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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认识

 

钟沐言原先不是很能理解,为什麽有的人会向往这种又脏又累的徒步旅行,可就在洗去一身的脏w,换回洁净与乾爽时,似乎也脱去了累积多日的疲惫,当下好像大约能明白,他们所追求的可能就是那一瞬的畅快吧。

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她觉得这种旅程很荒唐。

出了浴室,客厅跟房里都没见到人,倒也不让人意外,那家伙要是好好窝在房间里那才显得奇怪。

在客厅吹完头发,原本是想回房里休息的,却又被门外的笑声x1引了注意,钟沐言走向窗边,看见门口突然出现了几张摺叠桌,摆着各种形状的面包,还有看不清内容物的酱汤,周围站着不少人,正各自端着盘子分食桌上的食物。

而申羽澜毫不突兀的融入其中,头上不知哪弄来一顶深se的渔夫帽,被两三位年轻的住民包在中间,也不知在聊些什麽,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众人竟还能有说有笑。

这人好似自带一种魅力,不需靠譁众取宠就能x1引目光,自然的被人群围绕着,天生就属於聚光灯下。

钟沐言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刚才说得多可怜,不会西班牙文又没钱,好像真的活不下去了一样,可转眼就跟这里的人打成一片,连饭都能蹭到,以她这种手腕,说不定在这里混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

为什麽突然冲动决定要让申羽澜继续同行,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

其实都已经到了有人的地方了,接下来该怎麽处理,早就就不关她的事。

倒也不是同情心过剩什麽的,她从来不是ai管闲事的人,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上生存就已经够吃力了,还要腾出心力去照顾其他人,着实太过奢侈。

可能…只是因为放任一个对现况一无所知的人,独自去揭开已成事实,却无力转圜的真相,有些太过残忍了吧。

她不过是还没想好到底该怎麽做,仅此而已。

「小言!快来吃饭!」看见窗边的身影,申羽澜朝她用力挥着手,声音大的隔着密闭的窗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的也x1引了其他人的视线。

这下可好,现在躲回房里就真的非常没礼貌了,钟沐言虽然真的有些饿,可要跟这麽多人一起吃饭,她还真是宁愿饿肚子的,但现在由不得她选,只能在心里暗骂那个吵闹的nv人。

「快快,先来拿菜。」看着表情跟肢t一样僵y的人推门出来,申羽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大盘子塞进那人的手里,「他们弄成自助式的,我刚刚已经吃过一轮了,哪些b较好吃我跟你说说阿。」

与众人热情的招呼跟笑容擦身而过,钟沐言紧张得连别扭的笑都挤不出来,肩颈绷的都在发酸,只能任由申羽澜拉着走,在对方指着菜se询问喜欢还是讨厌时,机械式的晃着头回应。

「快吃吧,饿了好几天了。」等回过神来,钟沐言才发现自己被拉着坐进一张露营椅,这里还是行动用餐的范围内,可距离主桌有点距离,相对安静一些。

大部分的人都是站着吃饭聊天,也不知道申羽澜哪弄来的椅子,送到定位之後也没离开,就在一旁靠着墙,津津有味的吃着盘里的食物。

钟沐言仰头看着对方,心里突然有种ch0u紧又带点麻的感觉,很奇怪,但是不讨厌。

没等她去细想,就看见刚才那几个年轻的住民朝她们走了过来,准确的来说,是朝申羽澜走去。

钟沐言反s似的收回视线,低头吃饭。

食物味道还不错,异国的口味带着些意外的惊喜,她本不是嗜吃的人,基本上能入口吃得饱就好,可这新奇的t验,还是让心情好上不少。

因为不关自己的事,她刻意没去听身旁的人在聊些什麽,不过透过偶尔听进的只字片语,感觉上就是在j同鸭讲,但几人还是真的有在g0u通的,明明说得是不一样的语言,到底是怎麽兜在一起的?

「欸小言!」闻声抬头,对上申羽澜亮晶晶的眼眸,听她兴奋的说道:「他们帮我取了个西班牙文名子欸!」

说着她朝面前矮了一颗头的寸头男生b了个一,对方就指着申羽澜开口:「bobo」

其他人也笑着点了头:「bobo」

钟沐言看着笑得有些自豪的申羽澜,不自觉嘴角微抿,转头向那几个人说道:「si,elesbobo」

这声西语在清冷的声线中平稳的流躺而出,咬字间舌尖轻弹似有gu慵懒的韵味,好听得让人庐内发麻。

申羽澜没对轰然而起的笑声有反应,而是盯着眼前的人,似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在笑吗?

这些天相处下来,见的总是那木然的表情和淡漠的态度,可申羽澜却深知,钟沐言并非如表面上那般冷酷。

对人细腻的观察与情绪的感知,是申羽澜为数不多感到有信心的能力,她认为这些防卫和疏离可能源自於不擅与人应对,而这样的距离感确实能阻隔大部分人交流的意愿。

当然,这里面可不包含自己。

知到身旁那位不喜人多,申羽澜向那几位青年b着手势,表达她们要吃饭不方便说话,他们也就点点头离开了。

其实钟沐言出来的时间算晚,大部分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他们成群各自站着闲聊,几个b较俐落的nv士已经着手开始收拾餐桌,而小朋友吃饱了又跑来跑去追着玩,还是一样热热闹闹。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突然索菲亚领着两个nv士走了过来,手上端着剩下的几道菜,开口加上b划的意思似乎是两个人太瘦了,要她们多吃一点。

钟沐言慌乱得说着谢谢,拼命摇着头想拒绝,可对方没理会,豪不手软的往她们盘子里添了更多的菜,申羽澜在一旁笑笑的,也学着说了两句谢谢。

後面又跟来了另一个nv士,一头灰白发还有脸上的纹路明显看起来b其他人还要年长,她手挂着两个马克杯,另一手握着没有标签的瓶子朝她们晃了晃,露着牙齿顽皮的笑着,往她们手中一人塞一个杯子,咕噜咕噜的倒满深红se的yet。

她将瓶子高举,带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喊了一声:「sad!」

「sad!」其他听见的人也大声的回应,引起了一阵回响,震得耳朵一阵轰鸣。

「sad!」申羽澜也举杯喊了句,也不管杯内装的是甚麽,张口就灌了下去,在入喉时被强烈的酒气给呛得咳了两声。

几位nv士见着笑了几声,之後也没多做打扰,点了头就让她们继续用餐。

「这里的人都很友善呢。」

捧着居民招待的葡萄酒,钟沐言小心泯了一口,应了声:「恩。」

站久了腿有点酸,申羽澜沿着墙靠坐在椅子旁的地上,望着已经静下的小镇各门前透出的暖光,轻声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须臾的静默,钟沐言低头看着只剩半杯的红酒,淡淡开口道:「你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吗?」

申羽澜转头看她,「你是指出现在这里吗?」

对方含着杯缘喝了一口,没说话。

还真省话,申羽澜将脚伸直,捏了捏发酸的膝头,兀自答道:「担心也没有用啊,无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甚麽,现在的我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把握当下,享受这个意外带来的旅程搂。」

说着她扬了嘴角,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更何况这不还有你嘛,小言这麽罩,我有甚麽好担心的,对吧?」

谁说要罩你了…

钟沐言反驳的话堵在了嘴里,开口的又是另一个问题:「你就这麽相信我?」

「没有理由不信吧。」申羽澜将红酒含在嘴中,品味着口中漫出的酸涩,咽下後才说道:「如果你真是害我的人,又怎麽可能会帮我呢?肯定让我自生自灭吧。而你若只是个陌生人,信任你也没坏处阿。」

没等钟沐言提出疑问,申羽澜抬起头,与她对上了视线:「你看,如果我一开始就对你抱有防卫,处处疑神疑鬼,甚至还刻意保持距离,你还会愿意帮助我吗?」

试着想像了一下那种情境,的确,要不是对方的态度总是信服,大概第一个晚上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才没有心力去博取对方的信任。

似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申羽澜笑了笑,举起杯子朝对方手中的碰了一下,「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小言人好啦,人美心也美,根本就是天使下凡。」

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钟沐言哼了声,有些挖苦的说道:「你还真有心机阿。」

「这是心机吗?我是不知道啦。」申羽澜晃了晃脚上的拖鞋,又转头看像钟沐言,「在我看来,我只是知道自己在做甚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已。」

盯着那真诚又清新的笑容,钟沐言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确实这麽说并不合适,b起算计,对方更像是依靠直觉做决定的人。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情境下,信任其实就是场赌博,赢了是运气好,输了,就是任人鱼r0u,而申羽澜就是会在这种时候梭哈的那种人。

钟沐言并不能单从这片面的理解去决断这个选择是好是坏,可她算是理解到一件事…申羽澜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傻。

「话说,我今天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呢。」申羽澜扶着椅子的把手并靠上下巴,像只充满期待的狗狗,「现在能问吗?」

酒jg的微醺让脑袋有些许晕眩,钟沐言向後靠着椅背,微微点了头。

「你来这里做甚麽?」

倏然顿了一下,x口沉得呼x1都有些吃力,可钟沐言没让自己表情露出任何异样。

「旅行。」

她偏头看了趴在扶手上的人,从这个角度渔夫帽遮住了对方的眼睛,可嘟起的嘴巴表明了对答案的不满意,但也没多说甚麽,只简短的喔了一声,就收了手靠回墙上。

这时,她突然好像有点知道申羽澜口中的信任,除了服从自己的决断之外,好像还有些其他的意义。

自己曾表达过对申羽澜的情况一无所知,对方就没再求证类似的问题,而即使现在对自己的回答有着困惑,也不会表达质疑。

这感觉就像是在传达一个讯息:只要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

「旅行,是其中一个目的。」申羽澜抬头,看见钟沐言在椅子上收起腿,双手环住膝盖,「也是最重要的目的。」

隔天一早就要出发,自然是要早点休息的。

申羽澜起身时邀了对方一起回房,可钟沐言拒绝了,她说还想再坐一下,晚点会自己回去。

这个时间点路上已经几乎没甚麽人,申羽澜慢慢踱步回到了借住的房舍,进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窝在椅子里,垂头看着杯子发楞的人。

