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嗯,我知道了。我就是征求下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都是怎么想的,你先回去吧。”孙主任笑呵呵的说完,下了逐客令。
紧跟着孙主任又把赵忠诚找了进来,说了一番,大概意思与之前跟褚怀说的差不多。
赵忠诚听完义正严词道:“主任,您给其他人放假吧,我照常上班,外一要是有当事人过年不顺心想来咨询法律问题,有我在也省的您来回跑了。”
“忠诚啊,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放假了,就你上班,这样对你不公平……”孙主任心道:这货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要发扬大公无私精神?不对,赵忠诚心眼跟针眼似得,小的很,绝对不是大公无私的人。
“主任,您放心我绝对没意见,不到最后一天绝对不回家。咱绝对不干虎头蛇尾的事。”赵忠诚表着忠心,就是不按照他的套路出牌,可把孙主任急的够呛。
可孙主任偏偏又是个又当又立的货色,不好明说自己的意图,心里这叫一个憋屈。
赵忠诚表面上装傻充楞,其实心里早就盘算好了:什么提前放假,都是狗屁!无非就是看着所里没业务,想让大家提前回家不给工资罢了,我偏偏要上班,就不同意放假我看你能拿我怎么着,我就不信你能明说。再说了,回家整天对着家里那只母老虎,稍不顺心就鸡毛掸子满天飞,哪有所里喝茶看报拿工资好。
问过褚怀和赵忠诚这两货后,孙主任彻底失去信心了,方轶和小周等人就不用问了,这几个人即便迫于自己的淫威同意了放假,自己也搞不定褚、赵二人,到最后闹腾起来,自己下不来台多尴尬啊。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孙正义所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方轶离婚后过的第一个春节,中午时,他打电话给曹晓慧商量带着小志回老家过春节的事,但是曹晓慧一口咬死了就是不放人,说什么老家太冷,怕儿子冻着,其实她是不想自己一个人陪着父母过春节,显得太孤寂。
想想往年过春节都是一家三口商量着来,今年春节在父母家,明年春节在岳父母家,谁叫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呢,大家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今年……方轶很郁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过听曹晓慧那意思,方安志肯定是出不来了。
这日子过得真……
就在他郁闷烦躁之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是方轶吗?”对方问道。
“是,我是方轶,您是哪位?”方轶有点发蒙,能一开口叫出自己名字的一定不是陌生人,但他却听着对方的声音很陌生。
“真是方轶啊,我是你小学同学,小超。邻村的,你忘了。”听他说完,对方的声音立刻兴奋起来。
“小超……我想起来了,好多年没联系了,你怎么样?”方轶说着起身去了会议室。
“还行,瞎几把混呗。对了,我组织咱们老同学聚会,时间是周六下午五点,在我们村里的农家乐。你可一定要来哈。”小超道。
“周六下午五点,好。”方轶琢磨着,这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怎么突然要聚会?难不成是小超发财了,想在老同学面前显摆一把。
周六一早方轶回到家,跟父亲说了过年的事,孙子方安志回不来,家里就剩下两个大老爷们,父亲方有财心中不痛快,但是也只能这样。过年图的就是一个热闹,结果家里就两人冷冷清清的,让老人提不起心气来。
来到西厢房,方轶看到父亲采购的年货和鞭炮,还有特意为孙子买的小摔炮,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说起来,小学同学小超他们村距离方轶家还真不远,也就五里地,方轶骑着家里的一辆老旧二八杠自行车,去了小超说的农家乐。
一晃几十年未见,当年的小学同学如今士农工商都有,大家虽然心底里还埋藏着那份纯真,但是已经没有了共同话题。
你说豪车别墅,他讲老板欠钱跑路,你说国际知名化妆品,他讲孩子学费生活费,虽然大家说的话每一句方轶都能听明白,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到一块去。
方轶终于明白了,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你在月球我在地球,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然你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鸡同鸭讲一般。
农家乐是小超开的,菜品算不上精美,但是却比较可口。饭吃到后半段,大家已经开始串桌,谈得来的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合群的喝下几杯友谊常在之酒后,找个理由早早退场了。
一共三桌,方轶这一桌靠着门口,此时只剩下了一个上小学时跟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李建博,当年李建博是班长,方轶是学习委员。两人聊得来是因为方轶从前在大学教书,班长现在小学教书,教育是共同话题。
里面的两桌,其中最里面的那一桌周围比较安静,环境好,坐的都是在村里和乡里工作的吃公家饭的,这桌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按照所谓的官职大小依次就坐,谈的都是单位里的那点事。方轶感觉他们跟村头北墙根下晒着太阳嚼舌根的娘们差不多,嘴里说的都是别人的龌龊,自己的骄傲。
中间这一桌坐的是生意人,不是养猪场的老板,就是小超市的老总,一个个说话牛气冲天,放着骆驼不吹牛,总之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比二马就差钱,其他啥都不差。
“方轶,你现在还在大学教书吗?咱班里就属你学历高,法学博士!恐怕整个县里也没有几个。”班长放下酒杯,抽出一根红梅烟递给方轶。
他长着一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脸,也许是岁月的摧残,也许是长得太着急了,明明跟方轶一样大,看上去却比方轶要大很多的样子。
班长顶着鸡窝头,大眼袋,脸上的皮肤已经不那么紧实了,烟抽的很勤,手指都被熏的有些发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烟油子味。
方轶记得当年的班长在班里学习很好,老师问他将来长大了想做什么,他说想当警察,老师问为什么,他说因为警察很威风,他当了警察,别人就不敢再欺负他家。
后来方轶听说,那个想当警察的班长最后选择了去读师范,因为读师范不用交学费,还有奖学金。当年的师范学校属于中专,毕业那年他又考入了省里的师范大学,后来因为没有关系被分配到了村里的小学校任职。
当学校里的同事都在请客吃饭,找门路调走时,他却沉下心来搞教学(不搞不行啊,家里没关系,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结果他带的班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五年前,教育改革,教育系统换将,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那些搞钻营的同事被打回了原型。教育局派人到下面对教师教学水平进行测评,班长因为教学水平高,学生成绩出众,最后被县里定为学习的标杆。
后来教育局一纸调令将班长调去了重点小学,班长总算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现在除了带毕业班外,还是学校里的教研组长。
按说班长现在大小也是个人物了,方轶不明白为什么会混的如此狼狈,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下。
“老同学,你是不知道。我家和我媳妇家都是农村出来的,她家也是独生子女,我家也是独生子女,我们还有一个儿子。
上面四个老人,下面一个孩子,去年我们又在市里买了房,当老师听着不错,但是赚钱真不多。最怕的是老人有病,孩子报补习班,但是又没办法。
我现在打三份工,除了教师的本职工作,我还在县里的两所课外辅导学校兼职,自从买房后我就没在十二点前睡过觉。我媳妇除了上班就是带孩子跑各种补习班。”班长抽着烟,双眼眯缝着说道。
“你怎么去市里买房,不在县里买?你想调到市里去工作?”方轶不解的问道。
“去市里工作?”班长摇了摇头:“那地方我去不了,现在的岗位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往上走,要么有突出表现,要么有路子。我现在疲于家庭压力,哪有心思再搞教学,得过且过罢了。
现在房价涨的厉害,我跟媳妇商量先囤一套,日后赚了钱再换大的,要是没能耐就留给儿子当婚房。
家里有个儿子,不得不提前考虑。”
方轶抽着烟沉默了,想想班长,人家为了儿子为了家,至少还有个奔头,自己呢,啥都没有,这日子过得真t够操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