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困兽
话音刚落,池晓洲就感觉左臂被钢筋铁臂钳住,接着就被他弟蛮横地拖进房门。
整个过程虽然突然且暴力,但他没做一点挣扎,仿佛一只被捏住命门的脆弱的小动物。
门被哐铛一声关上,月光见房屋的主人并不善待它,于是黯然神伤地退走了。
这里是被光亮抛弃的世界上的一处小角落;这里是只有在阴暗中才能滋生的事物的小天堂;这里有两个与命运苦苦搏斗的人惺惺相惜。
白色衬衣上的纽扣被强硬地撕开,再也发挥不出它的功能,沦为一张破布,胡乱地躺在地上。
而它的主人此时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池晓洲全身的着力点都在他弟身上:背倚池云尽的手臂,臀压池云尽的大腿,双脚翘至半空,想要收回,却只能被迫架在池云尽的肩膀上。
不仔细看的话,以为池云尽正以公主抱的姿势搂着他哥;走近一看,却是与那种温馨场面全然相反的另一回事。
且不论池晓洲上半身不着寸缕,就是下身传来的听了要面红的水声,都让人一下子明白二人正在行那苟且之事。
池晓洲的牛仔裤被褪至大腿根,裤链稀稀落落地耷拉在两旁,微微扭曲,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模样。
然而主人的身体却是神采奕奕:身下的肛口在不断出入的两根手指的刺激下,周围泛起浅红,越往里越加鲜红。
肠道剧烈地收缩,着急地分泌液体。
本意是保护主人柔软的肠壁、减轻异物造成的伤害,却不想无意间起了润滑的作用,反倒鼓励了外来者的暴行。
“哥,你怎么每次都这么紧?这才放了两根手指。”
“哥,我浑身又痛又痒的。但靠近你好像会好一点。”
“你放松点,不然待会很疼的。”
池云尽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急需通过他人的回应,和刺激的感受来验证自己还活着。
若是换作以前,池晓洲听到他弟说这些荤话,早该面红耳赤。
可方才池云尽说自己很难受……
池晓洲的脸煞白,酸涩的石块卡在喉间。他咬紧牙关的同时,双手交叠捂紧了嘴,勉强才忍住撕心裂肺的哭声,哪还能做出回应。
“哥,你就这么嫌弃你的亲弟弟吗?”池云尽将他哥的行为解读为厌恶自己。
随着身下的动作愈加粗暴,池晓洲的触感被无限放大,其它四感不再如往日般敏感,甚至达不到基本水平。
泪水于眼眶中蓄满,只差一点就会决堤。
眼前朦胧一片,加上身处不能见五指的黑暗中,池晓洲只能看到他弟模糊的身影,很遗憾地错过池云尽脸上危险、夹杂着报复性的神色。
他稍微松开手掌,想作出否认的回答,刚开始酝酿,就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与预想中截然相反的声音。
那是被利刃毫不留情地捅穿身体时的痛呼,是灵魂并作身体一齐被强行一分为二的呻吟。
池云尽的嘴角由于绷得过直,看起来有点像是在冷笑,在他哥身体内进进出出的不再是手指,而是比手指粗了、长了不知几倍的阴茎。
池晓洲整个身体的着力点,只有背部蝴蝶骨往上的部分靠在床垫上。
蝴蝶骨往下则尽数悬空,双腿并拢,被池云尽高高提起,脚踝与池云尽的发顶平齐,几乎是完全倒挂在他弟身上的。
这样的姿势让下面之人只觉头脑充血、浑身发热发胀,然而却方便了位居其上之人实施暴行。
池云尽只需略一挺腰,颀长的阴茎便能以前所未有的深度凿进他哥身体里面,两人之间的负距离轻松实现增长。
池晓洲不是不清楚他弟的长度,之前有好几次亲眼看着他弟是如何用那条长物贯穿自己的经历。
但此刻隐隐约约被顶到胃,有点想吐的冲动,让原本懵懵的池晓洲再次刷新对他弟的认知。
池晓洲的眸光被撞得稀碎,只剩下失焦后无神的双眼。
又一次被那根阴茎顶端的龟头顶到身体内部最隐秘之处时,池晓洲陡然从床上仰起头,身体哆哆嗦嗦地发起一阵痉挛,他茫然地长大嘴巴,胡乱地大喊大叫,后才迷迷糊糊地思忖自己为什么张着嘴巴。