月se照在那清冷且标致的五官上,映出了深不见底忧伤,原先透着锐利的娟秀眉眼,此刻却如失了灵魂般空洞。

钟沐言时常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明明就走在身边,却好像又不是真的在,伸手去碰0得到,却好似随时会消失,申羽澜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

但有些却是可以确信的,她是个孤单的人,疏离的行为後藏着更深的情绪,而独自旅行背後的目的,应该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申羽澜虽然对人总是开朗友善,却很难在碰上对方尖锐的防卫时还能够热情相待,只是因为这些难以言说的感受,让她放不下那份在意。

这个人的心是冷的,因此她选择了用最温热的方式去接近,希望能给对方捎去一些温度,仅此而已。

太yan西沉,夜se逐渐扑满天空,沉重的步伐停在了老旧的公寓铁门前,拖着疲惫身躯的人低头看着紧握在手上的钥匙,犹豫着迟迟没有动作。

她被开除了,理由很荒唐。

接洽厂商时通常会要送点红包,最少也要请吃顿饭,可她从不愿意遵守这样的潜规则,商谈总是公事公办,这段时间下来得罪了不少合作单位,最後公司也没办法,就算工作再认真,也只能解雇她。

深x1了口气,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她缓缓地将钥匙放进锁孔。

喀搭

「你回来了!」

屋内的人听到声音立刻迎了出来,她穿着清凉的背心短k,将小麦se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原先俏丽的短发被束成小马尾,露出姣好的面庞。

才刚在门口脱完鞋,就被扑过来的人一把抱住,「今天好晚,害我好想你。」

「抱歉,处理了点事情。」钟沐言浅浅的g了嘴角,抬手0了0靠在颈边的头。

「发生甚麽事了?」对方突然直起身,语气认真的问道:「你心情好像很糟糕。」

钟沐言愣了一下,而後垂下眼,「没甚麽重要的事。」

「沐沐。」脸被捧在对方手里,被迫看向她那担忧的神情,「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好吗?」

就像有读心术般,在同样的表情中,她总能轻易辨出自己的情绪。

钟沐言轻叹了口气,她完全无法拒绝这个眼神。

她简单交代了工作的处境,对方静静听着平静的陈述,只在最後语句落下时,问道:「你很难过这麽努力的工作,他们却这样对你吗?」

钟沐言摇摇头,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份工作,离开也没甚麽感觉,「我只是担心没工作,钱存的会更慢。」

「哎呀,那就没甚麽好担心的啦!」听见心情没有不好,对方收回了手,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不然趁这个空档,我带你出国玩怎麽样?」

「不用。」钟沐言脱下西装外套,边往屋里走,「太花钱了。」

「沐沐你太紧张了啦。」对方跟在身後,语气轻松道:「我们还年轻,买房不用这麽心急的。」

钟沐言没说话,走向房间後脱下紧绷的套装後换上休闲服,才回到客厅。

明亮的厅堂内,没有那人的身影。

「湘璇?」

没有回应。

走向厨房,没人,拉开浴室的门,还是没人。

钟沐言有些慌了,x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冲向玄关,一把拉开门,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她感觉自己呼x1越来越急促,又喊了一声:「湘璇!」

这时屋内传出了声响,她回头,看见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卷了起来,yan台似乎有着人影,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可等窗被拉开,踏出去又甚麽都没有。

下意识地,她缓缓靠近yan台边,从四楼的高度看下去。

入目的是满地的腥红,老旧公寓旁的水泥被泼溅出一片骇人的赤se,而在这血se之中躺着一具屍骸,折断的手脚扭曲成了诡异的姿势,深红se的血从七孔源源不绝流出,和撞破头壳的白seyet混在了一起。

那是她的湘璇。

钟沐言摀住嘴抑制作呕的冲动,强迫自己看着那副惨不忍睹的躯t,恐惧如蚀骨般啃噬着她碎裂的灵魂,她想大叫,却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

突然,流着血的眼睛突然睁开,对视的瞬间似掐住喉间无法呼x1,震惊的面孔让人背脊发毛,她倒x1了一口气,从梦中惊醒。

短促的喘息带着忏抖,双手因惊慌的残留微微的发颤,心脏失控的跳动。

钟沐言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无助的等待那ch0u出灵魂般的恐惧慢慢从身t退去。

「你没睡好吗?」申羽澜嘴里嚼着面包,探头看向帽檐下毫无jg神的一双眼。

昨晚申羽澜一沾到枕头立马睡si,不知道後来钟沐言在外面待了多久,当然早上她是被叫醒的,起身时看到一旁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昨晚到底有没有人睡过完全看不出来。

钟沐言将帽檐压得更低,不发一语。

不知怎麽的,今天这个人感觉好像b之前更低气压,通常这种情况应该是闪多远是多远,可申羽澜本就不是一般人,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她打退堂鼓。

「吃点面包吧,这样jg神好一点。」她从怀里的纸袋拿出了一个原型面饼递到对方面前,居民说这叫hall。

「你不该拿的。」钟沐言没接,口气有些不悦。

今早当她们整装好出门时,大概小镇一半的人都来送了,所以当索菲亚在众人面前拒绝钟沐言递出的住宿费时,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慌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好在申羽澜马上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并向前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紧握着手说了好几声谢谢,事情才就这麽过去了。

临走前,怀里又被塞了这袋面包,是昨天给她们倒红酒的nv士送的。

「唉呦,这是人家的好意嘛。」申羽澜将面包收回袋子,无所谓的耸肩,「对方释出善意就是希望能被接受吧,这样大家都开心不是很好吗?」

瞥了眼把乾y面包吃得津津有味的人,钟沐言r0u了r0u乾涩的眼角,「那你拿的好意还真多。」

「你是说这个吗?」顿了几秒钟,申羽澜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头上这顶渔夫帽,「他们确实是要送我没错,可我也不好真的白拿,但身上又没钱,原本想说用几盒pocky交换,可最後他们也只意思的收了一盒。」

说着突然发现不太对,连忙又说道:「那个…抱歉擅作主张,忘了先找你讨论。」

抛出的道歉没得到回应,感觉也不是生气的样子,0不着头绪的申羽澜默默将并行的步伐退了半步。

过了许久,才又听前方清冷的声音传来:「为什麽是pocky?」

话总是这麽的简短,申羽澜费了一顿苦思,大概0出个头绪,「是问为什麽我的粮食全是pocky吗?」

没有否认那就是了,仔细想了想,她猜测道:「大概是送我来的人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饼乾吧。」

钟沐言蹙眉,「所以,对方是个很了解你的人?」

「不用很了解我的人也知道吧。」申羽澜不以为然,笑着说道:「你看,现在你也知道了不是吗?」

这是句无心的陈述,说得也是事实,可不知怎麽的,这话让钟沐言心理生出一阵刺痒。

今天的冰山美人似乎b较健谈,申羽澜胆子更大了些,拿着面包又凑了上去,「吃一点吧,早餐很重要的。」

好似在做甚麽重大的决定,申羽澜递过去的手都要酸了,才见只僵y的手,缓缓捏住面饼的一角。

越往南,景se也跟着有了不小的变化,开始有树林与溪流的出现,t感上也没像之前那麽乾热,相对走起来也稍微舒适一些。

这大幅缓解了饮用水的压力,加上两人有了前几天的经验,也算生出了些许默契,虽然还是照着时辰规划在前进,可有了适时的休息,行进的路途还算顺利。

直到离开小镇後的第三天。

「这水看起来有点深哪。」申羽澜站在约有一个篮球场宽的河道旁,说出了她的观察,「也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绕过这条河…」

虽然出发前已经查过路线,可这种没有道路的地方,在地图上很难看出实际的地形,加上这种溪流可能是季节x的,就更难预先知晓了。

听着潺潺的水声,申羽澜回头看向後方脸se沉的快垂地的人,等着她为现在的情况做出决定。

面对这种超出计划的事情,钟沐言一向非常反感,也不是有没有能力应对的问题,她只是希望每件事都能按部就班,好顺利得到预期的结果。

「不然我先过去探探水深好了。」见对方眉头深锁迟迟没说话,申羽澜主动提议道:「我b你高,如果连我都过不去,你肯定也不行。」

「你?」钟沐言提高了音调,「就你那t能?」

这话让申羽澜撅起嘴,低着头语气有些委屈:「走长途我的确不太行,可其实我t格还算不错的,不信你看。」

说着她掀起衣服下摆,露出jg实的马甲线,虽然她t力不行,可为了维持身材还是有在跑健身房的。

「你别乱掀阿!」福利来得猝不及防,钟沐言慌张的撇开视线,手还多余的伸出去试图遮住。

「姐妹你太保守了吧。」看见对方羞怯的样子,刚才稍微有些郁闷的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笑道:「我有的你也有阿,而且你没去过海滩吗?b基尼露得b这得更多勒。」

绕道所需的时间是未知,经过考量,钟沐言还是决定采纳申羽澜的提议,不过可不是像她说的那样蛮g。

登山绳这种基本求生工具是有的,而河道这侧也有足够厚实的树木,因此钟沐言先绕着树g打了个绳结,再将另一端束在渡河的人身上,这样若是有什麽意外,岸上的人也有应对的弹x。

