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萨麦尔·阿斯蒙蒂斯
银白钢靴一顿。
“真是不巧啊。”拉斐塔伸手点了点下巴,“确实忘了还有这一号人物。”
昏暗且光线暧昧的酒吧里坐着各色人马,通天塔试炼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头顶,所以众人基本上都只是窃窃私语,也有的人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所以,中间那个被一群酒吧女郎npc围着的男人就分外显眼了。
“那个是,‘黄金欲潮’萨麦尔·阿斯蒙蒂斯?”
芙洛卡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脸有些红,这个男人真是太有名了。
“是。你应该也听说过传闻,他在进入九十五层之后就在游戏里靠出卖身体来赚钱。八十一层‘爱欲地狱’因为他已经快变成妓院了。”
“真是难以置信。塔塔你和他有什么冲突吗?”芙洛卡神情奇异地说,然后又想起拉斐塔之前的话,疑惑地抬头。
面颊雪白,五官冰冷的女人有些无奈地说:“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会有点意外。”
“萨麦尔曾经接触过我,”她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芙洛卡震惊的眼神,很明显领悟了什么叫做“接触”,“不过被我避开了。对于这种类型的男人,我好像没什么抵抗力,很容易被诱惑。”
芙洛卡瞪大眼睛,像是重新认识了拉斐塔,“塔塔你原来对这种男人……?”
“好了,我们快找个地方坐吧。一个小矛盾,想必他是不会挂怀的。”拉斐塔拉着人想找地方坐下,萨麦尔却遥遥地看了她一眼。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神秘而性感,一举一动都诠释着性感和游刃有余。
萨麦尔·阿斯蒙蒂斯有一头过臀的红发,脸侧稍短的发是卷曲的,几缕红丝自额上散落。他的唇薄而宽,色泽浅淡却比红唇更诱惑。眼尾狭长的眼眸深邃且呈赤金色,似乎永远含情脉脉,像映着金红云霞的深潭。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衣着和饰物。
漆黑的紧身长衣,自臀部散开,紧窄的腰身和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这样尚且不够,自他锁骨末各有一指宽的金线竖直向下,在腰际斜向下交于小腹,纹内的范围没有一丝布料,深蜜色的坚实胸膛和分明的腹肌全部露了出来。
“好神奇的饰物啊。”坐下后芙洛卡还在偷看萨麦尔。
“那是他的护具,有逆转时间和回复生命的作用。”拉斐塔说。
萨麦尔的脖子上套着一个有着繁复花纹的金环,金环中央有一道细细的金链垂到肚脐上方,悬着一块光芒四射的红宝石,宝石周围又延伸出八条金色的时钟指针没入两侧的衣服,最令人遐想的莫过于正下方没入小腹的时钟指针。
发现自己的注视被忽视了,萨麦尔有些讶异地挑起眉,然后才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随性浪荡的样子。
看来是被当作洪水猛兽了啊,不愧是“血与罪之源”,根本不会让自己被诱惑。
不过,他嘴边的笑弧扩大了些,那根腰间的木棍可不是很配她。
拉斐塔在进入九十八层前名声都很响亮,本人也长得很有标识度,所以在场的人基本都认出她了。
“拉斐塔·辛。”
正在和芙洛卡聊魔法的拉斐塔抬头,看到了面前头发如同黄金锻造一般闪耀,正露出阳光般的笑容的俊美青年。那双大海一般蔚蓝的美丽眼眸看着她,“你之前认出我了?”
他身上也穿着一套新手装的银白铠甲,不过这副铠甲穿在他的身上,硬生生被穿出了一种圣骑士的感觉。
“约书亚,很久不见了。”拉斐塔站起来,对着比她高快要两个头的男人伸出手,“浑身都闪着圣光,还有十字架,我不认出你都不行。”
实际上他们也没多熟,就是组了几次队而已。
“这是冷笑话吗。”凯绅士地与她握了握手就松开,又微微一笑,笑容之圣洁纯真简直要闪瞎了芙洛卡的眼睛,“真是罕见。”
寒暄完毕,他说:“我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这位小姐。”
芙洛卡也站了起来,往拉斐塔身边凑了凑,凯实在太高了,“请问?”
