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陛下!」白太傅激昂的喊道,「陛下,您身负国家社稷,还要按约定迎娶燕国的公主,陛下若在此时出了差错,梁国就??」就亡了。为了避开晦气,白太傅没把话说完。
景承一脸憋屈的看着眼前最信任的臣子们,黎小甜对他轻轻摇头,他沮丧的妥协了。「司大将军率兵八万支援东境,和光县主随军出征。」
「臣遵旨。」司炎与黎小甜抱拳,欣然领命。
司炎回到将军府,准备收拾行囊,暗卫突然现身。「主子,南边有消息了。」
「说。」
「有云神医的踪迹,具t位置还在确认当中。」暗卫报告。
司炎咬牙,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能够治疗妻儿的大夫,打探到云氏一族世代从医,会治许多疑难杂症,可惜战乱过後,云家人为了避祸多半隐姓埋名,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出现,司炎希望那是真的。「去找出来,不要惊扰,等我归来再做打算。」
暗卫领命,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炎来到连纯怡的房里,儿子司朗刚好也在。
「父亲。」司朗怯生生地喊了声,司炎00儿子的头,内心很是感慨。
「有紧急情况,我得带兵出征。」司炎告诉连纯怡,「你们好好在家。」
连纯怡脸se有些不虞,但又不愿多说丧气话。
「纯怡,这些年是我不好。」司炎想起黎小甜曾经劝自己的话,夫妻应该好好谈谈当年的事,只是眼下他又要出征,云神医行踪尚未确定,他不想让妻子白白期待。
「你若真的觉得不好,就该知道,我只是想你留在家陪我跟阿朗。」连纯怡别过头,忍不住落泪。
司炎痛苦地闭上双眼,国家需要他,他能说不吗?
「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他感觉嘴里发涩,「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找到能医好你和阿朗的大夫。」
连纯怡的心狠狠的ch0u一下,司炎那麽骄傲的人,居然说出放弃一切,可见他还是更在乎他们母子。
她红着眼眶,回过头来。「阿炎,路上小心。」
裕临三年十一月,楚国再次攻打燕国,无奈梁国东境同时有齐国出兵,梁国无法支援燕国,魏国虽已被削弱,但在齐国的怂恿与帮助下,有一群匪徒sao扰梁国边境,秦国的北方则有草原民族南下,一时间,各国都陷入战争之中。以往冬天各国都以休养生息为主,然而因着楚国与齐国挑事,还没从上一场战争中完全恢复的梁国也被迫迎战。
到了东境,栋州杏县已经失守,千迪率兵退守到珑州,因此司炎决定先去珑州与千迪会合,同时,东境大营也派出部队支援珑州旁边的贵州。
从梁国和秦国手中拿回西境第一大的栋州,齐国士气大涨,不给梁国喘息的时间,立刻发兵往珑州。一开始梁国虽然能守住珑州,但随着时间过去,将士们渐渐无力疲乏,最後司炎决定弃城而逃。剩下的守军拼了老命杀出一条血路,从珑州一路回到定州,狼狈不堪。
众将士蓬头垢面,司炎的眼神透出一丝丝倦怠之意,靠意志力坚持到了定州。除了东境大营的兵力,南境也调派不少来到定州,局势再次回到去年那般,梁军在定州、齐军在衮州,势同水火。
梁国与齐国对峙的同时,秦国总算解决掉南下胡闹的草原民族,转往魏国,这次一点都不客气的生擒魏帝高禹、踏平魏国的新都,魏国就此灭亡。齐国见状,担心秦国过来支援梁国,不想再与梁国拖时间,秦国与齐国在边境的交战虽然并不激烈,但长久下去也对齐国消耗甚钜,终於在腊八宣布撤军,黎小甜和司炎松了口气,结果还不算太糟。
大军抵达国都的前一夜,天气变得十分寒冷,还下起了小雨。
「主子,找到云神医了。」暗卫带回了好消息。
司炎微微一颤,「在哪?」
「在南境。」暗卫回答。「只是,神医不愿离开南境。」
「病历给神医看了?」之前司炎有让暗卫把连纯怡和司朗的诊脉纪录带上。
「神医说,看脉象症状,他对小公子的情况有九成把握,但夫人……」
司炎艰难地闭上眼睛,他一直都知道,连纯怡的日子不多了。
营帐外传来声响,是守备的将士向黎小甜问好。
司炎睁开眼睛,「你下去吧。」暗卫随即消失。
