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地
楚云书取完行李,走到出口。老远就看到贺家派来接机的人,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保镖,旁边还站了个少年。
“我是阿钦,你就是楚云书吧。”阿钦看了看手里的照片,虽然是很久以前的,不过那精致的五官轮廓同面前这人如出一辙。
“嗯。”楚云书瞄了眼这个叫阿钦的少年,长得高高瘦瘦,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上车后阿钦一直热情地找话题,楚云书却显得兴致缺缺,长途跋涉带来的疲倦使他穷于应付,全程敷衍地聊着。
贺家别墅坐落在半山位置,从山下只能看到密布的丛林。黑色越野一路盘上山,离别墅还有一公里处停了下来,高压电子围墙挡住去路,车窗被摇下,一排手持ak戴着墨镜的彪形大汉站立车前。
“二少爷,到了。”
楚云书脚刚沾地脑子就一阵剧烈的眩晕,他扶着车门,缓了半天才站稳。
阳光太过刺眼,他抬起手臂遮了下眼睛。
李管家笑得亲切,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二少爷,欢迎回家。”
“李叔”看着头发花白的李管家,楚云书心中感慨万千。
李管家跟一个纹着花臂的肌肉猛男低声交谈几句,那人看了眼楚云书,做了个放行的手势。他手里的枪是国际军最新式武器,还未流入黑市,看阵仗贺家父子这些年混得不错。
作为庄园式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草坪上修了几个停机坪。正门前有一方巨大的景观池,微风掠过池面卷起一些湿冷的水汽。
楚云书盯着水面呆看了半刻,凉风袭来,他用力掐了一下手臂,疼。自从上了飞机,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现在终于有了一些实质的感觉。
拿出手机对着眼前的景色按下快门,把照片发给了沈浔知,算是报个平安。
李管家领着楚云书一路慢走,一边给他介绍别墅的大概分布,两个男仆提着行李跟在后面。
“二少爷,您要是不想走楼梯的话电梯在那边,对了,早餐需要送到您房间吗?”
“不用,我自己会下楼吃的。”
“二少爷,您的房间在二楼,老爷平时住三楼,不过他很少回来住。”
几年没有被人这样称呼,这一声接一声的“二少爷”,叫得楚云书心里直别扭。“李叔,以后别这样叫我了,叫我小楚,或者云书都可以。”
李管家答道:“好的,少爷。”
楚云书无奈,本想开口说点什么,想了想算了,李叔当了半辈子管家,可能称呼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仪式感。
路过走廊的时候,挂在墙上的油画吸引了楚云书,他驻足看了片刻,若有所思,问道:“陈大少爷平时也住这吗?”
“大少爷之前在北区读书基本上不回来,去年才开始住这边,不过大少爷每天晚上回来很晚,估计您很难和他碰到。”
楚云书心中了然,拐过走廊就到了给他准备的房间。卧室很大,虽然不是完全按照他喜欢的风格装修的,却也挑不出错。
管家派了两个女仆来整理行李,楚云书快速洗完澡就上床休息了。
这一觉睡醒已至黄昏,落日的余晖填满了整间屋子。楚云书眼神放空,望着窗外,意识还没完全从梦中脱离,看什么都像加了层滤镜。
过了好一阵,他慢悠悠地起床来到浴室,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思想才终于清明。
房间的露台很大,视野开阔,放眼整片天空都染上火红的橘色,美艳绝伦,异常壮观。别人早就习以为常的景色,对楚云书而言却是六年未见。
银砂岛长年下雪,别说日落,就是阳光都很少看到。
楚云书找出相机,换了好几个角度构图,熟练地调整摄影参数,咔咔拍了几十张才停下。
