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累坠
「小言!」
毫无力气的钟沐言任由冲过来的人抱个满怀,要不是後面还背着包,大概整个人就被扑倒在地,「吓si我!你差点就被冲走了!」
靠在肩头的人紧紧的抱住自己,sh答答的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钟沐言动作有些僵y,可终究是没有推开对方。
不知是脱力还是恐惧的余韵,她的身t还带着些微颤,而此时炙热的温度穿过布料印在sh冷的皮肤上,恰好抚慰了适才惊魂未定的心。
两人的呼x1都还有些急促,起伏的x膛紧贴在对方身上,渡来的似乎不只有t温,还有些sh软的触感。
好像有点太热了。
「你有没有受伤?」像是想到什麽般,申羽澜忽然直起身,扶着钟沐言的肩膀左右检查着。
钟沐言摇摇头,她在水中有些碰撞,可应该就是些轻微的擦伤,并不是很严重。
可当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地上沾满了血迹。
「你受伤了!」钟沐言拉过对方的手摊开,掌心泡软的皮肤被粗绳磨出了大片的伤口,不断的渗着血珠。
而这还不是最糟的,在申羽澜坐下後,才清楚的看到她的左膝下缘有个近五公分的裂口,似乎是刚才被拖行时意外划伤的,虽不至见骨,可还是有点深。
「呜…痛…」在看到伤口的同时,申羽澜才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件事,随着肾上腺素的退去,痛感随即如浪cha0般反扑,让她忍不住鸣呜出声。
此时钟沐言已经迅速的卸下了背包,从底层翻出了外伤的医疗包,她有过基本的急救训练,知道怎麽处理开放x的伤口。
她先将k管卷起,用开水稍微清洗伤口周围的砂石,仔细的观察後说道:「这里的水不确定是否乾净,要彻底的消毒,伤口很深又是在关节处,需要简单的缝合才能做包紮。」
边说着手上已经开始了动作,倒是申羽澜听到要缝合吓得脸都白了,下意识将腿往自己缩了缩,「你…你是说用针…针缝吗?」
「不是,我有缝合钉。」钟沐言头也没抬,将棉bang沾上优碘後一手扣着膝窝侧边,紧盯着患处说道:「要消毒了,忍耐一下。」
「啊呜!痛!」
申羽澜疼的哀号,灼烧般的痛感瞬间穿过神经窜入骨随,带着一路的刺痛让整个小腿都麻了,她反s的就想把脚ch0u走,却像是被预判了一样,被对方扶着的手给稳稳固定住。
待消毒一个段落,钟沐言直起身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眼泪从申羽澜盈满水光的眼眶中不断滑落,眼角带着微红,嘴唇随着克制的啜泣紧抿,虽都是哭,却远不同於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种狼狈,而是带着脆弱的柔美。
忽地想起一部过去看过的电视剧,内容不记得了,可有一幕的画面却印象深刻。
主角娇弱可怜的神情透着隐忍,晶透的眼眸似能g住人心,划过脸颊的泪痕更增添了些许动人,她那时想,真不愧是演员,连哭也能这麽好看。
面对这直接的视线,申羽澜用掌根抹了一把眼角,x1着鼻子委屈的替自己解释道:「真的很痛,我忍不住。」
钟沐言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的转开视线。
看着生理食盐水的盖子被扭开,移至伤口上方准备倒下时,未曾听过的轻柔语气传进了申羽澜耳里:「没事,想哭就哭吧。」
这人什麽时候变这麽温柔了?
没时间细想,伤口的优点被洗去後,钟沐言的手上就冒出了奇怪的器具,似乎是刚刚所说的「缝合钉」。
「不…不能包紮就好吗?一…一定要缝?」申羽澜吞了口水,双眼紧盯着那个工具,现在伤口还火辣辣的疼着,她深怕一不注意,那东西就要往自己身上穿洞。
看着对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钟沐言没发现自己嘴角g起一抹笑,耐着x子安抚道:「如果不固定,之後可能会裂的更严重,而且这个缝钉很快,就像打针一样,忍一下就过去了。」
这人平时总是一张扑克脸,居然在要帮自己缝针时露出笑容,申羽澜觉得自己彻底误会惨了,这哪里是什麽温柔,怕不是个有nve待倾向的恶魔吧!
「会怕就不要看。」
见对方丝毫没有安慰到的样子,表情甚至更加的泫然yu泣,钟沐言果断的放弃g0u通,捏合伤口就要下钉。
「等等等!」握着缝合钉的手腕被紧紧抓住,申羽澜软着声哀求道:「能不能就是…说点什麽帮我转疑注意力?」
钟沐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多少也隐约发现了,只要申羽澜用这样的语气表情请求,不知为何,自己就是没办法拒绝。
她ch0u回自己的手腕,问道:「怎麽转移?」
「嗯…跟我聊天说话之类的?」申羽澜想了想说道:「这样我注意力就会放在思考问题上,不会一直想着…啊!」
喀嗒一声,金属的钉针迅速的没入皮肤中,换来的是可怜又哀怨的眼神,还有几颗豆大的泪珠。
强忍着唇角的笑意,钟沐言故作镇定的问道:「有用吗?」
泪眼汪汪的人:「你真的坏透了!」
後来俐落补上的两针,速度快得没让申羽澜有机会哭惨,等膝盖和手掌的伤口都包紮处理好时,距离日落已经剩没多少时间了。
这场意外严重拖累午後的路程,钟沐言将医疗包收拾好,拿出定位仪後站起身。
「你不包紮吗?」申羽澜看着对方磨破的k管问道。
钟沐言摇了摇头,身上的伤口不严重,不处理也没事,现在更优先的应该是找个距离不远,又能妥善休息的过夜点。
「好吧。」申羽澜双手撑着树枝拐杖,咬牙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那我们继续走吧。」
钟沐言看着眼前的人r0u眼可见的开始盗汗,面se也因失血有些苍白,蹙眉问道:「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要继续走?」
「你不是赶时间吗?」跛着腿试着走了两步,伤口一用力立刻疼得弓起身,可她还是强撑起笑容说道:「一开始可能走不快,但等习惯後我会尽量跟上的。」
又是这个感觉,那隐忍痛苦而透出的顽强,让钟沐言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一个随兴洒脱的人,为什麽总在这种时候特别不服输呢?