「外面实在太冷了,将军这儿真暖和。」黎小甜走进营帐里,感觉一gu暖意扑面而来,说着将身上的斗篷脱下。「幸好齐国撤兵了,不然拖着拖着,又是新年。」
司炎瞥了黎小甜一眼,没说话,没表情,只是静静听着。
「将军,我觉得??我们这次是不是太冲动了?好像不该直奔栋州,应该从一开始就留在定州。」黎小甜一如往常的喋喋不休,「至少梁国本来的领土要守住,东境也不至於损失太多。下次一定要——」
「没有下次了。」司炎突然打断黎小甜的话。
黎小甜僵住,感觉全身血ye凝结。「你说什麽?」
「我已决意,回去後,辞去所有职务,离开国都。」司炎对上黎小甜的双眼,「我累了。」
「为什麽?」黎小甜鼻头一酸,使劲全力,艰难的挤出声音,还要忍住不要在司炎面前落泪,她无法想像没有司炎的梁国。
「一些私事,不便说。」司炎的表情和语气没什麽变化,好似辞去大将军之位如同在街上随手扔个物件一样。
黎小甜不自主地後退两步,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司炎。他是梁国那麽重要的人,是百姓们仰慕的对象,是皇帝倚重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功名利禄无一不缺,如今他竟然想要放弃这一切??
她伸手抓了刚才放在一旁的斗篷转身就走出营帐,浑身都因为情绪激动颤抖,再继续站在司炎面前,她恐怕会落泪。
司炎没想到黎小甜会直接转身就走,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明白自己刚才那番话惹她伤心了。
只是,他别无选择。
回国都的路上,黎小甜沉着脸一语不发,虽然司炎在旁边,但她咬着牙就是不跟他说话,莫名的想赌气。司炎的表情依旧没什麽情绪波动,好似昨天的事情没发生过,如果可以,黎小甜真希望那是一场梦。她并不是不能明白他想离开的缘由,也能猜到七八分,但心里不愿接受失去,痛不yu生。
回到国都已是年末,黎小甜将自己关在房里,完全不想出去,直到景承特意派人传旨宣她入g0ng。
「阿姊??」黎小甜才刚入霄云殿,就见景承泪汪汪的朝她奔来。「老伯他、他要辞官,不要我们了。」
「将军告诉你了?」黎小甜的心揪了一下,司炎的决心,是那样明确,无人能改。她以为司炎会拖上一阵,没想到那麽快就告诉景承了。
「你早就知道了?」景承垮起脸来。
「回国都的路上,将军同我说了。」黎小甜垂眸,想到这件事就是一阵心酸。
「他怎麽能这样!朕从小是他看着长大的,还有、还有梁国!都是他和皇叔、父王一同努力而来的。」景承说着说着,眼眶泛泪。
「陛下。」黎小甜想了半晌,不知如何解释司炎的行为。「人生总有聚散离合,各奔前程的时候。」
「这里不是他的前程吗?」景承反问,「这个朝堂,他有权势、有地位、有尊崇??朕不懂他为什麽要离开。」
黎小甜深x1一口气,想把眼泪给憋回去。「虽然将军说的不明确,可我也能猜到一些。」她扯出一抹难看的微笑,「司将军为梁国征战二十余年,司夫人因为梁国中毒,终身卧病在床,他们为梁国做的够多了。」
景承不明所以地看着黎小甜,无法理解黎小甜说的意思。
黎小甜罕见的跪下,「陛下,放他走吧。」她声音嘶哑,内心痛苦。
「为什麽?」景承哭喊,「你、你应该是更不想他走的啊!」
「我了解司将军,就算陛下用皇权将他困住,只能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最後彼此折磨,消磨情分??」一滴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陛下,我心中也不愿、不舍、痛苦万分,可是我想要他快乐。」
「阿姊??」景承跪坐,与黎小甜面对面,双手搭在黎小甜的肩上,像抓住求生的漂流木一般,痛哭流涕。「我不想这样??」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晴圆缺。
这几日,黎小甜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打了败仗,司炎会离开吗?如果是在梁国大获全胜的时候,司炎高歌离席,她会b较不痛吗?如果早点相遇,她是不是就不会惋惜相处的时光是如此短暂,情分却浓烈的无法忘怀??
