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顾菀眼神镇定,并不害怕,凭借太监无法看到自己面部的优势,假装呼痛,将手搭在厚厚的木盘之上,随后就安静下来。
——瓷杯破裂,不过是个信号罢了。
“德妃,你在做什么!”就在脆响生出、众人刚转头的那一刻,鲁国公和安乐伯同样震惊而又愤怒的嗓音响起,几乎是异口同声:“你竟然敢挟制皇上!”
诸人闻言,就是胸口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去。
便见高高的龙椅之上,皇上神情有些苍白,合着眼睛,有几分要陷入昏迷之感。而德妃则是牢牢地握着一把金钗,将尖锐的末端抵在皇上的颈脖处。
许是因着畏惧尚存的缘故,金钗并未紧紧抵着皮肤,所指的地方也偏向于皇上的下颌,能叫人松一口气。
鲁国公与安乐伯都是在朝堂上历经二十余年的臣子,此时周身散发出的威势与冷冽叫德妃目光缩起。
直到眼睛转到被挟制住的女眷身上,她才重新扬起颈脖,有了底气喊回去:“鲁国公,安乐伯,本宫此举是为了我朝未来着想!”
“若是不想妻女出事,都给本宫呆在原地,将整个宫殿封锁住,谁都不许有通风报信或是出去支援的举动!”
闻得此言,殿中人才注意到从行宫宫门外头传来的金戈之声,伴着混乱的喊叫。
原先守着宫殿的侍卫不知何时将宫殿给围困住。
鲁国公与安乐伯神色都为之一变。
“皇上,臣妾请求皇上下令,将行宫的宫门打开。”德妃见两人被震住,转而重新面向皇上,低声诉说了自己的请求,又柔声道:“皇上,皇后母子犯有滔天罪行,您为何不肯废黜,将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咱们的孩子擅于军事,在见过方面未出大错,理应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皇上放心,武王生性孝顺,定当奉您为太上皇,一切要求都以您为首要。”
这话听得众人不由腹诽:太子的确不成器又屡屡犯罪,可武王比着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一个敢逼宫谋反、联手生母挟制皇帝的皇子,将来又如何是孝顺父君、仁爱臣子的好皇帝?
然面上都不敢表现出来——是武王一党的骤然得知此事,家眷没有收到丝毫威胁,但担心失败被牵连。不是武王一党的,有家眷被挟的不敢轻举妄动,没有的则是满心惴惴或心有愤慨却不敢言说。
皇上被德妃颇为狼狈地挟持,德妃的话尚且还未曾说完,他就沉声怒道:“逆子!”
“要朕将宫门打开,可知他早就在周边布置了人手,早有谋逆之心!”
“朕现在就下一道口谕,武王及其后嗣血脉,永世无可能登上皇位!”
说罢,皇上意有作呕之状,似是要像从前那样,呕出几口血来。
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下,有陷入昏迷的趋势。
德妃则是既惊且怒,不想皇上开口这样决断,直接断了武王一脉所求,当即尖声道:“皇上!您从前就不算重视武王!如今朝中这样的景况,还有谁比武王更适合皇位!”
“难道是肃王或者四皇子么!”
见皇上昏迷过去,不能应答,德妃红着眼睛恶狠狠看向顾菀。
外头有忙乱脚步声响起。
“让他进来。”德妃定睛一看,是外头守城门的侍卫。响起武王同她的吩咐,她便开口让人进来。
侍卫本就来得急切,进殿时感觉氛围不对,再抬眼看见皇上被挟制,当下就目瞪口呆,惊得连行礼都没做。
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拱手道:“皇上!武王燃完烟花之后,强硬要求马中尉打开城门!”
“因没有您的诏令,马中尉当即拒绝,却被武王殿下突然袭击,此时重伤被抬下医治!”
“行宫外突然出现了许多人,看身上布甲模样,应当是靖北军和一大群专属于武王的私兵!”
侍卫说到此处,众人才发觉他的衣服与面颊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廖副尉暂时接替了马中尉的职责,与武王殿下对峙起来,并让属下速速来禀告皇上,求皇上下令调动京郊附近的军营进行支援。”
“廖副尉说他大约抵御不了武王殿下很久,只能尽量将武王殿下从城台上逼下行宫,再将宫门牢牢关严抵住。”
鲁国公神色冷肃:“私兵加上靖北军,有多少?”
“据廖副尉估计……大约近一万。”侍卫说到此处,嗓音微微颤抖。
他是京郊行宫的侍卫,对行宫侍卫数量自然是知道的——加上此次春狩跟来的宫中侍卫,满打满算不过才一千五。
顶多再加上武王暂时掌管的靖北军,人数莫约是四千五。
虽有一战之力,但一招不慎局势就会难以挽回……
见鲁国公与鲁国公世子神色陷入沉思,德妃朝着女眷方向看了一眼。
立时就有一位女眷惊叫一声,哭腔喊疼,正是鲁国公夫人。
“所有人都不许动!”德妃的眼睛蕴着红色,目光中含有浓郁的紧张之色,握着金钗的手隐隐有所颤抖:“鲁国公、安乐伯,你们可要看好诸位大臣了,只要有人走动一步,本宫就让人在贵夫人的身上扎上一刀!”
殿内的氛围一时凝滞住。
无人走动,无人说话,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劳驾挪一挪匕首,本王妃有些坐麻了,想换个姿势。”顾菀偏头对身后的太监低低道了一句。
她眼睫秾长,侧容娇艳,睑间的红痣映着颈脖上的血珠,莫名间就有一种令人心怜的感觉。
那太监沉默半晌,微微松了手,一脸警惕地盯着顾菀。
见其当真只是挪了挪身子,从面朝外头到面朝龙椅,这才放下心来,重新将匕首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