「晚上在这过夜。」钟沐言指了不远处几颗较大岩石和树丛围绕的平地,可以为暂时修整提供一些庇护。
「在这?可太yan下山前的时间就浪费了。」申羽澜瞥了眼这不到几十公尺的区域,急匆匆的说道:「你不用在意我的,虽然走得慢,但我…」
「我累了。」钟沐言出声打断,将背包重新上身,「先去生火。」
向前走了两步,申羽澜见对方突然停了下来,缓缓的转头看向自己。
「能自己走吗?」
顿了一下,申羽澜才意识到她是在问需不需要帮忙扶,立刻随着心情扬起了笑容,「没事,我慢慢过去。」
看着犹豫了几秒,才又提步离开的背影,申羽澜压不下唇角的笑意。
这人的冷酷果然只是个伪装,其实心底也是个温柔的人吧。
虽说是同样生火和整理营地的准备,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力,再加上t力已经差不多透支的状态,等全部都安顿好时,天se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原本申羽澜是想帮点忙的,可在听了那句「还想多缝两针吗」又立刻乖巧的坐回原位。
她发现今天地上的碎石被清理得很乾净,火堆烧得又红又旺,还紧邻着能够倚靠的石块,她看破没说破,欣然接受了这细微的t贴。
今天就连晚餐都有些不同,钟沐言烧水冲了两包袋装的泡饭,这本是拿来应急用的,可她对拼了命想救自己的申羽澜带着愧疚,没办法再让对方吃着没营养的饼乾或是啃乾面包。
「好饱~」
惬意的靠着背後大小适中的石块,伸着腿在旺盛的营火旁烤着,申羽澜没有备用的衣服,但这种气候有火就不太会有失温的问题,而钟沐言的衣服本就是排汗快乾的,经过刚刚的劳动整顿,基本上也差不多乾了。
听着远处沥沥的流水声,心满意足的申羽澜双眼微阖,折腾了一天快累si了,就在她要直接睡si到天亮时,发现对面的人无神的盯着火堆,表情有些y沉。
「在想什麽?」
听见这轻柔又慵懒的声音,钟沐言抬头看着因自己而受伤的人,犹豫再三,还是小声的问道:「为什麽要这麽做?」
「没有人会见si不救吧?」申羽澜挑眉,理所当然道。
「我不是问这个。」钟沐言将下巴靠上环住膝盖的手,又低头看着火堆,「为什麽…这麽坚持要前进?」
申羽澜听了也瞬间垂下眼,第一次陷入沉默。
两人安静的看着火焰烧的劈啪响,灼热的温度烘烤着身t退去了寒意,过了许久,申羽澜有些难受的笑了笑,开口的声音似少了先前那种活力:「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她将腿挪了个更舒适的角度,向後仰起头靠着岩石,淡淡的说道:「从前从前有个小nv孩,她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非常的疼ai且关心她,哥哥对她也是礼让又照顾,从小就没什麽事情需要她去担心,可以说是像公主一般的被呵护着长大。」
「後来就学了,她凭藉着出se的外貌,加上讨喜的x格,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朋友,老师也很喜欢她,在学校里算是混得风声水起。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历经了不同班级的转换,她才逐渐发现一件事。」
她停下来伸了个懒腰,又继续说道:「她人缘好,篮球或排球那种团对竞赛总会有她的位置,可其实她的身t状况并不好,也不是时常需要请假看病那种,就是t力耐力很差,时常打到一半就不行了。同学们其实都知道,所以就算让她上场b赛,也不会真的分配什麽重要的位置,就是打打酱油,有时候还会要她站得旁边一些,不要影响其他人的表现。」
「除此之外,她的脑袋也不是很聪明,成绩一直都在後段班,所以碰到需要分组的那种功课,同样的也会有人愿意找她同组,可做出的成果不是直接被厉害的同学拿去重改,就是乾脆只让她帮忙整理资料跟打杂。」
说道这里,她朝专心听着自己说话的人露出了苦涩的笑。
「其实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t力不好,人家还愿意找你一起打球,本就应该要感到庆幸。同样的,大家愿意跟你这样没什麽贡献力的人同组,难道不应该觉得开心吗?」
「而我也一直是这麽认为的,可直到成年後,对生涯毫无方向的我凭着直觉随便投了几份工作,才发现这样的模式居然延续到了职场。」
「同事们很喜欢我,可自然没办法像学生时期一样包容我的无能,他们各种明示暗示的表达过,我应该要更努力跟上大家的进度,不应该犯这麽多错让别人替我收拾,更不应该因为我一人而拖累整个团队。」
申羽澜垂着头,不自觉的将故事的主角拉回了自己身上,映着摇曳的火光,钟沐言第一次从那张yan光俊俏的脸庞,见到如此哀伤的表情,似是受挫的难受,又似被落下的失望。
见对方陷入沉思的神情更加凝重,钟沐言思考了刚听到的内容,开口时语气是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轻柔,「所以,你讨厌自己成为拖油瓶?」
申羽澜轻笑了一声,抬起头时脸上的y郁已经扫去了大半,她没回答问题,而是解释道:「沐言,我说这些不是要带给你压力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在某些地方固执的理由,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坚持住,如果真的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也会直白的告诉你的。」
这些话像是带着热度,贴上了钟沐言冰冷的心,却烫得她有些难以忍受,内疚毫无预警的冲了出来。
什麽造成困扰,明明自己才是一直接受帮助的人。
协助自己与小镇的人交流,替自己先冒险渡了河,甚至还不顾生命危险的救自己,可从头到尾,钟沐言就只是做了原本就要做的那些事而已。
「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看着对方面上逐渐凝聚的低气压,申羽澜爽朗的笑了笑,「人都有些y影面,可我日子也一样过得很好阿,没事的啦!」
说着她有些调皮的眨眼,「而且现在,我可是要故意挑这个时间点问今天的问题了。」
昨天走了一天太累了,都忘了提问这件事,结果一到隔天马上失效,这可让她呕si了。
钟沐言看着这个把心思大胆摊出来的人,她理解在自我揭露後的提问,是请对方也对等回答的意图,可她不懂,为什麽这人总是把心计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呢?
曝了光的心机,还能算是心机吗?还是说,这是更深一层的算计呢?
「别这样看着我嘛。」申羽澜咧嘴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读得懂这张扑克脸了,「问归问,要怎麽答还是由你决定的阿。」
话说着她又垂下了头,开口的话有些没底气,「不过这次问题的回答,也很单纯就是了。」
钟沐言听不出对方在打什麽主意,直接了当地说道:「问吧。」
反倒是申羽澜扭捏了一下,几经犹豫,才深x1了口气,看着对方的眼睛慎重的问道:「沐言,我能跟着你一起完成这趟旅行吗?」
心脏忽地ch0u了一下,钟沐言按住翻涌而出的情绪,平静的回问:「什麽意思?」
「那些明信片,好像是某个人给你的。」申羽澜低头捏着钟沐言借给自己的方巾,自从她有帽子後就一直绑在手腕上,「你说你的目的是旅行,可我发现你虽然有相关知识,但并不熟悉这种奔波的行程,更不擅长与陌生人社交,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有什麽理由让你必须跑这一趟呢?」
「你一路上跟着明信片的地点前进,在小镇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你拿着东西在询问她们,因此我猜,你可能是在寻找什麽。」
「这跟你有什麽关系?」无意识的,钟沐言的语气淡漠的有些冰冷。
申羽澜听出来了,她咬了咬唇,继续用温润的声音解释道:「你刚才知道了,我是个挺没用的人,t力b人差又不聪明,没有目标的情况下一直过得浑浑噩噩,还是靠家里支应才过得好日子。」
「其实我很憧憬你这样的人。」
以为自己听错了,钟沐言讶异的抬起头,撞进了申羽澜真挚又和煦的眼神,「你很清楚自己的目标,做事稳妥又有条理,碰到问题能冷静并果断的处理,即使是不擅长的事,也能提起勇气去面对,让人觉得值得依靠跟信任。」
「我很清楚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像你样的人,所以要是能成为你圆梦的一gu助力,我想也是对自己心里的一种补偿吧。」
申羽澜说了很多,却也有不少话没有宣之於口,其实会让她提出如此的询问,主要还是因为河上对自己的那声呼唤。
那是即将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她从来没这麽害怕过,巨大的恐慌跟无助几乎瞬间将她压垮,完全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即使事件已经过去,那残留的余悸依然让她惴惴不安。
如果可以,她想要留在钟沐言身边,陪着她面对这尚未知晓目地的旅程。
没有想到今晚会出现这样ch11u0又沉重的自白,虽然说完後那人脸上依旧挂着一抹笑,可钟沐言知道这代表的意义。
明明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不善言词的她只挤出了一句反驳:「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是吗?」申羽澜语气轻挑,不以为然道:「也许你只是不清楚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麽样子吧。」
钟沐言听了微微g起唇角,「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申羽澜绝对不是自己口中愚蠢又无能的人,相反的,她热情又有感染力的社交手腕,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能力,更别提那对人细腻的观察力了。
「羽澜。」
这是钟沐言今天第二次这样叫她,基於第一次的y影,申羽澜有些紧张的吞了口水。
「之後想问什麽,就问吧。」钟沐言折了几跟树枝丢进火堆里,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冷y,「还有,别再吃那些饼乾了,小心变胖。」
「哎呦,有人很关心我的腹肌喔。」
听出了对方的默许,申羽澜藏不住脸上的笑意,兴奋的问道:「那我想问,你之前…」
「从明天开始。」钟沐言无情的补了一句,如果要接受问题的轰炸,至少再留她最後一晚的清净。
申羽澜忍不住轻笑一声,「小气鬼!」
起风了,带着丝丝凉意卷着火星啪啪作响,那个好睡的人早已不省人事,留着满腹心事的人独自守着夜。
其实应该拒绝的。
这本就是个该独自完成的旅行,牵扯更多的羁绊不只毫无意义,最终也会造成自己更多的负担。
可钟沐言知道,自己没办法说出那个不字,她不想看到那开朗的笑颜蒙上失落的苦涩,而即使再不愿承认,她心里确实是有点希望申羽澜能一起同行的。
拉开了外套里侧的内袋,拿出那张边角都磨的起毛的相片,她静静的看着里面那个明明是无b熟悉,却又因许久未见而逐渐陌生的脸孔。
有时旅行的重点不是在於去了哪里,而是跟谁一起去喔。
钟沐言将照片紧抱在怀里,x前闷胀的ch0u痛让她咬紧了牙根,肩膀不住的颤抖。
湘璇,我出来旅行了,可你人又在哪里?