挑选了几张满意的分享到照片墙,不出片刻已经收获了一百多个爱心,楚云书不是专业摄影师,也没有拍过什么波澜壮阔的景物,大部分动态就是记录生活,即使这样也俘获了很多粉丝的芳心。
手机里弹出好几条消息,都是沈浔知发来的,楚云书一一回过去。等了片刻不见沈浔知回复,他猜测到对方在忙,沈浔知家里兄弟姐妹挺多,一年没回去,这次回去估计得好好陪家人。
正如李管家所说,晚饭时贺建国和陈绍都没回来,楚云书独自坐在诺大的餐桌上享用晚餐,即使只有他一人,厨房也是用了心思的,饭菜可口甜点水果样样精致。
“李叔,明天早上我要去墓园,顺便回趟楚家,对了,帕南寺也要去一趟,供奉和祭拜的东西麻烦你帮我准备下。”
听到出门俩字李管家赶紧劝道:“二少爷,您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怎么了?”楚云书停下筷子,用勺子舀了一口椰奶糕,冰冰凉凉,甜丝丝的,消暑又解腻,跟小时候吃的味道大差不差。
李管家正色道:“13区的叛军和地方军打了快半个月,现在出去太危险。”
楚云书对那伽国这种战乱不断的日子是打心底厌烦,不由得多说了两句。“狗咬狗的戏码,这么多年了这群人还没玩够。”
“这几年军政府和皇室争权大伤元气,各方势力都趁乱扩张自己的地盘,以后恐怕是越来越乱。”李管家附和道。
楚云书把玩着手里的银勺,光滑的镜面在水晶灯下反射出独特的金属光泽。“活该,军政府那几个老头想玩制衡的游戏,最终玩脱了,有他们这样的蠢蛋,联邦军能维持这么多年已属不易了。”
李管家听出了楚云书话里的厌恶,岔开了话题。“二少爷,您要是实在无聊,想出门走走,可以去山顶的靶场玩,开车十分钟就能到,而且安全,这一路都是自己人。”
“知道了,李叔。”楚云书点头,客气一笑。
一个人吃饭居然也吃了大半个小时,楚云书承认虽然不喜欢那伽国,但这里的美食还是不错的,六年没尝过的味道,一朝尝到,难免贪嘴吃多了些。
楚云书在别墅里闲逛,饭后散步这习惯还是沈浔知给他养成的,在银砂岛的时候,楚云书每次吃完饭就要打车回家,这时沈浔知就会拉着他的手,强制散步,名曰消食。
有时候楚云书耍赖不走,沈浔知就背着他,路上行人甚少,万籁俱寂,踩雪的沙沙声听久了眼皮开始往下耷拉。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楚云书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把手放在沈浔知头上,做出各种奇怪的手势,那影子随着楚云书的手势不断变化,就像黑夜里会变身的怪兽。
“云书,你再动来动去,我可背不动你了。”沈浔知看楚云书一个人玩得开心,就想跟他开开玩笑。
楚云书玩得无趣了,紧紧抱着沈浔知的脖子,斜靠在他肩膀上。
“累了”
“你就是个小懒猪。”
被人说小懒猪,楚云书不高兴了,冰凉的双手塞进沈浔知的衣领里,把人冷的一哆嗦。
眼看楚云书从背上往下掉,沈浔知转身抱住了他,两人重心未稳,霎时倒在雪地上,滚了一圈才停下。
沈浔知的身体结结实实压在楚云书身上,视线相交皆是心跳加速,鼻尖抵着鼻尖,呼出的热气让脸颊滚滚发烫。
他痴痴地盯着,楚云书白净的脸上没有一点瑕疵,清澈的眸子里含着秋水,每次眨眼便微漾出粼粼波光。沈浔知喉结微微滚动,试图压制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楚云书被盯得不好意思侧过了头。“浔知,你快起来,我喘不过气了。”
沈浔知忙起身把楚云书拉了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握住两只冰块一样的手,放在掌心哈气揉搓着。“你看你,下次还调皮不,再摔下来我不一定接得住你。”
“那就摔吧,要是摔断了腿,刚好躺床上等人伺候。”楚云书满不在乎地说道。
