一些,我把小白接回来。”
陈杨一愣:“小白??”
“我们养的狗子,”余迟说,“你住院期间,我把它寄养在一个朋友家,他最近要出差,我想把它接回来好一些。”
“你把它带回来吧,我在家可以照顾它。”
“你会顾不上我。”
陈杨:“不会,你对我而言很重要。”
余迟没绷住地笑了,他差点忘了,陈杨有很甜的一面。
交往时,陈杨单纯却不幼稚,跟余迟聊得愉快,又不黏他。
见面前,陈杨杀手冷漠脸,一发现余迟,就露出亮晶晶的眼神,朝他小跑过来。
“余迟,看我的球鞋,帅吧!”
“余迟,我们晚上组队打cs。”
“余迟,客户给了我生态园的票。”
“很有趣的,听说这次有水生植物的育种系统,我们去看吧。”
巧妙掌握他喜好。
余迟跟几个朋友聚餐,约陈杨吃饭。
陈杨路上堵车,到的时候看,余迟身边的空位被蒋珂占了,陈杨也不着急,抬着板凳硬是挤到两人之间。
陈杨:“我喜欢这个位置。”
他语气自然,又笑眯眯的,让人信以为真。
蒋珂:“……”
吃完饭,余迟送陈杨到楼下。
陈杨不舍,冲余迟勾勾手指,让余迟低头。
余迟以为他要晚安吻,笑着亲他。
哪知陈杨闪到自己耳边,霸道地说:“不给亲,除非你身边的位置,以后都留给我。”说完一溜烟跑掉。
余迟:“……”年轻人都这么会撩么。
十二月,天气很冷。
余迟早上起来,收到陈杨发的图片。
余迟:“这谁?”
陈杨:“睡一晚不认识了?”
“……”这容易让人误会的话,让余迟缓好半天。
陈杨:“今天零下六度,我差点起不来,我没有换睡衣,套了一件羽绒服,就出门上班。”
余迟点开照片,陈杨的脸打码,被卡通猫遮挡全部,也让余迟越发好奇,想知道陈杨此刻的表情,是什么能让他坦然地不换睡衣出门:“没有人发现吗?”
陈杨:“只有你知道。”
陈杨:“拍给你看的。”
一整天,余迟心情都极好。
晚上吃火锅,余迟眼睛不住往陈杨身上瞟。陈杨穿着米色长款羽绒服,上身很帅,没有臃肿的感觉。
余迟:“你里面真穿了一套睡衣?”不太像。
陈杨:“这么想知道。”
陈杨:“要我脱给你看吗?”
“……”这虎狼之词。
店里暖气十足,吃完火锅,好像跑了一场马拉松,陈杨额头冒起细汗,他拉下外套拉链。余迟发现他的确穿着睡衣,圆领卫衣款,不像睡衣,反而舒适百搭。
陈杨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捏着拉链又拉上去。
余迟:“用不着藏,好看。”
“你不用硬夸。”
“实话。”
两人都笑了。
出了餐厅,寒风刺骨,天空飘着雪花,路上都是缩着脖子,拉紧衣领急匆匆的人。
两人闲聊着,往停车场走,陈杨喝多了水,路过一条巷子,见有洗手间,便去了一趟,余迟在路边等他。
陈杨从洗手间出来,冷得搓搓手,抬腿往出口走,突然听到一阵狗子的惨叫,在寒冷的冬夜充满无助。陈杨看眼余迟,见余迟在打电话,陈杨往巷子深处跑去。
到岔路口,见两个混混beta凑一起拍着什么。走近,陈杨见其中一个混混在毒打一条流浪狗,为了防止小狗逃跑,用塑料绳捆住它四肢,而后用一根棍子猛打。
另一个混混拍着做直播,博取关注。
陈杨走过去,一脚踹向混混,那混混猝不及防,磕在地上,鼻血直飙,还没跳起来被陈杨一脚踩在背上。
同伴见了,丢了手机冲上来:“我x——”满嘴脏话刚喷,陈杨对着他的脸一拳,下手之狠,砸得混混眼冒金花,尚未反应过来,陈杨又对着他膝盖内侧一脚。
那人发出号叫。
陈杨没停手,干架这事在于速战速决。
那俩混混平时打架惹事没少做,以为陈杨这种少爷,一看就不中用,哪知他们联手也没占便宜。
最后骂骂咧咧捡起手机,一边后退,一边让陈杨等着,他们马上叫兄弟来,非打得他跪地叫爸爸![br]
陈杨没在意,赶紧跑到小狗身边,那小狗满身伤痕,血迹斑斑,它又瘦又小的蜷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陈杨以为小狗死了,正准备离去……
奇迹发生了,小狗突然醒来,它全身颤抖,拼尽全力对陈杨摇尾巴,两只黑珍珠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充满血丝,看起来特别可怜,似在哀求陈杨救它。
即便被人类伤害,它还愿意相信他们……
陈杨脱去外套,把小狗裹在衣服中,抱起它离开。
天气冷极了,刺骨的寒风呼呼吹着,余迟肩上落下一层薄薄雪花,他跟江子铭通完电话,陈杨还没出来,正要去找,见陈杨从巷子里跑来,余迟皱眉:“怎么不穿外套?还去这么久。”说着脱去外套披陈杨肩上。
“我们快救它。”陈杨脸色苍白,抱着小狗给他看。
去医院的路上,陈杨把先前发生的事告诉余迟。
余迟担忧地看陈杨一圈:“你没受伤吧?”