因为担心固定好的伤口会因过度使用而再度裂开,所以隔天并没有安排移动太长的距离,而这多出的空闲时间也没有浪费,钟沐言烧了些水做补给,也把握机会简单了擦了澡。
某个恬不知耻的nv人还装得可怜兮兮,说自己脚受伤了不方便,想要对方帮自己擦澡,直接被钟沐言赏了满脸水。
直到第二天,她们才又重新回到预定的路线上。
虽仍然走在充满碎石的沙地上,可周围已经有了青翠的绿意,林立的树丛镶满neng叶,让枯燥的旱漠有了生机。
远远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一位身形端正笔挺,稳健的步伐中带着文雅的气质,另一为则是单脚卷着膝上k,脚上趴嗒响的夹角拖台湾味十足。
「最後一次是ga0砸进出货的年度报表,之後我真的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这份工作也不到一年就辞职了。」申羽澜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着,绘声绘se地说着以前工作的故事。
怎麽会让一个不满一年的新人,制作整个年度的报表呢?
钟沐言眉线拧在一起,一路听了这麽多,终於忍不住开口:「你是被欺负了吧?」
「哈!太夸张了啦。」申羽澜豪爽的笑了声,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分配的工作不同罢了,是我自己做不来,怎麽能说是被欺负呢?」
的确,要是偶然碰到这种状况,可以归咎於运气不好,可上一份工作她被分配的两个专案,都是公司里资本额最高又最复杂的,这也是巧合?
企业实习就更不用说了,什麽样的公司会派一个刚毕业的菜鸟出国跟客户访谈?
钟沐言一直觉得得奇怪,申羽澜并不笨,甚至是有点小聪明的,难以理解为什麽会生出这麽多挫败的经验,结果一听才发现,问题可能不完全出在她身上。
她猜测申羽澜大概是因为太过好说话,又对团队有着付出的渴望,才因此被有心人给利用,毕竟职场不同於校园,同事间没那麽多纯洁的情谊。
看向一派轻松的说着自己悲惨经历的人,钟沐言不自觉噘起嘴,默默收回视线。
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可她却莫名的觉得生气,其他人的行为她一向不在乎,可唯一感到恶心的,就是这种践踏他人良善的人。
令人矛盾的是,她认为申羽澜不应该这麽蠢善,要对这个残酷的社会有点醒悟,同时又希望这样纯真温厚的心,能够一直保留在这人的身上。
越想越烦躁,钟沐言微微叹了口气,乾脆转移了话题,「工作这麽不稳定,怎麽还有钱出国玩?」
虽然说解除了一天一问的限制,可大部分的问题还是落在了申羽澜身上,本人其实也不以为意,她知道钟沐言本就不是习惯揭露自己那种人,更何况愿意提问就有想拉近关系的意思,她也是乐见其成。
「之前不是说家人很照顾我嘛。」松了松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掌,申羽澜将拐杖换到了另一只手,「老实说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不错,小时候我爸开了间国贸顾问公司,收入算满优渥的,而成年後公司就交给我哥经营,好像有做转型还是什麽的,具t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也是做得有声有se啦,所以家里从来没有缺过钱。」
看见对方投来si鱼般的眼神,申羽澜俏皮的笑了笑,「我知道这麽说很欠打啦,可这就是事实啊,他们看我这半年过得不是很顺利,就给我一笔钱要我出国转换心情,我当然就欣然接受搂。」
「那你呢?家人对你好吗?」
听了这句反问,钟沐言不自觉的垂下视线,将帽檐压低了一些,「我没有父母。」
没想到一脚就踏进了雷区,申羽澜正想开口道歉,却听对方又继续说道:「我是舅舅和舅妈扶养长大的,他们很尽责,从没让我饿过冷过,还供应我上了大学,对我算是很好吧。」
这淡漠的语气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也听不出她与家人间情感状况究竟如何。
语句落下後的沉默让人有些焦躁,申羽澜吞了口水,倾身小心的观察着帽檐下的表情,「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问出的当下就後悔了,这什麽蠢问题?
钟沐言微微的耸肩,开口语气很平静,「他们很早就过世了,我没有任何印象。」
申羽澜机械似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确认,可知她道该将问题停在这了。为了缓解自己制造的尴尬,正苦思着话题该怎麽继续下去,身旁的人却先开了口:「看来不管几岁,你家人都打算一直这样照顾你。」
「那你觉得我看起来几岁?」申羽澜自然没放过这个nv人最在意的问题,倾身将脸凑到了对方面前。
看了眼前白皙又有棱角的下颚线,钟沐言用食指抵着下巴将她推开。
这问题实在是很多余,刚才都已经把自己工作的年资经历摊得差不多了,小学没毕业都能算得出来。
可她还是敷衍的张开掌心b了个五。
「唉呦!猜得很接近喔。」申羽澜刻意扬起了声调,装模作样的演着,「本小姐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春貌美的最佳年华,凡踏过的草原遍地生花,路过的林间鸟儿歌唱,无处不倾倒於本人的绝se之下。」
见这人又开始吹捧自己,钟沐言毫无感情的回道:「差远了,我猜的是五岁。」
「欸~好过分!」
申羽澜假装不悦的噘起嘴,心里可是乐得开花,她喜欢这个清冷的人跟自己斗嘴,喜欢她们的对话越来越有温度。
「那小言你几岁?」
钟沐言目视前方,平淡的声音没有起伏,「你猜。」
「这还用猜吗?看这青涩秀丽的容颜,小言妹妹,你这才刚满十八对吧?」这种简单的问题难不倒申羽澜,抓着机会就开始马pjg,「是不是连驾照都还没考啊?没关系~姊姊有车,回国就载你出去玩。」
钟沐言冷笑一声,这人的油嘴滑舌她算是习惯了,听久了也不觉得反感,不过明明是ai哭又ai撒娇的x子,居然还敢以姐姐自称,怕不是对自己的属x有什麽误解。
「笑起来果然很好看呢。」申羽澜歪着头,满意的欣赏着那不经意g起的一抹笑,「要是能时常见到就好了。」
这话让钟沐言不自在的别开脸,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表情的变化,而对方真心的称赞让人感到窘迫,乾脆保持沉默,将注意力回到行进的道路上。
身旁的人笑了笑,没再多说什麽,默默跟上对方变得有些浮躁的脚步。
根据规划,她们行进的路线会经过一些当地人才会来的小景点,因为跟城市相距非常远,要抵达这里大多还是需要开车,因此地上开始看到多次被车轮碾压後出现的道路。
似是下意识的想避开与人接触,钟沐言行走的位置与车道保持了一大段的距离,即使有车经过看见她们,也只能远远的挥手打招呼。
「小言,你搭过便车吗?」
又一次热情的朝行经的车辆单手挥舞後,申羽澜有些兴奋的问道。
「没有,也没兴趣。」她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直接表明立场。
「先别急着拒绝嘛。」申羽澜重新调整了肩上的背包,偷偷r0u了撑着伤腿而有些紧绷的大腿,「既然都出来旅行了,能收获一些不同的t验不是很好吗?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有的。」
见那回避社交的人依然无动於衷,申羽澜压抑着心中的失落,坦然道:「当然也不是什麽都要尝试啦,只是希望多年之後想起来,不会有阿!要是当时有做过就好了那种後悔的感觉而已。」
猝然停下的脚步吓了申羽澜一跳,转身一看,发现那人紧抓着背包肩带,面se异常的沉重。
要是现在不去做,之後想起错失的机会,肯定是会後悔的,所以得好好把握现在才行。
