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亦死亦生
在祭祀神明的神社内,深浅se交错的树木枝繁叶茂,在满是石与沙的地面投下树荫。蝉的气息从四周扩散开来,在h昏包覆的天穹之下。
「小也?小也?你在听吗?」
即使神社内充斥着夏蝉的躁动,她那动听的声音仍旧点醒了发愣在原地的我。
望着眼前各式各样jg致又华美的面具不断失神。不用多想,肯定是因爲那件事,才ga0得我心神不宁。
「是我一不小心说太多了嘛!抱歉」
她的神态相当自然,举手投足都相当可ai。
「没没事。刚刚说什麽来着啊!祭典的时候要把公认最jg致的七个面具当作祭品对吧,这不会很可惜吗?」
我努力缓解尴尬局面的样态仿佛被她一眼洞穿,令她沉默了片刻。
此时,世界像是停止了转动。
「对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的眼角所流露出的神情像是怀着不可言喻的哀伤,却又只有一瞬间那麽短暂。
我看她看的入迷,直至被她问道
「你今天不太对劲呢还在想那件事吗?」
我们村子的规模不算小,也没有很大,村内的教育设施只有一所幼稚园和一所小学。大多数的学生都是来自村子内,从一年级开始到六年级没有分班制,所以同班的同学通常会缔结下深厚的友谊。
就算不同班级甚至不同年级,学生之间也会在这并不辽阔的土地上相互嬉闹玩耍,以此增进感情。
就是因爲我们之间都太过熟悉彼此,所以我才会感到如此不安最早是刘同晨、再来是陆玉、接着是顾含羽最後是小鑫。已经六人了。
他们先後都一样,从某天开始就不再来学校了。
学校师长藉由村长的声明表示是村内一直以来盛行的变种流感所致,这种特殊的传染病好发於儿童转青少年的阶段,多年看下来的大人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放心吧,小也是不会得病的。」
看着她,我的眼睛忍不住睁大了些。
「谢谢你。」
「那今天就这样吧!小冰应该也累了吧,听了那麽多不必要的专业知识,呵呵。」雾之面露微笑看向站在我身旁的小冰说道。
「嗯」
小冰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雾之。
「嗯?我脸上沾了什麽吗?」
「没有」
张雾之是b我和妹妹大三个月的同班同学,同时还是村长的孙nv。刚刚走出的面具神社正是她们家的。由於她每天都要学习家族传承的手艺以在将来继承衣鉢,平常在放学後雾之便与其他小孩切断了联系。
在她难得有空的这个下午,她以即将举行的面灵祭为开头,邀请我到神社并为我科普关於祭典与面具的知识。
在祭典之前,学生们通常只知道面灵祭就是类似於具有当地特se的一种毕业典礼,以村内信奉的面具为祭品侍奉神明以保佑出村升学的村落子弟们。
不过,前来参观神社的并非只有我一人,小冰在得知我的行动後也跟了过来。她平常总是沉默寡言,没想到这次居然会那麽主动。
走在村中的石子路上,暗夜尚未袭来。路边锈迹斑斑的灯迫不及待地想发出光芒,照s在我们三人之间。身後的影子是看似如此和谐,而在光下的我们,又在各自思索着什麽呢
「对了!姚姐姐是不是今天回来啊?」雾之双手交织在身後,身t向我的方向前倾。我转头向她望去,沐浴在晚霞之下的她此刻看上去是多麽的美丽动人。
「嗯。姚姐姐好像中午就回来了。」
姚姐姐是阿姨的nv儿,已经是一位在外求学的大学生了,每次暑假都会回到村内给我们家带来很多好吃的东西。即使姚姐姐已经在外很久,也依然没有忘记这里,经常和村内的其他小孩一起玩,很受大家的欢迎。
村内的屋子普遍以木材爲主,屋顶由陶瓷瓦片堆叠,虽然看似完好,但在长年的风吹雨打下也有些破旧了。外表下的年代感与些微的裂痕在家家户户都十分常见,但姚姐姐对此完全不在意。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只见开门迎接我们的正是姚姐姐。
纯白se的洋装与白皙的皮肤,使她有一种村中nvx没有的,清凉的感觉。就像是把外头的风光引入村子内。即使是在有些y暗的屋子内,她看起来也照样光彩夺目。对b上次见面,姚姐姐仿佛更像是一位成熟的大人了。
「才回来呐。嗯?这不是雾之嘛!没想到你也来了~」
「是啊。好久不见。特地过来看你的~」面对姚姐姐惊喜的表情,雾之面带微笑回应。
「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到小也和小冰了,呜呜~」姚姐姐不知是不是炒热气氛似地故意摆出哭脸对我们兄妹二人。当她正要做出飞扑上去的动作时,长及腰部的纤细发丝轻飘飘地在空中摇晃,散发着不属於村内的幽香,使我着迷。
在顷刻间我又红了脸,在姚姐姐面前我似乎经常这样。
「咳咳,小姚别逗他们了,卡通要开始了哦。雾之也留下来吃晚餐吧。」在有着些许微妙情愫的情况下,大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