陈杨瞥他一眼:“混混而已,我没有那么弱。”
又说,“如果小狗痊愈,我们养它吧,我想给它一个家。”
他语气坚定,又带着一丝伤感,余迟以为陈杨可怜小狗,顺着他的心境同意要求。
“好,我们养它。”
进入九月,天空澄碧,和风送暖。
余迟下班后,开车到江子铭家接小白。
小白是一条梗犬串,陈杨捡到它时伤痕累累,在医院住一个月,接回家时胆小,陈杨说话声大点,小白都能蹦起来蹿沙发底,但能吃,养一段日子活泼起来。
现在小白体型没变,倒是肥一圈,一见余迟,小白就冲过来,围着余迟转圈。余迟弯身,摸摸小白脑袋,对江子铭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我把小白带走。”
江子铭走过来,靠着酒柜:“这还客气。”
“这次去法国多久?”余迟问。
江子铭道:“出差五天,再去s市考察一个项目,等回来调岗,以后每周我能休息两天。”
见他谈起出差神色自若,余迟一想明了,说:“那得提前恭喜你,回来是处长。”
江子铭是顶尖alpha,跟余迟是发小,从小玩到大。江子铭脑子很好,在b大念完法学,保了加州的硕博连读。毕业江子铭进海关局,在基层锻炼两年,吃不少苦,不过累积了经验,往上走得就快。
“恭喜什么,头衔罢了。”江子铭说了一句。
余迟笑了笑。
“晚上去吃个饭吧。”江子铭说。
“下次吧。”余迟站起来说,“我得把小白带回家。”
江子铭犹豫几秒问:“陈杨现在如何?”
余迟道:“好很多,前几天销假在家办公。”
他声调轻松,不似先前提起这事千愁万绪,江子铭以为痊愈了,说:“陈杨的记忆也……”
余迟道:“需要时间。”
江子铭微不可闻叹气,当初几个朋友知道余迟跟陈杨交往,都不看好,现在变成这样更觉不合适。原本要跟余迟提一下那事,见余迟心情不错,也就没再多言。
晚上余迟到家,已经七点。
陈杨坐在阳台看,这部案件一般,着重于两个男人通过查案加深感情,剧情漏洞百出,倒是不可描述的部分尺度很大。陈杨看得专注,没留意开门声响,余迟慢慢走到他身后,弯身问:“好看吗?”
陈杨吓一跳,见余迟眼睛看着书里内容,一把合起,但脸颊火热,好似偷看黄色小刊被抓现行。他羞恼道:“余迟,你走路不带声吗?”
余迟莞尔:“我喊你没答应,以为你睡着了。”
“我没睡着。”陈杨放下书,从椅子上跳下来,扯开话题道,“你说把小白接回来了,它呢?”
小白听到陈杨叫它,汪一声,火箭炮似的扑去。
余迟飞速捡起狗绳,往后拽一下:“小白,别激动。”
小白尾巴摇个不停,开心到飞,陈杨揉揉小白身上的蓬松毛发,小白哈哧哈哧抬起脑袋,舔陈杨的手指。
余迟说:“看来很想你。”
“真的。”陈杨心情大好,他在记事本中,看过关于小白的部分,现在见到小白,他就记起跟小白相处的时光,他啧啧说小白:“你胖了,在别人家开心吧。”[br]
小白讨好地蹭陈杨的手背,还舔他的脸,这狗太热情了,陈杨打心眼里喜欢小动物,伸手抱起小白,突然碰到小白右后肢的一截硬物,不像狗子身体的部分。
陈杨面露担忧,抬头问余迟:“这是?”