沈浔知深感无奈,他怎么舍得让楚云书受伤。“说得好像我平时伺候你少了,没良心的。”
“浔知,你真好,你对我最好了。”楚云书扑到沈浔知怀里,环抱住对方纤细有力的腰身。
沈浔知抬手摸了摸楚云书的头顶,在耳边宠溺地说。“你是我老婆,我不疼你疼谁。”
“谁是你老婆,你又胡说沈浔知。”楚云书伸手去挠沈浔知的痒痒。
沈浔知被挠地直不起腰,求饶道。“哎,别挠啦,别,我是你老婆,我是你老婆……”
楚云书嘴角的笑意终止在回到卧室的那一刻,尽管下午在这睡了一觉,陌生的感觉却并未减少,最重要的是,没有沈浔知的房间,更加空荡荡,冷冰冰。
楚云书点开沈浔知的博客,翻看着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看着看着入了神,握着手机渐渐睡过去……
这一周楚云书日子过得甚是悠闲,也很无趣。
时间一晃来到陈绍生日这天,佣人们提前几天开始布置准备,就为了今晚这场盛大的宴会。
贺建国把那伽有头有脸的家族都请到了,军政界几位大佬也悉数到场。
楚云书心底诧异,贺建国都勾结上了军方,看来他的野心已经不止于做一个商人了。
道上的人都认识陈绍这个贺家太子爷,反倒是楚云书,首次在公开场合以贺家养子身份出席,一时间打量的人接连不断。
别人的眼光很难影响到楚云书,即使此刻成为全场焦点,他也保持着松弛内敛的状态。
他右手随意插在兜里,左手端着酒杯,半天不见喝一口。他不会主动找人社交,有人找他聊天就随意应付两句。淡漠的眼神为他撑起一层保护伞,隔绝掉大多数的干扰。
从银砂岛回来,楚云书被水土不服折磨到现在,短短几天身体清瘦了不少,脸上白到很难看到血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
陈绍注视着眼前的人,产生了种错觉,这十几年来楚云书似乎没怎么变,依旧是那么干净漂亮,只是眼角眉梢多了点清冷和疏离,那一尘不染的气质和初次见面时分毫不差。
可笑,凭什么这么多年这人能置身事外,凭什么在招惹自己后,还能理所当然地转身离开,陈绍握住杯子的手慢慢收紧。
他一直在等楚云书的解释或道歉,可惜这人回来一个星期都没主动找过自己,那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真是可恨。
陈绍举起酒杯轻轻摇晃,浅酌一口,双眼微动间,疯狂的想法在脑中滋生,这么干净的人不弄脏可惜了。
楚云书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人群,半天未进食的胃开始绞痛,他挑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这个位置外人很难注意,阔叶绿植的掩映刚好形成一个隐秘空间。
待在这里果然更让人自在,楚云书坐在被藤蔓和鲜花装饰过的紫檀木秋千上,一边悠闲地晃悠,一边吃着甜点,毫无察觉有人站在身后。
“一个人躲在这里吃独食,也不找人分享下吗。”
楚云书手上的动作猝然停下,这声音?是陈绍。陈绍怎么来这里了?思忖间高大的身影已走到身前。
陈绍挺拔的身姿刚好遮住了光源,他的身形隐匿在黑暗里,像一座巍峨耸立的山峰,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陈绍。”喉咙干涩紧绷,费了好大力气才叫出这两个字。
“云书,怎么一个人在这?”陈绍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只是现在的五官更加硬朗,气质也更成熟。
“那边太吵了,我来这清净下。”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热闹。”
“是啊。”楚云书笑得勉强,气氛有点微妙。
陈绍看了眼楚云书手里的盘子。“你的蛋糕看起来不错,可以给我吃点吗?”