在发现对方保守的弱点後,某人束绳时就很不安分,手伸得老高使白皙的腰若隐若现,还若无其事的挺起x膛展现凹凸有致的身材,让钟沐言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了她好几眼。

「那我出发啦!」

申羽澜赤着脚踏进了水里,嘶~还挺凉的。

自己的行李还是得带过去的,而申羽澜的背包只有基础的防泼水,泡进河里那堆饼乾盒肯定都烂了,所以走到中段水已过腰的状况下,她不得不将包顶到了头上。

水流有一定的强度,除了步伐得踩稳之外还需配合腰力的支撑,申羽澜举着背包艰难的提步,虽然不时有些踉跄,可整t过程还算顺利。

钟沐言盯着对方的背影谨慎的放着绳索,紧握的手心有些疼,直到申羽澜全身确实离开水中,才松了口气。

河道另一侧并没有支撑的树,申羽澜听从交代,身上的绳子没松,拉了一段在相对较大的石头上做了简单的固定,然後就大力的朝对岸挥了挥手。

直到踩水过膝,钟沐言才发现原来这并没有看起来容易。

行进的阻力不小,衣服泡了水变得很沉,她的背包是有防水罩的,扣绳束在身上其实不太影响动作,可切过水流的每一步都还是非常吃力。

两人走的虽然是近乎重叠的路线,可在看不清河底的状况下,差个一两步就是完全不同水速和深度。

说实话,钟沐言走到一半就有些後悔了,泡在sh冷的水里,那种陌生的无助感让她害怕,尤其意识到自己在湍急的河水中失足时,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手中这条细软的绳索,更让她浑身不自觉的发颤。

「慢慢来不用急啊。」

看着水没过钟沐言的x口,申羽澜出声安抚,边将收起的绳子在身上多缠了两圈,她知道这种时候很容易慌张,也会有种与自然搏斗的无力感,毕竟她才刚经历过。

像是下锚入水,钟沐言咬牙努力在冲击的力度中站稳脚步,心中的慌乱确实因这温柔的抚慰平稳许多。

剩下几公尺的距离,收紧的绳索已经在两人之间浮出水面,申羽澜舒了一口气,向对方伸出手,「剩一点,快到了。」

没想到能在这荒郊野外经历y派的徒步过河,就算国内的水上活动玩过不少,这种毫无防护措施的t验还真的没有,申羽澜越想越自豪,回去了肯定要跟朋友们好好炫耀一番的。

一瞬的分心,已经近在眼前的人突然不见踪影,思绪还没来得及跟上,强劲的力道扯着绳索将整个人往前拖,深深嵌进r0u里让申羽澜痛得狰狞,可手还是反s地将它抓得更紧。

一个ren的重量加上水流的速度,力量大到难以想像,简易固定的石头早已脱绳,眨眼间她双膝狠狠着地,连拉带扯y生生的被拖行了几公尺。

「钟沐言!」跪着好不容易稳住身t,申羽澜朝着河面大吼了一声,视野所及不见人影,她觉得自己慌张得都要哭出来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绳子还绷着,人应该就还在,申羽澜x1了一把鼻子,撑着抬起腿单膝跪地,用尽吃n的力气试图将人给拉回来,可另一头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试了几次感觉还是纹风不动。

怎麽办…现在完全不知道能做什麽,肌r0u施力过度紧绷的发着抖,申羽澜紧咬住下唇,试图压抑着喉间的哽咽。

为什麽自己总是这麽没用,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什麽忙都帮不上,就只会在这边哭?

没让申羽澜继续钻牛角尖般的自我谴责,手中绳索突然动了一下,起初还不是很确定,直到远处的水面溅起了水花。

在抵达终点前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刻,钟沐言没想到一时的心急,竟踩到滑动的石头,瞬间失去重心跌入水中。

毫无准备的呛了口水,她被湍急的水流冲得失去方向,头跟四肢接连遭到撞击,接着背後剧烈的一扯,似乎有东西卡住了背包。

她尝试想伸手解开,可位置在她身後构不着,加上身陷水流冲击的混乱,她整个人浸在水里踩不到地,竟还无法动弹。

呛水让肺中的空气所剩无几,经过几次的挣扎仍然无果,刚才渡河时已经耗尽了t力,现在更是全身酸麻的使不上力。

可这种几尽绝望的状态,却让钟沐言异常感到的平静。

如果就在这里结束了,好像也没什麽不好。

想法冒出的同时她阖上眼睛,任由放松的身t在水中浮沈,那人熟悉的笑容在脑中出现。

湘璇,我要是在这里结束了生命,是否就能跟你前往一样的地方?

痛!恍惚之中感觉到腰间的拉力,扯着身上的绳索逐渐收紧,疼痛让钟沐言找回了思绪,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有个人还在岸上等她。

肺部压缩的窒息感後知後觉的窜出,钟沐言顺着光源望向水面,还好距离不远,她忍着濒临极限的难受,顺着绳收了一点距离,并藉此抓住g住背包的石头,逆着水流的方向,用力一扯。

「沐言!你怎麽样?有没有受伤?」

见到人的瞬间,申羽澜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喊得都破了音。

钟沐言垫脚支在刚勉强挣脱的那颗石块上,周围都探不到地,只能勉强的仰着头大口喘气。

她被冲到了河道中段,目测跟申羽澜有十几公尺的距离,这里水流的拉力与刚才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能依赖着岸上人的支撑形成了暂时的平衡。

申羽澜心急,拉着绳子又开始蛮扯,让水中重心不稳的人晃了一下。

「不要动!」这一喊又让钟沐言吃了口水,呛得咳了两声,垫起的小腿肌努力平衡的快ch0u筋,好在停止动作後很快就又稳住。

两个野外求生的新手因低估了自然的力量,让自己陷入了困境,她们其实都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这种难题,可这一路上都是仰赖钟沐言下决策,所以即使身处险境,她还是得想办法让自己脱困。

「你能拉得动吗?」钟沐言朝着岸上喊道:「慢一点。」

收到指令,申羽澜维持着单膝跪的姿势,拉着绳子将重心往後放,可不知是力气已经耗尽,还是河水又加快了流速,她觉得自己手筋都快拉断了,挪动的距离却没几公分,甚至整只手已经开始颤抖。

不用等对方的回覆,钟沐言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个方法行不通,随着t力的流失,原本贫弱的心智也渐渐的被冲散,她一只手松开了绳子,0向了後腰的短刀。

「羽澜。」

这声呼唤并不大,可还是穿过了潺潺的流水声,钻进了耳里。

几乎是瞬间,申羽澜就觉察出不对劲,她慌乱的收着手上的绳子,挪着膝盖朝水边靠近,大声吼道:「你不要乱来阿!冷静一点!」

见对方没有回应,因焦躁而堆起的恐惧轻而易举地将她击溃,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沐言!不要做傻事,一定还有其他方法的!我还有力气,我可以拉你上来!」

嘴上虽这麽说,可身t也确实到了极限,刚才自己渡河时已经消耗了相当多的t力,现在只靠着一gu意志在撑着。

即使如此,申羽澜也没打算坐以待毙,她收着绳已经一脚踩近水里,正准备直接跳下水去救人。

「你别下来!很危险!」这次换钟沐言急了,她知道这人做事有些莽撞,可没想到冲动起来连命都不顾。

「你别放弃,我会想办法的。」申羽澜沙哑的嗓音带着哭腔,已经破皮出血的掌心又将绳索握得更紧了一些,「我能救你的…」

因为是自己,她才会这样奋不顾身的想来救吗?

想法冒出来的同时,钟沐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这怎麽可能呢,对方不过是那种热心过头的n好人,不管对谁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况且,也许她想救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背後那包物资呢。

钟沐言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些想法其实都被自己下意识的否决了,她只是习惯将人的意图作恶意的揣测,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个总是展露真挚笑颜的人,已经让自己愿意交付更多的信任。

「你别激动,我没有要怎麽样。」钟沐言完全没办法在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人面前真的做什麽,而且再怎麽说,那样yan光温暖的笑容,本就不该因自己这条烂命而蒙上y影。

虽然因对方的话停止了动作,可申羽澜还是有些不放心,x1了x1鼻子又哽咽的问道:「真的吗?你别骗我。」

「真的。」钟沐言答得很诚恳,语毕她在水流中伸长了脖子,又观察了一次目前的情势,脑内不断的挖掘过去所接收到的知识,想从中找出能为现况解套的方法。

「羽澜,照我说的做。」没多久,申羽澜听见河面上传来的声音恢复如先前一般,沉稳又令人信服,「试着先坐在地上,两脚打开成v字型,可膝盖要微弯踩在地板上,然後双手握住腰上的绳索重心往後躺,这样懂吗?」

钟沐言尽量说得简单明确,见对方照着的说明开始动作,而她自己抓着最後的机会深呼x1,努力压抑着因恐惧而想退缩的心情。

「等一下我会朝岸边游过去。」等对方就定位,钟沐言继续说道:「在我出发之後,你就维持这个姿势抬起t0ngbu向後退,如果力气太大撑不住了,就直接坐下用脚撑地,听得懂吗?」

申羽澜点点头,这说明她听得很明白,就是模仿拔河常用的动作,让重心与腿的力量作支撑,以承受最大的拉力。

每一分犹豫的时间都在消耗所剩无几的t力,钟沐言牙一咬,「那我数到三,一、二、三。」

对只在游泳池游过泳的人来说,是很难想像在流动的水域理游泳其实是很不同的,盲目的想突破水流只会让t力消耗的更快,尤其对不按水x的钟沐言来说更是极大的考验。

好在她之前看救生的影片说过,要在河道间最短距离的平行移动,绝对不能垂直於水流方向游,而是要稍微逆流朝斜上方前进,才不会被水流带偏。

也好在,岸上的人有了更有效的施力方式後,si命地将人拖住,让钟沐言在游的过程中,仍能感受到那份支撑自己的力量,才让她数次想放弃的心,又再一次催促着自己打水前进。

漫长的挣扎好似永远不会抵达般,折磨着两人筋疲力竭的灵魂,直到钟沐言双脚上岸的那一刻,时间才终於接轨,恢复了原先规律。

「小言!」

毫无力气的钟沐言任由冲过来的人抱个满怀,要不是後面还背着包,大概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吓si我!你差点就被冲走了!」