传入耳中的话语意外的和脑中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各种复杂的心绪翻涌而起,全都闷胀的挤在x口,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x1了一口气。
除却心情的杂乱,有件事却是很清楚的。
她的确後悔了,非常非常的後悔。
「小言,你还好吗?」
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写着担忧的眼眸,钟沐言垂下视线,轻轻的摇摇头。
她没意识到申羽澜主动的靠近,已经超过平时与其他人保持的距离,甚至只要微微倾身,就能靠上对方的肩头。
「坐陌生人的车,可能会有危险。」虽然心里已经差不多妥协,可钟沐言还是犹豫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与先前的冷y决断截然不同,这次是协调的语气,话中甚至带着不自信的畏缩,隐约藏有难以察觉的依赖。
第一次听到钟沐言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申羽澜有些讶异,她不知道对方想到什麽才有了这样的变化,面对那样哀伤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才能让钟沐言好一些。
好想抱一抱她。
当然申羽澜并不敢这麽做,只是软着声说道:「小言,我知道这种事肯定有风险,不过要是因为担心就什麽都不尝试,那也太可惜了。」
说着她露出爽朗的笑容,似乎光是看着,就能吹散所有心中的烦闷,「反正你这麽聪明,要是发现有哪里不对劲,就偷偷给我打暗号,我们再一起想办法逃跑就好啦。」
这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很天真,钟沐言轻叹了口气,声音又恢复如常,「你腿还瘸呢,怎麽跑?」
「那…你背我?」
正经没两句又开始嘻皮笑脸,钟沐言忍不住又看了那受伤的膝盖一眼,「做梦。」
语毕她随即转身,朝着车道的方向走去。
虽说是会有车行经的路线,可这地点本就偏僻,申羽澜已经数十次回头张望,耳朵也张大了仔细听着,就是没盼到那一辆载着希望的车出现。
两个小时过去,很快第三个小时也过了,依然没有见到任何的影子。
将那满心期盼的样子尽收眼底,钟沐言本身对搭便车没有多大意愿,可想到这双燃着火光的眼睛可能会显露出的失望,心底不由得和对方同步祈祷着。
终於,在那日头开始西斜不久,一辆银se的休旅车携着滚滚h沙,从地平线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打从车子出现在视线中,申羽澜挥动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要不是受限於那只受伤的脚,感觉她绝对会原地跳起来。
不负盛情的,车子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副驾摇下车窗後,一位戴着墨镜的nv子笑着朝她们友善的打了招呼。
「ho!」申羽澜扬起招牌的笑容靠近窗缘,眼睛快速的扫视了一下车内,驾驶座的男x同样带着露齿笑,而两颗好奇的脑袋正试图从座椅间的缝隙往前探头,看起来像是出游的一家人。
「no…nosva…osalsandiego」
申羽澜努力挤着刚从钟沐言那热腾腾学来的西班牙文,话都糊在了嘴里,只有最後要去的地名发音最清楚。
nv士疑惑的皱了眉头,不过还是抓住了关键字:「ieresirasandiego?」
快速回头看向身後的人,见钟沐言朝自己点了点头,又转回来点头:「sisi」
两位大人相互交谈着,而後座的小朋友也兴奋的cha话,车内热热闹闹讨论,让申羽澜听着有些紧张,默默退了一步站到了钟沐言身边,寻求安慰般握住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钟沐言没说话,任由对方掌心的温度覆在自己的手背上。
後来的对话就稍微有点混乱,钟沐言只大概理解对方并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是提及了一个朋友的名字,她不理解现在的情况是要怎麽发展,只知道在对方开启车门邀请她们上车时,申羽澜毫不犹豫的就躜进了後座,还顺便拉着她一起,跟那两个小朋友挤在了一起。
门一关,车子载着新加入的两位乘客,驶向了未知的目的。
两双既好奇又兴奋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起挤在後座的两位外国面孔。
那个戴着圆帽的人先是朝他们一笑,就转头朝坐在门边的nv生说着听不懂的话,对方表情冷淡的小声回了一句,她又马上看了回来。
「as?」
虽然发音有些奇怪,但听出对方是在问自己的名子,约莫岁的小男生笑得更开心了。
他指了自己「go」,又指了自己身後的小nv孩,「kira」
「ho!」申羽澜朝他们挥了挥手,又指着自己介绍道:「bobo」
两位小朋友先是愣了一下,相视一眼後一起笑出声:「ha!bobo!」
听见後座的笑声,副驾的nv子转过头,扬起眉头朝她们问道:「aigo?」
「no」又是问关系,这题申羽澜会,上次问她们是不是朋友的回答她还记着呢,立刻自信的学着索菲亚的发音回道:「pareja」
前座的两人讶异的交换了视线,可也没多说什麽,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就算无法用语言对话,也无阻止两位小朋友的热情。
go从脚踏垫上的箱子里拿出了几包饼乾,递给了刚认识的新朋友,而年纪b较小的kira也有样学样,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了几颗糖果,小心翼翼的放在对方张开的手心。
申羽澜也拿出了她唯一的交易货币pocky与他们分享,一大两小像是同乐会一样愉快的吃着点心,当申羽澜拿着收到的饼乾转头,看见坐在窗边的人单手撑着脸颊,深沉的眼眸无神的望着飞逝而过的野岭,清秀五官透露出的寂寥,彷佛与吵闹的车厢割成两个世界。
她在人群中总是这样,似是不愿沾染吵杂的喧嚣,将自己悬於千里之外。申羽澜不由的想着,好像只有自己与她独处时,才能偶见那深渊般空洞的双眸,映出些许鲜活的se彩。
尚未步入h昏,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一座类似於蓄水池的巨大湖泊延伸了数里,虽然周边被高耸的山壁围绕,视野所及依然非常开阔,一扫h沙地为眼睛带来的疲劳。
他们驶入的这片平坦砂石地已经停了几台车,各自沿着岸边摆出了摺叠椅,搭起了两座天幕和数十个营帐,看来像是个营区。
停好车後go的父亲离开了一下,几分钟後回来时身边跟着另一位年轻男子,他主动向两位新夥伴打了招呼:「hi,iacas」
「~gdtoetyoucas!」终於有人会说自己听得懂的语言,申羽澜差点喜极而泣。
就算只是基础的英语会话,在能够g0u通的情况下,她们总算对现况有了清楚的了解。
原先载她们来的go一家确实没有要前往圣地牙哥,可今天要一起在这露营的卢卡斯明天会和他的家人开车路过,所以刚好能让她们坐上这台顺风车。
当然这对话主要是由申羽澜和对方进行的,钟沐言自然的把社交工作全丢给对方,自己只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本来要是没有出意外,根据计划也是要再三天才会抵达大城市,所以要是能提前也不算坏事。
讨论完接下来的行程,两位就被正式交接给了卢卡斯,她们跟在对方身後,经过一车车搭着露营设备的家庭,停在一台黑se的休旅车前,旁边已经搭起了一大一小两座帐篷。
卢卡斯指了那顶b较小的单人帐,表示孩子会跟他们一起睡,又说道:「it''''salittlebitsall,butithkyouuplehaforonenight」
「wait」一直没开口的钟沐言抓到关键字,否认了她们的关系:「wearenotuple」
卢卡斯不解的用手抓了抓头,「butjoesaidyouare」
