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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麻雀到来

 

“我想现在缅因州的每个警察都很喜欢你的车。”庞波说“因为他们都在找它。”

斯达克高兴地笑起来。“我相信这是实话。”他用枪顶住庞波的后腰“进去,我的老伙计,我们正在等泰德,泰德一到,就要热闹了。”

庞波回头看斯达克没拿枪的手,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那只手的手掌上没有手纹,一根也没有。

“庞波!”丽兹喊道“你没事儿吧?”

“啊,”庞波说“假如一个人觉得自己狗屁不是,还能认为自己没事儿,那我就算没事儿。”

“你不会相信的。”斯达克和气地说,指指他从丽兹内裤里搜出的剪刀,剪刀被他放在双人床一侧的床头柜上,不让双胞胎能够着。“剪开她脚上的胶布,庞波警官。别管她的手腕,看上去她已快替自己松绑了。也许应该叫你庞波局长?”

“庞波警长。”他想,同时想:他认识我,因为泰德认识我。但即使他占了上风,他也不会泄露他所知道的事,他像黄鼠狼一样狡猾。

他第二次感到自己死到临头了,心里很凄凉。他试着回忆麻雀,因为麻雀是这场恶梦中斯达克惟一不知道的东西。然后告戒自己别想这些,这家伙太精明了,如果他让自己抱着这样的希望,斯达克会从他眼中看出来的斯达克会猜测其含义。

庞波拿起剪刀,剪开丽兹腿上的胶布,这时她已挣出一只手,开始解她手腕上的胶布。

“你要伤害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斯达克,举起双手,好像希望手腕上的血痕能阻止他这么做。

“不,”他微微一笑“你这么做很自然,我不会责备你的,亲爱的白丝。”

她厌恶而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去找孩子们。她问斯达克她能不能把孩子们带到厨房,给他们吃点儿东西。一路上孩子们都在睡觉,一直到他把沃尔沃开道停车场,现在他们很活跃,哇哇乱叫。

“当然可以,”斯达克说,似乎心情很好但他一直握着枪,两眼不停地在丽兹和庞波之间来回摆动“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出去呢?我要和警长谈谈。”

他们一起来到厨房,丽兹开始给双胞胎做饭,庞波则在一边照看双胞胎。他们像一对小兔子一样可爱,看着他们,庞波想起他和安妮年轻的时候,那时陶比还在襁褓中(现在他已读高中了),陶德还没出生呢。

双胞胎高兴地爬来爬去,庞波时不时地必须调整他们的方向,以免他们拉倒椅子或桌子腿。

他照顾孩子时,斯达克则在跟他说话。

“你认为我要杀掉你,”他说“警长,你不必否认,我能从你眼睛里看出,我很熟悉你这种眼神。我可以撒谎,说这不是真的,但我想你不会相信的。在这些事上你很有经验,是吗?”

“我想是的。”庞波说“但是这种事有点儿超出警察公务的范围。”

斯达克仰头大笑。双胞胎看着他,跟着笑起来。庞波瞥了丽兹一眼,看到她脸上充满恐惧与仇恨,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表情,庞波认为那是妒忌。他暗暗奇怪是否有什么事是乔治斯达克不知道的。斯达克是否意识到这个女人对他多么危险呢?

“你说得对!”斯达克笑着说。然后他严肃起来,凑近庞波,庞波可以闻到腐烂肉体的醒味。“但不一定要那样,警长。我向你保证,你的确不太可能活着走出去,但也不是绝对的。我在这儿有事要做,要写点东西。泰德将会帮助我——他的作用是启动一下。我想我们会干个通宵,他和我两人,但等到明天早晨太阳升起时,我就能独自干了。”

“他要泰德教他写作,”丽兹从灶台上说“他说他们要合写一本书。”

“不太对,”斯达克说,瞥了她一眼,和气的脸上掠过一丝怒容“他欠我的情,你知道。在我出现前,也许他知道怎么写作,但正是我教他怎么写人们爱看的东西。如果写的东西没人看,那又有什么用呢?”

