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骤雨(五)
隔不久,受到羽族突袭的勒肯纳德部落向萨尔玛递来了求援的信息。那是个人数b萨尔玛要少很多的部落,深知弱小,族长召集族民们修筑部落堡垒时几乎用尽了浑身解数,城墙厚实坚固,且工匠在墙上密密麻麻地设置了各种魔法机关,外围也不例外,易守难攻,但物资终归有限,在羽族没日没夜地围城猛攻下,物资要是耗尽,勒肯纳德便形同困兽。
身为族长的牧岩当即决定协战。
「战况紧急,勒肯纳德和萨尔玛的距离不算非常近,靠魔法阵移动最快也得花上两天的时间,毕竟要考虑有人的身t会在移动过程中产生不适,因此後日清晨就会出发。」临时中止训练的南河返家收拾简单的行囊,「晚点也得再过去训练场帮忙整理物资。」
幸亏有工匠们jg炼辉石并制作出压缩空间的魔法道具,让人员移动以及行李、物资的储存跟集中搬运变得轻便容易。南河自己也有个用来收纳随身物品及辉石的衣扣,将要带的东西一gu脑儿塞进去,容量都还绰绰有余。
一面盯着南河收拾,长老一面交代:「帮我带个口信给牧岩,照镜华近几次不择手段的作风判断,很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动手脚,例如城内和城外连通的水源,请他提醒勒肯纳德千万要做好防备。」
迅速领略的南河应允,正要接着说话,房门处就传来杂物掉落的声响。阖上嘴,他和长老同时转头望去,满脸惊慌的小yan就站在门口,尴尬地道了歉後,飞快弯身捡拾掉落一地的篮子和衣物,仓促慌乱地往外跑走,期间貌似还撞倒了什麽,铿锵声不断。
本来想等会儿再告诉她的。南河抹了把脸,随即停下手边的动作。
「我去看看。」
长老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追上去。
小yan并没有跑得太远,就坐在屋外小小的苗圃旁,抓着一小根树枝随意拨弄泥土,大概也是希望南河不会找不到她。
走上前的途中,南河还斟酌了下说词,「……抱歉,拖到现在才让你知道。」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小yan也反sx握紧了手里的小树枝。
「我没有生气。」她垂下头闷闷地回应,「只是太突然了,让我没办法做心理准备,也帮不上你的忙。」
南河在她跟前蹲下,拍拍她的发顶,「所以我才说,抱歉。」
抿起嘴唇,小yan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明明应该成熟一点,让南河可以减少负担、无後顾之忧,可她老是在重要时刻变得情绪化,假如南河的脾气再y一点,肯定早就不理她了。
想着想着,她出声时便带了点鼻音,「不能不去吗?」
没料到她会这麽说,南河的表情凝顿片刻,继而反问:「你希望我别去?」
很想立刻点头,可是那样会让南河困扰的吧?最终,小yan只是将脸埋进了双膝之间,把自私的念头通通锁进内心深处,努力忍耐着不再多言。
但既然起了头,南河又怎麽会猜不到她真正的想法?无奈的是,就算猜到了,由於回应不了,他仍必须装作不知情。
出发之前,坐在轮椅上的长老将一把保存良好的短剑交给南河,在他疑惑的注视下启口道:「这是你父亲的遗物,他同样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没想到最後会b我还早离开。」
罕见地睁大眼眸,南河收紧双手,剑鞘上的雕刻陷入掌心的肌肤,传来些许灼热和刺痛感。这麽多年以後,他居然也踏上了祖父及父母选择的道路,脑海中对於三人的记忆早就模糊了,连曾经的信念是否透过血脉流传了下来,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唯一能确信的是,他们都同样拥有豁出x命也要守护的珍贵存在。
将短剑收进怀中,南河垂下脖颈道谢。
「感到迷惘的时候,别忘了,这里有人在等你回来。」长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竟已无法触及少年的肩头,只能拍拍他的手臂。
眼睫轻颤,南河g起浅笑颔首,视线一转,便望见站在躲在角落揪着手指、眼眶泛红的小yan,两人眼神交会时,她的嘴唇一瘪,眼看就要掉泪,却使劲用指甲掐了下手背,免得因为哭哭啼啼的,错过了好好道别的时机。
南河走到nv孩面前,仰起脸的她偷偷x1了下鼻子,还是没忍住追问:「你会很快回来吗?」
「你猜猜看。」他伸手拂去nv孩眼角的泪珠,语气温柔,「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告诉我有没有猜中。」
小yan心想,这回答真是狡猾呀。
她扑上前抱住南河的腰,深怕之後有好长一段日子都无法再赖着他絮絮叨叨,「我一定每天都会很想你。」
──所以早点回来吧。
她将这句话咽下了喉咙,毕竟那不是南河自己能决定的,万一他为安抚而答应,却没能实现承诺,就会成为谎言,即便理由出自善意,也会令人失望。
她宁可固执地怀抱着希望持续等待,也不想制造失望。
随後,感觉到一阵温暖回拥住自己,小yan不由得低喃:「对不起,南河。」
这天外飞来一笔的道歉让南河莫名其妙。「对不起什麽?」
并未从怀抱中抬头,小yan讪讪然地自揭糗事:「我以前太不懂事,盲目地吵闹说要当萨尔玛的战士,你一定很想修理我对不对?」
看见亲近的人在做什麽,好像很厉害,也没弄清楚危险x,自己就不管不顾地想跟进。小孩子总有过这段时期,也着实让南河抱着头苦恼了好一阵子。
「我从来没有那麽想过。」他压低了嗓音,发自内心地说:「就算可以很快恢复,我也绝不希望让你受伤。」
「那你也不能受伤喔!」小yan退後一步,促使南河松开双臂,而後她握住他的手掌,顺势牵引着靠到自己额际,闭上双眼。「一定要好好地、平安地回来。」
萨尔玛并非头一次支援其他部落和羽族的战争。起初她无法理解两族之间为何斗争不断,就像她不明白为什麽自己没做坏事,只不过发se与其他族人不同、前额两侧长不出短角,就得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以及欺辱。
後来她才慢慢懂了,原来冲突的发生可以有很多种理由。对某些人而言,善良、包容和友ai是可有可无的选项,而举起武器拚杀的人,也不见得出自真心想以鲜血换取自信或荣耀,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当人与人之间学不会倾听对方的声音,试图无视、掩盖、甚至抹灭的时候,不可逆的伤害就会开始产生,最终徒留假象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