黎小甜与景承对泣许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无法想像没有司炎的未来,她该如何,景承该如何,梁国又该如何。
武堂自从病好了,就极少离开府中,只是听见司炎要离开的消息後,便匆匆赶来和光县主府。
「你居然喝成了这样。」武堂急吼吼的穿过了前院,找到婢nv所说,黎小甜待着的门廊。黎小甜坐在地上,倚着墙,遍地散落喝完的空酒瓶。
「怎麽来了?」黎小甜拿起手上的酒瓶,晃呀晃。「要不要一起喝?」
「现在司将军要离开国都的事情,外面传遍了。」武堂着急地说,「你怎麽还坐得住?」见黎小甜神se郁郁,他拍了拍脑袋。「你早就知道了是吧?」
「知道又如何?」黎小甜两手一摊,「不也是无能为力吗?」
「唉,那你也别把自己ga0成这样。」武堂在黎小甜旁边坐下,劝道。
「全国都里,最伤心的,就是我了。」黎小甜颓然的拿起另一壶酒。「我无法想像没有司炎的国都。我只要出了门,到处都是司炎??」
武堂哑然,「你、你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太??我知道你和司将军相熟,但是这样好像会被误会。」
黎小甜瞪了武堂一眼,「你觉得我现在还在意别人说啥吗?」
武堂捏了把冷汗,黎小甜这是犟了。
此时,俞涵快步的向两人走来。「县主,司三爷和三夫人来访,在前厅等着呢,您??要去见吗?」
「司三爷夫妇?他们怎麽突然来?」武堂疑惑道。
司三爷名为司禾,是司炎的堂兄,黎小甜b较熟悉的是司三夫人林婉芝。
黎小甜突然站了起来,「走!见!」说完就迳自往前厅去了。
俞涵扶额,紧跟在後。「县主,您好歹换身衣裳再去见客??」
黎小甜没搭理,加上她平常走路的速度偏快,俞涵还得小跑步才能跟上。武堂在後面慢悠悠地走,没打算追赶的意思。
黎小甜刚踏入前厅,司禾就急吼吼的上前。「县主,帮帮我吧!」
黎小甜吓了一跳,倒退一步,林婉芝见状,赶紧拉拉夫君的衣袖。「你冷静点说话。」
「我能帮你什麽?」黎小甜不解。
「我和阿炎从小一块长大,无话不谈,如今他要离开国都,司家的人一个都不见,连我都不见!」司禾对於司炎这样的行为感到崩溃。「阿炎从来不会这样对我!县主,求求您,让阿炎见我一面??」
黎小甜对俞涵使个眼se,前厅附近的仆从全被打发走了,剩下司禾夫妇、黎小甜和武堂。
「司三爷求我,无非是觉得,我救过司将军,将军会听我的。」黎小甜嘲弄的扬起嘴角,「很遗憾,并不会。」
「县主,您也希望阿炎留下的吧?」司禾耳闻黎小甜与司炎走得近,司炎离开,黎小甜不可能无动於衷。
「我试过了。」黎小甜的目光变得空洞,「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真的求过谁留下,他是第一个,可是??他还是要走。」
哪怕是当年师父离开,和两位师兄分道扬镳,江湖友人辞别,她从未挽留任何人。
只有司炎,是她觉得太晚相遇,好希望还能够一起做好多事的人。
「将军不肯见你,是因为知道司家不愿他走。你是司家的人,说与不说,皆会让他为难,所以他才不愿见你。」黎小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司禾脸上。「过去二十年,他替司家挣来功名利禄,往後的日子,让他自由吧。」说完,黎小甜转身要走。
「县主!」司禾喊住黎小甜,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不管是梁国,还是司家,甚至是县主您,都需要司炎啊!」
是啊,她好需要司炎。
「既然拥有不了,就让他过他想要的日子吧。」黎小甜像是用尽最後的力气,语气轻到几乎听不清,说完便离开前厅。