「可是我还没跟家里人」
「没事啦~难得一次大家一起吃。姐姐等等帮你和家里说,先来尝尝我从外面带回来的点心~」在姚姐姐的再三诱劝下,雾之也只好答应了下来。
姚姐姐今天带回来的点心是r0u包子,虽然r0u包子是一个连村内都十分常见的食物。但只要是从姚姐姐手中拿来的,吃起来的感觉都会完全不一样。这个口感着实与众不同,入味而不油腻,吃完一个就想再来一个。
卡通从点心时间接续到了晚餐,可能是正餐前的点心太过丰盛,又或是超级英雄不是那两位nv孩感兴趣的题材。她们二人早在卡通结束前就已提前收拾掉了自己的碗盘,随後一起出门散步去了。
然而,半个小时後,她们丝毫没有回来的迹象。难道是聊天聊到忘记时间?既然是两位同龄的nv孩,那应该就是这样。但随着大人的担心,我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最後选择出门试图去寻找她们。
抱着些许不安的心情,我迅速走出家门,快步往後山的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已经小跑了起来。动能带来的风刃一片片迎面而上,我却不觉得难受。随着心跳的加快,我想象着自己像是卡通里的英雄一样无坚不摧。
我原本是这麽想的。但事实是我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麽坚强。相反,这种异样的坚强被称爲「冷血」或许会更合适吧。
小也家的後山上有一座树林,顺着林子的上坡走去,有一个荒废的篮球场。篮球场旁有一颗巨大的树木,其南侧的斜坡上去後可以直接踩上树木最矮的树枝。透过多处层层递进的树枝往上爬到最高处後,这里就成了孩子们的秘密基地。
两位nv孩熟练地跳到最下方的那根树枝上往上爬。小也曾经教过她们,要以什麽样的顺序、从什麽样的路线爬,才能以最轻松的方式爬到顶端。最上方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这就是目的地。从这俯瞰村子的风景,b从底下的林子缝隙中看起来要壮阔许多。
坐上大树枝後,雾之深x1了一口气。和树林内cha0sh的空气不同,这里的空气非常的凉爽。
扩散在底下碧绿稻田当中的红银se带子发出反s光,还有黑se的眼珠子,那些都是稻草人的一部分。它们英勇地在麻雀嘴下守护着稻田,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到最後的jg神很受雾之的赞扬,因此她很喜欢稻草人。有时还会看见戴着面具的稻草人,那便是雾之的杰作。
两位小nv孩在太yan落下的余晖中,彼此以身躯靠在一起,就像是亲姐妹一样,在仿佛与村落脱离的另一世界交谈着。
「好想生在你们家,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电视。如果是在我家的话,我説什麽他们都不会愿意的。」雾之望着遥远的天际线説着,脸上没了平常的笑容。
转念想想,或许电视只是藉口罢了。她真正讨厌的是明明村子是母系社会,但家家户户都以生男孩为荣,就只是爲了那奇怪又瘮人的信仰。面对村子的信仰早已深入家族之中,她厌恶着自己的家。
「我好想生在别人家。」只闻小冰缓缓开口説道。
「爲什麽小冰会想生在别人家?」
她貌似不是很想开口回答的样子。
「爲什麽嘛,爲什麽嘛。」
「因爲哥哥。」
「哥哥?」
小也从小到大,只有他不会因爲家族的关系而用异样的眼光看待雾之。虽然雾之b小也大三个月,但无论是做什麽都是他在让着雾之对b缺乏温情的家人,小也似乎更能给予她想要的东西。
「我也想叫哥哥小也。」小冰嘟着嘴,晃着脚,难爲情似的。
随着小脚往下看去,这根树枝在相当高的地方。不过应该不会有人从这里掉下去,粗糙的树皮可一点都不滑。
「小冰你喜欢你哥哥吗?」
「嗯」
「可是,小也喜欢姚姐姐,不是吗?」
「我知道啦。」是不开心的样子。
小冰是一年前左右开始留头发的。雾之心想,难道小冰的长发是学姚姐姐留的吗?姚姐姐不仅漂亮迷人,还会分享从外面带来的点心,对待村内的所有孩子都温柔贴心,小也会喜欢她也不奇怪。
因爲是兄妹,所以不能结婚。但即便如此,雾之还是很羡慕能够一直朝夕相处的兄妹二人。
「小也,是个很bang的人。」
「嗯」
「所以,我也喜欢小也。」
可能是因爲揭露了小冰内心的秘密而感到愧疚,对此感到不公平,所以雾之也红着脸告白了。
小冰吃惊地看着她。太yan逐渐西下,不再明亮的林子却显得小冰的眼神越发犀利。
这时,雾之看见小也正往这边走来。可接下来,小也的身影却被树叶交曡形成的障壁所遮挡,就这样看不见了。之後也一直望不见他的身影。於是雾之努力地将身子以各种角度伸展,想从任一缝隙中妄图得到他的影子。
啊!看见了!
