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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两个电话

 

阿兰庞波接到两个电话,使他又回到事情的核心问题上。第一个电话是刚过三点打来的,那时泰德正在加油站给大众汽车加油,而庞波自己正准备出去喝杯咖啡。

舍拉布里阿姆从调度室探出头来喊道:“庞波?有你付费电话——你知道一个叫胡夫布里查德的人吗?”

庞波猛地转过身:“知道!接进来!”

他跑回办公室,抓起电话,正好听到舍拉说同意付费。“布里查德医生?布里查德医生,是你吗?”

“是我。”声音很清晰,但庞波有点儿怀疑——这个人听上去不像七十岁,也许有四十岁,但不像七十岁。

“你是那位曾在新泽西州伯根菲尔德行医的胡夫布里查德医生吗?”

“伯根菲尔德,特纳弗莱,哈肯赛克,恩格尔伍德一直到帕特林,我都在那些地方行过医。你是一直在找我的庞波警长吗?我和我妻子一直在外面,刚回来,我浑身疼痛。”

“啊,我很抱歉。我要感谢你打来电话,医生,你的声音比我想象的年轻得多。”

“那很好,”布里查德说“不过你应该看看我的其余部分,我看上去像两条腿走路的鳄鱼。我能为你做什么?”

庞波已经考虑过了,决定小心从事。现在他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靠在椅子上,往墙上比划动物影子。

“我在调查这里发生的一桩谋杀案,”他说“死者是本地人,名叫豪默加马齐。谋杀可能牵涉到一位证人,情况很微妙,布里查德医生。原因有两个:首先,他很出名,其次,他的一些症状你很熟悉。因为二十八年前你给他做过手术,他得过脑瘤。我担心如果脑瘤复发,他的证词可能很不可信——”

“泰德波蒙特,”布里查德立刻打断他的话说“不管他有什么症状,我都怀疑是原来那个脑瘤的复发。”

“你怎么知道是波蒙特?”

“因为1960年我救过他的命,”布里查德说。接着又不自觉地傲慢地补充道:“要不是我,他一本书都写不成,因为他十二岁前就会死去。自从他,刚好在我休假前登的。”

他停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惊人的话,庞波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你说他目击了一桩谋杀案?你肯定你没有怀疑是他本人干的?”

“哦我”

“我只不过是猜测,”布里查德继续说“因为脑瘤患者经常做出奇怪的事情,奇怪的程度与患者的智力成正比。但那孩子根本没有脑瘤——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脑瘤。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病例,极其异常。1960年以来,我只读到过三个同样的病例——两个是我退休后读到的。他做过标准的神经检查吗?”

“做过。”

“结果呢?”

“很正常。”

“我不感到惊讶。”布里查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并没有对我全部说实话,年轻人,是吗?”

庞波停止做影子动物,从椅子中坐起来:“对,我猜是的。但是我很想知道你说他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脑瘤’是什么意思。我很清楚医生替病人保密的规定,而且我不知道你是否能信任一位通过电话初次与你交谈的人,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是站在泰德一边的,我确信泰德也愿意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我没有时间让泰德给你打电话表示同意,医生——我现在就要知道。”

庞波惊讶的发现这是真的——或他相信这是真的。他开始感到一阵紧张,感到要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很快就会知道。

“我可以把病例告诉你,”布里查德镇静地说“我曾多次考虑与波蒙特联系,至少把他手术后医院发生的事告诉他,我觉得他会感兴趣的。”

“发生什么事?”

“我会告诉你的,我向你保证。我没有告诉他父母手术发现了什么,因为这无关紧要,而且我不想再跟他们打交道,特别不想跟他父亲。那家伙应该在一个洞穴中,终生与野兽为伍。那时我决定只告诉他们他们想听的,尽可能地摆脱他们。当然,时间是一个原因。医生与病人失去了联系。当赫尔佳给我看他的第一本书时,我曾想写信给他,后来又想过几次,但我也感到他可能不相信我或不在乎或他可能认为我是个疯子。我不认识一个名人,但我同情他们——我怀疑他们过着小心谨慎、支离破碎、担惊受怕的生活。让过去的事情过去吧,这似乎更容易。所以到现在我都没跟他联系。就像我孙子们常说的,这是一个幻觉。”

“泰德哪儿不舒服?为什么他来找你?”