「既然六叔不肯见你,你也别为难县主了。」林婉芝扯了扯司禾的袖子,後者还在着墨刚刚那句话。
「婉芝,县主她是不是——」
林婉芝生怕司禾受刺激,说出什麽荒谬言论,强行终止话题。「好了夫君,别想了,我们回家吧。」
往後的几天,黎小甜实在提不起jg神,整天坐在门廊上,面对园子的池塘树木,有时候累了就直接躺在门廊上。
「县主,外头冷,您进屋吧。」枣儿见黎小甜天天这样,很是担心。
黎小甜不为所动,像是什麽都没听见似的。
「俞涵姐姐,怎麽办?县主每天都待在门廊上,不肯进屋,直到晚上要就寝了才回屋里。这样下去,县主要是风寒可就不好了。」枣儿拉着俞涵,让她帮忙出主意,一起劝主子回屋。
俞涵凝视着黎小甜好一阵,轻叹一声。「我们做奴婢的,得想办法让主子舒服点。你去给县主拿一件斗篷,我去叫人放几个炭盆子在这,就不会那麽冷了。」
枣儿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回屋里,拿了一件最保暖的斗篷出来。黎小甜像牵线木偶,任由枣儿给自己穿上之後,继续躺在那不动,枣儿忧心的看着黎小甜,俞涵拉着她,摇摇头。
日日夜夜,黎小甜的脑袋重复想着差不多的事情,祈求上天来个峰回路转,让司炎回心转意,或是因为想到一个词,而想到司炎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接着开始回想缘由,最後回顾了整件事情,感觉更加的悲伤。
没有司炎的梁国,还是梁国吗?
京郊大营内,司炎和周远正在交接。
「呜呜呜,将军,属下舍不得您。」周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他在从军之後一直跟在司炎身边,更是做了司炎的副将近二十年。
「好了,别哭了,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多不像话。」司炎拍了拍周远的肩膀,「我又不是si了,哭成这样。」
「将军您走了,我怎麽办啊!」周远伤心地说。
「哎,你真是……」司炎扶额,「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当我的副将。」
「将军,属下愿意当您的副将一辈子。」周远泪汪汪的说。
司炎心中很是感概,当年两人都是十多岁的小夥子,在凉州一役与草原部落大军厮杀,九si一生,而後周远一直跟在他身边,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以後这些都交给你了,好好g活,别丢本将军的脸。」
周远含泪点头,「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
枣儿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天,黎小甜躺在门廊上动也不动的日子了。
她正准备离开,就见到俞涵领着一名侍卫过来。「县主,北境出事了。」侍卫上前,语气十分严肃。
黎小甜缓缓睁开眼睛。「北境怎麽了?」
「北境发生寒灾,灾情严重,尤其是凉州,县主的封地白河县也在其中。朝廷正在讨论要由谁前往赈灾。」侍卫说道。
黎小甜猛然坐起来,「你说什麽?」
「北境寒灾,凉州特别严重,朝廷在讨论要派哪位大人赈灾——」
「俞涵、枣儿,替我更衣,我要进g0ng。」侍卫还没说完,黎小甜便站起来,如风似的往自己的房间快步走去。
俞涵快步跟上,枣儿还呆愣一会,惊讶地眨眨眼。「县主这是转x了?不躺地上了?」她看了侍卫一眼,「多谢侍卫大哥!」她说完赶紧去追已经走远的黎小甜和俞涵,留下一头雾水的侍卫。