她瞥见了小也跑过来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隔着薄薄的上衣,她的背後感觉到一双灼热的小手
雾之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悲剧,那双手便已推了出去。
很快地,身旁的一切在数不清地失重感下飞速向上ch0u离,那些唯美的景se在这一刻也不是那麽耀眼。只能听到树枝被身t撞断与受损的声音,同时身t也开始扭曲了起来。
最後,她掉到了树後的泥土地上。从耳朵,鼻孔,还有流出眼泪的地方,全身的洞x流出了赤黑se的、w浊的、肮脏的yet。虽然不多,但一想到小也会就这样看见她丑陋的脸,她就难过起来。
我不想让小也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但我已经动不了了。我只好让刚从树上下来的她拿走我丑陋的脸,这是我最後的心愿。
「那是什麽声音?听着就像树枝被」
从原地看去,只见小冰正蹲坐在泥土上哭泣着。浑身的无力感已让她忘却了校服会被泥土弄脏,只是用双手捂着脸,用渗出来的泪水浇灌着漆黑的土。
旁边躺着的是她的脸被盖上了一块黑布,这是小冰在美术课上的材料。当我正要用手去一窥布下的容顔时,小冰在一旁制止了我。
「雾之説不想让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ch0u泣地、断断续续地声音到了我耳中。我顿时间也感受到了无力又不知所措的那种感觉,放下了手。眼泪也不断流出,但是不能发出声音,这是我仅剩的理智告诉我的。
「小冰,到底是怎麽回事」
「雾之是si掉了吗?爲什麽小冰,光是哭我怎麽会知道呢?告诉我发生了什麽事情吧。」我就像是哄小孩别哭似地,对着小冰温柔又哽咽地问道。
在确认了雾之si亡的事实後,我用剩下不多的力气挤出了笑容看着小冰。
我是想安慰她,却显得有些骇人。
看见我难过又展开笑顔的样子,小冰也停止了哭泣,痛苦地、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呜我们坐在上面聊聊天,突然雾之好像是不太稳的样子就掉下来了。」
「是吗」面对自己妹妹的説辞,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接受了现状。试图去思考,却被迷茫占据了一切。
「小冰,我们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吧。」
「可是可是,要是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伤心的!小冰不要!」説罢,她又开始哭了。她的哭声中透漏着恐惧与不安,除了好朋友si掉的心情外,好像还隐藏着别的情绪。
「説的也是不止是妈妈姚姐姐、雾之的家人、甚至整个村子都会伤心的。」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後,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脸由悲伤转爲严肃,再转而放松。
「我们把雾之藏起来吧。」
小冰听闻便把头转了过来,可怜楚楚的眼神仿佛将我看作是上帝,等待着我向她讲述救赎之道。
「只要不被其他人发现雾之si了就好在外人看来,雾之就是失踪了。就快要举行毕业庆典了,雾之家作爲村中的表率应该也不会将这件事闹大」
对,传染病。让村中的大家认爲雾之只是不幸得了传染病就好了。我只能赌一把,坚信雾之的家属会爲了她们理想中的祭典做出「自己的nv儿得了传染病」这个选择。
「我明白了」
我看向小冰,不知自己现在是什麽表情。原以爲小冰会对太过於理x的我感到反感,看来只是我多想了。
我看向雾之明明几个小时前还在一起的夥伴,如今已经成了一具披着人皮的白骨。爲何我能如此快地接受呢?我貌似明白了一个道理。
是我自己对太过於理x的我感到了反感。
小冰看着我,露出了像是同情的神se,虽然只有一刹那
「要藏在哪呢?」我自言自语道。
将雾之包裹在刚刚从家里拿来的草席里,这样手脚就不会四处乱晃,可以安然地进行搬运。
茂密复杂的森林看似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几乎整片村子附近的森林都是孩子们的活动范围。森林的出口就是村子的入口,连接着一条荒凉的公路,很少看见有车经过。公路的另一头是隧道,放假的时候有不少孩子会在那里举行试胆大会的活动。