“不——这不是真的,是吗?”丽兹问。

“我所需要的是,”斯达克告诉庞波“是某种转换,我的某种腺体似乎会丧失功能,我认为泰德知道怎么使那腺体发生作用。他应该知道,因为他培养了我,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猜你可以说他创造了我的大部分器官。”

“啊,不,我的朋友,”庞波想。“不是这样的,你也许不知道,但不是这样的。你们俩一起创造了你,因为你一直存在着,而且非常固执。泰德在出生前就想结果了你,但不很成功。最后,泰德又把你请进来了,他这么做时,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为他不知道你,布里查德从没告诉过他。于是你产生了,对吗?你是他死去兄弟的幽灵但你们俩的关系又不完全是这样的。”

庞波一把抓住温蒂,她站在火炉边,差一点仰面摔进木箱里。

斯达克看看威廉和温蒂,眼睛又落回到庞波身上:“泰德和我一直是双胞胎,你知道。当然,我是在第一对双胞胎夭折后才形成的,可以称之为某种超验的平衡行为。”

“我认为这太不可思议了。”庞波说。

斯达克笑起来:“实际上,我也这么认为,但它真的发生了。语言变成了肉体你可以这么说。至于它怎么发生的,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儿。”

“你错了,”庞波想。“怎么发生的,现在这是最重要的,至少对我们是这样因为它可能是惟一能拯救我们的途径。”

“一旦到了一定的程度,我就创造出了我自己。”斯达克继续说“我写作上有困难,这其实并不奇怪,对吗?创造一个人的自我这需要耗费很大的能量。你总不会认为这是很平常的事吧?”

“天理难容。”丽兹说。

这就像当头一棒,斯达克猛地把头转向她,这次不是有点儿恼怒了。“我想你最好闭上你的臭嘴,白丝,”他轻声说“你会给你的孩子带来麻烦的。”

丽兹低头看着炉子上的锅。庞波认为她的脸变得苍白。

“庞波,把他们带过来好吗?”丽兹平静地说“饭做好了。”

她把温蒂抱到腿上喂她,庞波抱起威廉。他一边喂着胖胖的小家伙,一边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喂饭技术恢复得这么快。把匙子往嘴里一塞,往上一翘,拿出来时轻快地从下巴至下唇一抹,尽量防止汤和口水流出来。威廉不停地伸手抓匙子,显然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成熟,可以自己吃了。庞波轻轻地拦住他,小家伙很快便静下来认真吃饭了。

“我能利用你,”斯达克告诉他,靠着厨房柜子,懒懒地用手枪瞄准器擦着马夹,发出刺耳的声音。“是州警察打电话叫你到这儿来检查的,是吗?”

庞波考虑是否要撒谎,最后决定说实话保险点儿,因为他相信这个人——如果他是人的话——有很强的测谎能力。

“不完全是这样,”他说,把胡子马丁打电话的事告诉他。

斯达克不等他说完就点点头。“我觉得我看到那房子窗户闪了一下,”他咯咯一笑,好像有恢复了好心情。“很好,乡下人总是好管闲事,是吗,警长?他们没什么可干的,不管闲事才怪呢!那么你挂上电话后又干了什么呢?”

庞波也告诉了他,他现在不撒谎是因为他相信斯达克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一个人到这儿就说明了一切。庞波认为,斯达克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是否愚蠢到撒谎的程度。

他说完后,斯达克说:“很好,这增加了你活命的机会。现在听着,我要告诉你喂完孩子后干什么。”

“你真的知道该说什么吗?”斯达克又问道。他们站在前庭的电话机边,这是屋里惟一能用的电话。

“知道。”

“你不会企图向调度员暗示什么吧?”

“不会。”

“很好,”斯达克说“如果忘掉自己是个成人而玩儿童的游戏,那是很可怕的,有人会因此受到伤害的。”

“我希望你暂时停止威胁。”

斯达克咧嘴笑得更厉害了,显得非常邪恶。他抱着威廉,这样能确保丽兹不乱来,现在他在孩子的掖下挠挠痒。“我并不擅长威胁,”他说“一个人违背他的本性可不妙,庞波警长。”

电话放在一扇大窗户旁的桌上。庞波拿起电话时,看看车道外斜坡上的树林是否有麻雀。一只也看不到,至少现在还看不到。

“你在找什么,老伙计?”