拉斐塔点点头,凯才继续问,“这位小姐所需经验翻倍的倍数是多少?”
“二倍。”芙洛卡回答,尖耳动了动。
光明精灵对于圣骑士是天然亲近的,不过凯背后的十字架让她莫名感到不适。
“那么,我希望你能参与另一个队伍的训练。当然,你们的队伍不需要解除。”凯说,“这是战术的需要。”
拉斐塔和芙洛卡早有准备,后者郑重地点点头,“我没关系。”
“好,那你跟我来,拉斐塔坐在原地等加冕者到齐就好了。”
拉斐塔发现酒吧确实分为了两队,一队是她基本都能叫出名字的加冕者,另一队则是她完全不了解的普通人,芙洛卡就是被带去了后一队。美丽的精灵一坐下就收到了热情的问候,看起来没什么危险。
就是她变成了一个人坐着。
加冕者不乏凯和雷利那样习惯当领导者的人,但大部分都还是一些很有个性的人,独坐的并不少。
“拉斐塔。”
很有异域风情的香味先到,她微微侧头,和萨麦尔带着慵懒笑意的金红色的眼眸对上。
说来奇怪,他的眼睛怎么没有褪色。
“请问有什么事吗?”
感受到不少加冕者开始关注他们两个的接触,拉斐塔露出一个礼貌疏离的微笑。
萨麦尔坐在了她旁边的木椅上,双腿交叠,“我听说你征服了雪皇萨兰斯·海伊斯?”
“……可以这么说。”拉斐塔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是你杀了他?”抿了一口手中因为在第一层所以多少有些难喝的红酒,萨麦尔侧头问道。他不笑的时候,也只会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欲望的气息。
“他是自然死亡的。”拉斐塔平静地说,“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男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半晌慵懒地开口,“你需要新手剑吗,我用不上。”
“……有什么条件?”拉斐塔侧头和他视线相交。
“我希望能和你组队。”萨麦尔把手搭在她的椅子的椅背上,把拉斐塔的右侧圈住。性感深邃的脸和她的脸近在咫尺,眼眸里居然有一点撒娇恳求的意思。
“有什么正当理由吗?”拉斐塔选择了理性思考利弊,而不是本能地拒绝这个危险的家伙。
“你知道我是一个火系魔法师,在前期很孱弱,我需要一个剑士来保护我。很久之前我也是这么做的,邀请了一位接受我服务的女剑士与没有到十级的我同行。”他另一只手撑起脸颊,不急不缓地说,“你和我都是火系魔法师,我们也可以交流经验,譬如我的时间魔法,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我对你为什么能够瞬发禁咒级火系魔法也很感兴趣。”
“除此以外,我可以随时为你使用一次我的护具,作为你上次救我的回报。”
“只要你能做到第二条,我就答应你。”
她答应的很果断。
不为别的,时间魔法这种存在就是奇迹的魔法,她有多想学是不言而喻的。组一个临时的队,附赠一把至少保证她三天内有武器可用的新手剑,一次保命的机会,简直像是在白送了。
至于所谓的瞬发禁咒级魔法,教给他也没什么,反正除了萨麦尔也没别的会威胁到她的人学得会。
“你真好说话。”
男人露出一个蜂蜜一般甜而诱人的笑容,牵起拉斐塔的手落下一吻,金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如同宝石般波光流转。
她没拒绝这个吻。
很快,萨麦尔头上也多了一个标识。
然后这个家伙就坐在她旁边的木椅上不动了,那些莺莺燕燕围了上来,被淹没在脂粉味和娇笑中的拉斐塔额头青筋直跳。她不理解为什么玩家要对这些有时候说的话都会重复的npc这么上心。
男人漫不经心地应付身边围着的女人,时不时将目光投到身边的拉斐塔上。她沉默不语,完全不往他这边看,只有一截雪白的颈和优雅的侧脸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还以为得手了,他这么想,总算有了一点跃跃欲试。
“那两个家伙居然组队了?”