池晓洲明显地感受到腹部的表面被浇上粘稠滚烫的液体,他看着自己通红的腿间,视觉和感觉都在他脑子里喧嚣,强烈地提醒他:他高潮了。
甬道绞紧放松,放松又再一次绞紧,终于逼得那与之紧密交缠的异物也紧绷起来。
没过多久,闸口被一下打开,滚烫得有同岩浆般的液体在身体的最深处爆发,却由于无路可退,只好往池晓洲临近胃部的肠壁冲击而去。
池晓洲用力地阖上眼皮,掩盖住里面被刺激得不断往后翻的白眼。
两人都沉默了,都张着嘴巴疯狂地喘息,身上都被汗液浸湿。
似乎是觉得衣服变得过于粘腻,又似乎是觉得房间的温度过于燥热,池云尽就着这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把上衣的衬衫解开了。
池晓洲的一双细长的腿暂时失去支撑,自然而然地随着同样酸疼的臀部一起往下滑,企图回归柔软的床垫的怀抱。
然而刚往下没几寸,就又重新被提了起来,原本已经退出去了一点的异物和精液,又再一次强势地对脆弱敏感的肠道发起攻击,似乎在有志气地宣言,不彻底攻占这座城池就永远不会罢休。
池晓洲久久含在眼里的泪倏地泄了出来,他惊恐地看向他弟,颤抖着声音道:“不要了……我不要继续了……小尽,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他一边可怜巴巴地求饶,一边看池云尽的眼色缓缓地往后撤。
见池云尽久久没有阻止的动作,池晓洲心里涌起几分感激的侥幸,不再那么小心翼翼,双肘撑着身体往后退得越来越快。
池云尽陡然抚上他哥的穴口,感受着那一处的战栗与紧缩:“哥,上下两张嘴虽然都属于你一个人,说的却是两副话呢。”
池晓洲愣住了,问道:“什么?”
池云尽勾起一个有些森然的笑,微微俯身,越靠越近,边揉捏他哥的穴口,边耐心地解释道:“你看啊,它在挽留我呢。”
池晓洲见势不好,也不跟他弟虚与委蛇了,狠下心就准备直接起身离开床上。
然而池云尽似是早有预料般,他哥的动作快,他的动作更快。
池晓洲还没来得及逃走,他弟的脸庞就已经近在咫尺,眼底是藏不住的情欲和怒意,看得他背后不断渗出的汗中突然多了几滴更加细密与冰冷的。
双腿一左一右分别架在他弟宽阔的肩膀上,但也因为他弟俯身贴近的动作被强硬地折叠在胸膛的正上方。
池晓洲莫名暗叹幸好自己的柔韧性不算差,否则以现在的弯曲程度,怕是要疼得哭爹喊娘了。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还有什么比被他弟无情地强上更痛;而且,这是现在这般危急的情况下他该想的事情吗。
池晓洲双手颤巍巍地抵上他弟的胸,不偏不倚正好靠在双乳上,惹得池云尽意味不明地垂下头看着那双为非作歹的手。
池晓洲讪笑,只好又收回手,虚虚地横在两人中间,充当某种防御:“那是正常应激反应,我真的累了。”
池云尽不答,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强行按在他哥头顶:“嗯。”
然后挺腰再次进入他哥的同时,低头吻住了池晓洲,把骂声和呜咽一齐不由分说地吞噬入腹。
池晓洲双手被拘,双腿又被压在身前,半腰处往下均悬在半空,就连嘴也被叼住,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一处能推拒他弟。
他束手无策,仅有的武器都上缴给敌人。看起来只能默默承受对方的攻占,眼睛像是不堪这淫靡的画面而闭上,只留两行泪挂在眼角,脚趾头应激性蜷起,这座小城在敌军毁灭性地打击下已经摇白旗投降。
好巧不巧,偏偏在这时,池晓洲的左腿抽筋了,像有一条荆棘缠上了他的小腿,越勒越紧,从那处不断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感。
池晓洲的眼泪陡然从流淌的小溪,变成了奔泄的江河,噫噫呜呜声不停,其实是在不断重复着:“放开我!腿抽筋了!”