现在换成钟沐言一头雾水了,她看了一眼明显也0不着头绪的申羽澜,突然想起了什麽,朝卢卡斯问道:「what''''sparejaans?」
「哈!原来一路上都是这麽误会的吗?」
听见坐在帐篷边看湖的人笑着,钟沐言微微蹙着眉,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行囊。
她先前就觉得怪,在小镇的时候明明有看见屋内其他开着的房门内有着两张单人床,而且整理得像是客房,屋主却选了一张双人床主卧让她们过夜,现在终於知道,问题是出在於某个不懂装懂的人身上。
「不过这也很有趣欸。」一派轻松的申羽澜完全不以为意,还从中挖出了乐趣,「我们看起来很像伴侣吗?不然他们怎麽这麽容易就接受了?」
「只是合理的猜测罢了。」钟沐言没发现自己开始会下意识的回答对方的提问,平静的解释道:「一开始就否认了朋友这个选项,他们自然会往别的方向猜想,而且智利跟台湾一样,是能同x结婚的。」
申羽澜眼睛一亮,朝对方投以崇拜的眼神,「原来如此,小言好厉害!懂得事情好多。」
钟沐言微微叹了口气,「要是真懂得多,就不会让你闹出这样的笑话了。」
其实她并没有很介怀,这种误会本就无伤大雅,何况她本就不是很在乎他人的眼光,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也对这种事并不感冒。
在这露营的家庭之间似乎都有认识,大人们将食材集中到一处,生起两个烤r0u炉准备着晚餐,年纪较小的朋友就在一旁打杂帮忙,而年纪大一些的早就下湖玩得满身sh了。
这里并没有所谓的卫浴,但是有一间铁皮简易搭建的空间装有马达,能将湖水ch0u上来做身t的冲洗。
钟沐言接在了申羽澜的後面进去冲澡,这水看起来无se,0起来也不滑腻,可却有一gu不淡的草腥味,洗完了身上也染上了那gu味道,感觉不是很舒服。
这让她想起自己学生时期的时候,虽然家人有支应大学的学费,可其余的住宿与生活费用都是需要自己打理的,只依靠微薄打工薪水的情况下,钟沐言在很多状况不佳的地方生活过。
天花板因严重受cha0而充满霉味,除sh机怎麽开都没用,下雨天更遭,不时就会有地方滴水,电器都得用袋子罩起来。
隔音不好又有习惯很差的邻居,三更半夜打闹吵架也就算了,就算房间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还是会有蚂蚁蟑螂从墙缝爬过来。
耗电又吹不冷的冷气、关紧还是会透风的玻璃窗、流出铁锈味的热水器,在出了社会後依然因新鲜人低廉的薪资,游走於各式条件不齐的租屋。
有了这些经历,钟沐言可以忍受现在的不便,可申羽澜不一样,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家庭经济富足的情况下,应该不曾有过如此糟糕的生活品质,长途荒野的步行在卫生洗漱上条件极差,但这一路上几乎没听她抱怨过,基本上就是逆来顺受。
是x格使然,让她习惯用乐观洒脱的态度面对这一切吗?
还是那不想拖累他人的倔强,所以强迫自己一声不吭呢?
走出铁皮屋时,钟沐言大致扫视了一眼,轻易的就从大片的营区里找到申羽澜的位置,她站在湖畔的尾端,正笑着和身边几个身高及腰的小朋友说着话。毫不意外,她总是被人群围绕着。
申羽澜蹲下与小朋友们平视,他们似乎对帽子底下那颗光头很感兴趣,见帽子被拿下後,几个b较大胆的甚至还伸手0了几下。
突然,其中一个小男生恶作剧似的抢走了申羽澜手上的帽子,转身就跑,其他小朋友见状也瞬间鸟兽散,还一路嘻嘻哈哈的叫喊着。
申羽澜立刻起身想追,可伤腿无力的情况下不小心绊到颗碎石,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倒,看得钟沐言倒x1了一口气,好在手先撑住,受伤的膝盖没有着地,不然刚癒合的伤口肯定又要裂开了。
拿着帽子的男孩跟着其他人一起跑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个笨姐姐有没有追上来,还没来得及转回前方,他就撞上了某个人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冰冷又锋利的眼眸,面无表情的脸却明显透着震怒,周身带着极强的低气压,让旁边的小朋友都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那人一语不发,默默朝地上的男孩伸出了手。
男孩被对方的视线困住,微微发抖的手将帽子轻轻放到伸出的手上,待对方缓缓捏住的那一刻,立刻起身拔腿就跑。
这人好像b妈妈发火时还要可怕。
小朋友们各自逃窜後,钟沐言低头看着手中的帽子,想着自己刚刚怎麽就追了上来,明明这事就算不处理,等会孩子的父母也会来解决的。
可不知为何,看着申羽澜被欺负,她的心里就非常的不舒服。
回到了帐篷边,申羽澜伸着腿让还没重新包紮的伤口风乾,失去帽子的头顶换回了原先的方巾,她将手撑在身後,惬意的欣赏着夕yan映照下的湖面。
将帽子藏在身後,钟沐言装作无事的走过去,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在对方身侧坐下。
「你洗好啦。」申羽澜扬着清新的笑容,欢迎对方的归来,「他们刚跟我说,再半小时晚餐就准备好了。」
钟沐言望着湖面轻轻点了头,平淡的问道:「帽子呢?」
「喔这个。」申羽澜0了0自己的头巾,「小朋友借去玩,等一下就会还我了。」
骗子。
钟沐言在心中反驳,看对方顶上戴着自己借的那块青se方巾,突然有点不想把帽子还回去了。
可她马上意识到这有多荒谬,东西又不是自己的,凭什麽占着不物归原主?
一个心虚,立刻将藏在背後的帽子拿了出来。
「你帮我拿回来了!谢啦!」完全忘了刚才某人的明知故问,申羽澜开心的伸手要去拿,却瞬间抓了个空。
「帮你拿回来,怎麽谢我?」钟沐言晃了晃手中的帽子,歪着头问道。
申羽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总是带着疏离感的人会主动与自己亲近,即使隐约感觉对方已经接纳了自己,但感受到这冰山消融後的态度还是有些惊讶。
她心情因此好了起来,「那我唱首给你听怎麽样?」
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她撑着手倾身靠了过去,说服道:「跟你说,不是我要自夸,听过我唱歌的人就没说过不好听的,今天听到算是你赚到。」
钟沐言将帽子扣上探过来的头,忍不住吐嘈,「唱什麽?笨小孩?」
「欸!不对吧。」申羽澜坐了回去,重新将盖住脸的帽子调整好,「这不是个十八岁nv孩该说出的歌名阿,小言妹妹。」
见那冷y的脸终於出现一抹淡笑,申羽澜撑着下巴看得有些着迷,感觉自己逐渐沉醉於那冰冷中透出的柔美,只经这一瞬的撩动,x口就回荡起舒心的弦乐。
她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
「对了。」钟沐言收起笑容,朝申羽澜严肃的说道:「不要再叫自己bobo了,那在西班牙文是骂人傻瓜的意思。」
没想到申羽澜听了却是g起嘴角,一派轻松道:「原来是这样,那跟我猜得差不多。」
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这样称呼自己?
没问出的疑问写在了钟沐言的脸上,申羽澜读出了其中意思,微眯起眼看向远方的山峦,轻声解释道:「看他们的反应,大概能知道这是带有点贬低意味的词,可也因为如此,这种称呼通常带有一点亲近感,要是能跟他们相处得更好,这样叫也无所谓吧。」
看着那洒脱的脸庞,钟沐言垂下眼眸没回答,这些话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的确,申羽澜用自己的方式能跟大家融洽的相处,可无论是毫无保留的给予信任,还是让别人用戏谑的方式称呼自己,总感觉在与人的交流中,她习惯用一个较低的姿态来博取好感。
钟沐言无法理解,在她眼中这样有人格魅力又亮眼的人,轻易就能获得大家的喜ai,为什麽在关系中还要如此委屈呢?