黎小甜入g0ng,景承感到意外,又想起她的封地就在凉州,有人通知她消息正常不过。
「阿姐,怎麽来了?」
「和光听闻北境寒灾,陛下正在烦恼该派何人前去赈灾。」黎小甜说到此,突然跪下。「臣恳请陛下派臣前往凉州。」
景承错愕的看着黎小甜,「你??你说什麽?」
「臣想去北境赈灾,替陛下分忧,请陛下准许。」
「赈灾有的是朝中大臣去,你是县主,何必??」景承说到一半,顿住了,似乎想到什麽。「不,你不是要去赈灾,你是想去北境。你是想要离开国都、离开朕。」
「年节将至,想来朝中大臣多半不愿去北境,臣的封地就在凉州,如今凉州百姓受难,臣不能在国都装作什麽都不知,享受繁华富贵。」黎小甜挺直身子,一gu凛然正气的模样。
景承盯着黎小甜的脸,眯起眼睛。「不对,你不是这样想。」
黎小甜咬咬唇,深x1一口气。「臣想离开国都。」
「为什麽!」景承的眼神交杂悲伤与愤怒,「你也要离开朕吗?」
「陛下,这个国都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无论我去哪、做了什麽、听见什麽,都能想到我和他曾一起去过、经历过,还有他曾说过的话。」黎小甜迎向景承的双眼,眼神决绝。「陛下,求求你。」
「你就没想过朕也需要你。」景承哀怨的对黎小甜说,「是你说要放他走的!他走了,你痛,朕也痛啊!」
「是,是臣说要放将军离开的。」黎小甜说,一滴泪沿着脸庞滑下。「但是这一切不停在我脑海里打转,我害怕继续待在国都,我会窒息,会痛苦而亡。」
景承不语,两人沉默了半炷香时间。
「来人,传朕旨意。」景承开口,门外的内侍马上入殿。「北境寒灾,命和光县主前往凉州赈灾,吏部、户部协理,三日後启程,不得延误。待和光县主事毕,无朕旨意,不得回都。」
「臣叩谢陛下圣恩。」黎小甜磕头谢恩。
「三年,朕给你三年。」景承咬着牙说道。「三年过後,只要朕召你回国都,你不可推诿。」
黎小甜抬头,知道这是景承给她的宽容。「陛下,我答应你。」
旨意一出,朝野震惊。派县主赈灾已经很古怪,居然还不让回国都,大臣们猜想是不是黎小甜得罪了景承,要让她留在那苦寒之地,形同流放,殊不知是黎小甜自己要求的。
为了赈灾,户部加紧备好钱粮与物资,吏部拟出一同前往的官员,县主府上下更是忙成一团,毕竟此去凉州,多半是回不来了,得多准备一些东西才是。
司将军府,同样在收拾东西,这几日天气y冷,司炎打算等天气好一些再上路,估0着也就一两天後了。
「主子,」暗卫现身在书房,「和光县主被陛下派往凉州赈灾。」
司炎本来手上还拿着笔,手一松,笔直接落在纸上。「为何?」他深知黎小甜的x格,按理说,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是不会上前凑的。
「和光县主进g0ng面见陛下,陛下很快就下旨了。」暗卫回答。「似乎是县主请求陛下的。」
司炎神se一凛,「知道了。」暗卫颔首退下。
司炎坐在书桌前琢磨,最後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和光县主府的门房见到司炎,打了个哆嗦。「大将军,您、您怎麽来了?」
司炎睥睨着那名门房,「本将军不能来?」
门房吓得发抖,「小的这就请人去告诉县主——」
没等门房喊人,司炎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县主府,碰上了在前厅的冬云。
「将军?」冬云感到意外,很快就回过神来。「您先坐着,奴婢去请县主过来。」
「不用,」司炎抬起手,「她在哪?」
冬云愣了愣,「县主这几日都在西厢房外的门廊上。」
司炎迳自朝西厢房走去,门廊上摆了两个炭火盆,黎小甜穿着斗篷,看起来很暖和,却闭着双眼躺在地上。