「水g0u里呢?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刻意去检查里面吧。」
这是小冰的提议。看似是个可行的方法,但实际却不是这样。
「被卡si了。」两人一起使劲盖子都纹丝不动。
「哥哥水g0u盖旁边好像有螺丝」
仔细看才会发现,四角各有一颗与盖子一同锈掉的螺丝,应该是预防小孩捣乱特别设计的。
「既然这样,还能藏哪呢?」小冰冷静地问道。看来她也已经接受雾之的si亡了。
「照这样看下来,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地方了。」
「把雾之藏在我们房间的壁橱里,明天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看着吧。」
小冰好像被我的答案震慑到了,但随即便接受了下来。仔细想想的话也不难理解,既然外面都有可能被发现的话,那麽就乾脆藏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当然也不可能永远放在那里,等到後天烟火大会开始的时候,我们再去祭典会场把屍t当作燃料烧掉。烟火大会开始的时候不会有多少人留在祭典会场的,就算把屍t露出来也不会被发现。」
听完我的计划,她的眼中貌似闪出了前所未有的光泽。
趁大人回房间的空挡,他们合力将雾之运回属於他们的房间,随即兄妹二人就像是热衷於恶作剧的顽童,将屍t如宝物似地塞进y暗的壁橱角落。
然後,壁橱的门静静地关上了。
闷热的空气显得今晚与平常不太一样,爲了透气一些,窗户大大地敞开着。在微弱的橘hse光照中,房间一侧并排着两床被子。小也已经发出了规律又安静地呼x1声,而小冰却没有。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黑暗中的画面会立刻浮现出来当天太yan下山时的景致,使她无法成眠。房间内吊着的黑se蚊帐,覆盖住了二人
「小也」她独自嘀咕着。
今晚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因爲嫌热而推开被子、没有嫌光的碍眼而关掉、也没有因风的吹袭声而受怕,使她去向哥哥的床。
「你们两个,还在那儿g嘛?快点来吃饭!」
妈妈推开房间的门,只见两个小孩早已起床在做自己的事,似乎完全忘记了返校日这回事。
夏季早出的烈yan已经毫无保留地发出热度,从窗外看起来,外头满是眩目的光亮。
「妈,您去哪?」
我刚把荷包蛋整块丢到米饭上方,打算用筷子搓破,使蛋汁溶於饭中吃着。只见老妈往他们的房间走去,便这麽问道。
「去摺你们的被子啊,还有蚊帐。真是的,都那麽大了起床都不知道收拾一下。」
听到老妈的话,小冰害怕地看向我。因爲平常用来收被子的柜子里,现在正装着我们最好的朋友。要是她打开那里的话,我们的所作所爲就曝光了。
相反,我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或不安的样子,一脸平静地回答:「那老妈就别帮我们弄了啦,从今以後我们都自己用。我们也长大了,是时候要学会自己收拾了。您也快来一起吃饭吧。」
「你这孩子怎麽突然懂事起来了。」
虽然她的语气没有很好,但应该还是会对此感到高兴。兄妹二人见老妈走向厨房後,也松了一口气。
「哥哥你说我们在学校的时候,妈妈会不会打开柜子啊!」在去学校的路上,小冰忍不住説出自己的担忧。
「不会的。我刚刚把我们摺好的被子和蚊帐盖在了雾之上面,就算壁橱被打开也不会那麽轻易发现的。再说返校日只有早上,中午就回去了。」
「可是」
「没事的。」
虽然毫无根据,但爲了安抚妹妹,我就这麽自信地説着,真的就有种没问题的感觉。
「老师,张雾之还没有来。」
继之前的六人後,又一人消失了。班会时间,同学们望着那空荡荡的座位,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
除了他们兄妹二人,班上的小朋友都还不知道,雾之和所谓的传染病毫无关系。
「家属告知说雾之最近好像感冒了,今天请假。大家也要特别注意,别在祭典前感冒喽。」
导师故作笑容回答道。跟我预想的一模一样,在重大祭典前,即使是儿nv失踪也只能忍气吞声。
「是的,老师——」同学们大声地给予回应。
是因爲面灵祭吗?属於故乡自己的毕业典礼,使他们看上去兴奋又快乐。像是人生得到了保障一般,未来无限光明。
接着,导师朝小冰那里缓缓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