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说完,张瑞心底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谢锦安可以说是被皇上从小骂到大的,早就养成了被训斥后波澜不惊的模样,应当不会为了皇上的训斥而彻夜不眠。
听到了张瑞的问话,谢锦安握着酒杯的指屈了屈,温玉似的手背上显出青玉样的纹路。
他垂下纤密的眼睫,掩住眼中的一切情绪。
——他眼前浮现出一双美目。
半眯半睐间,有一对红痣若隐若现。
点在水墨般流淌的梦境中,诱得人挪不开眼。
而眸光流转间,端的是宜喜宜嗔。
让人恍恍然地神思不属。
如同失了魂魄一般。
这是这两日,谢锦安梦中总是碰见的一双眼儿。
它属于镇国公府的二小姐。
梦醒后,谢锦安难得有些慌神,一整日都有些蒙然。
现在想起,心口还有些怦怦地在跳。
今早,他从惊羽那儿听说镇国公府的马车出了京城,往温泉庄子那儿驶去时,就似出了神一般。
直到坐在这儿,才有些回过神来。
谢锦安眨了眨眼,一点点瞧着那双美目缓缓合上、消散。
这才对着张瑞道:“不来柏居楼来何处?”
说话间,谢锦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显出点理直气壮的疑惑与反问。
与人对视时,总能让人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张瑞一时答不上来,觉着也对的同时,又直觉有点不对劲:若说是换胃口,京城中和万意楼一样有名的酒楼多了去了,何苦来往日最不喜欢的柏居楼?
正抓耳挠腮地想着答案,张瑞就看见镇国公府涌出来一大批人,也撑起了一把把精致的伞。
尤其是镇国公夫妇头上的那两把伞,不是上好的油纸做的,而是难得的雨绸做底,檀木为伞骨。
虽然外边用金线翻新了花纹,但仍然能看出,这两把难得的伞,是积年的旧物了。
张瑞的心思一散,在心里头嘀咕起来:听闻镇国公府早几十年间很是威风,如今也渐渐的不行了。可偏偏如今的镇国公并不服气,很苦心经营,也爱拿积年的御赐东西来充场面。
那两把雨绸伞,指不定是先先帝赏的呢。
幸好他们安乐伯府还不至于此。
嘀咕完,张瑞想起一事,拍手道:“哦!我想起来了,今日是不是镇国公府老夫人和二小姐回京城的日子?前段日子,京城中都说那二小姐美貌异常,如今二小姐回了京城,咱们也很该瞧一瞧。”
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
那传闻前段日子传得最盛,这两日却是莫名其妙被人掐断了似的,再没人提起了。
因着张瑞生性爱美,平生最爱欣赏美人美景美物,这才记到了现在。
说完,张瑞就在心中颇为感动:不愧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这点小事都惦记着他!
能够第一眼看见那二小姐的容貌,死而无憾也!
“可惜今日下了细雨,撑起了伞,就瞧不真切了!”张瑞一边喟叹,一边去拍谢锦安的肩膀。
不想他刚抬手,就见谢锦安拧起了长眉,盯着他:“你还记得那传闻?”
“啊?”张瑞被问得一懵:“肯定记得啊,当初传得那样凶——除了我,估计还有不少人有印象呢。”
不少人?
酒杯中莹亮的酒浆被一饮而尽,随后闷闷地被搁在一旁。
“啧。”谢锦安长眉不松,轻轻啧了一声。
眼见地有些莫名不快。
◎谢锦安的唇也不由得抿起◎
镇国公府的牌匾之下,蓝氏的面色颇为郁躁。
她不自觉咳嗽了几声,引得贴身丫鬟一叠声地关怀。
镇国公将目光掠过蓝氏有些苍白的面儿,眼中含笑,语气却十分冷漠:“今日是母亲回来的大好日子,这满街的人都在看着,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当今以孝治天下,他身为忠臣,要让陛下看到,理应做到最好。
前些年老夫人身子不好,去庄子上养病也就罢了。
如今回来了,可要好好孝顺。
蓝氏闻言,不由一窒,面上极快地闪过一阵青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