“眩晕、头痛、幻想声音,最后还有”

“幻想声音?”

“对——但你应该听我说完,警长。”庞波再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那种不自觉的傲慢。

“好吧。”

“最后还有发作。所有这些都是由脑前叶的一小块东西引起的。我们动了手术,认为那是个脑瘤。但那脑瘤结果却证明是泰德波蒙特的孪生兄弟。”

“什么!”

“这是真的,”布里查德说,听上去庞波的震惊让他很高兴。“这并非很异常——双胞胎经常在子宫中吞并,有时吞并不很彻底——但这次位置很异常,外来组织生长速度之快也很异常。这种组织一般是静止的。我相信泰德的问题是发育过早引起的。”

“等等,”庞波说“等一下。”庞波曾在书上读到过“心灵震动”的说法,但这是他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你是在告诉我说泰德是个双胞胎,但他他不知怎么吃掉了他的兄弟?”

“或姐妹,”布里查德说“但我怀疑他是个兄弟,因为吞并在异卵双生中很罕见。那是基于统计频率,而不是牢不可破的事实,但我相信是这样。既然同卵的总是同性,那么对你问题的答案就是肯定的。我相信泰德波蒙特在他母亲子宫内吃掉了他的兄弟。”

“天哪!”庞波低声说,他一生中从没听过如此可怕——或如此奇异——的事情。

“你听上去很厌恶,”布里查德医生高兴地说“但根本不必这样,你应该把它放到具体的背景下考虑。我们并不是在谈论该隐用石头砸死亚伯。这并不是谋杀,只不过是我们并不理解的某种生物规则在起作用,也许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由母亲内分泌系统中的某种东西引发的。准确地说,我们甚至并未谈到胎儿,吞并时,波蒙特夫人子宫内有两团组织,可能连像人都谈不上,不妨称为活的两栖动物。其中较大较强的一个超弱的那个压过去,把它裹住融为一体。”

“听上去像他妈的虫子。”庞波低声说。

“是吗?有点儿像。不管怎么说,这次吞并不完全,被吞并的孪生胎儿完整地保留了一块。这块异物——我想不出其它称呼——和泰德波蒙特的脑组织缠在一起。由于某种原因,在孩子十一岁后,这异物活跃起来,开始长大,脑中容纳不下了。因此,需要像切除一个毒瘤一样割掉它,我们就这么做了,非常成功。”

“像一个毒瘤?”庞波说,他既感到厌恶,又觉得着迷。

各种念头从他脑中掠过。这是些阴暗的念头,就像废弃教堂顶上的蝙蝠一样阴暗。只有一个念头是连贯的:“他是两个人——他一直是两个人。任何靠创作为生的男人或女人都必须这样。一个活在正常的世界上另一个创造世界。他们是两个人。至少总是两个人。”

“无论如何我都会记住这个异常的病例,”布里查德说“这本身并不异常,脑瘤或癫痫病人常有这种情况,这被称作感觉先兆症。但手术后不久,真发生了一起奇怪的飞鸟事件。伯根菲尔德医院遭到了麻雀的袭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听起来很荒唐,对吗?”布里查德听上去很得意“如果不是有案可查,我根本就不会提起它。伯根菲尔德信使报甚至在头版予以报道,并附有照片。1960年10月28日下午刚过两点,一大群麻雀飞进医院的两侧,那边当时是特护病房,泰德手术后当然被送到那里。”

“许多窗户都被打碎了,事后维修工清除了三百只死麻雀。信使报的文章引用了一位鸟类学家的话,我记得他指出大楼两侧全是玻璃窗,因此判断麻雀可能被玻璃上反射的太阳光吸引。”

“那是瞎扯,”庞波说“鸟只有看不见时才会撞上玻璃。”

“记得采访的记者提到这一点,鸟类学家指出,一群鸟似乎有一种共同的心灵感应——如果鸟也能说有心灵的话。它们很像搬食时的蚂蚁,他说如果鸟群中的一只鸟决定撞玻璃,其余的可能就会效仿。出事时我不在医院——我已给他做完检查,确信他的生命特征很稳定——”

“生命特征?”