奈何池云尽只是把这当作困兽最后的挣扎,埋头默默在他哥身上耕耘。
池晓洲被逼急了,猛地把头偏到一旁去,挣脱他弟的强吻,嘶哑着喉咙:“腿……腿抽筋了。”
池云尽哦了一声。
池晓洲听到,以为自己终于熬到头了,憋在心口的气还没舒出来,就又呛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池云尽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把他的手松开,换作一手帮他揉捏着小腿的筋肉、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方便套弄。
池晓洲终于陷入绝望放弃挣扎了,他把小臂横在眉头上,随着他弟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晃动,嘴硬地继续嘟囔着,听起来有些神神叨叨:
“池云尽……”
“畜牲……”
“我一把老骨头……”
“要是天天这么下去我怎么活到九十九岁……”
“虽然本来也不好说……”
“他妈的,真把你哥当玩具啊……”
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遍上面的那些话,许久,池晓洲突然冒出一句:“……我讨厌你。”
谁会在欢愉之时把爱人的一句极像撒娇的话当真?
池云尽会。
约莫他这辈子对他哥嘴里的“讨厌”与“恨”之类的字眼是极为恐惧的,他慌慌张张地撤兵,放过即将溃决的小城池,眼瞳中恢复了几丝清明。
年轻有为的将领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反过来跪地忏悔。
池云尽从他哥身体里半退出来,让濒临缺氧的池晓洲终于能完整地喘上一口气,接着珍重至极地抱住他哥,讨好般地在他哥脖子上细细地啄。
边啄边说,边说边啄:“哥?”
池晓洲还处于浑身痉挛的余韵当中,皱眉懒懒地答:“嗯。”
“我错了。”听起来很是愧疚呢。
这回轮到池晓洲了。
池晓洲故作冷漠,模仿他弟刚刚的语气:“哦。”
池云尽叼住他哥胸前一点,用舌头碾磨,像是在雕刻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直到他哥抖得睫毛狂颤,他才低低地说:“我真的错了。”
池晓洲终于忍无可忍地微微仰起头,看着两人身下依旧嵌在一块的地方,示意他弟:“这就是你的知道错了?”
池云尽不答反问:“哥,你的戒指呢?”
话题转移得很是拙劣。
池晓洲觉得有点好笑,半真半假道:“被姓唐的拿走了。”
池云尽的表情霎时变得精彩非常:“好——”
池晓洲无语:“你好什么好,被我收起来了。”
池云尽愣了片刻,语气耷拉:“哦,知道了。”
看池云尽这副委屈模样,池晓洲本就来得莫名其妙的气顿时也烟消云散了——虽然浑身粘粘腻腻,肛口还很痛。
疲惫不堪的身体拖累了智商,池晓洲天真地以为药效已经过了,需要洒汗的夜晚宣告结束。
于是他放心地让他弟抱他去浴室洗澡,谁知洗到一半,他感受到他弟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而且还频频往身下探,他才猛地想起:药效应当是持续整整一个晚上的。
池晓洲只觉头皮发麻——大祸临头,世界末日,死期将至。
池云尽短暂的清醒后又陷入失去理智的状态,缠上即将走到浴室门口的池晓洲的脚踝,幽幽问道:“哥,你去哪?”