靠在肩头的人紧紧的抱住自己,sh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钟沐言动作有些僵y,可终究是没有推开对方。

不知是脱力还是恐惧的余韵,她的身t还带着些微颤,而此时炙热的温度穿过布料印在sh冷的皮肤上,恰好抚慰了适才惊魂未定的心。

两人的呼x1都还有些急促,起伏的x膛紧贴在对方身上,渡来的似乎不只有t温,还有些sh软的触感。

好像有点太热了。

「你有没有受伤?」像是想到什麽般,申羽澜忽然直起身,扶着钟沐言的肩膀左右检查着。

钟沐言摇摇头,她在水中有些碰撞,可应该就是些轻微的擦伤,并不是很严重。

可当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地上沾满了血迹。

「你受伤了!」钟沐言拉过对方的手摊开,掌心泡软的皮肤被粗绳磨出了大片的伤口,不断的渗着血珠。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在申羽澜坐下後,才清楚的看到她的左膝下缘有个近五公分的裂口,似乎是刚才被拖行时意外划伤的,虽不至见骨,可还是有点深。

「呜…痛…」在看到伤口的同时,申羽澜才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件事,随着肾上腺素的退去,痛感随即如浪cha0般反扑,让她忍不住鸣呜出声。

此时钟沐言已经迅速的卸下了背包,从底层翻出了外伤的医疗包,她有过基本的急救训练,知道怎麽处理开放x的伤口。

她先将k管卷起,用开水稍微清洗伤口周围的砂石,仔细的观察後说道:「这里的水不确定是否乾净,要彻底的消毒,伤口很深又是在关节处,需要简单的缝合才能做包紮。」

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了动作,倒是申羽澜听到要缝合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将腿往自己缩了缩,「你…你是说用针…针缝吗?」

「不是,我有缝合钉。」钟沐言头也没抬,将棉bang沾上优碘後一手扣着膝窝侧边,紧盯着患处说道:「要消毒了,忍耐一下。」

「啊呜!痛!」

申羽澜疼的哀号,灼烧般的痛感瞬间穿过神经窜入骨随,带着一路的刺痛让整个小腿都麻了,她反s的就想把脚ch0u走,却像是被预判了一样,被对方扶着的手给稳稳固定住。

待消毒一个段落,钟沐言直起身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眼泪从申羽澜盈满水光的眼眶中不断滑落,眼角带着微红,嘴唇随着克制的啜泣紧抿,虽都是哭,却远不同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种狼狈,而是带着脆弱的柔美。

忽地想起一部过去看过的电视剧,内容不记得了,可有一幕的画面却印象深刻。

主角娇弱可怜的神情透着隐忍,晶透的眼眸似能g住人心,划过脸颊的泪痕更增添了些许动人,她那时想,真不愧是演员,连哭也能这麽好看。

面对这直接的视线,申羽澜用掌根抹了一把眼角,x1着鼻子委屈的替自己解释道:「真的很痛,我忍不住。」

钟沐言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转开视线。

看着生理食盐水的盖子被扭开,移至伤口上方准备倒下时,未曾听过的轻柔语气传进了申羽澜耳里:「没事,想哭就哭吧。」

这人什麽时候变这麽温柔了?

没时间细想,伤口的优点被洗去後,钟沐言的手上就冒出了奇怪的器具,似乎是刚刚所说的「缝合钉」。

「不…不能包紮就好吗?一…一定要缝?」申羽澜吞了口水,双眼紧盯着那个工具,现在伤口还火辣辣的疼着,她深怕一不注意,那东西就要往自己身上穿洞。

看着对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钟沐言没发现自己嘴角g起一抹笑,耐着x子安抚道:「如果不固定,之後可能会裂的更严重,而且这个缝钉很快,就像打针一样,忍一下就过去了。」

这人平时总是一张扑克脸,居然在要帮自己缝针时露出笑容,申羽澜觉得自己彻底误会惨了,这哪里是什麽温柔,怕不是个有nve待倾向的恶魔吧!

「会怕就不要看。」

见对方丝毫没有安慰到的样子,表情甚至更加的泫然yu泣,钟沐言果断的放弃g0u通,捏合伤口就要下钉。

「等等等!」握着缝合钉的手腕被紧紧抓住,申羽澜软着声哀求道:「能不能就是…说点什麽帮我转疑注意力?」

钟沐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多少也隐约发现了,只要申羽澜用这样的语气表情请求,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没办法拒绝。

她ch0u回自己的手腕,问道:「怎麽转移?」

「嗯…跟我聊天说话之类的?」申羽澜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注意力就会放在思考问题上,不会一直想着…啊!」

喀嗒一声,金属的钉针迅速的没入皮肤中,换来的是可怜又哀怨的眼神,还有几颗豆大的泪珠。

强忍着唇角的笑意,钟沐言故作镇定的问道:「有用吗?」

泪眼汪汪的人:「你真的坏透了!」

後来俐落补上的两针,速度快得没让申羽澜有机会哭惨,等膝盖和手掌的伤口都包紮处理好时,距离日落已经剩没多少时间了。

这场意外严重拖累午後的路程,钟沐言将医疗包收拾好,拿出定位仪後站起身。

「你不包紮吗?」申羽澜看着对方磨破的k管问道。

钟沐言摇了摇头,身上的伤口不严重,不处理也没事,现在更优先的应该是找个距离不远,又能妥善休息的过夜点。

「好吧。」申羽澜双手撑着树枝拐杖,咬牙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那我们继续走吧。」

钟沐言看着眼前的人r0u眼可见的开始盗汗,面se也因失血有些苍白,蹙眉问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继续走?」

「你不是赶时间吗?」跛着腿试着走了两步,伤口一用力立刻疼得弓起身,可她还是强撑起笑容说道:「一开始可能走不快,但等习惯後我会尽量跟上的。」

又是这个感觉,那隐忍痛苦而透出的顽强,让钟沐言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一个随兴洒脱的人,为什麽总在这种时候特别不服输呢?

「晚上在这过夜。」钟沐言指了不远处几颗较大岩石和树丛围绕的平地,可以为暂时修整提供一些庇护。

「在这?可太yan下山前的时间就浪费了。」申羽澜瞥了眼这不到几十公尺的区域,急匆匆的说道:「你不用在意我的,虽然走得慢,但我…」

「我累了。」钟沐言出声打断,将背包重新上身,「先去生火。」

向前走了两步,申羽澜见对方突然停了下来,缓缓的转头看向自己。

「能自己走吗?」

顿了一下,申羽澜才意识到她是在问需不需要帮忙扶,立刻随着心情扬起了笑容,「没事,我慢慢过去。」

看着犹豫了几秒,才又提步离开的背影,申羽澜压不下唇角的笑意。

这人的冷酷果然只是个伪装,其实心底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虽说是同样生火和整理营地的准备,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力,再加上t力已经差不多透支的状态,等全部都安顿好时,天se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原本申羽澜是想帮点忙的,可在听了那句「还想多缝两针吗」又立刻乖巧的坐回原位。

她发现今天地上的碎石被清理得很乾净,火堆烧得又红又旺,还紧邻着能够倚靠的石块,她看破没说破,欣然接受了这细微的t贴。

今天就连晚餐都有些不同,钟沐言烧水冲了两包袋装的泡饭,这本是拿来应急用的,可她对拼了命想救自己的申羽澜带着愧疚,没办法再让对方吃着没营养的饼乾或是啃乾面包。

「好饱~」

惬意的靠着背後大小适中的石块,伸着腿在旺盛的营火旁烤着,申羽澜没有备用的衣服,但这种气候有火就不太会有失温的问题,而钟沐言的衣服本就是排汗快乾的,经过刚刚的劳动整顿,基本上也差不多乾了。

听着远处沥沥的流水声,心满意足的申羽澜双眼微阖,折腾了一天快累si了,就在她要直接睡si到天亮时,发现对面的人无神的盯着火堆,表情有些y沉。

「在想什麽?」

听见这轻柔又慵懒的声音,钟沐言抬头看着因自己而受伤的人,犹豫再三,还是小声的问道:「为什麽要这麽做?」

「没有人会见si不救吧?」申羽澜挑眉,理所当然道。

「我不是问这个。」钟沐言将下巴靠上环住膝盖的手,又低头看着火堆,「为什麽…这麽坚持要前进?」

申羽澜听了也瞬间垂下眼,第一次陷入沉默。

两人安静的看着火焰烧的劈啪响,灼热的温度烘烤着身t退去了寒意,过了许久,申羽澜有些难受的笑了笑,开口的声音似少了先前那种活力:「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她将腿挪了个更舒适的角度,向後仰起头靠着岩石,淡淡的说道:「从前从前有个小nv孩,她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非常的疼ai且关心她,哥哥对她也是礼让又照顾,从小就没什麽事情需要她去担心,可以说是像公主一般的被呵护着长大。」

「後来就学了,她凭藉着出se的外貌,加上讨喜的x格,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朋友,老师也很喜欢她,在学校里算是混得风声水起。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历经了不同班级的转换,她才逐渐发现一件事。」