“就是脉搏、呼吸、体温和血压等,警长。然后我就离开去打高尔夫球。但我知道医院两侧的人都吓坏了。两个人被飞溅的玻璃划伤了。我能接受鸟类学家的解释,但我心中仍很不平静。因为我了解泰德的感觉先兆,不是泛指一般的鸟,而是特指一种鸟:麻雀。”

“麻雀又飞起。”庞波低声说,他的声音茫然而又恐惧。

“你说什么,警长?”

“没什么,你接着说。”

“一天后,我问了他的症状。手术根除感觉先兆病因后,有时会伴有局部健忘现象,但他没有。他记得非常清楚,他既看到也听到麻雀。他说,到处都是麻雀,房上,草地上和街上,就在他住的里杰威克区。

“我产生了兴趣,查阅了他的病历,把它与事件报道做了比较。麻雀袭击医院是两点五分,泰德是两点醒来的,也许还要早些。”布里查德停了一下,然后补充说:“实际上,特护病房的一位护士说,是玻璃破碎声把他吵醒的。”

“有意思。”庞波轻声说。

“对,”布里查德说“的确有意思。多年来我从未谈过这件事,庞波警长。它有帮助吗?”

“我不知道,”庞波坦率地说“也许有。布里查德医生,也许你没有把异物全部清除——我的意思说,如果你没有全部清除,也许它又开始长起来。”

“你说他做过检查。包括cat扫描吗?”

“包括。”

“他当然拍过x光了。”

“对。”

“如果那些检查都没查出什么,那是因为没什么东西可查的。就我来说,我相信我们把异物全部切除了。”

“谢谢你,布里查德医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嘴唇不听使唤。

“当这件事结束后,你能详细地告诉我发生的一切吗,警长?我对你非常坦率,因此这请求似乎并不过分。我非常好奇。”

“如果我能够,一定告诉你。”

“那是我的全部请求。我将让你干你的工作,我也继续度我的假。”

“我希望你和你妻子玩得好。”

布里查德叹了口气:“在我这个年龄,我必须付出很大努力才能玩得好,警长。我们过去很喜欢野营,但我想明年我们会留在家里。”

“谢谢你抽时间给我回电话。”

“不用客气。我很怀念我的工作,庞波警长。不是因为外科手术的奥妙——我并不在意那个——而是因为大脑的神秘,那时令人激动的。”

“我想是的,”庞波同意说,同时他想,如果现在他的生活少一点大脑的神秘,那就太好了。“如果事情结束后,我会跟你联系的。”

“谢谢你,警长。”他停了一下,然后说:“你很关心这件事,是吗?”

“是的。”

“我记得那男孩非常可爱。他吓坏了,但很可爱。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我认为,”庞波说。“也许有点儿冷漠,有点儿孤僻,但总的来说是个好人。”然后他重复说:“我这么认为。”

“谢谢你。我不再打扰你了,庞波警长。”

电话咯嚓一响,庞波慢慢把电话放回原处。他靠在椅背上,灵活的手指在墙上弯成一只大黑鸟展翅飞翔的形状,想起奥兹的巫师中的一句台词,这句台词不停地在他脑海中回响:“我真的相信幽灵,我真的相信幽灵,我真的、真的、真的相信幽灵!”那是懦夫狮子说的,对吗?

问题是,他真的相信什么?

他更容易想他不相信的事情。他不相信泰德波蒙特谋杀了任何人,也不相信泰德在任何人的墙上写了那句神秘的句子。

那么它怎么会出现在墙上的呢?

很简单。布里查德医生从福特拉马里飞到东边,杀死费里德里克克劳森,在他墙上写下“麻雀又飞起”的字样,然后又从华盛顿特区飞往纽约,用他喜爱的手术刀撬开米丽艾姆考利的锁并沙了她,用手术刀是因为他怀念外科手术的奥秘。