她还没意识到,对申羽澜的在意已经如同发了芽的藤蔓,逐渐在心中攀附缠绕,而自己的目光,也开始不自觉的追随着这个人的身影。
斜yan在翠绿的山峰撒下金se的余晖,深绿的湖水被微风掀起涟漪,广阔的视野沉淀了心绪,让人随着这份娴静感到舒心。
似被这样的氛围所触动,钟沐言第一次生出了留存此刻的想法,她从背包中拿出相机,喀擦一声,记录了由自己所选的景致。
「小言。」闻声她从镜头移开视线,撞进了申羽澜慵懒柔媚的眼眸中,「我能给你拍张照吗?」
看来想珍藏这一刻的,似乎不只有一人。
虽没有要拒绝,可钟沐言还是故意问道:「那你用什麽跟我交换?」
「嗯…阿!用我的照片跟你换。」申羽澜像是想到什麽,回头翻找了自己的包包,拿出了一张照片,没等钟沐言反应过来,手上的相机就已经跟相片做了交换。
拿起来一看,没忍住轻笑出声,她都忘了第一次见面时这家伙到底有多恼人了。
「这麽丑的照片还跟我换?」看那人满意的晃着手上迅速抓拍的底片,钟沐言也摇了摇手中顶着颗光头,满脸傻样的照片。
「还不是怪你,把我拍得丑si了。」申羽澜噘着嘴埋怨,骄傲的秀出自己的成果,「你看我把你拍得多美。」
立可拍上的影像慢慢浮现,清秀的侧颜将娟秀的五官清晰的描绘,唇角敛着淡雅的笑,映着原先锋利的眉眼变得柔和。
这画面,连钟沐言自己都觉得陌生。
「交易成立了啊!合作愉快。」怕对方反悔,申羽澜只展示了一下就将相片收回。
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换来的照片,钟沐言挑了眉头,默默的将它收进了那一叠明信片中。
「小言。」
几经心中的反覆犹豫,申羽澜紧捏着手中刚换下来的头巾,牙一咬问道:「我…能看看那些明信片吗?」
说出口的瞬间,她就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这些明信片对钟沐言有多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而自己是否有资格去触碰那些伤痛,她其实毫无头绪。
可为了贴近那颗冰冷的心,她不介意在过程中冻伤自己。
夕yan映着那人深邃的脸庞,姣好的五官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紧绷,钟沐言平静的看着,半晌才默默挪开了视线。
指腹擦过起了毛边的纸卡,却无法抚平心中升起的闷痛,钟沐言深x1了一口气,同过去一般努力压抑住那些难受。
人们都说月亮能惹祸,殊不知过於yan丽的晚霞,也能让人被蛊惑。
当明信片出现在申羽澜眼前时,似是过了一世纪之久,接下的那刻感觉如有千斤重。
翻过一张张明信片,上面有些景致不久前自己才亲眼所见,可被描绘在卡片上却是独特的取景,彷佛光从相片中就能道出一段故事。
有的卡片左下方写着座标位置,有的又没有,得以看得出纪录者的随兴。
申羽澜没去翻看背後的文字,在被主动邀请之前,那是只属於对方的ygsi。
「哈!这只蜥蜴好可ai。」看着手上有趣的构图,申羽澜笑道。
什麽蜥蜴?
这些明信片少说也被翻看了数百次,怎麽不知道有什麽蜥蜴。
钟沐言疑惑的问道:「哪里?」
「这里阿。」
申羽澜拖着伤腿挪近了一些,钟沐言也探头过去,两人肩头轻触。
指头前端是一条溪流旁的圆石,而在石头下方y影处,仔细看的确有着生物的轮廓,可确实不易察觉。
还没想通这人怎麽一眼就发现图中的细节,申羽澜又拿起另一张明信片说道:「这里我们好像有经过,不过那时候没有拍到照片。」
这张并没有座标,图上是两座山峰间的低谷,虽说这一路走过不少相似的地形,却还是相当有辨识度。
钟沐言对此毫无印象,「什麽时候?」
「离开小镇那天吧。」申羽澜稍微回想了一下,在相片上b划道:「不过我们走的是山的这一侧,也没下到这个坡度,所以b较难看出来吧。」
对没有标注座标的明信片,钟沐言本就没有强求,可画面还是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因为她期望旅程中所有重叠的脚步,可以为她和心中的人带来某种交集。
可她看不见,看不见相片中藏的小惊喜,看不见脚下踩过相同的风景,只是机械式的跟随那些数字。
钟沐言微微偏头,看向那张带着清澈笑颜的侧脸。
但这个人能看见,就好像…她们是用同样的角度在看这个世界一样。
「这些拍得很bang欸。」申羽澜由衷的赞叹,诚心地说道:「真希望能见见这个摄影师。」
心脏倏地ch0u痛,钟沐言低下头,下意识的握住颈上的吊坠。
「你见不到的。」强装平静的语气里,藏不住悲恸的微颤,「她已经不在了。」
这个可能x申羽澜是想过的,只是一句无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换来的回应也让她有些无措。
可她没打算道歉,如果对方都愿意鼓起勇气揭开伤疤,自己跟本没理由在这里退缩。
没去看身侧人的表情,申羽澜盯着明信片,语气轻柔的问道:「那你能跟我介绍她吗?」
语句落下後陷入沉默,只留下寂静的等待。
直到下一阵风卷起的h沙让人眯了眼,余光瞥见那曲起的膝盖被手环抱,耳边才响起柔和却带着乾涩的嗓音:「她叫蓝湘璇。」
「她是个旅游作家,有时会帮旅行社做旅游行程的规划,或是接一些旅行专栏的文案,不过最主要的工作,还是撰写旅行纪录并出版。」
「她会说的语言就有五种,去过的国家我从没算清过,可她很少走那些观光客会去的城市,大多都像我们这几日这样,走没人走过的路,找出未被发现的风景,深入各偏乡与当地居民一起相处。」
「她真的很厉害,大家都说旅游作家收入很不稳定,可她的邀稿却从没断过,还有出版社愿意负担旅行的支出,请她为特定的主题写专栏。更夸张的是,还曾经有节目公司打过电话,希望她担任旅游节目的主持人。」
话语至此停顿,申羽澜偏过头看向身侧的人,她嘴角似因回忆的美好而微微g起,可眼神中浓浓r0u不散的哀伤,却让这抹笑显得更加悲凉。
「听起来她是一位很bang的人。」
钟沐言抬起头,对上申羽澜清澈的眼眸,看着那柔软又真诚的笑容,突然生出一gu冲动。
她想靠上那人的肩头,想让自己慌乱无助的心,偷偷汲取属於那人的温暖。
可理智没让她如此放纵,所以她只是将下巴靠回膝上,淡淡的开口:「她b我说的,好太多太多了。」
後来呢?