尽管知道这不是池云尽的本意,甚至其中也有自己的过错,池晓洲还是感觉欲哭无泪:“没……没去哪,这不是陪着你吗。”
池云尽像是被这句话安抚了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哥,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不喜欢的告诉我好了,我都会改的。”
池晓洲想了会,道:“没有不喜欢的。”
话虽如此,但被他弟摁在盥洗盆上没命地操弄时,身体还是会本能地挣扎。
池云尽像是不会疲惫一般,呃不,根本就是精力过剩。
浴室的墙边,客厅的地毯,厨房的桌前,甚至在半开的窗户口……
池晓洲绝望地闭上眼,不敢去想天亮时会看到这个家被倒腾成什么模样。
他想呻吟,却发现嗓子已经哑到连气音都发不出来;他想抬手,却发现连蜷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到后面甚至也没力气调动感官。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真的快变成一个没有感觉的玩具,只能麻木地承受着主人的玩弄。
……
算了,谁让这是他亲弟弟呢,能怎么办,自己宠着呗。
这般想着,池晓洲再一次和他弟同时到达高潮,肆意地释放着欲望。
第二天,池晓洲义正言辞地指使他弟把乱得像狗窝的房子彻彻底底打扫干净。他自己也没闲着,拄着拐杖模样的雨伞,捂着腰就出门了。
池晓洲佝偻着背,在路上歪歪斜斜地走着,其实是在不断调整走路的姿势,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摩擦到藏在股缝里的伤,传来一阵阵抓心的痛意。
被干了整整一个晚上,他光是坐着不动都能感受到身下那处在发烫发痛。要是他的头能扭到那里,他也不愿意瞧上一眼——光是想想都心疼自己。
路上的行人不时投来奇怪的视线,池晓洲恨不得挖条地道,从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前进。他尽力忽略那些旁人的存在,埋头挡住脖颈上的痕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到一家有些偏僻的报亭,池晓洲虚虚扶着桌子,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几页:“老板,来包烟。”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会面前的池晓洲,快速整理手上的一摞报纸,殷勤道:“诶,您要什么牌的?”
池晓洲:“蓝海。”
男人双目沉静,语气却略显忙慌:“没有这个牌子啊,您是不是记错了?”
经老板这么一提醒,池晓洲恍然大悟:“抱歉,应该是红河。”
红蓝色的灯光交替闪烁,金属质地的警徽闪着冷然的锋芒,刺破于黑暗中滋生的阴云。
电闪雷鸣,而后雨过天晴,大地得以重新接受阳光的馈赠,以此恢复盎盎生机。
男人挑了一包红色外壳的烟递给池晓洲,顿了顿,又问道:“您有带打火机吗?”