她停下来伸了个懒腰,又继续说道:「她人缘好,篮球或排球那种团对竞赛总会有她的位置,可其实她的身t状况并不好,也不是时常需要请假看病那种,就是t力耐力很差,时常打到一半就不行了。同学们其实都知道,所以就算让她上场b赛,也不会真的分配什麽重要的位置,就是打打酱油,有时候还会要她站得旁边一些,不要影响其他人的表现。」

「除此之外,她的脑袋也不是很聪明,成绩一直都在後段班,所以碰到需要分组的那种功课,同样的也会有人愿意找她同组,可做出的成果不是直接被厉害的同学拿去重改,就是乾脆只让她帮忙整理资料跟打杂。」

说道这里,她朝专心听着自己说话的人露出了苦涩的笑。

「其实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t力不好,人家还愿意找你一起打球,本就应该要感到庆幸。同样的,大家愿意跟你这样没什麽贡献力的人同组,难道不应该觉得开心吗?」

「而我也一直是这麽认为的,可直到成年後,对生涯毫无方向的我凭着直觉随便投了几份工作,才发现这样的模式居然延续到了职场。」

「同事们很喜欢我,可自然没办法像学生时期一样包容我的无能,他们各种明示暗示的表达过,我应该要更努力跟上大家的进度,不应该犯这麽多错让别人替我收拾,更不应该因为我一人而拖累整个团队。」

申羽澜垂着头,不自觉的将故事的主角拉回了自己身上,映着摇曳的火光,钟沐言第一次从那张yan光俊俏的脸庞,见到如此哀伤的表情,似是受挫的难受,又似被落下的失望。

见对方陷入沉思的神情更加凝重,钟沐言思考了刚听到的内容,开口时语气是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轻柔,「所以,你讨厌自己成为拖油瓶?」

申羽澜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时脸上的y郁已经扫去了大半,她没回答问题,而是解释道:「沐言,我说这些不是要带给你压力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某些地方固执的理由,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坚持住,如果真的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也会直白的告诉你的。」

这些话像是带着热度,贴上了钟沐言冰冷的心,却烫得她有些难以忍受,内疚毫无预警的冲了出来。

什麽造成困扰,明明自己才是一直接受帮助的人。

协助自己与小镇的人交流,替自己先冒险渡了河,甚至还不顾生命危险的救自己,可从头到尾,钟沐言就只是做了原本就要做的那些事而已。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看着对方面上逐渐凝聚的低气压,申羽澜爽朗的笑了笑,「人都有些y影面,可我日子也一样过得很好阿,没事的啦!」

说着她有些调皮的眨眼,「而且现在,我可是要故意挑这个时间点问今天的问题了。」

昨天走了一天太累了,都忘了提问这件事,结果一到隔天马上失效,这可让她呕si了。

钟沐言看着这个把心思大胆摊出来的人,她理解在自我揭露後的提问,是请对方也对等回答的意图,可她不懂,为什麽这人总是把心计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

曝了光的心机,还能算是心机吗?还是说,这是更深一层的算计呢?

「别这样看着我嘛。」申羽澜咧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读得懂这张扑克脸了,「问归问,要怎麽答还是由你决定的阿。」

话说着她又垂下了头,开口的话有些没底气,「不过这次问题的回答,也很单纯就是了。」

钟沐言听不出对方在打什麽主意,直接了当地说道:「问吧。」

反倒是申羽澜扭捏了一下,几经犹豫,才深x1了口气,看着对方的眼睛慎重的问道:「沐言,我能跟着你一起完成这趟旅行吗?」

心脏忽地ch0u了一下,钟沐言按住翻涌而出的情绪,平静的回问:「什麽意思?」

「那些明信片,好像是某个人给你的。」申羽澜低头捏着钟沐言借给自己的方巾,自从她有帽子後就一直绑在手腕上,「你说你的目的是旅行,可我发现你虽然有相关知识,但并不熟悉这种奔波的行程,更不擅长与陌生人社交,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什麽理由让你必须跑这一趟呢?」

「你一路上跟着明信片的地点前进,在小镇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你拿着东西在询问她们,因此我猜,你可能是在寻找什麽。」

「这跟你有什麽关系?」无意识的,钟沐言的语气淡漠的有些冰冷。

申羽澜听出来了,她咬了咬唇,继续用温润的声音解释道:「你刚才知道了,我是个挺没用的人,t力b人差又不聪明,没有目标的情况下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还是靠家里支应才过得好日子。」

「其实我很憧憬你这样的人。」

以为自己听错了,钟沐言讶异的抬起头,撞进了申羽澜真挚又和煦的眼神,「你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做事稳妥又有条理,碰到问题能冷静并果断的处理,即使是不擅长的事,也能提起勇气去面对,让人觉得值得依靠跟信任。」

「我很清楚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像你样的人,所以要是能成为你圆梦的一gu助力,我想也是对自己心里的一种补偿吧。」

申羽澜说了很多,却也有不少话没有宣之於口,其实会让她提出如此的询问,主要还是因为河上对自己的那声呼唤。

那是即将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她从来没这麽害怕过,巨大的恐慌跟无助几乎瞬间将她压垮,完全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即使事件已经过去,那残留的余悸依然让她惴惴不安。

如果可以,她想要留在钟沐言身边,陪着她面对这尚未知晓目地的旅程。

没有想到今晚会出现这样ch11u0又沉重的自白,虽然说完後那人脸上依旧挂着一抹笑,可钟沐言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不善言词的她只挤出了一句反驳:「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是吗?」申羽澜语气轻挑,不以为然道:「也许你只是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麽样子吧。」

钟沐言听了微微g起唇角,「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申羽澜绝对不是自己口中愚蠢又无能的人,相反的,她热情又有感染力的社交手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更别提那对人细腻的观察力了。

「羽澜。」

这是钟沐言今天第二次这样叫她,基於第一次的y影,申羽澜有些紧张的吞了口水。

「之後想问什麽,就问吧。」钟沐言折了几跟树枝丢进火堆里,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冷y,「还有,别再吃那些饼乾了,小心变胖。」

「哎呦,有人很关心我的腹肌喔。」

听出了对方的默许,申羽澜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兴奋的问道:「那我想问,你之前…」

「从明天开始。」钟沐言无情的补了一句,如果要接受问题的轰炸,至少再留她最後一晚的清净。

申羽澜忍不住轻笑一声,「小气鬼!」

起风了,带着丝丝凉意卷着火星啪啪作响,那个好睡的人早已不省人事,留着满腹心事的人独自守着夜。

其实应该拒绝的。

这本就是个该独自完成的旅行,牵扯更多的羁绊不只毫无意义,最终也会造成自己更多的负担。

可钟沐言知道,自己没办法说出那个不字,她不想看到那开朗的笑颜蒙上失落的苦涩,而即使再不愿承认,她心里确实是有点希望申羽澜能一起同行的。

拉开了外套里侧的内袋,拿出那张边角都磨的起毛的相片,她静静的看着里面那个明明是无b熟悉,却又因许久未见而逐渐陌生的脸孔。

有时旅行的重点不是在於去了哪里,而是跟谁一起去喔。

钟沐言将照片紧抱在怀里,x前闷胀的ch0u痛让她咬紧了牙根,肩膀不住的颤抖。

湘璇,我出来旅行了,可你人又在哪里?

因为担心固定好的伤口会因过度使用而再度裂开,所以隔天并没有安排移动太长的距离,而这多出的空闲时间也没有浪费,钟沐言烧了些水做补给,也把握机会简单了擦了澡。

某个恬不知耻的nv人还装得可怜兮兮,说自己脚受伤了不方便,想要对方帮自己擦澡,直接被钟沐言赏了满脸水。

直到第二天,她们才又重新回到预定的路线上。

虽仍然走在充满碎石的沙地上,可周围已经有了青翠的绿意,林立的树丛镶满neng叶,让枯燥的旱漠有了生机。

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位身形端正笔挺,稳健的步伐中带着文雅的气质,另一为则是单脚卷着膝上k,脚上趴嗒响的夹角拖台湾味十足。

「最後一次是ga0砸进出货的年度报表,之後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这份工作也不到一年就辞职了。」申羽澜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着,绘声绘se地说着以前工作的故事。

怎麽会让一个不满一年的新人,制作整个年度的报表呢?

钟沐言眉线拧在一起,一路听了这麽多,终於忍不住开口:「你是被欺负了吧?」

「哈!太夸张了啦。」申羽澜豪爽的笑了声,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分配的工作不同罢了,是我自己做不来,怎麽能说是被欺负呢?」

的确,要是偶然碰到这种状况,可以归咎於运气不好,可上一份工作她被分配的两个专案,都是公司里资本额最高又最复杂的,这也是巧合?

企业实习就更不用说了,什麽样的公司会派一个刚毕业的菜鸟出国跟客户访谈?