“嗯?”他瞥了斯达克一眼,斯达克的眼睛正从腐烂的眼窝里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听着,”斯达克指指车道和托罗纳多车“你不是随随便便向外张望的,你的表情说明你在找什么东西。我要知道你在找什么。”

庞波觉得毛骨悚然。

“泰德,”他镇静地说“我是在找泰德,像你一样。他应该很快到这儿了。”

“你最好说实话,”斯达克说,他把威廉举得高了一点儿,开始用枪管在威廉胖胖的肚子上慢慢地蹭来蹭去,胳肢他。威廉咯咯笑着,轻轻拍着斯达克腐烂的面颊,好像说别弄了,别逗我了但别完全停下来,因为这很有意思。

“我明白。”庞波说,干咽了一口唾沫。

斯达克又把枪管移到威廉的下巴,戳戳下垂的皮肉。孩子笑起来。

如果丽兹进来看这情形,她会气疯的,庞波镇静地想。

“你真的说实话了,庞波警长?没有事瞒着我吗?”

“没有,”庞波说。只隐瞒了有关威廉家树林中麻雀的事。“我没有隐瞒什么。”

“好吧。我相信你,至少暂时相信你。现在继续干你的事。”

庞波拨了罗克堡警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斯达克凑过来倾听,身上刺鼻的气味使庞波想吐。

电话一响,舍拉就接了。

“喂,舍拉——我是庞波,我在罗克堡湖。我想用无线电跟你联系,但你知道信号很弱。”

“根本不存在信号。”她笑着说。

斯达克笑了。

斯达克和庞波一转过拐角,丽兹就打开厨房柜子下的抽屉,拿出最大的一把切肉刀。她朝拐角望了一眼,知道斯达克随时会探过头来看看她。但到目前她一切如常,她可以听到他们在谈话,斯达克在问庞波向窗外看什么。

我必须这么做,她想,我必须一个人干。他紧紧盯着庞波,而即使我能同泰德说什么,也只能使事情更糟因为他能了解泰德的心思。

她一只手夹住温蒂,悄悄脱下鞋,光着脚迅速走进客厅。那儿有张沙发,从那里可以看到湖面。她把刀塞进沙发垫下面但没塞得太里面。如果她坐下,就可以够到。

如果她和狡猾的乔治斯达克坐在一起,她也能够着他。

我也许能让他坐到这儿,她想,又匆匆跑回厨房。对,也许我能,他很迷恋我,这很可怕但却可以利用一下。

她走回厨房,以为会看到斯达克站在那里,冲她咧着嘴怪笑,但厨房没有人,可以听到庞波还在前庭打电话。她想象得出斯达克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听着。那很好,她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泰德到这儿时乔治斯达克会已经死了。

她不想让他们见面。她不很明白为什么竭力阻止他们见面,但她至少明白一点,她害怕他们的合作真的成功,更害怕这成功的后果。

最后,只有一个人才能拥有泰德波蒙特和乔治斯达克的双重本性,只有一个人才能从这种分裂中幸运下来。如果泰德能提供斯达克所需要的动力,如果斯达克能够独立写作,那么他的伤口和脓疮会开始愈合吗?

丽兹认为会的,她甚至认为斯达克会变成她丈夫的模样。

那么以后,要过多久泰德脸上会长出第一个脓疮呢?

她认为不会很久,认为斯达克会很高兴泰德腐烂消失的。

丽兹悄悄穿上鞋,开始收拾双胞胎剩下的饭。你这狗杂种,她一边想,一边擦台子,往洗碗池注入热水。你是笔名,你是非法的,不是我的丈夫。她把锅放进池中,去客厅看看温蒂。温蒂正在客厅地板上爬来爬去,可能在寻找她哥哥。玻璃门外,黄昏的太阳在罗克堡湖面投下一束金光。

她看看沙发,下面藏着一把又长又锋利的刀,伸手可及。

“我能做到,如果上帝允许的话,我能干掉他。”

庞波觉得斯达克的臭味太难闻了,他随时都可能吐出来,但他强忍着,不让这一点在语气中显露出来。“诺里斯里杰威克还没回来,舍拉?”