池晓洲单手摩挲着那包烟,点点头:“有的,谢谢,”他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纸钞,等老板接过后才进行道别,“先走了,去那边抽抽烟。”
他把烟揣进兜里,侧目往身后瞄了一眼,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悠悠然转身离开。
池晓洲一路没有停歇,径直来到了贯穿茵城的长河附近。他面朝河流,斜斜倚在沿河的护栏上,游手好闲地用手指夹起一根烟,目光在烟的顶端凝了一下。
——“面粉厂埋伏完毕,尽量创造时机”
烟火,在这世上有许多存在形式:
其一,是星星点点的。用手掌般大的方寸空间,便能在刹那间自如地操控它们的诞生与泯灭。
是的,只需一瞬,嘴里叼着那根烟管的池晓洲就将手中地打火机点着,另一只手拢住火苗,因它看起来很是脆弱,像下一秒就会被风扑灭。
那样脆弱的事物,却有着与外表相反的强大的摧毁能力。火星迅速蔓延,很快将烟管头的那行小字烧得一干二净,仿佛它们从来就不曾存在,让人抓不到一分把柄。
其二,是温温暖暖的。无形的朴素的花朵盛开于名为平凡的土壤之上,只有饱含爱意的心灵方可用于浇灌,令其生生不息,遍及生活的原野。
是的,若池晓洲心中没有追求与向往,此刻便不会站在家中的炉灶前面,被他弟从后紧紧抱住,烹饪二人的晚餐。
池晓洲一手掌锅勺,把刚包好的饺子在小小的锅里搅得翻来覆去,避免他和池云尽待会只能吃到因为粘了锅而变成糊状的饺子;另一只手抽空遏制池云尽往他身后的私密处到处乱探的手。
这几天,他看到池云尽就来气,理由很是正当:
池晓洲的身体属于易留痕的体质,那个晚上的疯狂,让他之后的一个星期内都要穿高领毛衣,有时甚至需要画个妆遮住脸上的牙印。
于是,理所当然地,他暂时不想看见这只无论清醒还是不清醒都会把他乱操一通的牲畜。
可池云尽不干,闲下来的时候总围着他绕,像是做错事后非常愧疚的小朋友一般。
这么几十次下来,池晓洲心一软,只好无奈地搂住他弟的腰:“我爱你,我喜欢被你咬,也喜欢被你操,你想怎么对我都行。”
池云尽:“我也爱你,哥哥。”
“哥。”池云尽看起来有点犹豫。
池晓洲不明所以:“嗯?”
谁知池云尽一下子吻上了他的脖子后、衣领上露出来的一颗痣:“生日快乐。”
池晓洲奇道:“不是后天吗?”
池云尽一边把什么东西塞到他哥衣兜里,一边答:“是后天。但是我想现在就说。”
池晓洲放下锅勺,不去管饺子会煮成什么奇形怪状的模样,拿出兜里的东西仔细一瞧:“平安符?”
池云尽整个人挂在他哥身上:“对,平安符,保平安。明晚回来,零点的时候我要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
人们把这种于日常生活中滋生的、一点一滴的幸福感,称为烟火气息。
其三,是声势浩大的。因其具有摧拉枯朽的破坏力,无人不为之感到恐惧。然而有的人,利用这份恐惧。
弹指间,没有生命的和有生命的,尽数归于虚空,消匿于漫长的时间之河。
操纵这份毁灭性力量的人站在安全区域,高高在上,俯视着被他踩在脚下的蝼蚁。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吗?”唐铭昊对池晓洲笑道,整个人翘着二郎腿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刚刚进行那么危险的一场交易的时候,他也一直是这个姿势。
他洋洋得意,仿佛在为刚取得的胜利庆祝;他怡然自得,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们,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单单一句话,就让池晓洲感觉自己被押上了绞刑架,脖颈、手脚均被锋利的暗黑色的荆棘缠住,深深刺入皮肤,血色浸染纯白的囚服——至此,沦为一名即将被处决的死刑犯。
池晓洲只觉眼前发黑,思绪如闲置了好久浆糊般凝固住,下一瞬,他整个人失力地跪到地上,双目无神,却瞪得很大,不知道在看哪里。
也许他也不知道该往哪看,以往温润的嗓音如今变得喑哑不堪:“他在哪?”
唐铭昊慢悠悠地啊了一声:“你是说,我那个不成器的手下?”
“还是那个专门搜罗、贩卖情报的组织里,鼎鼎有名的——俄耳甫斯?”
他顿了很久,在池晓洲即将开口之时,才幽幽道:“我知道了,你说的,应该是你的那位亲弟弟。叫什么来着——”
唐铭昊轻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惊喜地看着池晓洲:“想起来了!叫池云尽。”
他将行刑的刀落在池晓洲白净的脖子附近,略微用力,刀尖便往大动脉的一侧压了压:“对吧?”
池晓洲说不出话,只是满眼惊惧地盯着唐铭昊,可是眼底深处的愤怒就快要藏不住了。他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他在哪?”