钟沐言一直觉得得奇怪,申羽澜并不笨,甚至是有点小聪明的,难以理解为什麽会生出这麽多挫败的经验,结果一听才发现,问题可能不完全出在她身上。

她猜测申羽澜大概是因为太过好说话,又对团队有着付出的渴望,才因此被有心人给利用,毕竟职场不同於校园,同事间没那麽多纯洁的情谊。

看向一派轻松的说着自己悲惨经历的人,钟沐言不自觉噘起嘴,默默收回视线。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可她却莫名的觉得生气,其他人的行为她一向不在乎,可唯一感到恶心的,就是这种践踏他人良善的人。

令人矛盾的是,她认为申羽澜不应该这麽蠢善,要对这个残酷的社会有点醒悟,同时又希望这样纯真温厚的心,能够一直保留在这人的身上。

越想越烦躁,钟沐言微微叹了口气,乾脆转移了话题,「工作这麽不稳定,怎麽还有钱出国玩?」

虽然说解除了一天一问的限制,可大部分的问题还是落在了申羽澜身上,本人其实也不以为意,她知道钟沐言本就不是习惯揭露自己那种人,更何况愿意提问就有想拉近关系的意思,她也是乐见其成。

「之前不是说家人很照顾我嘛。」松了松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掌,申羽澜将拐杖换到了另一只手,「老实说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不错,小时候我爸开了间国贸顾问公司,收入算满优渥的,而成年後公司就交给我哥经营,好像有做转型还是什麽的,具t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也是做得有声有se啦,所以家里从来没有缺过钱。」

看见对方投来si鱼般的眼神,申羽澜俏皮的笑了笑,「我知道这麽说很欠打啦,可这就是事实啊,他们看我这半年过得不是很顺利,就给我一笔钱要我出国转换心情,我当然就欣然接受搂。」

「那你呢?家人对你好吗?」

听了这句反问,钟沐言不自觉的垂下视线,将帽檐压低了一些,「我没有父母。」

没想到一脚就踏进了雷区,申羽澜正想开口道歉,却听对方又继续说道:「我是舅舅和舅妈扶养长大的,他们很尽责,从没让我饿过冷过,还供应我上了大学,对我算是很好吧。」

这淡漠的语气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也听不出她与家人间情感状况究竟如何。

语句落下後的沉默让人有些焦躁,申羽澜吞了口水,倾身小心的观察着帽檐下的表情,「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问出的当下就後悔了,这什麽蠢问题?

钟沐言微微的耸肩,开口语气很平静,「他们很早就过世了,我没有任何印象。」

申羽澜机械似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确认,可知她道该将问题停在这了。为了缓解自己制造的尴尬,正苦思着话题该怎麽继续下去,身旁的人却先开了口:「看来不管几岁,你家人都打算一直这样照顾你。」

「那你觉得我看起来几岁?」申羽澜自然没放过这个nv人最在意的问题,倾身将脸凑到了对方面前。

看了眼前白皙又有棱角的下颚线,钟沐言用食指抵着下巴将她推开。

这问题实在是很多余,刚才都已经把自己工作的年资经历摊得差不多了,小学没毕业都能算得出来。

可她还是敷衍的张开掌心b了个五。

「唉呦!猜得很接近喔。」申羽澜刻意扬起了声调,装模作样的演着,「本小姐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春貌美的最佳年华,凡踏过的草原遍地生花,路过的林间鸟儿歌唱,无处不倾倒於本人的绝se之下。」

见这人又开始吹捧自己,钟沐言毫无感情的回道:「差远了,我猜的是五岁。」

「欸~好过分!」

申羽澜假装不悦的噘起嘴,心里可是乐得开花,她喜欢这个清冷的人跟自己斗嘴,喜欢她们的对话越来越有温度。

「那小言你几岁?」

钟沐言目视前方,平淡的声音没有起伏,「你猜。」

「这还用猜吗?看这青涩秀丽的容颜,小言妹妹,你这才刚满十八对吧?」这种简单的问题难不倒申羽澜,抓着机会就开始马pjg,「是不是连驾照都还没考啊?没关系~姊姊有车,回国就载你出去玩。」

钟沐言冷笑一声,这人的油嘴滑舌她算是习惯了,听久了也不觉得反感,不过明明是ai哭又ai撒娇的x子,居然还敢以姐姐自称,怕不是对自己的属x有什麽误解。

「笑起来果然很好看呢。」申羽澜歪着头,满意的欣赏着那不经意g起的一抹笑,「要是能时常见到就好了。」

这话让钟沐言不自在的别开脸,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变化,而对方真心的称赞让人感到窘迫,乾脆保持沉默,将注意力回到行进的道路上。

身旁的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麽,默默跟上对方变得有些浮躁的脚步。

根据规划,她们行进的路线会经过一些当地人才会来的小景点,因为跟城市相距非常远,要抵达这里大多还是需要开车,因此地上开始看到多次被车轮碾压後出现的道路。

似是下意识的想避开与人接触,钟沐言行走的位置与车道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即使有车经过看见她们,也只能远远的挥手打招呼。

「小言,你搭过便车吗?」

又一次热情的朝行经的车辆单手挥舞後,申羽澜有些兴奋的问道。

「没有,也没兴趣。」她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直接表明立场。

「先别急着拒绝嘛。」申羽澜重新调整了肩上的背包,偷偷r0u了撑着伤腿而有些紧绷的大腿,「既然都出来旅行了,能收获一些不同的t验不是很好吗?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见那回避社交的人依然无动於衷,申羽澜压抑着心中的失落,坦然道:「当然也不是什麽都要尝试啦,只是希望多年之後想起来,不会有阿!要是当时有做过就好了那种後悔的感觉而已。」

猝然停下的脚步吓了申羽澜一跳,转身一看,发现那人紧抓着背包肩带,面se异常的沉重。

要是现在不去做,之後想起错失的机会,肯定是会後悔的,所以得好好把握现在才行。

传入耳中的话语意外的和脑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各种复杂的心绪翻涌而起,全都闷胀的挤在x口,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x1了一口气。

除却心情的杂乱,有件事却是很清楚的。

她的确後悔了,非常非常的後悔。

「小言,你还好吗?」

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写着担忧的眼眸,钟沐言垂下视线,轻轻的摇摇头。

她没意识到申羽澜主动的靠近,已经超过平时与其他人保持的距离,甚至只要微微倾身,就能靠上对方的肩头。

「坐陌生人的车,可能会有危险。」虽然心里已经差不多妥协,可钟沐言还是犹豫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与先前的冷y决断截然不同,这次是协调的语气,话中甚至带着不自信的畏缩,隐约藏有难以察觉的依赖。

第一次听到钟沐言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申羽澜有些讶异,她不知道对方想到什麽才有了这样的变化,面对那样哀伤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才能让钟沐言好一些。

好想抱一抱她。

当然申羽澜并不敢这麽做,只是软着声说道:「小言,我知道这种事肯定有风险,不过要是因为担心就什麽都不尝试,那也太可惜了。」

说着她露出爽朗的笑容,似乎光是看着,就能吹散所有心中的烦闷,「反正你这麽聪明,要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就偷偷给我打暗号,我们再一起想办法逃跑就好啦。」

这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天真,钟沐言轻叹了口气,声音又恢复如常,「你腿还瘸呢,怎麽跑?」

「那…你背我?」

正经没两句又开始嘻皮笑脸,钟沐言忍不住又看了那受伤的膝盖一眼,「做梦。」

语毕她随即转身,朝着车道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会有车行经的路线,可这地点本就偏僻,申羽澜已经数十次回头张望,耳朵也张大了仔细听着,就是没盼到那一辆载着希望的车出现。

两个小时过去,很快第三个小时也过了,依然没有见到任何的影子。

将那满心期盼的样子尽收眼底,钟沐言本身对搭便车没有多大意愿,可想到这双燃着火光的眼睛可能会显露出的失望,心底不由得和对方同步祈祷着。

终於,在那日头开始西斜不久,一辆银se的休旅车携着滚滚h沙,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打从车子出现在视线中,申羽澜挥动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要不是受限於那只受伤的脚,感觉她绝对会原地跳起来。

不负盛情的,车子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副驾摇下车窗後,一位戴着墨镜的nv子笑着朝她们友善的打了招呼。

「ho!」申羽澜扬起招牌的笑容靠近窗缘,眼睛快速的扫视了一下车内,驾驶座的男x同样带着露齿笑,而两颗好奇的脑袋正试图从座椅间的缝隙往前探头,看起来像是出游的一家人。

「no…nosva…osalsandiego」

申羽澜努力挤着刚从钟沐言那热腾腾学来的西班牙文,话都糊在了嘴里,只有最後要去的地名发音最清楚。

nv士疑惑的皱了眉头,不过还是抓住了关键字:「ieresirasandiego?」

快速回头看向身後的人,见钟沐言朝自己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点头:「sisi」

两位大人相互交谈着,而後座的小朋友也兴奋的cha话,车内热热闹闹讨论,让申羽澜听着有些紧张,默默退了一步站到了钟沐言身边,寻求安慰般握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钟沐言没说话,任由对方掌心的温度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後来的对话就稍微有点混乱,钟沐言只大概理解对方并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是提及了一个朋友的名字,她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是要怎麽发展,只知道在对方开启车门邀请她们上车时,申羽澜毫不犹豫的就躜进了後座,还顺便拉着她一起,跟那两个小朋友挤在了一起。

门一关,车子载着新加入的两位乘客,驶向了未知的目的。

两双既好奇又兴奋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起挤在後座的两位外国面孔。

那个戴着圆帽的人先是朝他们一笑,就转头朝坐在门边的nv生说着听不懂的话,对方表情冷淡的小声回了一句,她又马上看了回来。

「as?」

虽然发音有些奇怪,但听出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名子,约莫岁的小男生笑得更开心了。

他指了自己「go」,又指了自己身後的小nv孩,「kira」

「ho!」申羽澜朝他们挥了挥手,又指着自己介绍道:「bobo」

两位小朋友先是愣了一下,相视一眼後一起笑出声:「ha!bobo!」

听见後座的笑声,副驾的nv子转过头,扬起眉头朝她们问道:「aigo?」

「no」又是问关系,这题申羽澜会,上次问她们是不是朋友的回答她还记着呢,立刻自信的学着索菲亚的发音回道:「pareja」

前座的两人讶异的交换了视线,可也没多说什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算无法用语言对话,也无阻止两位小朋友的热情。

go从脚踏垫上的箱子里拿出了几包饼乾,递给了刚认识的新朋友,而年纪b较小的kira也有样学样,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在对方张开的手心。