“机械肢。”
余迟眉头轻蹙:“小白当时伤得严重,右后肢骨头断裂,而且断裂处碎了,不植入机械肢,无法行走。”
“有副作用吗?”
“老的时候,小白其他腿不能动了,这条腿还能。”
“那也是老了以后,重要的是它现在没事。”
余迟微露一笑。
机械肢植入体内,会成为身体一部分,日常行走跑动没问题,这是技师水平进步的提高。不过费用高昂,普通人负担不起,有的会买机器狗的零部件进行设计。
陈杨逗了会儿小白,抬头问余迟:“你吃过饭了吗?”
余迟:“没有。”
陈杨有点紧张:“我做了寿司,你要吃吗?”
余迟眉梢微挑,看着陈杨,很快道:“好。”
陈杨走进厨房,洗了双手,把冰箱里的寿司拿出来,有两个丑丑的散成一团,卖相特别差,陈杨捏起来吃了,跟来的小白望着他,陈杨说:“这个你不能吃。”
小白哼了哼。
陈杨把寿司端到客厅,放到余迟面前。
余迟看了看寿司,又看他:“这是你做的?”
“当然,卖的做成我这样,店家要倒闭了。”
余迟眼睫轻垂,尝了一个,说:“好吃。”
陈杨翻出余迟带回来的一袋狗粮,拆开倒在食盆中,又对余迟说:“你不用勉强,不如餐厅味道好。”
余迟说:“你做的跟卖的不一样,我喜欢。”
陈杨乐在心里,嘴上却说:“你想骗我做一辈子饭。”
余迟道:“是啊。”
陈杨抬起头,对上余迟目光,他眸中掺杂着陈杨不懂的思绪,明明不懂,却让他心跳如鼓,只能垂眼避开。
这种时候……
陈杨无比怀念过去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肯定能处理好这种状况,不会造成冷场,但他现在都快成冷场王。
躺在床上,陈杨了无睡意,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他翻一个身,抬手摸了摸墙壁,不知余迟躺下没有。
敲门声响起。
“睡了吗?”余迟问。
“没有。”
陈杨从床上蹦起来,冲去拉开门,见余迟立在门外。陈杨脸微热,反应过来自己速度过快,他不由尴尬,希望没让余迟觉得自己迫不及待,忙说:“怎么了?”
余迟:“我热了牛奶给你。”
陈杨略显意外,看着余迟微微笑着,英俊迷人。
“你跟小白玩得晚,以往晚睡,你要喝牛奶助眠。”
陈杨接过杯子,疑惑道:“我睡眠不好吗?”
“嗯,你喜欢熬夜。”
“我作息真不好。”
“最近规律很多。”
两人相视而笑。
陈杨盯着余迟看了几秒,心中浮起一个念头,他鼓足勇气问:“余迟,明天有空吗?我想去影院看电影。”
余迟首先想到工作:“我这几天忙……”
陈杨打断道:“没关系,我随口问问。”
这么说时,眼里不可避免掠过失落。
余迟注意到了,心口一闷,以前交往期间,他忙起来只顾工作,拒绝陈杨的不少邀约,陈杨发信息说没关系,其实会失落吧,只是他没看到。现在他想要弥补,所以余迟说道:“最迟周五,到时去看电影好吗?”
“好!”陈杨一口答应。
翌日,余迟起来冲好澡,到厨房做好早餐,他近来手头忙,没时间备午餐给陈杨,午餐都是陈杨自行解决。
出门前,余迟推开卧室门,看一眼陈杨,他还在熟睡。
天热的关系,室内开着空调,不过睡着后,体感还是感到闷,陈杨背对余迟,侧躺在床上,一截白皙小腿露在薄被外面,余迟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陈杨后脑勺。
余迟伸手摸去。
还没碰到他头发,陈杨突然翻过身,余迟的心瞬间绷紧,看清陈杨没醒,才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离开卧室。
小白坐门边瞅他。
“你也这么早。”余迟往门口走,小白站起来跟着他。余迟一顿,走到储物柜,拿出狗粮,倒在小白碗里。[br]
一连两天,陈杨起来喂小白。
小白都没怎么吃狗粮,中午吃的也少,是缺乏运动吧,陈杨这天早上,处理完文件,就带小白出去活动。
小区旁边有一个公园,工作日的关系,遛狗锻炼的人不多,陈杨绕着公园跑一半,就感觉累。以前跑三圈不带喘,这段日子,吃饱睡颓靡,才会活动一下就累。
陈杨决定,每天都带小白出去跑步遛圈。
这事被余迟知道后,他没说什么。
第三天,余迟去学校上完课,就提前回来,去一趟公园。按照陈杨来公园右拐的习惯,余迟戴好帽子,顺着跑道跑十分钟,看到前面带着小白狗在慢跑的陈杨。
陈杨身姿挺拔,穿着运动衣,黑色窄脚裤,显得双腿又长又直,像个模特,陈杨边跑边逗小白。小白性格好,热情又乖,在外陈杨不坐下,它都全程陪着陈杨。
到速食店,陈杨买了一份套餐,走到凉亭吃。
这大概是午餐了。
陈杨吃着汉堡,把鸡肉分一些给小白,炸鸡腿也是。
小白啃着鸡腿,一条阿拉斯加犬跑来跟小白抢,小白非常护食,撅起屁股对它一通叫,大狗吓得一缩。
……余迟看得好笑。
陈杨掏出鸡腿,问大狗子:“巴克,你能吃这个吗?”