不,当然不,但布里查德不是惟一知道泰德有——他叫它什么——感觉先兆的人。的确,这没出现在大众杂志的文章中,但是——

“你忘记了指纹和声音波纹。你忘记了泰德和丽兹的平静、坦然地肯定乔治斯达克是真的,他谋杀是为了使自己一直活下去。你现在在尽力回避一个事实,即:你开始相信这一切可能是真的。你告诉他们,相信鬼魂复仇,而且,是一个从没存在过的人的鬼魂,这是发疯了。但也许作家创造出鬼魂;作家和演员、美术家一起,是我们这个社会惟一公认的巫师。他们创造出虚构的世界,让虚构的人充斥其中,然后邀请我们加入其中。我们听他们的话这么做了,不是吗?我们花钱去这么做。”

庞波紧紧地握起手,伸出他淡红色的手指,往阳光照射的墙上做了个小鸟飞翔的动作。一只麻雀。

“无法解释三十年前为什么一大群麻雀袭击伯根菲尔德医院,就像无法解释两个人怎么会有相同的指纹和声音波纹一样,但现在你知道泰德波蒙特与另一个人共享过他母亲的子宫,与一个陌生人。”

胡夫布里查德提到了过早发育。

阿兰庞波突然发现自己在怀疑那个外来组织的生长是否与别的东西有关。

他怀疑是否当泰德波蒙特开始写作时,那个外来组织开始生长了。

桌上的对讲机响了,吓了他一跳,又是舍拉。“胡子马丁在一号线,

他要跟你讲话。”

“胡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

“天哪,”庞波想“我可受够了。”

胡子在2号公路旁有一大块地产,离罗克堡湖大约四英里。那地方曾是个兴旺的奶牛场,但那是在胡子仍叫阿尔伯特的时候。他的孩子长大了,他的妻子十年前抛弃了他,现在胡子一个人照料二十七英亩的土地,这片地已逐渐荒芜。他的住处和谷仓在那块地的西面,2号公路从那里转弯拐向湖区。谷仓是个很大的房子,曾养过四十头牛,现在仓顶凹陷得很深,油漆已经脱落,大部分窗户都用硬纸板钉死了。四十年来,庞波和消防队长特莱弗哈特兰德一直等着马丁的房子和谷仓化为灰烬。

“你要我告诉他你不在这儿吗?”舍拉问“克拉特刚进来,我可以让他接电话。”

庞波想了一下,然后叹口气,摇摇头:“我来和他谈,舍拉。谢谢。”他拿起电话,把它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

“庞波局长吗?”

“我是警长。”

“我是胡子马丁,我在2号公路。这儿也许出事了,警长。”

“噢?”庞波把桌子上另一部电话拉到面前。这是连接镇办公楼中其它办公室的直线电话。他的指头在印有号码4的方形键边不停地敲着。他只需拿起电话按一下这个键,就可接通特莱弗哈特兰德。“出了什么事?”

“啊,警长,我他妈的一点儿也不知道。如果是辆我认识的车,我会称之为豪华汽车偷窃案,但不是。我以前从没见过那车,但它就从我谷仓中开出来。”

庞波把直线电话推回原处。上帝偏爱傻瓜和醉鬼——这是他这么多年警察工作学到的一个事实——尽管胡子一喝醉就到处乱扔烟头,但他的房子和谷仓仍然没被烧掉。现在我所能做的,庞波想,就是坐在这儿听他说完,然后我再做出判断,看是真有其事,还是胡子的幻想。

他发现自己的手又在墙壁上比划麻雀飞翔的动作,便立即停了下来。

“什么车从你谷仓中开除来,阿尔伯特?”庞波耐心地问。罗克堡的每个人都称阿尔伯特为胡子,如果庞波在镇上再呆十年或二十年后也会试着这么叫他。

“告诉你,我以前从没见过它,”胡子马丁的语气带着明显的鄙夷不屑。“那就是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局长。那车肯定不是我的。”

庞波脑中终于开始形成一幅画。奶牛、孩子、妻子都不在了,胡子马丁是不需要大量的现金了。他从那种古怪的渠道挣钱。庞波确信每隔几个月就有一、两捆大麻藏在胡子谷仓顶层的草垛里,那只是胡子干的小勾当之一。他有时想应该以窝藏及企图销售毒品罪逮捕胡子,但他相信胡子自己不吸毒,更不会动脑筋去卖,很有可能是靠提供存放地方而赚一、两百美元。即使在罗克堡这样的小地方,也有比逮捕一个窝藏毒品的醉鬼更重要的事要做。