申羽澜也拿出了她唯一的交易货币pocky与他们分享,一大两小像是同乐会一样愉快的吃着点心,当申羽澜拿着收到的饼乾转头,看见坐在窗边的人单手撑着脸颊,深沉的眼眸无神的望着飞逝而过的野岭,清秀五官透露出的寂寥,彷佛与吵闹的车厢割成两个世界。

她在人群中总是这样,似是不愿沾染吵杂的喧嚣,将自己悬於千里之外。申羽澜不由的想着,好像只有自己与她独处时,才能偶见那深渊般空洞的双眸,映出些许鲜活的se彩。

尚未步入h昏,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类似於蓄水池的巨大湖泊延伸了数里,虽然周边被高耸的山壁围绕,视野所及依然非常开阔,一扫h沙地为眼睛带来的疲劳。

他们驶入的这片平坦砂石地已经停了几台车,各自沿着岸边摆出了摺叠椅,搭起了两座天幕和数十个营帐,看来像是个营区。

停好车後go的父亲离开了一下,几分钟後回来时身边跟着另一位年轻男子,他主动向两位新夥伴打了招呼:「hi,iacas」

「~gdtoetyoucas!」终於有人会说自己听得懂的语言,申羽澜差点喜极而泣。

就算只是基础的英语会话,在能够g0u通的情况下,她们总算对现况有了清楚的了解。

原先载她们来的go一家确实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今天要一起在这露营的卢卡斯明天会和他的家人开车路过,所以刚好能让她们坐上这台顺风车。

当然这对话主要是由申羽澜和对方进行的,钟沐言自然的把社交工作全丢给对方,自己只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本来要是没有出意外,根据计划也是要再三天才会抵达大城市,所以要是能提前也不算坏事。

讨论完接下来的行程,两位就被正式交接给了卢卡斯,她们跟在对方身後,经过一车车搭着露营设备的家庭,停在一台黑se的休旅车前,旁边已经搭起了一大一小两座帐篷。

卢卡斯指了那顶b较小的单人帐,表示孩子会跟他们一起睡,又说道:「it''''salittlebitsall,butithkyouuplehaforonenight」

「wait」一直没开口的钟沐言抓到关键字,否认了她们的关系:「wearenotuple」

卢卡斯不解的用手抓了抓头,「butjoesaidyouare」

现在换成钟沐言一头雾水了,她看了一眼明显也0不着头绪的申羽澜,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卢卡斯问道:「what''''sparejaans?」

「哈!原来一路上都是这麽误会的吗?」

听见坐在帐篷边看湖的人笑着,钟沐言微微蹙着眉,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行囊。

她先前就觉得怪,在小镇的时候明明有看见屋内其他开着的房门内有着两张单人床,而且整理得像是客房,屋主却选了一张双人床主卧让她们过夜,现在终於知道,问题是出在於某个不懂装懂的人身上。

「不过这也很有趣欸。」一派轻松的申羽澜完全不以为意,还从中挖出了乐趣,「我们看起来很像伴侣吗?不然他们怎麽这麽容易就接受了?」

「只是合理的猜测罢了。」钟沐言没发现自己开始会下意识的回答对方的提问,平静的解释道:「一开始就否认了朋友这个选项,他们自然会往别的方向猜想,而且智利跟台湾一样,是能同x结婚的。」

申羽澜眼睛一亮,朝对方投以崇拜的眼神,「原来如此,小言好厉害!懂得事情好多。」

钟沐言微微叹了口气,「要是真懂得多,就不会让你闹出这样的笑话了。」

其实她并没有很介怀,这种误会本就无伤大雅,何况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人的眼光,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也对这种事并不感冒。

在这露营的家庭之间似乎都有认识,大人们将食材集中到一处,生起两个烤r0u炉准备着晚餐,年纪较小的朋友就在一旁打杂帮忙,而年纪大一些的早就下湖玩得满身sh了。

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卫浴,但是有一间铁皮简易搭建的空间装有马达,能将湖水ch0u上来做身t的冲洗。

钟沐言接在了申羽澜的後面进去冲澡,这水看起来无se,0起来也不滑腻,可却有一gu不淡的草腥味,洗完了身上也染上了那gu味道,感觉不是很舒服。

这让她想起自己学生时期的时候,虽然家人有支应大学的学费,可其余的住宿与生活费用都是需要自己打理的,只依靠微薄打工薪水的情况下,钟沐言在很多状况不佳的地方生活过。

天花板因严重受cha0而充满霉味,除sh机怎麽开都没用,下雨天更遭,不时就会有地方滴水,电器都得用袋子罩起来。

隔音不好又有习惯很差的邻居,三更半夜打闹吵架也就算了,就算房间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是会有蚂蚁蟑螂从墙缝爬过来。

耗电又吹不冷的冷气、关紧还是会透风的玻璃窗、流出铁锈味的热水器,在出了社会後依然因新鲜人低廉的薪资,游走於各式条件不齐的租屋。

有了这些经历,钟沐言可以忍受现在的不便,可申羽澜不一样,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家庭经济富足的情况下,应该不曾有过如此糟糕的生活品质,长途荒野的步行在卫生洗漱上条件极差,但这一路上几乎没听她抱怨过,基本上就是逆来顺受。

是x格使然,让她习惯用乐观洒脱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吗?

还是那不想拖累他人的倔强,所以强迫自己一声不吭呢?

走出铁皮屋时,钟沐言大致扫视了一眼,轻易的就从大片的营区里找到申羽澜的位置,她站在湖畔的尾端,正笑着和身边几个身高及腰的小朋友说着话。毫不意外,她总是被人群围绕着。

申羽澜蹲下与小朋友们平视,他们似乎对帽子底下那颗光头很感兴趣,见帽子被拿下後,几个b较大胆的甚至还伸手0了几下。

突然,其中一个小男生恶作剧似的抢走了申羽澜手上的帽子,转身就跑,其他小朋友见状也瞬间鸟兽散,还一路嘻嘻哈哈的叫喊着。

申羽澜立刻起身想追,可伤腿无力的情况下不小心绊到颗碎石,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倒,看得钟沐言倒x1了一口气,好在手先撑住,受伤的膝盖没有着地,不然刚癒合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拿着帽子的男孩跟着其他人一起跑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个笨姐姐有没有追上来,还没来得及转回前方,他就撞上了某个人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又锋利的眼眸,面无表情的脸却明显透着震怒,周身带着极强的低气压,让旁边的小朋友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那人一语不发,默默朝地上的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被对方的视线困住,微微发抖的手将帽子轻轻放到伸出的手上,待对方缓缓捏住的那一刻,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这人好像b妈妈发火时还要可怕。

小朋友们各自逃窜後,钟沐言低头看着手中的帽子,想着自己刚刚怎麽就追了上来,明明这事就算不处理,等会孩子的父母也会来解决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申羽澜被欺负,她的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

回到了帐篷边,申羽澜伸着腿让还没重新包紮的伤口风乾,失去帽子的头顶换回了原先的方巾,她将手撑在身後,惬意的欣赏着夕yan映照下的湖面。

将帽子藏在身後,钟沐言装作无事的走过去,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在对方身侧坐下。

「你洗好啦。」申羽澜扬着清新的笑容,欢迎对方的归来,「他们刚跟我说,再半小时晚餐就准备好了。」

钟沐言望着湖面轻轻点了头,平淡的问道:「帽子呢?」

「喔这个。」申羽澜0了0自己的头巾,「小朋友借去玩,等一下就会还我了。」

骗子。

钟沐言在心中反驳,看对方顶上戴着自己借的那块青se方巾,突然有点不想把帽子还回去了。

可她马上意识到这有多荒谬,东西又不是自己的,凭什麽占着不物归原主?

一个心虚,立刻将藏在背後的帽子拿了出来。

「你帮我拿回来了!谢啦!」完全忘了刚才某人的明知故问,申羽澜开心的伸手要去拿,却瞬间抓了个空。

「帮你拿回来,怎麽谢我?」钟沐言晃了晃手中的帽子,歪着头问道。

申羽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总是带着疏离感的人会主动与自己亲近,即使隐约感觉对方已经接纳了自己,但感受到这冰山消融後的态度还是有些惊讶。

她心情因此好了起来,「那我唱首给你听怎麽样?」

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她撑着手倾身靠了过去,说服道:「跟你说,不是我要自夸,听过我唱歌的人就没说过不好听的,今天听到算是你赚到。」

钟沐言将帽子扣上探过来的头,忍不住吐嘈,「唱什麽?笨小孩?」

「欸!不对吧。」申羽澜坐了回去,重新将盖住脸的帽子调整好,「这不是个十八岁nv孩该说出的歌名阿,小言妹妹。」

见那冷y的脸终於出现一抹淡笑,申羽澜撑着下巴看得有些着迷,感觉自己逐渐沉醉於那冰冷中透出的柔美,只经这一瞬的撩动,x口就回荡起舒心的弦乐。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

「对了。」钟沐言收起笑容,朝申羽澜严肃的说道:「不要再叫自己bobo了,那在西班牙文是骂人傻瓜的意思。」

没想到申羽澜听了却是g起嘴角,一派轻松道:「原来是这样,那跟我猜得差不多。」

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这样称呼自己?

没问出的疑问写在了钟沐言的脸上,申羽澜读出了其中意思,微眯起眼看向远方的山峦,轻声解释道:「看他们的反应,大概能知道这是带有点贬低意味的词,可也因为如此,这种称呼通常带有一点亲近感,要是能跟他们相处得更好,这样叫也无所谓吧。」

看着那洒脱的脸庞,钟沐言垂下眼眸没回答,这些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的确,申羽澜用自己的方式能跟大家融洽的相处,可无论是毫无保留的给予信任,还是让别人用戏谑的方式称呼自己,总感觉在与人的交流中,她习惯用一个较低的姿态来博取好感。

钟沐言无法理解,在她眼中这样有人格魅力又亮眼的人,轻易就能获得大家的喜ai,为什麽在关系中还要如此委屈呢?