“可是……”盘子里的东西是被自己吃过的,还有那个沾满奶油的叉子刚才还被自己含在嘴里。
陈绍捂了下胃,看起来很难受。“今晚没吃东西,喝了酒现在有点不舒服。”
楚云书不忍心道:“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去给你拿点吧。”
“不用,我就想吃你盘子里的看起来很美味。”说最后几个字时,陈绍刻意盯着楚云书,嘴角牵起一丝邪魅的笑意。
六年未见,楚云书有点不习惯这样的陈绍,他被盯得不自在,赶紧把盘子递了出去,反正吃的人不在意他也就更不会在意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陈绍接过,倒等来一句话。“你喂我吧。”
“嗯?”楚云书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不定地观察着陈绍的表情。
陈绍笑着拍了下楚云书的脑袋。“开个玩笑,你看你这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温度,就是这种感觉,宽大的手掌放在头上时安全感十足,楚云书心里酸酸的,他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他希望这只手能多停留一会,可又不敢太过沉沦,毕竟从关系上来说,他们只是吵架后还没和好的旧友。
陈绍接过盘子,两人的手短暂的碰触到,楚云书立即缩了回来,在看不到的地方摩挲了下刚被碰触的指尖。
“真甜,和小时候你请我吃的生日蛋糕一样甜。”陈绍舔了舔嘴角的奶油,笑得像个孩子。
“还记得小时候吗,有一次你从树上摔下来,把手摔断了,筷子都拿不了,喂你吃饭的重任落到了我身上。你小时候真是太娇气了,不仅挑食,还最会使唤人,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伺候你那几天简直比干活还累。”
楚云书当然记得,记得和陈绍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事,特别是六年前的那天……
机场里,陈绍抱着楚云书哭到肝肠寸断,一遍遍祈求着不要走。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反倒被无情地推开,少年眼里的情绪从悲伤变成了绝望,楚云书多次午夜梦回都会被那个怨恨的眼神惊出一身冷汗。
不知道陈绍现在还恨他吗?楚云书不敢深想。
“好久以前的事了……”楚云书的声音听起来飘忽又幽远。
“是啊,好久了,说起来你的生日也快到了,下个月对吧。”
“你还记得?”楚云书自己都记不太清楚,在银砂岛的时候每年都是沈浔知帮他过的生日。
“所以你心里一直认为我会忘记是吗?”看得出来陈绍因为楚云书那句话有些不高兴。
楚云书苦笑。“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不是吗?”
“可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比如,恨,陈绍曾经有多在乎眼前的人现在就有多恨。
“是什么?”楚云书问道。
陈绍望着他,目光幽深似藏着心事。
楚云书被盯得有些心虚。
“你说呢?”陈绍似笑非笑,半天说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楚云书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喜欢跟人打哑谜,对方不愿说,他也就不想再聊下去了,楚云书话锋一转道:“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本来想白天就给你的,你一直在忙都没遇到你,我现在去拿。”
楚云书欲走,陈绍拽住那截细白的手腕,猛地把人往回一扯,楚云书结结实实撞进了他怀里。
喝了酒的缘故,陈绍的眼角微微泛红,身体的温度异常滚烫,那温度从握着楚云书的手腕处一直蔓延,目光交汇,时间凝滞,陈绍头越靠越近,嘴唇几乎贴上了楚云书的耳朵。
“不急,你现在给我我也没地方放啊,晚上你拿到我卧室吧。”