唐铭昊脸上的笑意终于收敛了几分,突然起身走到池晓洲面前。不顾池晓洲的挣扎,强硬地掰过对方的脸,要池晓洲与他平视、跟他对视。
他的眼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或者说近乎偏执的疯狂:“你看看我呀,看看我呀。我也在你身边,为什么不肯看着我?为什么总是把目光放在别人身上?”
说着,唐铭昊的两根大拇指抚上池晓洲的眼睑:“我说过,我最喜欢你的心软。但你知道吗?我第二喜欢的,便是你的眼睛。因为我一直记得,它第一次装满我的场景。”
——二十几年前,同样是秋天,池晓洲恰巧路过,顺手帮了被围困的一个男孩,年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身子也和池晓洲一样瘦弱。
他给男孩简单处理了下伤口,动作娴熟。至于为什么这么娴熟,他自己的背上就有好几道新添的、青紫色的伤痕。
男孩专注地盯着池晓洲看,看着看着,突然开口说:“谢谢你。我能再请你帮我个忙吗?”
池晓洲停下手上的动作,点了点头。
男孩说:“我叫唐铭昊,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跟我说一句祝福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池晓洲当即笑道:“唐铭昊,祝你生日快乐!”
……
唐铭昊靠得很近,对池晓洲说:“真好啊,今晚零点,我应该能第一个和你说生日快乐。”
池晓洲:“……什么?”
唐铭昊看着池晓洲,眼里有万分的期待:“我说——走吧,我们得赶去机场了。不然,为主角缺席的宴会,怎么算得上是完美的宴会呢?”
池晓洲双眼终于聚起了焦,视线落在唐铭昊近在咫尺的笑脸上:“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要去哪?”
唐铭昊摇了摇头,像是面对一个愚笨的孩子,耐心地解释道:“不是我。是你,和我,一起奔赴国外的生日宴会,属于你的宴会。”
池晓洲瞳孔剧缩,像是预感到什么般,无端流下两行泪:“他在哪?”
唐铭昊叹了口气,为池晓洲抹去眼泪:“别哭啊,你弟弟现在好好的,有很多人在保护他呢。”
“别哭了,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惜他太心急了。那次宴会,他本不该冒险出现在我面前的,尽管蒙了面。”
“哦对了,特别是你,晓洲,你表现得很好。继续这样下去吧,如果是对我一个人的话,我很喜欢。”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质地清脆,是短高跟敲击地板发出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向声源处望去。
阴影中的身影渐渐清晰。
看清来人后,池晓洲和唐铭昊竟没有一人松一口气。
池晓洲看着唐铭昊有些扭曲、不太正常的表情,心中疑惑:陈遥不是唐铭昊手底下的人么?唐铭昊在慌什么?
隔着老远,却是平时沉默寡言的陈遥先打破沉寂:“唐哥,晓洲哥。”
池晓洲默然不语。
而唐铭昊看起来不是很愉悦,皱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陈遥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笑道:“还能怎么来?当然是想到唐哥和晓洲哥单独来交易,不太放心,我就过来帮忙。唐哥你也真是的,跟大伙开这么大的玩笑。”
“大伙都在面粉厂那边跟警察们对峙呢。瞧我这话说的,什么对峙,明明是单方面被抓走了,以后怕是出不来了。这可都是唐哥你的杰作啊。”
虽然有些惊于文文静静的陈遥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池晓洲还是努力定了定心神:陈遥这番话信息量巨大。他以为唐铭昊那么说,是全部都知道了。
现在看来唐铭昊只是单纯地做了两手准备,放出在面粉厂交易的信息,然而实际上在糖果厂也就是现在这里进行交易。
他应该往常都是这般做准备的,只是没有想到这次警察会突袭而至,以防万一反倒成了未雨绸缪。
也是,就算唐铭昊再怎么未卜先知,池晓洲和李筠鹤还有无数刑警们所做的功夫,怎么可能形同虚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