问题横亘在两人之间,却没有人先开口,话题尚未结束,可似乎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你是因为她,才出现在这里吗?」
不知过了多久,申羽澜将问题拉回了此行的目的。
「嗯。」钟沐言将自己抱得更紧一些,轻薄的声音淡在了风里,「这是她生前,最後走过的旅程。」
「旅程该从哪里开始,走到哪里是结束,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说,她是搭着一艘渡轮回程的,什麽原因导致的意外没人说得清楚,只说全船无人生还,救援队甚至连屍t都没找回来。」
听她嗤笑了一声,眼中浸满被丢下的落寞,「你看这个人,好好的飞机不搭,上了艘回不了家的船,让我在那傻傻的等,结果我想见的人没回来,回来的只有这些。」
她看向申羽澜手中的明信片,又伸手搓了搓颈间的吊坠,撕心的痛楚让她咬紧了下唇,不让悲伤呜鸣从喉间溢出。
「我真的好後悔,为什麽她邀请我这麽多次,我却从来没跟她出来旅行过,直到现在才在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麽。」
翻涌而出的内疚让钟沐言低吼出声,撕心的悔恨扯着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她反覆用那些痛楚折磨自己,好似这样才能惩罚自己所留下的缺憾。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抱住。
太yan落山後气温骤降,身t开始感到有些微凉,可申羽澜紧靠上来的t温,却适时的驱除了那gu寒意。
钟沐言嗅到了环在颈前手臂,跟自己身上一样有着那gu草腥味,又感觉到倚在自己後颈的人微微在颤抖,似乎是在啜泣。
钟沐言有些好笑,「我都没哭,你哭什麽?」
「因为…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我也…很难过。」申羽澜哽咽得挤出字句,断断续续的x1着鼻子,「就算你…再坚强,只要失去了重要的人,心…还是会被摧毁的。」
心口突似是被一双温暖的手给包覆,触动的感觉有些陌生,却是温柔得让人难以抗拒。
钟沐言一直以为,悲伤是只属於一个人的事,可此刻的申羽澜好像跟自己靠得很近,却又不只是肢t上的接近,两人似乎共享着同样的情绪,在这一瞬,她们就是全世界最贴近彼此的人。
缓缓闭上眼睛,钟沐言将脸缩进对方的臂弯里,「不是重要的人。」
「是我这辈子最ai的人。」
和煦的晚风掠过垂在肩头的发丝,却没带走凝滞在心头的哀伤,如同每个难眠的夜晚,钟沐言沉沉的吐着气,让时间缓解x口难耐的闷痛。
可今天她并不是一个人,经过须臾的沉默,她听见搂住自己的人用着浓浓的鼻音,在颈後小声的埋怨道:「小言真的很小气,知道人家的意思还故意反驳我。」
这无理头的抱怨来得突然,钟沐言一时间无奈得有些想笑,有这个人在身边,那些难受的情绪似乎没有过去那般折磨了。
她忽然意识到,申羽澜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陪伴自己,她不是要你别想太多,也没有一句不要难过,而是试着贴近你的心情,与你同样浸泡在悲伤里,陪你一起伤心,再悄悄的,领着你走出情绪。
她真的是个非常特别的人。
「这样说来,你第一次旅行运气很不错阿。」
sh热的气息打在博颈,钟沐言下意识缩了缩,「怎麽说?」
「因为遇见我了阿。」申羽澜揽着钟沐言的脖子,靠在对方肩上笑了笑,「你看你这麽社恐,要照着湘璇那样随兴不羁的旅行方式,光是要应对一路上不同的人就耗尽心力了吧,哪还有什麽心情享受旅程呢?」
被戳中心事的人偏头噘起嘴,申羽澜仔细观察,确认对方没因自己直呼那人名字表现出反感,才又继续说道:「再加上多了一个人,就是多了一对眼睛嘛,你看你没注意到的景se,不就碰巧被我发现了嘛。」
「我知道未能同行的缺憾是无法弥补的,可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创造没有遗憾的旅程,无论你要去任何地方,或是经历哪些t验,我都会陪着你的。」
说着她开玩笑道:「就算是要搭渡轮,我也会跟你一起上船的。」
这些话要是出自别人口中,钟沐言肯定是会生气的,即使蓝湘璇不在了,她也不认为有谁能在这趟弥补的旅程中替代那个人的位置。
可即使再不愿意承认,在不久前她早就已经发现,申羽澜和蓝湘璇有不少相似之处。
开朗洒脱的x格,游走於人群的社交能力,老好人似的善良,还有毫无距离意识的肢t接触,跟这些熟悉的特质共处久了,好似生成了一种错觉:要是走在自己身边的是蓝湘璇,旅程是否也会是同样的感觉呢?
即使不知道答案,这些感受也足够让人迷惑似的答应同行的请求,甚至像现在一般,沈溺於对方的温柔之中。
「为什麽我对你这麽糟糕,你还愿意对我这麽好?」
这是钟沐言最无法里解的,自己对她一直很苛刻,可对方却始终很照顾自己,无论是行为上还是心情上。
「你有想对我很遭吗?」申羽澜歪着头问了句,没等对方回答,又自己答道:「如果没有,那就没有很遭阿,因为我没有这种感觉。」
g在钟沐言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些,申羽澜将脸埋进对方有些单薄的肩窝里,「同样的,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有特别对你好,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可是我觉得你对我很好。」钟沐言还是很坚持。
「那…关我什麽事?」
见申羽澜嘻皮笑脸的耍起嘴皮,钟沐言知道她是想表达自己并不在意,可心里的那份歉疚,却如同鱼骨卡在喉间那般难受。
「羽澜。」
一声轻换让两人在此刻对视,第一次如此的靠进,也是第一次她们的眼眸中,同时映着对方的影子。
「谢谢你。」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却沉沉落在了申羽澜的心底。
咬唇压抑着滚滚而升的喜悦,申羽澜眉眼弯弯的笑道:「三八言,g嘛突然这麽矫情,害我好不习惯。」
「受人恩情本来就该道谢。」钟沐言回得一本正经,又似突然想起什麽,挑眉说道:「话说我帮你找回帽子,你还没谢我呢。」
申羽澜露出狡黠的笑,将唇缓缓靠向对方耳边,磁x的嗓音打在了耳廓上:「那…我唱歌给你听?」
这一撩拨让钟沐言身t瞬间紧绷,燥热顿时透过耳稍的神经窜过全身,心脏碰碰直跳,连忙伸手遮住对方的嘴,「不要!」
「那要怎麽谢?」申羽澜偏头躲开,扣紧g着脖子的手不让对方把自己推开。
这人还贴上瘾了?
看着帽檐下那双充满期待的晶亮眼睛,钟沐言无奈的应付道:「那让我00你的头。」
「欸?」申羽澜一听瞬间松了手,拉紧了自己的帽檐,「不要啦,好害羞。」
本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居然会被拒绝,这下钟沐言就不开心了,怎麽那些小朋友能0,换到自己却不行,难道她还没b那些陌生人来得亲近?
就算不知道这人在心中与小朋友较劲,申羽澜也能看得出对方不开心了。
心里挣扎着,她一个ai美的人,顶着颗光头就已经够害臊,现在还要给另一个人0,感觉还是很羞耻的。
「好啦…」最终还是妥协了,申羽澜嘟起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你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喔。」
钟沐言无视了对方的贫嘴,修长的手指缓缓从帽檐下探入,微凉指尖触碰的瞬间脖颈一缩,可终究还是乖乖停在了原地。
新生出的头发有些刺手,擦过时带给指腹一阵微痒,这t验着实很有趣,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申羽澜像只听话的狗狗被0着头,满脸委屈像是被欺负了一样。
不过这哀怨只是暂时的,很快笑容又漫上她深邃的脸庞。
「以後心情不好,就来00我的头吧。」申羽澜用食指轻戳了钟沐言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柔声说道:「这样就能开心一点了吧,你看,笑起来多好看。」
无意泄漏的心情被揭穿,脑羞感直窜脑门,钟沐言脸一热,张口就想反驳,「我才…」
「haydies,dner…」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卢卡斯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此刻她们才终於意识到,两人的肢t动作在他人眼中是多麽亲密,简直就像是小俩口在旁若无人的谈恋ai。
钟沐言先反应了过来,立刻ch0u了手向後退开,不过为时已晚,卢卡斯撑着尴尬的笑,默默退了两步。
「dnerisready」
丢下这句话,他快速的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只留下同样尴尬的钟沐言,还有後知後觉大笑出声的申羽澜。
晚餐时段,智利的居民们十足的展现了他们的热情好客,毫不藏私的分享了丰盛的食物,也因为有了英语g0u通的桥梁,跟来自外地的朋友有了愉快的交流,当然这也得归功於某个善於言谈交际的社交达人。
钟沐言低头专心吃着盘里的食物,虽然身旁充斥着众人吵杂的对话声,可心情却不似过去那般焦躁不安,因为她知道身侧的人会替自己挡下所有的提问,她只需要安静的当个摆饰就好。
不过也因着这样的清闲,钟沐言发现围绕着她们闲聊的都是些大人,仔细一观察,才发现下午跟申羽澜打闹的那些孩子一个个站得远远的,似乎是因为忌惮自己,只敢遥遥望着不敢靠过来。
心底倏地闪过一丝胜利的畅快感,可也就只有一瞬间,这种幼稚的想法马上就被抹去了。
知道了这趟旅行的意义後,申羽澜徵求了钟沐言的同意,让她拿出了藏在x前贴身口袋里的照片,替她询问在场的住民,是否有见过这位曾经踏足此地的nvx。
相片中的人独自立於一片雪白之中,看似极寒的天气却挡不住那清澈的笑容,明媚的眼眸闪烁着喜悦,似乎光看着就能染上同样的心情。
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她吧。
这是申羽澜的第一个感觉,这样五官柔美x格又亲和的nvx是很有x1引力的,即使未曾见过面,她感觉自己应该也会很喜欢蓝湘璇。
当然如意料之中的,没人见过这位气质出众的过客。
聚会没有持续的太久,各家明天都有着自己的行程,所以陆陆续续带着孩子离席,而两人也就趁着这个氛围,提早回到帐篷休息。
当最後一盏露营灯熄灭,湖面上只剩下月se映出的光影,静得能听见微风掀起涟漪轻拍在岸边的声响。
这样安适的夜晚,却是让平时好睡的那人辗转反侧,再次小心翼翼的在狭小的帐篷内翻身後依旧神思清明,她决定还是先出去以免打扰到身旁熟睡的人。
沿着湖边缓缓的走着,申羽澜将手背在身後,思考着究竟哪些事情让她如此难以入眠。
其实在得知有关蓝湘璇的事情时,心里是有些在意的,她对自己的感觉一向很诚实,即使不确定喜欢到什麽程度,但她很清楚自己是被钟沐言x1引的,所以在得知对方有着心上人时,即使那人已经不在世上,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si去的人是无法被取代或超越的,生与si的隔阂,也许也会是情感建立中最大的挑战,不过这份在意并不是重点,毕竟感情的事本就不能强求,而且她对赢得对方欢心的本事还满有信心的。
真正让她感到担忧的,其实也是这段正在萌芽的感情。
申羽澜很知道如何与人拉近关系,并获取对方的信任,她将这归功於自己真诚的态度和爽朗的x格,基於肢t动作、谈话态度、揭露的内容,她知道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b普通朋友更加紧密的连结。
她停下了脚步,明月下的脸庞竟透着白日不曾见过的忧伤,她看向了那对此一无所知的人所休憩的帐篷。
「钟沐言…」她小声的念着对方的名子,似是对自己的耳语,「当我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你也会离开我吗?」
当太yan刚从水平线探出头,清晨的露水还附在帐篷的表面上,卢卡斯一家人就已经要先拔营离开了。
在帮忙收拾器具的过程中,钟沐言才发现他们家的孩子,就是昨天抢走帽子那个顽皮鬼,只能说冤家路窄吗?