胡子的另一项存放服务——这至少是合法的——是用谷仓为前来避暑的人存放汽车。庞波刚到镇上时,胡子的谷仓是个固定的停车库。你走进谷仓,就能看到十五辆汽车停在原先奶牛过冬的地方,这些车大多数都是在湖区有别墅的人的。胡子拆掉了隔墙,腾出一个大车库,这些车一辆挨一辆地停放着,在漫长的秋天和冬天沉浸在稻草的清香中,陈年谷壳从谷仓顶层落下,使发亮的汽车表面失去光泽。

这些年来,胡子的生意一落千丈。庞波猜测这是因为他乱扔烟头的习惯传开了而产生的后果。谁也不想在一场谷仓大火中失去自己的汽车,即使这只是一辆夏天用用的旧车。上次庞波去胡子那里,看到谷仓中只有两辆汽车:一辆是锈迹斑斑、撞得一塌糊涂的汽车,另一辆是泰德波蒙特的旧福特车。

又是泰德。

几天,好像一切事情都落到泰德波蒙特身上。

庞波坐得更直了,下意识地把电话拉过来。

“不是泰德波蒙特的旧福特车?”他问胡子“你能肯定吗?”

“当然我能肯定,不是旧福特车,绝对不是,那是一辆黑色的托罗纳多车。”

庞波脑中一亮但他不清楚为什么。不久前,有人跟他说起黑色托罗纳多车,但现在他记不起是谁或什么时候但总会记起的。

“我刚巧在厨房,给自己做杯冰镇柠檬汁,”胡子继续说“这时我看到那辆车从谷仓中倒了出来。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从没存过那种车。第二个念头就是谁能把它开到那里的,因为谷仓门上着锁,只有我有一把钥匙。”

“那些把车停在谷仓的人呢?他们没有钥匙吗?”

“没有,先生!”这想法似乎冒犯了胡子。

“你有没有看清牌照号码呢?”

“我当然看清了!”胡子喊道“我不是在厨房窗户上架着双筒望远镜吗?”

庞波和特莱弗哈特兰德巡逻时曾进过谷仓,但从没进过厨房(而且也不想进去),于是他说:“啊,对,我忘了望远镜。”

“可我没忘!”胡子得意而粗鲁地说“你有铅笔吗?”

“当然有,阿尔伯特。”

“局长,为什么你不像别人一样叫我胡子呢?”

庞波叹了口气:“好吧,胡子。为什么你不叫我警长呢?”

“随便你说什么。现在你要不要这个车牌号?”

“快说。”

“第一点,那是密西西比州牌照,”胡子声音中有一种胜利的感觉“你到底怎么看这一点?”

庞波不很知道该怎么看这一点只是他头脑中第三次闪亮了一下,这次比前两次都亮。一辆托罗纳多车。密西西比州。一个小镇。牛津?是牛津吗?像隔着两个镇的那个镇?

“我不知道,”庞波说,然后为了迎合胡子又补充了一句“听上去非常可疑。”

“你他妈说得太对了!”胡子欢呼道。接着他清清嗓子,又变得一本正经了“好吧,密西西比州牌照号码是62284。你听清楚了吗?”

“62284。”

“62284,对,你可以把这号拿到那狗屁银行查一下。非常可疑!哦,对!那就是我想的!上帝吃了一罐豆子!”

一想到上帝嚼豆子的样子,庞波不得不捂住话筒停了一会儿。

“那么,”胡子说“你将采取什么行动,局长?”

我想趁自己头脑清醒时,尽快结束这次谈话,庞波想。这是我首先想做的事,另外我要努力回忆谁提到——

这时,他突然全身一冷,胳膊上满是鸡皮疙瘩,连脖子后面也像鼓面一样绷紧了。

和泰德通话时——在那个疯子从米丽艾姆考利住处往泰德家打电话后不久——开始杀人的那天晚上。

他听到泰德说:他随他母亲从新罕布什尔迁到密西西比州的牛津镇他的南方口音几乎听出了。

当泰德在电话上描述乔治斯达克时,他还说了什么别的?

最后一点:他可能开着一辆黑色托罗纳多车,我不知道哪一年造的,是那种马力很大的车,黑色的,它可能是密西西比州车牌,但他肯定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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