“那好,我晚上给你拿过来。”楚云书面不改色地回答,殊不知泛红的耳垂已经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你好久没回来啦,这里变了好多,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好啊。”楚云书爽快的答应,他本来就在想该怎么缓和两人的关系。陈绍既然主动抛出橄榄枝,他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对了,听说你申请了z大?”陈绍现在看起来挺正常,谁又能想到他刚听到这消息时,打了上百发子弹才平息掉胸中的怒火。
楚云书不知道内情,接话道。“是啊,z大是国际名校,我一直都想去那里读书,可那里挺难进的,我考了两次加上老师的推荐信才申请到了名额。
第一次考试楚云书生了场大病,连累沈浔知也没去考试,夜以继日地照顾他,生病的人被养好了,照顾的人倒瘦了一圈,也就是那时起楚云书对沈浔知彻底敞开了心扉。
不知道是谁说过,生命中有些人的出现,会花光一生的运气,楚云书觉得,沈浔知就是这样的人。
自从离开陈绍后,他从没想过会再次爱上别人,被很多人说过他的心太冷,冷得像是一堵冰墙,楚云书在冰墙内,其他人被隔绝在外,谁都看得到他,却没人能触碰。
沈浔知是个例外,他不惧楚云书的冷淡,就算被一次次拒绝,也能再次鼓起勇气向前,他花了近三年时间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这颗心最后帮他把冰墙融化。等楚云书发现爱上沈浔知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了。
沈浔知昨天给他发消息,说已经在z大附近找好房子,就等他去q国后一起搬进去。想到这楚云书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楚云书的欣喜在陈绍面前变成了刺眼的针,一根根全都往他痛处扎,他心里既愤怒又不甘,自己这六年来受尽相思之苦,始作俑者却过着优哉游哉的生活,这不对等的感情付出也是到了该终止的时候了。
“这就是你六年一次都没回来的原因吗?去了q国,就可以永远摆脱我是吧。”
楚云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陈绍态度的转变让他不适,他一时语塞。“当然不是,我是”
“是什么?!”陈绍声音拔高,双眼怒睁,像是受到刺激突然发狂的野兽。
楚云书身体一颤,无故被吓到,他心中也很委屈,这是陈绍第一次对他这么凶。当年的事情又不全是自己的错,陈绍这般针锋相对,简直是把他当成罪大恶极的犯人看待,陈绍要怎么样呢,讨回公道吗?这件事里有公道可言吗?如果有,那自己的公道又找谁讨呢?
“啪嗒”
陈绍双腿交叠慵懒地靠在藤椅上,银色火机升起一簇艳丽的火苗,嘴里的香烟被点燃,深吸一口,闭上眼缓缓吐出,烟雾里的脸阴暗深沉,充满了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这是楚云书第一次见陈绍抽烟,只看外表这个男人的样貌和身材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就是变脸之快令人乍舌,刚才还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现在又优雅沉静的像个贵族公子。
“说吧……”陈绍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楚云书叹气,这事不说清楚是翻不过去了,这是两人共同的刺,嵌进肉里多年,又痒又痛。今天已经到了不得不拔的程度了。
“六年了,我并非没想过要回来,毕竟这是我长大的地方,可是每次买完机票我就后悔,买了退,退了买,好多次都到了登机口,又狼狈地跑出来……我忘不了六年前你在机场挽留我的样子,我第一次看到你哭的那么伤心,当时我差点就不想走了,可是一闭上眼,就是无尽的黑暗,我不想再回到那个空荡的院子了,没有阿爸阿妈,也没有你,一开始我还能期待你的陪伴,可后来你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半年发生了很多事,老管家死了,花婶也死了,我…我不记得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必须要开始新的生活,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我的人生还很长,而且,我们之间其实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不是吗?”