在他身边,斯达克开始用枪管胳肢威廉。

“还没有,庞波。很抱歉。”

“如果他回来,叫他值班。在此之前,让克拉特值。”

“他的班——”

“对,他值过班了,我知道。会给他加班费的,基顿会为此责备我,但有什么办法呢?破电台和一辆老熄火的破巡逻车把我困在这儿了。我实在波蒙特家打的电话。州警察局叫我来查一下,但什么也没查到。”

“太糟了,你要我告诉州警察局吗?”

庞波看着斯达克,后者似乎正集中注意力逗兴高采烈的威廉。斯达克漫不经心地冲庞波点点头。

“好吧,替我给牛津警察局打个电话。我先去吃点儿炸鸡,然后再回来检查一遍。当然,那是说我的车子能够发动起来的话。如果发动不起来,我就得去看看波蒙特家食品储藏室有什么好吃的。你能为我做个记录吗,舍拉?”

他感到而不是看到身边的斯达克有点紧张,枪管不动了,枪口指着威廉的肚脐。庞波感到冷汗顺着肋间流下。

“当然可以,庞波。”

“这是个很有创造力的家伙,我想他不会把钥匙藏在门口的垫子下面的。”

舍拉笑了:“我明白了。”

在他身边,枪管又开始移动,威廉又开始笑了。庞波放松了一点儿。

“我应该找亨利白顿汇报吗,庞波?”

“嗯。如果亨利不在,找丹尼伊蒙斯也行。”

“好吧。”

“谢谢,舍拉。又多了一点费用。多保重。”

“你也一样,庞波。”

他轻轻挂上电话,转向斯达克:“好了吗?”

“很好,”斯达克说“我特别喜欢门口垫下放钥匙那句话,他意味深长。”

“你真多心。”庞波说。在目前情况说这话不太明智,但他太生气了,脱口而出,自己都觉得吃惊。

“没有人喜欢我,是吗,庞波警长?”

“是的。”庞波说。

“很好,我很喜欢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我是个真正的新时代的人。重要的是现在这里一切正常。”他一把抓住电话线,从电话座上扯下来。

“我想是的。”庞波说,但并不相信这话。斯达克认为警察都是一群废物。牛津的丹伊蒙斯可能什么也没意识到,但亨利白顿呢?他会相信庞波在单独寻找杀豪默加马齐的凶手前去买炸鸡这种说法吗?不太可能,亨利可能意识到出事了。

庞波看着斯达克用枪管逗孩子,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让这事发生。

“现在干什么?”他问斯达克。

斯达克深吸一口气,高兴地望着窗外洒满阳光的树林:“让白丝给我们做点儿吃的,我饿了。乡间生活真不错,是吗,庞波警长?他妈的!”

“好吧。”庞波说,开始向厨房走去,斯达克一把抓住他。

“汽车熄火的话有什么特别含义吗?”他说。

“没有,”庞波说“那又是一句你怎么叫它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今年我们的不少车都有毛病。”

“但愿那是真话。”斯达克死盯着庞波说,粘粘的脓液从眼角沿着脱落的鼻子两侧流下来,像鳄鱼的眼泪。“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不得不伤害一个孩子,你要为此感到羞愧。如果泰德发现由于你不老实而蹦了他的一个孩子,他可不会饶了你。”他咧着嘴笑,把枪管伸到威廉的胳肢窝里,威廉边笑边挣扎。“他像只小猫一样可爱,是吗?”

庞波觉得好像喉咙里有一团刺:“你这么干让我非常紧张,伙计。”

“那就紧张吧,”斯达克微笑着对他说“我就是那种让人紧张的人。吃饭吧,庞波警长。我相信这小家伙想他妹妹了。”

丽兹用微波炉给斯达克热了一碗汤。她先给了他一份冷饭,但他摇摇头,微微一笑,然后把手伸进嘴里拔一颗牙,牙齿很容易地从腐烂的牙龈上拔了出来。

他把它扔进废纸篓时,她把头扭到一边,紧抿着嘴唇,满脸厌恶。

“别担心,”他平静地说“它们很快就会好的。很快一切会好的。爸爸很快就会到了。”

十分钟后,泰德开着罗立的车到了,这时斯达克还在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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