浑身都穿着漆黑硬铠的雷利就像融在了黑暗之中,低沉的声音传出。
罗拉·玛格丽特,也就是“遮天的粉红毒雾”,听到这句话后勾唇一笑,“就连我也沦陷了,拉斐塔那个雪一样的女孩子怎么顶得住。”
奇异的是,她的话并没有人接茬。
就在她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的时候,才听到一声轻蔑的哼声。
罗拉眼眸眯起,去看暗处的角落里有两个丑陋狰狞的头颅,身高接近三米的怪物。他是“边缘暴食者”,诺德·阿修弗西。
“照你的意思,她的称号应该是雪仙女。”野兽一般粗哑的声音说,“拉斐塔·辛是真正的战士,战士的眼中只有战斗。”
罗拉不置可否。
就这么干等了一下午,入夜,人总算齐了。
“我希望大家从此刻开始要有三亿人的命运都掌握在我们的手里的觉悟。”雷利站起身,走到酒吧中央,沉声道,“请各位都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尤其是保留的那一件武器或者护具,一定要详细地说。”
他带头说了自己的盔甲的信息后,陆陆续续也有人站起来介绍。
遣散了一堆npc,萨麦尔和拉斐塔坐近了一些。轮到他时,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萨麦尔·阿斯蒙蒂斯,十阶火系兼时间大魔法师,能做十阶药剂,倍数是五。护具能无限次使时间回流,根据时长消耗魔力不同,启用等级为二十级。除此以外,可以回复八次生命。”
拉斐塔忽视了萨麦尔投来的“我是不是很有用”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说:“拉斐塔·辛,十阶火系大魔法师,十阶无刺客属性剑士,能做九阶药剂,倍数是五。护具能抵抗针对上半身的魔法和物理攻击,上限未知,无使用门槛。”
“你的失乐园之剑很有名,被系统除掉了吗?”
她认出来说话的人是“边缘暴食者”,故人让她有些感慨,点点头。
坐下后,萨麦尔又把手搭上她的椅背,“你对那只野兽的态度都比对我的态度好。”
“我救过你。”她瞥了一眼萨麦尔,压低了声音说。
“我的谢礼你都不接受。”萨麦尔修长有力的大手去拉她的手,单方面拉住之后晃了晃。
“你不要装作我们很熟。有谁会把吻当作谢礼?”
拉斐塔知道这家伙就是把她当作一个猎艳途中比较难搞定的存在,另一只手伸过来掰开他的手,清冷的长眸威胁地眯起。
萨麦尔完全不气恼他的手被掰开,他甚至看起来有些兴奋,离拉斐塔更近了,“可我的吻值十枚传说级附魔宝石。”
拉斐塔嘴角抽了抽,抽出腰间新得的新手剑往地上一插,隔开了萨麦尔靠近的脸,“什么时候值一百枚了我就收下。”
他们这种诡异且暧昧的互动已经被关注很久了,在一众严肃的气氛下显得极其显眼且无礼,只是碍着这两人是这里最顶尖的那一批所以才没人出声。
特别是因为紧张所以一直留意着拉斐塔的举动的芙洛卡,眼珠子都要掉了,精灵耳朵疯狂抖动,就差没冲上去拉开那个男人。
被隔开之后萨麦尔还是那副慵懒性感的模样,端着酒杯喝里面其实很不好喝的红酒,时不时向拉斐塔投去引人犯罪的蛊惑眼神。
介绍完一圈之后,得到的数据是护具和武器一比一,每一件基本上都威力无穷,像拉斐塔和萨麦尔这种近乎bug的装备也有五件,其中就有一个洲级纯攻击属性武器。
“根据数据来看,我们不存在冲击失败的可能。十天后我们准时出发。”雷利看起来很满意,笑着作了总结。
……
酒吧的暗影中,庞大的双头怪物脱去破烂的衣物,随着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痛苦的粗吼,身体扭曲着缩成一只毛发脏乱漆黑,颈间带着生锈的粗重铁圈的巨型双头獒犬。
