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节
四十多分钟后,当宇文东出来接大宝时,这位大作家正一边甩着头发,一边跟前台小姑娘聊文学,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作协主席呢。
宇文东将他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带去了会议室。路上宇文东特意看了眼那妇女,只见她头发有些花白,三角眼,看着有些凶,身材矮胖,与大宝有一拼。他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经大宝介绍,这位妇女是被告人的媳妇,名叫赵慧兰,跟他是一个村的。宇文东这才想起来,这是大宝他们村有名的神婆,谁家撞邪了都会去找她。但是据说这几年收山,不干了。
三人走进会议室,屁股刚坐下,孟广达进来了。
“大宝,赵婶,这位是孟广达律师,也是我师父。孟律师之前在大学教授法学,非常专业。”宇文介绍道。
几人打过招呼后,孟广达坐下来,赵慧兰开始讲述他丈夫的事。
赵慧兰的老公靳大春,据说县里的张铁嘴是他师父,但是很明显靳大春属于那种学艺不精的货色。
靳大春在村里支摊,给人家掐算,结果算了三次,错三次,口碑极差,就连村里的狗见了他都呲牙。
赵慧兰怕他把自家的名声败坏光了,便劝他改行,可靳大春觉得自己一身本事,师父又是张铁嘴,怎么也得支棱下。
坏了规矩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那也不能在家种地,不争馒头争口气。这就是靳大春当时的内心独白。
此后,靳大春开始往外跑,怎奈手艺太潮,没人认可,只能去偏远山区。后来他认识了几个江湖骗子,双方相见恨晚,吃吃喝喝,一来二成了朋友。
这人啊,学好可能需要一辈子,但是学坏只要几个小时或者几天,他从江湖骗子那里得到启发,于是走了歪道,开始打着驱鬼和看邪病的幌子,坑骗老百姓。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靳大春到了下面县里一个叫小王庄的地方,听说村民牛天玉家的儿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晚上做噩梦,便毛遂自荐为牛天玉家驱鬼,打算试一试自己的招灵不灵。
牛天玉一家对于这个号称是眼观天象,掐着手指头来降妖驱鬼的家伙自然不信,但是当靳大春露了一手水上漂针,寻针捉鬼的把戏后,牛家人信了,尊称他为大师。
靳大春告诉牛家人需要贵重物品上供,请神驱鬼,这贵重物品最好是黄金,实在不行人民币也行,完事后再还给牛家,分文不动。
牛天玉媳妇救子心切,将结婚时买的三金(价值一万三千八百元)全都拿了出来,另外又拿出了三千元现金。
随后,靳大春穿上一身道袍,打扮的仙风道骨,将三金及现金用报纸包好后,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点燃蜡烛,拿出地摊上买的小香炉,焚香祷告,嘴里嘀嘀咕咕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啥。
在驱鬼之前,他让牛家人回避,以免妖魔鬼怪现身后对牛家人不利。牛家人一听,去了隔壁屋等着,不敢出来。
靳大春在“施法”过程中,乘牛家人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相同报纸包,调换装有财物的报纸包,又拿着桃木剑在屋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闹了一脑门子汗,这才“施法”完毕。
牛家人进来后,靳大春将该假报纸包交还牛天玉,并嘱咐他三日后才能打开,否则家人将有血光之灾,随后他收了驱鬼的费用,将牛家的财物带离现场。
次日,靳大春又来到了临县下面村里的两户人家,采用相同手段,分别骗取被害人人民币五千二百元和人民币四万元及价值人民币一万八千元的黄金饰品。
此后不久,他在临县的村里再次行骗时被当地村民识破,暴打一顿后,扭送公安机关。
在被抓前,靳大春共作案三起,犯罪金额为人民币八万元。
“赵女士,现在您丈夫的案子已经到了检察院了吗?”孟广达听完后,沉思片刻问道。
“不在检察院,已经到法院了,前几天转过去的,正等着安排开庭呢。”赵慧兰眼神急切的问道:“检察院那边说大春犯了诈骗罪。我之前找了个律师,他说我们家大春肯定得被判刑,估计得奔着十年左右。
孟律师,您说我家大春会被判那么多年吗?”
孟广达一听就明白了,靳大春连骗再偷的弄了八万元,犯罪数额不少,初步估计应该在有期徒刑三年至十年之间,估计之前那个律师这么说是为了多要些律师费,同时也打压下当事人的期望值。
“首先,这个案子不一定会被定性为诈骗,当然这得看过案卷才能确定。其次,您丈夫骗取了八万元,又被人现场抓到,肯定会被判刑。
最后,从您的描述及犯罪数额来看,您丈夫极有可能会被判处有期徒刑,具体刑期有可能在三到十年之间,具体要看怎么辩护,辩护的好有可能少判几年。
这是我目前的判断。”孟广达想了想道。
宇文东心中有些惊讶,这次谈案子师父居然没“授课”,说的这么干净利落,实属难得。
“什么意思?不是诈骗罪?”赵慧兰有些发懵,看了一眼宇文东,又看向孟广达。
“嗯,我个人认为您丈夫有可能构成盗窃罪,不构成诈骗罪。您丈夫的案子在定性上有点复杂,如果是一般的诈骗或者盗窃比较好分辨。
本案中,您丈夫同时采用了欺骗和秘密窃取的手段,非法占有他人财物,他的行为到底是盗窃还是诈骗,主要是看您丈夫非法取得他人财物的决定性手段是秘密窃取,还是欺骗。
通俗点来说,诈骗罪是行为人使用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诈欺方法,使财物的所有者、保管者或者经手者产生认识错误,从而“自愿”将财物交与行为人。
盗窃罪是行为人采取自认为不为财物的所有者、保管者或经手者发觉的方法,秘密将财物取走。
按照上面的标准区分盗窃罪与诈骗罪,一般来说不难。
但是本案有些特殊,您丈夫为达到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先后采用了欺骗与秘密窃取的多种手段和方法,很容易让司法机关产生定性上的分歧。
我这么说您明白了吧!”孟广达自认为已经说的很明白,很直白了。
赵慧兰看着他,眼神中迷茫越来越重,直摇头。一旁的大宝也晕了,就跟听天书似的。他舔了舔嘴唇,想问问题都不知道从哪问起。
“婶,孟律师说的都是专业上的事,说白了,您丈夫借着驱鬼骗俩钱,本来事不大,哪个村没有干这种事的人,有时管用有时不管用,村里人也说不出啥,不会去派出所告诈骗。
但是您丈夫不该把人家拿出来上供请仙的钱,偷偷掉包偷走,这就成偷了,已经不是骗了。”宇文东就知道孟广达说的对方肯定听不懂,急忙解释道。
“嗯,我大概明白了。那我家大春能少判几年吗?”宇文东这么一解释,赵慧兰就明白了。
赵慧兰以前也是看邪病的,一般事不过三,三次都看不好,主家只能另请高明,村里人都懂规矩。
即便是远路来的客户,不懂规矩,赵慧兰也会事前说明,对方也说不出来啥,毕竟去医院都治不好的病,只能试试看,所以一直没出过事,赵慧兰的口碑不错。可以说这是这一行的潜规则,但是靳大春的所作所为已经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