在他们一行人收拾好要上车时,小男孩自发的缩在了车子的最角落,要不是後车厢塞满了露营用具,他大概宁愿跟器具一起坐。
一早就起床,众人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平稳行进的过程中车厢内安静无声,小男孩早已回到梦乡,而前座的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语不发。
撑着窗沿看向升起的朝yan,钟沐言放空思绪让自己沉浸在这平静的景致中,突然感觉肩膀一沉,发现申羽澜不敌这催眠的氛围,再次睡了过去。
这人到哪都好睡。
钟沐言弯了弯唇,可仅有一瞬,随即就被沉重又无b熟悉的y郁给抹去。
不应该生出这麽多纠葛的。
明知道恐慌的溺水者很容易胡乱将靠近的人拖下水,可她还是自私的道出了自己的伤痛,向那个单纯善良的人伸出了手,渴望对方能拉住即将灭顶的自己。
经过一夜的流逝,昨日的对话已如同梦境一般遥远,可被轻柔抚慰的心,似还残留着余温,让钟沐言理智的反抗如螳臂挡车般无用,只能放任自己一步步沦陷,眷恋着对方温暖的怀抱。
她厌恶自己如此软弱。
三小时的车程在睡梦中很快的度过了,听到手煞车拉起的声音,申羽澜缓缓睁眼,望向窗外的一瞬间立刻清醒,整张脸直接往玻璃上贴。
她们已经抵达圣地牙哥北方的城市:基利库拉,异国的街道与建筑近在眼前,没有高耸的大楼,只有矮小的平房林立,繁忙的商业区车水马龙,似是熟悉的街灯路树风光,却又看什麽都新奇。
依照昨天所讨论的规划,她们将在此与卢卡斯一家道别,自行前往首都。
离开前卢卡斯热心的介绍了一下附近的机能,超市、车站的大概位置,甚至还拿了两张类似悠游卡功能的bip卡要让她们搭车,这次被钟沐言直接拒绝了,吃住行都已经让人家给包办了,卡片她是真的收不了。
待车尾灯顺着车流消失在视线中,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道旁,行经的本地住民对两张突兀的外国面孔投注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现在要去哪?」申羽澜拉着背包的肩带,像是个期待出游的小孩,满满的期待写在脸上。
钟沐言默默看了对方的脚一眼,抬起头後环视了四周,然後朝着刚刚所指的超市方向前进,「领钱。」
「要怎麽领钱?」申羽澜立刻跟了上去,把没经过大脑思考的问题丢了出来。
经过b较完整的休息,她的脚已经好了不少,虽然看起来稍微还是有些跛,但维持正常行走已经没有太大问题。
「有提款机,就能领钱。」钟沐言用余光注意着身旁行走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一些步伐。
「这里用的是什麽货币阿?」申某人继续无脑的抛出问题。
「智利披索。」
「巧了,我在菲律宾也是用披索欸!」申羽澜莫名兴奋的提高语调,「所以他们用的是一样的货币搂?」
钟沐言忍不住蹙眉,转头回问道:「瑞士法郎难道跟法郎是一样的吗?」
「疑?所以是不一样的吗?」申羽澜惊讶的表情有些浮夸,而後认真的点了点头。
现在可看出来了,这人是在自己面前装笨呢,明明之前有着那麽多的出国经验,怎麽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虽然对这睡饱没事找人抬杠的行为有些无奈,但钟沐言似乎也已经习惯身边这个无理头的闹源,所以也没说什麽,回头继续找着超市的位置。
发现对方没有因此显露出一丝不开心,申羽澜感到有些得意,她知道这是对方越来越包容自己了,所以态度上才表现得更有耐心。
「你在看什麽。」
明显感受到身侧毫不掩饰又灼热的目光,钟沐言忍不住问道。
申羽澜朝她靠近了一步,倾身碰上了肩膀,稍微压低了嗓音道:「在看我们博学多闻的小言,好像越来越迷人了。」
一gu羞涩感猝不及防的直冲脑门,钟沐言反s似的偏头,压低帽檐试图遮住窘迫的表情。
她不是很习惯这不受控的感觉,有些不满的埋怨道:「你那张嘴能不能别整天胡说八道。」
「嘿,你这可就冤枉我了。」申羽澜噘起嘴,睁着清亮的大眼看起来非常无辜,「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发自肺腑,充满了我的真心实意,怎麽能说是胡说呢?你让我好伤心。」
虽然听着像是在假装卖惨,可道出伤心的语气好似真有些难过,钟沐言忍不住微微偏头想确认,可在对上申羽澜得逞般的笑容後,立刻心里咒骂自己实在蠢到不行。
她再也不信那张天花乱坠的嘴了。
在抵达了当地的大型超市後,她们并没有如愿找到提款机的位置,询问卖场人员时也因语言不熟悉稍微花了点时间,才知道一般卖场并没有这些机器,只在大型购物中心才会备有提款机。
旧有的习惯与错误的认知导致失误的判断,这让钟沐言有些挫败,她有些丧气的看着手上的表,烦闷的计算着徒步过去加上问路可能会需要的时间。
突然,脸颊上冰凉的刺激吓得她缩了脖子。
「给你。」
申羽澜手中不知道什麽时候多出两罐易开罐,她喀嗒一声打开,塞到了到那个还在呆愣的人手里,自己也拉开了拉环喝了一口。
「我从那边拿的。」她指了指旁边结帐区的小摊子,穿着与瓶身一样的标志的工作人员正在发送着饮料,「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做试喝,我就想说去问问,没想到真的是可以免费拿的。」
因为没有顺利领到钱什麽都不能买,可申羽澜丝毫没有被事情的不顺利给影响心情,她悠闲的伸着长腿靠在出口旁的窗台,看着繁忙的挤过结帐机台的人cha0,仰头品味着手上的战利品。
盯了好一会,钟沐言才後知後觉的从那俊俏的面庞收回视线,身旁的人所带来那种随遇而安的舒适感,像是清风拂过心头般消散了生出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