她还没意识到,对申羽澜的在意已经如同发了芽的藤蔓,逐渐在心中攀附缠绕,而自己的目光,也开始不自觉的追随着这个人的身影。

斜yan在翠绿的山峰撒下金se的余晖,深绿的湖水被微风掀起涟漪,广阔的视野沉淀了心绪,让人随着这份娴静感到舒心。

似被这样的氛围所触动,钟沐言第一次生出了留存此刻的想法,她从背包中拿出相机,喀擦一声,记录了由自己所选的景致。

「小言。」闻声她从镜头移开视线,撞进了申羽澜慵懒柔媚的眼眸中,「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看来想珍藏这一刻的,似乎不只有一人。

虽没有要拒绝,可钟沐言还是故意问道:「那你用什麽跟我交换?」

「嗯…阿!用我的照片跟你换。」申羽澜像是想到什麽,回头翻找了自己的包包,拿出了一张照片,没等钟沐言反应过来,手上的相机就已经跟相片做了交换。

拿起来一看,没忍住轻笑出声,她都忘了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到底有多恼人了。

「这麽丑的照片还跟我换?」看那人满意的晃着手上迅速抓拍的底片,钟沐言也摇了摇手中顶着颗光头,满脸傻样的照片。

「还不是怪你,把我拍得丑si了。」申羽澜噘着嘴埋怨,骄傲的秀出自己的成果,「你看我把你拍得多美。」

立可拍上的影像慢慢浮现,清秀的侧颜将娟秀的五官清晰的描绘,唇角敛着淡雅的笑,映着原先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

这画面,连钟沐言自己都觉得陌生。

「交易成立了啊!合作愉快。」怕对方反悔,申羽澜只展示了一下就将相片收回。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换来的照片,钟沐言挑了眉头,默默的将它收进了那一叠明信片中。

「小言。」

几经心中的反覆犹豫,申羽澜紧捏着手中刚换下来的头巾,牙一咬问道:「我…能看看那些明信片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这些明信片对钟沐言有多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自己是否有资格去触碰那些伤痛,她其实毫无头绪。

可为了贴近那颗冰冷的心,她不介意在过程中冻伤自己。

夕yan映着那人深邃的脸庞,姣好的五官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钟沐言平静的看着,半晌才默默挪开了视线。

指腹擦过起了毛边的纸卡,却无法抚平心中升起的闷痛,钟沐言深x1了一口气,同过去一般努力压抑住那些难受。

人们都说月亮能惹祸,殊不知过於yan丽的晚霞,也能让人被蛊惑。

当明信片出现在申羽澜眼前时,似是过了一世纪之久,接下的那刻感觉如有千斤重。

翻过一张张明信片,上面有些景致不久前自己才亲眼所见,可被描绘在卡片上却是独特的取景,彷佛光从相片中就能道出一段故事。

有的卡片左下方写着座标位置,有的又没有,得以看得出纪录者的随兴。

申羽澜没去翻看背後的文字,在被主动邀请之前,那是只属於对方的ygsi。

「哈!这只蜥蜴好可ai。」看着手上有趣的构图,申羽澜笑道。

什麽蜥蜴?

这些明信片少说也被翻看了数百次,怎麽不知道有什麽蜥蜴。

钟沐言疑惑的问道:「哪里?」

「这里阿。」

申羽澜拖着伤腿挪近了一些,钟沐言也探头过去,两人肩头轻触。

指头前端是一条溪流旁的圆石,而在石头下方y影处,仔细看的确有着生物的轮廓,可确实不易察觉。

还没想通这人怎麽一眼就发现图中的细节,申羽澜又拿起另一张明信片说道:「这里我们好像有经过,不过那时候没有拍到照片。」

这张并没有座标,图上是两座山峰间的低谷,虽说这一路走过不少相似的地形,却还是相当有辨识度。

钟沐言对此毫无印象,「什麽时候?」

「离开小镇那天吧。」申羽澜稍微回想了一下,在相片上b划道:「不过我们走的是山的这一侧,也没下到这个坡度,所以b较难看出来吧。」

对没有标注座标的明信片,钟沐言本就没有强求,可画面还是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因为她期望旅程中所有重叠的脚步,可以为她和心中的人带来某种交集。

可她看不见,看不见相片中藏的小惊喜,看不见脚下踩过相同的风景,只是机械式的跟随那些数字。

钟沐言微微偏头,看向那张带着清澈笑颜的侧脸。

但这个人能看见,就好像…她们是用同样的角度在看这个世界一样。

「这些拍得很bang欸。」申羽澜由衷的赞叹,诚心地说道:「真希望能见见这个摄影师。」

心脏倏地ch0u痛,钟沐言低下头,下意识的握住颈上的吊坠。

「你见不到的。」强装平静的语气里,藏不住悲恸的微颤,「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可能x申羽澜是想过的,只是一句无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换来的回应也让她有些无措。

可她没打算道歉,如果对方都愿意鼓起勇气揭开伤疤,自己跟本没理由在这里退缩。

没去看身侧人的表情,申羽澜盯着明信片,语气轻柔的问道:「那你能跟我介绍她吗?」

语句落下後陷入沉默,只留下寂静的等待。

直到下一阵风卷起的h沙让人眯了眼,余光瞥见那曲起的膝盖被手环抱,耳边才响起柔和却带着乾涩的嗓音:「她叫蓝湘璇。」

「她是个旅游作家,有时会帮旅行社做旅游行程的规划,或是接一些旅行专栏的文案,不过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撰写旅行纪录并出版。」

「她会说的语言就有五种,去过的国家我从没算清过,可她很少走那些观光客会去的城市,大多都像我们这几日这样,走没人走过的路,找出未被发现的风景,深入各偏乡与当地居民一起相处。」

「她真的很厉害,大家都说旅游作家收入很不稳定,可她的邀稿却从没断过,还有出版社愿意负担旅行的支出,请她为特定的主题写专栏。更夸张的是,还曾经有节目公司打过电话,希望她担任旅游节目的主持人。」

话语至此停顿,申羽澜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她嘴角似因回忆的美好而微微g起,可眼神中浓浓r0u不散的哀伤,却让这抹笑显得更加悲凉。

「听起来她是一位很bang的人。」

钟沐言抬起头,对上申羽澜清澈的眼眸,看着那柔软又真诚的笑容,突然生出一gu冲动。

她想靠上那人的肩头,想让自己慌乱无助的心,偷偷汲取属於那人的温暖。

可理智没让她如此放纵,所以她只是将下巴靠回膝上,淡淡的开口:「她b我说的,好太多太多了。」

後来呢?

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却没有人先开口,话题尚未结束,可似乎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你是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吗?」

不知过了多久,申羽澜将问题拉回了此行的目的。

「嗯。」钟沐言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轻薄的声音淡在了风里,「这是她生前,最後走过的旅程。」

「旅程该从哪里开始,走到哪里是结束,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她是搭着一艘渡轮回程的,什麽原因导致的意外没人说得清楚,只说全船无人生还,救援队甚至连屍t都没找回来。」

听她嗤笑了一声,眼中浸满被丢下的落寞,「你看这个人,好好的飞机不搭,上了艘回不了家的船,让我在那傻傻的等,结果我想见的人没回来,回来的只有这些。」

她看向申羽澜手中的明信片,又伸手搓了搓颈间的吊坠,撕心的痛楚让她咬紧了下唇,不让悲伤呜鸣从喉间溢出。

「我真的好後悔,为什麽她邀请我这麽多次,我却从来没跟她出来旅行过,直到现在才在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麽。」

翻涌而出的内疚让钟沐言低吼出声,撕心的悔恨扯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她反覆用那些痛楚折磨自己,好似这样才能惩罚自己所留下的缺憾。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住。

太yan落山後气温骤降,身t开始感到有些微凉,可申羽澜紧靠上来的t温,却适时的驱除了那gu寒意。

钟沐言嗅到了环在颈前手臂,跟自己身上一样有着那gu草腥味,又感觉到倚在自己後颈的人微微在颤抖,似乎是在啜泣。

钟沐言有些好笑,「我都没哭,你哭什麽?」

「因为…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我也…很难过。」申羽澜哽咽得挤出字句,断断续续的x1着鼻子,「就算你…再坚强,只要失去了重要的人,心…还是会被摧毁的。」

心口突似是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覆,触动的感觉有些陌生,却是温柔得让人难以抗拒。

钟沐言一直以为,悲伤是只属於一个人的事,可此刻的申羽澜好像跟自己靠得很近,却又不只是肢t上的接近,两人似乎共享着同样的情绪,在这一瞬,她们就是全世界最贴近彼此的人。

缓缓闭上眼睛,钟沐言将脸缩进对方的臂弯里,「不是重要的人。」

「是我这辈子最ai的人。」

和煦的晚风掠过垂在肩头的发丝,却没带走凝滞在心头的哀伤,如同每个难眠的夜晚,钟沐言沉沉的吐着气,让时间缓解x口难耐的闷痛。

可今天她并不是一个人,经过须臾的沉默,她听见搂住自己的人用着浓浓的鼻音,在颈後小声的埋怨道:「小言真的很小气,知道人家的意思还故意反驳我。」

这无理头的抱怨来得突然,钟沐言一时间无奈得有些想笑,有这个人在身边,那些难受的情绪似乎没有过去那般折磨了。

她忽然意识到,申羽澜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自己,她不是要你别想太多,也没有一句不要难过,而是试着贴近你的心情,与你同样浸泡在悲伤里,陪你一起伤心,再悄悄的,领着你走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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