脚步声透过地板传到黎小甜耳里,她的睫毛微微一颤,应该是婢nv要替她拿东西吧?但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发觉不是她的婢nv。
「天这麽冷,你躺在这,也不怕染了风寒。」司炎的声音让黎小甜立刻睁开眼睛,看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黎小甜尴尬的不得了,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
「将、将军。」黎小甜紧张兮兮地盯着司炎看,这些日子她都没去找他,一方面是心情不好,赌气来着,另一方面是不愿与他有更多的回忆,惹得自己更痛心难忘。
司炎yu言又止,想问她为什麽要去凉州,又觉得这样好像多管闲事。
「要、要去骑马吗?」两人面对面站着,过了半晌,司炎y生生的挤出一句话。
「刚才将军还说我躺在这不怕风寒,现在又说去骑马,真是矛盾。」黎小甜嘲弄道。
司炎乾笑,他琢磨半天,居然说出了前後矛盾的话。
黎小甜咧嘴一笑,难得让司炎吃鳖,也算找到乐子。「将军,不如咱们去香茗楼,听说最近有一种新的酒,叫什麽??」
黎小甜努力回想酒的名称,「好。」司炎没等她想起来,就答应了。
「你请客?」黎小露出古灵jg怪的表情,作势要敲诈司炎。
「走。」司炎嘴角微微扬起,毫不犹豫。
司炎为了不要自打脸,让黎小甜坐马车,自己骑马跟在车边。
香茗楼的掌柜一见到司炎,笑容满脸的迎上来。「大将军、和光县主,今日也是要用楼上雅间?」
「是。」司炎不咸不淡的回答。
「听说你们最近有个新的酒,叫??」黎小甜记得上次才有人和她提过,但是想不起名字来。
「县主说的是心花酿吧?」掌柜回答。「两位先上楼,一会小人就送两壶上去。」
「还要一些下酒菜。」黎小甜顺口一提。
「好咧。」掌柜应声,然後对旁边一个小厮招手,要他带我们上楼去。
黎小甜想到上次来这雅间,是上元节时,那会儿她跟司炎还没那麽熟悉,说话随时可能踩到地雷,他是她想了解的神秘人物,如今是生si相交却即将分离的知己。
夥计们很快便将酒和下酒菜送来,黎小甜还点了小笼包。这几日她每天躺在门廊吹风伤感,都没好好吃饭,一闻到美食的味道,肚子就兴奋地呼喊,黎小甜顿时有点尴尬。
「好饿,先吃。」黎小甜对司炎乾笑几声,接着开始大快朵颐。
司炎没说什麽,静静的拿起筷子。
吃了两三盘菜,掌柜的送来传闻中的心花酿。
「哇,这酒真香。」黎小甜拔开木塞子,浓郁的香气扑鼻。
她给自己和司炎各斟了一杯酒,「将军,敬你。」
司炎拿起酒杯轻轻一碰,戏谑一笑,一饮而尽。
「不过将军,你应该忙着收行囊才是,今日怎麽到县主府来了?」黎小甜这才想到,司炎应该很快就要离开国都,收拾家当都还不及了,突然上门来问自己要不要出去,实在奇怪。「莫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
司炎给自己倒了一杯,「为什麽去北境?」他看向黎小甜,黎小甜捕捉到司炎眼神里似乎带有一丝惆怅。
「这个呀??北境有难,我的封地在凉州,就想去看看,也给陛下分忧。」黎小甜面se不改,说着冠冕堂皇的答案。
「县主府里里外外都在收拾东西,你不是只去一阵子。更别提,陛下特意加上了无旨不得回都。」司炎单刀直入的说道。「这不像你。」
「将军,那是你太不了解我了。」黎小甜说着,又将一杯酒饮尽。「我从前用这双脚行走天下,只是来到梁国,找到了停下的理由,可如今,我又想走了。」
司炎眉头纠在一块,很不理解黎小甜在说什麽。
黎小甜灿烂一笑,「将军,敬你,你是梁国天空里,最亮的一颗星。」曾经闪耀,现在却越来越黯淡??