巴克?他认识这条狗。
巴克激动地摇起尾巴,陈杨坐在石凳上,低头把鸡腿那层炸得酥脆的外壳剥了,只给巴克吃里面的鸡肉。
余迟看了会儿,手机震动起来,他从裤兜摸出手机一看,同事打来,他走到安静的地方,谈工作上的事。
挂了电话,余迟走到树丛边,再次望向凉亭,凉亭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坐在陈杨旁边,两人背对余迟,男人斜着身体,凑到陈杨面前,两人距离得很近。
余迟走过去,男人先一步感应到什么,转头看过来,见到余迟,男人怔了一下。陈杨察觉到男人的视线,回头望去,见是余迟,他蹦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余迟看到陈杨衣袖上,有一片污渍,男人手捏着湿巾,余迟站在原地,指了指陈杨的袖口:“这是?”
陈杨感觉气氛凝滞,解释说:“我刚才打翻冰咖啡,弄得衣服上都是,尹绪在帮我擦。”
余迟不露声色,望向男人:“你朋友?”
陈杨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冷漠,微微皱眉。
“你好,我是尹绪。”尹绪主动跟余迟问好时,淡淡的杏花香飘散,是他身上的信息素,他是一个oga。
余迟说:“你好。”
看起来很有礼貌,却连自我介绍都没做。
与陈杨的好相处相比,余迟身上的压迫力让尹绪不适,甚至泛起一阵寒意,这是初次体验。至于陈杨似乎没感觉,他还敢盯着余迟,beta这时候的优势显而易见,尹绪不敢多留,对陈杨说:“我先走了,改天聊吧。”
陈杨道:“好。”
尹绪叫了声“巴克”,巴克听话地跟上。
余迟不甚在意,说陈杨:“你身上咖啡味好重。”
“会吗?”陈杨立马抬起手臂,闻了闻袖口的咖啡渍,又对余迟说,“还好吧,只有一股淡淡的味道。”
还有那个oga留下的信息素,杏花跟咖啡融合的味道令余迟皱眉,他扣住陈杨手腕,阻止他再去嗅。
余迟说:“他怎么送你咖啡?”
他力道大得出奇,陈杨一时难以挣脱,再看余迟脸色,好像在责怪他一般,陈杨瞬间沉下脸,说:“不是。”
“那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
陈杨抽手就走。
余迟追上去说:“你态度怎么这样?”
陈杨瞥他眼:“不高兴了?你态度就如此。”
“没有。”
“你有!”
余迟:“……”
到家后两人都不高兴。
小白无法体会主人的心情,跑去窝里玩,余迟回着信息,没有说话,陈杨也没主动搭理他,房间里有些闷。
陈杨起身往卧室走去,余迟道:“去哪?”
“洗澡。”
“大白天你洗澡。”
“我高兴不行吗?”
然后“砰”一声把门关上。
余迟:“……”不高兴的是自己,陈杨怎么还气上。
半小时过去,陈杨没出来,余迟放下书,走到卧室敲门,没有反应。余迟扭动门锁,推门进入,尚未开口,浴室传来咣当一声响,还伴着东西砸落在地的声音。
余迟心一紧,喊道:“陈杨,你怎么了?”
此时的陈杨眼前发黑,他穿好浴袍,听到卧室门被余迟打开,急着要去锁门,却脚下一滑,陈杨被摔得七荤八素,碰翻一堆瓶瓶罐罐,手臂还被剃须刀割破。
血一下涌出,伴着胃里翻江倒海,陈杨视线模糊,就在这时,余迟冲进来,抓着他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陈杨,你听得到声音吗?”