獒犬足有人的腰部高,蜷缩在暗影中一动不动,直到会议结束后便踏着沉重的步伐,一边嗅着地一边离开。
“有一个朋友要见,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
拉斐塔向芙洛卡和萨麦尔说。
男人的微笑神秘莫测,眼神中的欲望像粘稠的丝一样黏连在她身上,“好吧。”
芙洛卡怎么红着脸和顺路的萨麦尔走了一段暂且不提,拉斐塔往酒吧后门那走去,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庞大的黑影,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她也不走过去,于是双头的獒犬只好从暗处走了出来,趴在她脚边,身体暴露在了月光下。
在它的皮毛下,可以看见鲜红和鲜红中的蠕动的白色,一只头颅半边腐烂,长着一棵紧紧攀着头皮的漆黑的藤蔓。沉重的铁圈下也是被磨烂的皮肉。快速地摇动的尾巴算是全身上下最不令人作呕的部分了。
“看起来你只留了血脉。”
拉斐塔蹲下来,注视着只有漆黑空洞的眼眶。
獒犬低吼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先把你拴在我的住处附近吧。”
拉斐塔平静地说,拿起铁圈连着的粗大的铁链。铁圈铁链都不是通告前的了,应该是新买的。
“虽然血脉让你没有失去力量,但这副样子也没有改变的机会了。你怎么认为,阿修弗西?”
庞大骇人的獒犬像是没有神智一样乖乖顺着女人的力道走,发出粗重嘶哑的喘气声,没有被铁圈圈住的脑袋回答:“我不知道,拉斐塔。”
一人一怪物的故事很简单,他们在六十层“赫菲斯托斯的怒吼”相遇,只能几人共同通过的火焰世界尽头没有boss,只有自相残杀的要求。为了通过前面的试炼,“边缘暴食者”已经吃掉了除了拉斐塔以外的所有玩家。惨烈血腥的战斗以拉斐塔削下了它的半颗脑袋,又用自己的血在那剩余的半颗脑袋上种上象征奴役的“普罗克拉斯提斯之藤”作为结尾。
其实随着实力的增长,这棵藤蔓基本只能控制他的一只脑袋了。不过这只已经濒临疯狂,说不定现实中也有精神疾病的野兽似乎不想要恢复完全神智。
毕竟是“理智之脑”被种下了藤蔓,“欲望之脑”完好无损。
摘了几颗果子丢在被栓在树上的野兽旁,拉斐塔的平静因为面前的怪物而显得有些诡异,“我明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裹着沉重的银白铠甲的,在月光下显得静谧优美得如同神明的女人离开了小屋旁的树丛。
他第一次见到拉斐塔时,赤裸着身体,下身是银白的数十米长的蛇尾,上身是人身,背后则是八条蛛腿。他的人形十分庞大,直到那个小小的人类走到他的蛇尾旁,他才确认这是数百年的生命中唯一没有见过的人类。
这是他见的第一个人类,是一个雌性,拥有庞大的力量。
他刚刚吃掉几十只猎物,慵懒地伏在冰川上,任由暴风雪吹拂,巨大的脸俊美圣洁又透着非人的妖异,声音如同从千百年前的蛮荒远古传来,“人类,你为何而来?”
他结着冰棱的眼睛可以捕捉到万事万物,所以他看见这个雌性人类的嘴弯了起来,“我为和你战斗而来。”
只知道杀戮和吞噬的雪皇不能理解和拥有太多感情,但是他对第一次见的人类很好奇,并不想让她就这样被他吃掉,于是他说:“如果你和我战斗,你将会被我吞噬。”
“感谢你的忠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