司炎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黎小甜一杯接一杯的喝,两壶酒大概有一壶半都是黎小甜喝掉的。黎小甜酒劲上来,眼神有些迷离,趴在桌子上,凝视着司炎那张总是没什麽表情的脸。
「你怎麽这麽狠心啊??说走就走。」黎小甜嘀咕道。
司炎的眼眸闪了一下,「我有事情。」
他没得选,他不能动摇,可是眼前的这个nv子,曾经跟他同生si共患难,平时活泼开朗,如今却用心如si灰的眼神望着自己。
「将军,你知道吗?我这辈子第一个感到相见恨晚的人,就是你呀??」黎小甜说着感到一阵鼻酸,「你为什麽就不能留下呢??你说要当我的靠山的呀??我、我一个人,在这个国都里,去到哪儿都是你的影子??」
司炎握紧拳头,克制表情不要动容,黎小甜已经醉了,开始语无l次的说出自己的心声。
「你是夜空中最闪耀的星星,我以为我只能仰望,可是我居然来到了你身边,跟你同行,跟你同生si共患难,但是为什麽,你越来越黯淡了??」说到这里,眼泪从眼角流下,黎小甜把脸埋入双臂间,不让司炎看到自己的脸。
司炎伸手想拍拍黎小甜的头,手停滞在空中,最後还是收回。
他不能给她更多。
黎小甜趴在桌上,好一会都没出声,司炎才发现她睡着了。
司炎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黎小甜抱起来,挪到雅间的床舖上,盖好棉被後,他坐在床边,看着黎小甜那还带有哭痕的睡脸。随着时间流逝,他感觉有些累,就侧躺在黎小甜旁边,闭目养神。
黎小甜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哪,脑子晕呼呼的。
她转过身,发现司炎躺在自己身旁,她困惑了一下,心想这大概是做梦吧。她伸手轻抚司炎的脸,司炎倏地睁开双眸与黎小甜对视,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司炎感觉到有动静,发现是黎小甜醒了。「为什麽要哭?」他的声音粗哑,眼眸如潭水无波澜。
「我舍不得你。」黎小甜的声音哽咽,微微颤抖,「你舍得我吗?」说完,不自主的凑上去吻司炎的唇。
司炎的身t一僵,随即反应过来,一把将黎小甜抱住,翻过身让自己在上。
司炎与黎小甜四目相视,他扣住了黎小甜的双手,眼睛眨都不眨的,想从黎小甜脸上看出什麽东西来。他感觉血ye在沸腾,黎小甜那双眼眸像是在蛊惑自己,柔情似水,脸颊因为刚刚喝酒有些微红。
「司炎?」黎小甜不解,司炎在梦里为何也那麽奇怪。
慾望啃食完残存的理智,司炎低头亲吻黎小甜,後者惊讶的瞪大双眼,随即沉沦在这无尽绵延的长吻之中。司炎的气息逐渐炙热,松开了扣着黎小甜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吻得更深、更用力,黎小甜伸出手环抱司炎,感觉全身都燥动了起来。