陈杨缓了会儿,见余迟面无血色,一脸慌乱:“有撞到头吗?还很晕吗?”说着,余迟摸向他的后脑勺。
“没事,我没撞到头。”陈杨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
余迟手指在陈杨后脑勺摸了摸,摸到一块肿包,但没发现别的伤口,余迟稍作放松:“地上冷,先起来。”
他胳膊环住陈杨的腰,慢慢扶起他。
陈杨深吸口气,他膝盖上都是血,一看到鲜红的血,有几秒钟头晕目眩,简直烦死了,他推开余迟自己走。
“别乱动,会扯到伤口。”余迟眉头紧蹙,生怕陈杨再摔倒,干脆拦腰抱起陈杨,大步往卧室走去。
陈杨眼都瞪圆了,马上喊道:“我自己走!”
“血都没止住,你走什么走。”
“我能!”
余迟见他这么横,作势松手。
陈杨吓一跳,搂住他脖子,“你搞什么,别松手。”
浴袍袖口宽松,随着陈杨的动作,从手腕滑下去,余迟瞥见那截线条漂亮的手臂贴上他的后颈,温热而软。
余迟眼眸渐深,空气里气息变换着。
一股清淡的酒香钻进陈杨鼻腔中,连带皮肤碰到的脖子都在发热,陈杨脑子晕沉,道:“你刚才喝酒了?”
余迟:“……”
“你还有心情喝酒!”
余迟把他放到床上,转身就走。
陈杨立马爬起,却先被膝盖上的血弄得恶心,“天哪……”他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无法控制的晕。
没多久,余迟走了进来,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他坐在床边,递了一颗糖给陈杨。
星星糖……
陈杨感到有些熟悉,不自觉接过糖果。
余迟说:“你晕血,过后吃颗糖,休息会好一些。”
“别人的血我不晕吧?”陈杨撕开包装,把糖塞到嘴里,白桃苏打水味,酸酸甜甜的,喜欢。
余迟说:“你晕自己的。”
陈杨道:“这你都知道?”
“……当然。”
谈话间,余迟处理好陈杨手臂上的伤。
膝盖用药棉止血,看到擦破一块皮,有道很深的伤口,余迟找出镊子将磕破的一块皮挑起,再用剪子处理。
陈杨别开头,没看处理过程,只是酒精碰到伤口会抖。
余迟动作一顿,瞟了陈杨一眼:“疼?”他怕疼,怕蜘蛛,怕去医院,余迟放缓力度道,“我轻点。”
“没事,不疼。”
陈杨嘴上这么说,手里紧抓着抱枕不放。[br]
余迟侧眸看到陈杨的手,指节均匀,皮肤干净,从指节到手背的弧度十分优美,可能洗过澡的关系,每一个指甲盖都透着一层粉。余迟无端端,想起这双手按在他健实皮肤上的画面,身体顿时躁热,不再多看。
包扎好伤口。
陈杨扫眼膝盖上的纱布,“谢谢。”
余迟感觉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收好药箱,问陈杨:“你先前在想什么,怎么会摔倒在地?”
陈杨说:“不小心罢了。”
余迟默了一下:“不是因为尹绪的关系?”
陈杨莫名其妙,忍不住说:“跟尹绪有什么关系?他住在附近,我这两天喂巴克的关系,他请我喝咖啡。”
余迟豁然开朗,他坐在床沿看着陈杨,语气和缓道:“那先前好好说就行,在公园怎么冲我发脾气?”[br]
余迟不再严厉,像他做错事一般,冷言冷语,陈杨也就不跟余迟硬杠,说出先前跟他发脾气的原因:“是你态度不好,我看到你那么高兴,你怎么对我的?”
余迟:“……”
陈杨不高兴道:“你还盯着尹绪,他长得美吧,可爱吧,但你不能这么看尹绪,他有老公,是个alpha。”
余迟荒唐道:“我没看他,我只在意你。”
“我相信你。”
“那还这么说。”
“我想听你的实话。”
陈杨双手搭在膝盖上,笑眯眯地看余迟。
余迟目不转睛看陈杨,他喜欢陈杨的笑容,只要陈杨一笑,他的心情就变好,余迟摸向陈杨膝盖上的手。
温暖的热度透过手背传来,陈杨抬眸,对上余迟目光,心跳的频率瞬间失速,余迟眼眸黑沉看他:“陈杨。”
陈杨背都酥了:“怎、怎么了?”
“记得吻吗?”
陈杨心跳急促:“怎么突然问这种事?”
余迟:“记得吗?”
他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