楚云书越说越激动,多年前的伤口被撕开,不光痛,还有种莫名的快意。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有种赌气的成分,楚云书不甘心,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他要往陈绍的伤口上也撒把盐。
他确实做到了,只用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否决了两人的幼年时光。
“你是在怪我吗?云书。”烟雾模糊了陈绍的脸,要是楚云书此时能看到他脸上的绝望和痛苦,也许就不会说出下面这番话了。
“是,我怪你为什么不能一直陪着我,我怪阿爸阿妈为什么要抛下我,我怪那寺庙里的佛只受香火不佑众生。当然,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冷静下来后,我就知道,我这么想…只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陈绍手指颤动抖了抖烟灰,他没有打断楚云书,认真的听着。
“我这次回来,是希望我们都可以放下过去,与曾经的自己和解,陈绍,你还当我是你…朋友吗。”
“朋友”陈绍对这两个字嗤之以鼻。
楚云书早有心理准备,陈绍的表现也算意料之中。“陈绍,不管你现在是否把我当朋友,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陈绍点燃第二根烟的时候,楚云书一把夺过来放进了嘴里,他试着抽了一口,喉咙顿时呛得烟熏火燎,眼睛也酸涩地发疼。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又抽了两口,这次强忍着没有咳嗽,嗓音却有些喑哑。“对不起,陈绍,我知道自己很自私,如果你还为六年前的事生气,我向你道歉,那时候我也是个孩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不想我的人生被困在这里,我只是希望自己更开心一些,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活。你要是能原谅我就原谅,不原谅就算了吧。”
陈绍被这话给气笑了,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道歉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好像在说我就破罐破摔了,你看着办吧。
“所以,如果我不原谅你会怎么样?”陈绍靠近楚云书低声询问。
怎么样?楚云书这次回来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陈绍连朋友都不想跟他做,那他就彻底放下过去,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我会离开永远消失在你面前。”
永远消失在你面前,这话还真是无情啊,可是我再也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了。陈绍反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楚云书自嘲地想自己就算要威胁也得有筹码才行吧。
陈绍从楚云书手里重新夺过那根快燃烬的烟,戏谑一笑。“笨蛋,不会抽烟还学别人抽,让哥哥来教你。”
哥哥?这称呼无疑勾起了最久远的回忆,楚云书想到陈绍刚到楚家的那年,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帅气的哥哥,不仅天天要陈绍陪他玩,还随时随地把哥哥俩字挂嘴上,那时候楚云书只有三四岁,声音软糯糯的,陈绍的心就在那一声声甜腻的“哥哥”里彻底沦陷。
陈绍猛吸一口烟,捏住楚云书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烟全部渡到了楚云书嘴里,呛得难受,他想推开陈绍,却被充满力量的手钳住了腰,陈绍的舌头在他嘴里肆无忌惮地掠夺。
楚云书被迫伸出舌头纠缠,身体被这个霸道的吻弄得酸软无力,眸子湿润看起来可怜兮兮。
被放开的瞬间楚云书弯腰用力咳嗽,刚才那口烟可能呛到了气管,直咳到面色潮红,泪眼婆娑才停下来。
“陈绍,你什么意思?”摸了摸微肿的嘴唇,楚云书厉声质问。
陈绍笑得一脸痞气。“教你抽烟啊。”
“你教人抽烟就是和别人接吻?”这种鬼话谁会信,意识到陈绍只是捉弄自己,楚云书十分愠怒。
“你不觉得我这方法最直接有效吗?”
“胡说八道。”
“真的,抽烟一点都不好玩,以后别抽了,你看你刚才咳成那样,我真怕你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好的地方要是变成凶宅以后谁还敢住啊。”同时伸出手摸了摸楚云书的头,像在哄小孩一样。
楚云书受不了陈绍这举止轻浮的样子,在他心里接吻不是随便和谁都能做的,他也只和沈浔知接过吻,但他和沈浔知是恋人,和陈绍又算什么呢?