司炎的唇掠过黎小甜的脸颊,转向颈窝间,黎小甜禁不住的发出微弱的喘息。司炎粗鲁的扯开黎小甜的衣带,她白皙的肌肤显露出来,双腿缠上了他的腰间。
他不想停,他想要她。
当他进入的刹那,黎小甜闷哼一声,感觉一阵酸疼感从双腿间蔓延到全身,司炎感觉到身下的nv人似乎不适,温柔的轻吻她的眉间,稍微放慢动作。黎小甜渐渐地习惯後,任由司炎攻城掠地,房内旖旎风光,四肢交缠,粗喘声不断——
黎小甜以为那是梦。
她对着天花板眨眼,感受自己的四肢与大脑重新连线,同时发现里衣是敞开的,房里空无一人。
黎小甜下床,把衣服穿好,推开门,枣儿就站在雅间外。「县主,您醒了?」
「你怎麽在这?」黎小甜问。
「将军说,您醉了,睡在香茗楼,让奴婢来等您。」枣儿一脸天真的回答。「奴婢给您准备了醒酒汤,这就叫人端来。」
「将军几时走的?」黎小甜皱眉,觉得事情并不单纯。
枣儿想了想,「卯时,大概三刻?」
也就是说今晨才走了。黎小甜扶着额头,她真的睡了司炎?
香茗楼的婢子端来醒酒汤,枣儿服侍黎小甜用了,两人才回了县主府。
去北境的官员、物资都已备妥,装了十来台车,就等着黎小甜去确认,因此黎小甜也没闲着,忙里忙外的,ch0u不出时间细想昨晚的事情。
要出发当日,赈灾队伍在北城门口,司三夫人和武堂来替黎小甜送行。
「你这一去,什麽时候能回来啊??」北城门口,车马停靠一旁。林婉芝拉着黎小甜的手,哽咽的说道。
「我总是会回来的,只是可能要久些。」黎小甜拍拍林婉芝的手安慰道。
「顺便帮我看看温诺那小子还活着没有。」一旁的武堂对我说。
黎小甜嗤了一声,「就他那德x,肯定是祸害遗千年。」
武堂又递了个盒子给黎小甜,「还有这个,司将军要我转交给你。」
「啊?」黎小甜一脸懵,难道司炎来找她,除了问她去北境的原因,还有东西要给她?
武堂撇撇嘴。「哎,真不晓得他为什麽不亲自送。」
「六叔一家也是,今日从南城门出城,年都还没过,可把司家急坏了。」林婉芝无奈的说道,「我夫君,还有其他几个叔伯都去追他了。」
黎小甜感到意外,没想到司炎连新年都等不到,就急着出城,这大冷天里头,如此折腾,也不知他的夫人和司朗能不能撑住。
「该出发了,天冷,你们赶紧回去吧。」黎小甜对他们两人说道,「谢谢你们来送我。」
「你有缺什麽,定要写信给我,我给你安排。」武堂再三强调。
「我会的。」黎小甜轻轻一笑,眼神沧桑。
马车上,黎小甜打开刚才武堂交给她的盒子,里头是一套玉制的饰品,一个玉佩、一对耳坠子、一支钗、一个手镯,都是由白玉所制。玉佩上刻了「和光」二字,显然是特别订做的。
脑海里闪过这块玉的来源——是去年春猎时,景承赏给司炎的羊脂白玉。
他送这个又是为何?
她想问,但她已问不到答案了。
她在北城门,他在南城门;她往北,他往南。背道而驰,此生难再相见。
黎小甜从小窗探出头,回头望去,国都城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无数的记忆从脑海里闪过,有喜有悲,有苦有乐,而那些多半有着司炎的身影。
「再见了,国都。」黎小甜对着寒冷的空气呢喃,车队奔向那无尽白雪之中。