如果只是朋友的话,刚才的行为已经严重越界,楚云书终是往后退了半步躲开。
陈绍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眼里闪过一道危险的锋芒。“你很讨厌我吗?云书?”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只是刚才那种行为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你越界了,陈绍。”
越界?这六年的等待,六年的日思夜想就换来这一句越界?楚云书,你还有没有心啊。陈绍心里点燃了万丈怒火,只是还不到释放的时候,他现在好像个行走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了。
楚云书还没意识到事情的发展逐渐失控,他满身疲惫。“陈绍,对不起,我有点累,要是说错了话你别放在心上,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好。早点休息。”陈绍自然地拍了拍楚云书的肩膀,然后看着对方的背影离开。
“云书”
楚云书脚步顿住。
“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楚云书转身,浅浅一笑。“生日快乐,陈绍。”
路灯刚好打在楚云书的脑后,他的每一根发丝都在发光,皮肤像开了磨皮般细腻光泽,逆光让他置身在梦幻又朦胧的背景里,美得不似凡人。
回到房间后楚云书先洗了个澡,刚刚宴会上沾到太多味道,他对气味比较敏感,在浴缸里泡了半小时才悠悠起身。
赤脚踩上松软的地毯,在衣柜里随意拿了件真丝睡袍套在身上,宽松的领口袒露出精致的锁骨。
被热气熏地太久,他走到窗外透气,宽敞的露台放了一张花梨木的桌子和吊椅,桌子上有一些煮茶的器具,地上铺了一层榻榻米,其他的地方就全摆满了绿植。
微凉的夜里只有白兰花的香气在空气中肆意飘散,房间的每一处都沾上了甜润的幽香,楚云书闭眼深呼吸,沉醉在这花香里,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他坐在吊椅上玩起了手机,平时除了定时看消息,收发邮件,其他时候很少碰电子产品,打开沈浔知的主页,一个星期没更新的人居然更新了。
虽然只有一张照片,楚云书也盯着看了半天,照片里的沈浔知穿着简单的t恤衫,头发比分开时剪短了些,手指比v开心地大笑,整个人散发出清爽阳光的味道,楚云书用手摸了摸手机里的人,嘴角也牵出一抹笑。
悦耳熟悉的旋律响起,是沈浔知的专属铃声。按下视频接听键,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浔知……”
“叫我什么?”沈浔知佯装不悦。
“老公……”
“宝贝,有没有想我啊。”沈浔知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温暖又迷人。
“嗯。”楚云书点点头,这次分开是认识以来最长的一次。
三年里楚云书被沈浔知养的太娇气了,他习惯了被沈浔知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习惯了沈浔知无底线的宠溺,以至于他只要一看到沈浔知却因为触摸不到,就委屈得难受。
“宝贝你怎么哭了。”楚云书脸上挂着一滴泪,沈浔知心疼坏了。
“我好想你啊浔知,我明天就过去找你好不好。”也只有在沈浔知面前楚云书会毫不掩饰这脆弱的一面。
“好啊宝贝,我也想你,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你了,你叫得很大声,求我插你的小穴,让我把精液全部射给你……”
“你……”楚云书瞬间脸红,每次都是这样,明明自己在说正事,沈浔知总喜欢往那方面扯。
“宝贝我知道你下面湿了,流了好多水,你看,老公也硬了。”
沈浔知把摄像头下移,一根又粗又长硬得发涨的大鸡巴霸占了整个屏幕。
楚云书双眼发直惊呆了,一想到那根熟悉的大肉棒曾经把自己操到高潮喷水,下面就湿的不行。
“宝贝,去床上,给我看看你的小骚逼,老公要看着你的骚逼射出来。”
只是几句话,楚云书就全身酸软。他按照沈浔知的指示脱掉裤子躺在床上,手机镜头对准早就泥泞不堪的穴口。
“宝贝,你好湿啊,老公帮你把水全部舔干净好不好。”沈浔知撸动着自己硕大的肉棒,舌头舔了下嘴唇。
“嗯,老公,帮我舔”楚云书拨开两片肉唇,小洞正颤抖着往外流水。
“宝贝,想不想老公插进去,用这根大肉棒狂干你的小骚逼,插进你的花心,干的你淫水乱喷。”
“老公……我好难受……”楚云书想的快疯了,早已忘了什么羞耻。
“自己用手插进去,给老公看看你是怎么高潮的。”
沈浔知也很难受,他双眼发红紧盯着那骚透的淫穴,想象着自己的肉棒被紧紧包裹住,里面一定又湿又热,他握着肉棒的手就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